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857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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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明日方舟 崖心,银灰,初雪,角峰,讯使
标签 崖心 银灰 初雪 角峰 讯使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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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22 21:30
- 导读
- Silences are broken,
Lay down on my shoulder as if we were still closer,
But we\\\\\\\'re too far,
Drifting too far.
——<Too Far>
2019.8的文章。
【崖心中心】<Broken>
-无cp。也是雪豹一家亲情向。
攀岩从不是一项轻松的运动。雪域的寒风如锥般刺痛她的皮肤,牵引她鬓角的发丝拍打到她的脸上。双耳在寒风中失去了知觉。脚下裸露的花岗岩轻轻发出“喀哒”一声,她下意识地猛拽了一下手上的绳索,雪尘沿着钩索落下向她扑面而来。她摇晃脑袋,雪尘飘落在她的鼻尖,呼吸时不慎将雪花吸进了鼻腔,冰冰凉凉。她一手深深抠进积雪下的岩壁,另一手使力将钩索拽回又抛上更远处的岩壁,然后借力纵跃,如一只轻巧的小豹子般跃上山崖上一处凸起的平台,捏着鼻子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使自己打喷嚏,像恩希亚小时候那样最终将鼻子揉得通红。她觉得自己的模样想来有些好笑,于是捏着鼻子笑出了声。
她整理行装,换上新的钩子和绳索,系好鞋子的绑带,再次将钩索甩上崖壁。转眼间,她就又成了一名优秀的攀岩者,灰蓝色双眼透出光来,一点点向上挪动的步伐稳健而坚定,被风雪浸染过的笑容灿烂如同谢拉格北境初升的朝阳。
她攀到半山腰处时,太阳刚刚将小半个身子藏到了山头后面。于是她找到最挡风的那个角落,将背包、绳索、雪铲和冰凿放在脚边,抬手抹开额前的碎发,仰头目送着太阳一点点投入群山的怀抱,仰望着谢拉格与湖水一般碧蓝的天空披上玫瑰色的云霞,再慢慢换上深蓝与墨黑的霓裳。在山崖上搭巢的鹰隼会在暮色中衔着食物归巢哺育幼雏,高山上的野山羊会在太阳彻底落下之前返回到牧人的帐篷边,霞光为远处的圣山镀上一层金边。她伸出手,仿佛就能触摸到圣山的山顶。
五色经幡在圣山的山顶上飘荡,山风携隐隐约约的诵经声到她耳旁。恩希亚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来,舒了一口气,将双手在嘴边围拢成喇叭状,在太阳仍从山头间散播出点点光芒的时候对着圣山大声喊出了一声“啊——”,连绵的回音在山谷间萦绕不绝,好似圣山上的人们也能够听到她那声傻乎乎的喊叫。
若真的能就好了。她看着夜幕最终降临,逐渐收敛起笑容,唇齿间溢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来。
她是如此地喜爱登山,喜爱空旷的山顶上的狂风掀起她的衣摆和发梢,喜爱崖壁上偶尔飘落的雪尘和坠落的碎石,喜爱望着碧蓝的天空指画云朵的形状,喜爱望着飞掠过群山的鹰隼猜测那是否是兄长养的那只,喜爱从自己架设的篝火中寻找兄姊的身影,甚至喜爱着那些被密林中的奇怪声响吓得睡不着觉的夜晚,也同样喜爱着在归途中偶然遇到讯使时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
可是呀狂风常常卷起飞沙走石迷乱她的视野,崖壁上坠落的碎石也会不巧砸到她的脑袋上;云朵往往是个四不像怪物,鹰隼则快得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已经飞过;她也并不能像传说中的火巫师那样从火焰中预知未来,密林中在骚动的往往也只是小老鼠们;归途中谢拉格的百姓们每每笑着跟她打招呼——尽管他们中的许多家境窘迫,而多山的谢拉格又资源贫瘠。
