乔苓始终也不明白，非常直的俩个好兄弟，到最后竟然能和高中时期无意间瞥见的同性小说一样，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一）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言地看着对面俩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程小时坐没坐相，歪倒在沙发一侧翘着二郎腿打游戏，嘴里嚼的泡泡糖也堵不住他时不时爆出的脏口。

  人菜瘾大。这是我在内心里给他定出的评价。

  而照相馆的另一位合伙人文艺青年般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坐姿端正，手中捧着一本书默读，举手投足间文雅到不带一丝俗世凡尘的烟火气，养眼得很。

  我从小和程小时长大，言情小说里痞帅男主的脸代入的一般都是他，因此也难免产生审美疲劳，遇见没他好看的看不上，又或是遇到和他同等类型的会产生暴走的欲望——毕竟发小过于嘴欠，每每见到痞帅类型的酷哥总会不自觉想起他那张欠揍的笑脸。

   但陆光不一样，高颜值的同时又十分成熟高冷，排除毒舌程小时的时候，这位往哪里一坐都是一位安静的冰美人，倒是合了我自母胎solo到现在仍然不死的少女心。特别是那白色的头发，软儒书生的气质——这波房东做的不亏。

   好，还是回归正题——我来照相馆的目的。替徐仙姑新开的小店选角儿。本来只是开个普通咖啡厅，谁想到徐仙姑花样这么多，要求女孩子来就算了，还非要我拉个人来玩女装大佬迎接开业的游戏，并美名曰金男玉女做吉祥物可谓双喜临门。我欣然同意。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铁血姐妹情和三个月的咖啡馆免单罢了。

  找个愿意女装的帅哥这件事真的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有俩个可以随时压榨的劳动苦力。

我的目光在程小时和陆光之间徘徊良久，最终随着程小时游戏失败的提示音和他随之而来爆出的一句脏口，我当即拍案——好，就选程小时。

  其实陆光女装应该更加吸引顾客，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私心，虽然程小时比陆光个高了点，肩也宽了些，但这些都不碍于他长得漂亮。没错，谁知道老天会这么眷顾一个人的脸呢——不笑和笑的时候完全是俩个品种的帅哥，不过有句话我很喜欢，就是上帝给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还给你锁死了所有的门。

   

   再帅又怎么样？还不是大学喜欢系花被拒？还不是情商低到爆表和我一样母胎solo二十多年？最狗血的是，大学的追求对象在毕业的时候当着自己的面表白了自己最好的哥们——好在程小时在感情这方面大大咧咧无比豪迈，而陆光又是个不沾人间爱恨情仇的神仙，这事儿过了几天就被以他们俩决定合伙给翻篇了。

  或许是我盯得太久，程小时最终抬起头神情古怪地和我对视，嘴里念叨着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样的说辞，好在我对他的嘴欠见怪不怪，大手一挥就将他从沙发上带起，他顺着我的力道站起直到被我拉到前面的柜台。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陆光面说？”这猴精摆着张有屁快放的臭脸，不管看多少遍都能让我想直接出手给他来记庐山升龙霸。

  本着好姐姐不和臭弟弟计较的原则，我耐心压住火气和他平和解释:

  “徐珊珊要开咖啡店你知道吧？”

  谁知这货眉头一挑:“我不知道，”随即又饶有兴趣般说道“但是我知道要是开业不请小爷去观赏观赏就不是好兄弟。”

  哪里是观赏，多半是想去蹲蹲去咖啡馆的漂亮丫头，看上又追不到。我心里默默吐槽。

  看破不说破，既然对方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么后面的九十九步，都要怪他自己最初惹祸上身。

  也许心里活动太过激烈露出了点小破绽，程小时好像察觉到什么，眯起眼睛面露些许恐惧——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我果断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强行拉回。

  “一个月房租。”我竖起一根手指头。他面部抽搐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了资本压迫下的屈辱，但又在我竖起第二根手指时当即出声:

  “成交。”



（二）

  我和陆光到的时候，徐珊珊已经在热情地开门接客了。咖啡馆俩间门面被徐珊珊装饰地挺有气氛，开业第一天人气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金男玉女的加成——哦，一位不停送餐的女仆装同学和一位扎高马尾画着淡妆坐在咖啡馆吧台接客的“漂亮女孩”。

  我按捺不住疯狂扬起的嘴角，差点没一口气闷过去，好在徐珊珊实时出现在我身后帮我拍背顺气。我转头观察她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澜，多半是已经笑到麻木了。

  再次和坐在吧台的程小时遥遥相望，他看到我们后整张美女脸都黑了，给客人点单的动作透出一种看似从容的窘迫，像个流利的机器人，在关键动作转折时还会卡顿一下。

  见我即将绷不住，那家伙又远远瞪我一眼，很明显地提示我不要忘了前几天的约定。

  啊对，男人该死的尊严——女装的事情除了我和徐珊珊外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我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抬头看向陆光——很怪，无意的转换视角让我看见了陆光通红的耳尖。