正像圣山上的人们无法真正听到她的呼喊,她清楚自己所能为谢拉格的子民和自己的家族做的不过寥寥。家中最小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拥有无忧无虑的特权,希瓦艾什家的二小姐从不像她的兄姊那般被由利益、传统、身份和职位编成的绳索层层缠绕,她清楚有多少风浪都由她的兄姊所勉力承受,而为她搭建起了一座可以容纳她的爱好和她的自由的玻璃花园。
可她更能感受得到,玻璃花园的穹顶自喀兰贸易迅速崛起、银灰的处事手段变得强硬许多起就已产生了裂痕。她曾在一个雷雨之夜默默站在走廊的阴影中看着她的兄姊在庭院中争吵。那些极其有礼却又无比尖锐的言辞穿过雨幕传入她的耳中,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恩希欧迪斯的豹尾和衣摆都软趴趴地耷拉着,素来姿态优雅的恩雅的发尾和裙摆处有一缕缕水流滑下。他们的声音在嗡响的雷声中被模糊,刺目的闪电晃过她的视野,将玻璃花园的穹顶击碎。冰凉的雨水沿着屋檐落到她的面颊上。她闭上眼。
恩希亚更不是会安然蜷缩在摇摇欲坠的玻璃花园中的人。她会捧着酥油茶耐心地听老牧民絮叨着讲述他平凡的一生,她会俯身悄悄为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送上祝福——尽管兴许那并没有她姐姐所给予的有用,但她很高兴看见那名母亲露出宽心的笑容;她会在教一个缠着她要她教攀登的小孩子使用钩索时教给他简单包扎和急救的小技巧;她会给予每一个谢拉格的子民最为灿烂的笑容。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横冲直撞,很少去打搅哥哥一天天从无停息的种种会议;登上圣山的目标也不再是幼时许下的遥不可及的愿望,而是近在眼前的、必须去做到的事情。
她尽力去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童年的记忆总是遥远得恍如隔世。父母身死之时她那样年幼,甚至都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将她抱在怀中无言地轻拍她的背部时她完全搞不懂姐姐为何会流泪,于是只会笨拙地踮脚,用肉乎乎的小手抹去姐姐眼角未落的晶莹,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来,说:“爸爸妈妈只是出去一阵而已啊……姐姐不用哭,我都没有哭。”然后她不知所措地被恩雅紧紧搂入怀中,肩上感到了温热的湿润。
那段时日里似乎大家都总是满脸凝重,而她在其中就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傻瓜。恩希欧迪斯比他应当的更早地被推出去面对狂风疾浪,讯使整日跟随他奔波,角峰也愈加忙碌。恩雅仍像从前那样每晚给她念睡前故事,眼中却不再有了璀璨的星星。连她的恶作剧都开始没人理睬,而只能换来一句“别闹”。后来那些和善可亲的女佣和老仆从都一个个地被小少爷所遣退了,因为不再有稳定经济来源的希瓦艾什家很难继续供养那么多仆从了。院子越来越空旷。小孩子不懂很多东西,但她也不傻,何况其他人从未刻意隐瞒父母离世的事实。恩希亚独自缩在某个角落号啕大哭了一场,然后就抬手狠狠抹去了眼泪。她看着手背上的泪迹在阳光下泛着光,又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希瓦艾什家族纵然没落,其深厚的家底却也足以支撑他们的生活,而角峰的厨艺更是能使谢拉格种类寥寥的食材获得不凡的鲜美。去维多利亚留学的想法是由银灰自己所提出的。她的哥哥打小就很有主意,年少时失去父母更是迫使他变得早熟。位于雪域深山的谢拉格足以自给自足,却难以进行发展。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为的不仅仅是希瓦艾什家族的复兴。
恩希欧迪斯数年留学归来之后产生的巨大变化似乎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维多利亚的现代化教育赋予了他在小国谢拉格鲜少看到的、略显激进的进步情结。喀兰贸易的崛起迅速得让它不可避免地获得了所有谢拉格势力的侧目,希瓦艾什家的族长银灰所拥有的地位也随之一并拔高。喀兰贸易把控了谢拉格唯一的对外贸易出口,正像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那样——它改变了谢拉格。
那些来自维多利亚、来自卡西米尔、来自龙门的货物如潮水般涌进了谢拉格,谢拉格本地的种种特产也随之流向外国,谢拉格的老百姓们会看着那些“会响的砖头”啧啧称奇,惊异地指点那些电子手表上发光的显示屏。毫无疑问地,喀兰贸易加速了谢拉格的发展。身为雪境小国的谢拉格几乎是第一次开始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对外贸易。蔓珠院为此惴惴不安。
而在谢拉格,宗教领袖的地位还要远高于政治领袖。
恩希亚不清楚那一整件事的始末……她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早在圣女选拔开始之前她的兄姊就已经不和,他们用繁复的辞藻和精妙的引用彻底撕开了希瓦艾什家族原有的和睦。明明所有人都互相深爱……可所有人都不坦率。立场与观念的激烈碰撞是诱因,蔓珠院长老团的政治密谋是推手,而银灰……她的哥哥的确是个很有远见的人,谁能想到在那时他就已经在为一年之后的雪山事变做准备了呢……于是他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了出去。
恩雅是适龄的姑娘……是希瓦艾什家的女儿。
泪水将她视野模糊了。她眼中只剩斑驳的色块不断闪动,是谢拉格的群山与土地单调的灰与白,蔓珠院长老们身上褪色长袍的深红,和银灰的乌黑大氅。她几乎要冲出去挽留姐姐,但银灰的手有力的扣住她的肩膀……于是她知道了她无法做到任何事。任何事。她如是痛恨自己的无力,无论对于兄姊,对于家族,对于蔓珠院,或对于谢拉格的子民,她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教团的长老们挨个用他们颤颤巍巍的嗓音和细声细气的语调为初雪送上祝福。神居高险,天路漫漫。祝她拥有最为虔敬的信仰……祝她拥有足够的毅力……祝她受到神的眷顾。他们赐予她祝福,恩希亚却很好奇他们那些黏满眵目糊的双眼中所闪烁的到底是怎样的光。
初雪躬身向他们致礼。她手上的试炼铃发出清响,长长的发辫被山风掀起,额上佩戴的蓝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提起裙摆,踏上天路,前往神居。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颔首;第四步,第五步,摇铃——
——铃声已至,风雪缠足。
那是喀兰圣女的祷词。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雪崩,尽管这次所遇到的似乎比之前的所有更为强烈。她的大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她的雪铲和冰凿都还在,鼻腔中尽是冰冷而稀薄的空气,头顶的雪堆那样厚重……她在黑暗中尽力挖掘,但左臂似乎脱臼了,而右臂上尽是刮伤……
……窒息,几近窒息……
谢拉格的人们会将死者送去天葬台,尸体将成为秃鹫与老鹰腹中的食物。“舍身布施”……是的……是这样……
——‘若我死去,是否我的皮囊还能施最后一次善,做最后一点我所能做的?’
“……没人想得到竟然是源石……”
谢拉格几乎没有源石矿产……
她在混沌中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哥哥的、姐姐的、讯使的、角峰的、那些颤颤巍巍细声细气的声音,还有鸣响的机械声、杯盘相碰的声响、布料摩挲的声音、杂乱的交谈声和压低的抽噎……
……还有耳中的轰响,它们使她脑袋刺痛、头脑昏沉……
……对,光。还有很亮很亮的光——
罗德岛是个好去处。罗德岛的本部时常停泊在海边,那里有与谢拉格的苍白太阳截然不同的火辣阳光,细沙从指缝滑下的感觉好极了,清凉的海水也令人舒爽。罗德岛终年无雪。
可她离开得太早了。她走的时候,谢拉格的冬天还没有结束,她还没有等到喀兰圣山山脚下的融雪,没有等到天气转暖后冰湖的开裂,没有等到冬眠结束的野熊蹒跚出洞。她爱着那一切。
她爱谢拉格,爱她的祖国和家乡。纵使那里的土地贫瘠少产,那里的人们愚昧盲目,那里的传统古板排外,那里的酷刑令人不寒而栗;但她也爱着那些险峻的群山和清澈的海子,爱着那些淳朴好客的人民,爱着那些世代流传的民谣和传说,爱着喀兰圣山上的神袛和圣女。她爱着那么多东西。
她相信终有一天她将会亲眼见证谢拉格的春天到来,见证喀兰圣山上的积雪化为清甜冰凉的潺潺溪水流淌过谢拉格全境,见证冰层开裂后蜷在湖底的鱼儿甩着尾吐着气泡浮上水面,见证野熊带着倦意蹒跚出洞、藏羚羊开始长途跋涉前去产羔、野草在高山的草坡上开始冒芽。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见到春风携暖意吹遍谢拉格全境,吹开所有恒冻的海子。她相信她会见到的。
她会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