  “？”我感到新鲜和好奇。陆光上次害羞是什么时候？这还要追溯到我们那纯真的大学年代——我们三个为了庆祝七夕节跑去学校摄影棚用吹风机不断凹造型那件事。现在想想确实听丢脸的——那时中二期还没过的程小时凹造型照片还存在我宝贵的时光簿里，可以时不时当做威胁工具胁迫某人替我出门办事，方便得很。

  啊，思路有些跑偏了，继续来好奇陆光为什么会脸红。

  陆光看到了什么？万年冰山开花可不常见。我下意识顺着陆光的视线看去——然后顺理成章地将刚刚从徐珊珊手里接过并喝了一口的咖啡给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呼吸管被呛到火辣辣地疼，女仆装的同学闻声赶来询问我有没有事，我慌忙摆摆手边咳嗽边道了句歉，陆光也微微俯身询问我的情况。

  我借机仔细观察陆光的脸——眼神里有些许担心和询问的意味，但白皙的面部此时此刻却有些泛红。

  按照我多年以来看遍某江言情的情况来看，陆光八成——不，一定是万年冰山开花了，开的还是桃花——对象还是女装程小时。

（三）

  徐珊珊开业的第一天，一个悠闲而平静的下午，我坐在徐珊珊咖啡馆的角落里带着耳机悠哉悠哉看着狗血肥皂剧，在看到男主一见钟情女主后和女主的男装身份称兄道弟时，我的大脑不争气地自动切入了陆光看上女装程小时的画面。

  “咳咳咳咳……”再次被自己呛到，这次我很争气地没有将口中的咖啡喷出来——毕竟陆光就坐在我的对面，处于怜香惜玉和差点在弟弟前社死的心态，我再次抬头看了看陆光。

  “乔苓姐，你没事吧？”礼貌弟弟贴心地递过来了一张餐巾纸。果然没白养啊。

  “没事没事……”我虚捂嘴巴，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来维持形象。

  待心态平和后，我再次抬头，看见陆光同时也看着我——并且面露犹豫之色——同时脸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绯红。我心道不妙，准备赶紧站起借口去洗手间，却不料被对手先快一步。

  “那个……乔苓姐，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和那边的女生认识？”言毕，陆光指了指还坐在柜台收银的程小时。

  要不是陆光大学时常年稳居年纪前三，我一度怀疑这小帅哥是不是脑抽了，除了化妆让程小时的脸蛋显得女性化、柔软精致了些，要是仔细观察依旧能看出这女孩和程小时眉眼之间起码有七分像，难不成陆光不喜欢程小时是因为他是男的？而程小时变成女的陆光就会喜欢？可为什么陆光会喜欢女的程小时而不是喜欢男的程小时？不对，陆光为什么要喜欢程小时？

  我不理解。

  见我呆在原地，陆光有些不明所以:“乔苓姐？”

  “额啊嗯嗯……怎，怎么了哈哈哈刚刚在发呆”我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打发对方，思绪依旧在“程小时”和“陆光”之间遨游。

  无奈之举，礼貌陆光再将问题重复了一遍。头大，我的脑子乱的很，一边想陆光为什么会看上女装程小时一边又要思考如何打消陆光对女装程小时的念头。灵感就像打火石，忽地我脑子中像是有一道猛力借过，将打火石狠狠击在一起——对了——

  “陆光啊，”我装作一副很懂很可惜的知心大姐姐模样信口胡来“那个女孩子啊——已经有男朋友了。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啊。”

  说完，不等对方下一句，我急匆匆地溜进洗手间，打算发个信息提醒程小时小心陆光——但是怎么告诉呢？告诉程小时陆光看上他了？我摇摇头，不妥，程小时看到了第一反应要么是我有病要么会头皮发麻对陆光产生直男式PTSD。

  思来想去，我还是放下了手机。既然程小时这幅样子也不想别人看到，那他也自然会躲着陆光。我的操心反而可能会让他们俩个之间产生嫌隙。毕竟陆光可是程小时从小到大除了我外最好的朋友了。

（四）

  大概离这件事一个星期之后，照相馆里一切都相安无事，接单委托正常运作着。因为少了俩个月的房租，程小时心情大好，时不时拉着我和陆光出去搓一顿，后者会时不时皱眉询问程小时哪来这么多的闲钱，程小时也只会“嘿嘿”一笑，告诉他我免了俩个月的房租。然后在陆光探寻的眼神中，我和程小时虚心配合，一起对着当场唯一不知情的当事人打哈哈，我发誓，这一定是我们自小养成的默契最有用的一次。

  和平维持到徐珊珊踏入照相馆。那天我和徐珊珊拍了不少咖啡馆开业第一天的照骗，其中也少不了程小时优雅坐在吧台招客的情景。她和董易说要将这些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纪念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要出事了。

   逃避是我一生中面对大事件经常使用的办法，可耻，但有用。于是我果断抛下程小时一人，借着有委托的名义溜出了照相馆。

（五）

   照片洗好的时候，照相馆里只剩下陆光和程小时俩个人。徐珊珊和董易临时有事早早告辞，约定了明天来取照片。

  陆光靠在沙发上，姿势依旧端正，只不过手中常捧的书换成了一叠照片，足有四十来张。和往日不同，程小时放下手机饶有兴趣地凑到陆光身边，像每次看委托一样，头几乎要靠到陆光肩膀上。

  黑色柔软的发丝垂下，有几缕蹭到了陆光的脖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异常地敏感，陆光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猿意马。很不对劲。和往日程小时的靠近不同，虽说他们有时的距离会超过社交安全距离，但行为举止间毫无问题，程小时再黏人乱动也不会让俩人产生什么心理和生理上的异样。

  被程小时发丝蹭到的地方意外地发痒，对方若有若无的呼吸喷在脖颈间，让陆光少有地出现了心跳加速的失控感。他对程小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而这一切——也许是他从咖啡馆回来的某一天里突然惊觉那天一见钟情的女孩和程小时长着张七分相似的脸开始的。

  和程小时相似，意味着什么？电光火石间，陆光想起那天程小时诡异的推脱说辞，和乔苓与程小时之间这几天心照不宣的默契。像大型猫科动物敏感地捕捉到了远处猎物的气味——也许真相就在眼前。动用能力。陆光做事从来杀伐果断，他悄无声息地启动能力，一双清湛的蓝瞳显现在眼眶里，再透过一张薄薄的相片看清过往的时间。

  “哎，这张不错！”程小时独自举着手里的一张相片，是女装的他在吧台和一位御姐沟通的侧颜照，“啧，不错不错。俩个帅美女，很有大橘已定的架势。”程小时咋咋嘴，暗戳戳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拍都帅不行，不禁有些小得意，伸手就要把照片递到陆光眼前探寻探寻陆光对女装的他的看法。

  此时他的姿势早由枕着陆光切换成了背靠着陆光的身侧，俩条大长腿在沙发上盘起，于是在他向身后递出照片并转头看向合作伙伴的同时，抓着照片的手被人钳制，随之一双蓝莹莹的眸子映入眼中。

  程小时没来由打了个颤。还不忘心里吐槽到:哦豁，完蛋。

（六）

   我在奶茶店点了俩杯奶茶，顶着服务生看待智障般的神情在一个下午内将其全部吸入腹中后，悠哉地看了眼手机时间。不错，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拎起包从奶茶店出去，我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起码能面对回去后陆光低气场的拷问——大不了将一切全盘托出就是了。相信这个早熟的弟弟一定会认真处理自己的感情，一见钟情嘛，消失地应该挺快，更何况我还提前掐断了他爱情的花枝。

  但一想到这里，我又不禁心生内疚，我和程小时都不知道陆光大学之前的生活，要是这个高岭之花也是和我们一样母胎单身到现在，那程小时岂不是他的初恋？那我们做的岂不是太残忍了？

  再三思量后，我还是决定先回照相馆一趟，不管现在情况如何，向陆光道个歉总是没错的。下定决心后我又觉得空手实在没什么诚意，于是转身又回了奶茶店，顶着服务员看待确定性智障的神情又点了俩杯奶茶。

  欢快地哼着小曲踏入照相馆的那一刻，我明显捕捉到了空气的凝固。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也不知道现在他们俩个在闹哪种情况。我本着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心态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却惊奇地发现陆光手里翻动着徐珊珊给的照片，心情不错的样子，倒是程小时，远远地坐在沙发另一边浑浑噩噩。

   “？”我路上推测的所有情况都与现实不太符合。我不明白。但是没有关系。我将奶茶放到茶几上，便坐上对面的沙发，

  “呦，程小时，你这是唱哪出啊？”这臭弟弟意外地没有往日蛞噪，而是抬起头无言看了我一眼，眼里倒全是我不明白的情绪。但我大抵可以明白一个情况——这孩子傻了。

  “你这嘴怎么了？吃了什么魔鬼辣椒？还是不听陆光话吃什么过敏了？”我探身向前，指着他的嘴角关切问道:“呦，还破皮了，总不至于被蚊子咬的吧？傻到这个程度啦？”

   谁知对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你TM才傻到一定程度了。”好小子，我关切询问了半天，好心全喂了狗。

  “噗。”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嗤笑，我转头看去，陆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明显。

   “你还敢笑？！你不看看我这幅样子都是谁弄的？”听到陆光的笑声之后，程小时几乎要炸毛。

  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明所以。

  “那个，乔苓姐。”陆光见我一脸迷惑，好心喊了我一声，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平时徐珊珊和董易在我面前秀恩爱时眼里才会出现的情绪。

  “我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的男朋友是我。”陆光如是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