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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阿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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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 , 中原中也
标签 文豪野犬 , 双黑 , 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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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021-10-29 12:12
[1]
现实的重击告诉他, 别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外套里。
中原中也站在衣帽间内,脸色惨白。
他不甘心,再次把头伸进那个专门腾出来放他一些昂贵定制款的衣柜里,仔细翻找半分钟后,毫无悬念地、顶着一张失望至极的脸退了出来。
不见了。
确实是凭空蒸发了。
他在伦敦出差排了三个星期的队伍才在SCABAL买下的那件用全球仅有150支面料制作的西装外套,居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中原中也痛苦地捂着脸,脑仁嗡嗡作响。
所以呢?家里进小偷了吗?他胡乱猜测。可究竟是谁胆子大到能摸进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家里?细数整个横滨恐怕也没几个人吧。
中原中也呆坐在真皮软椅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否把外套穿回家。正在这时衣帽间的门被打开,太宰治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只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会抱的布绒小熊,他问:“中也在找什么呢?”
中原中也转转眼珠,把目光投向站在门边的那个高挑身影时,原本所剩无几的希望骤然绽放出一丝火花,他扑过去语速飞快地问道:“太宰,你有没有见到我那件宝蓝色的西装?”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看见对方话语里的急切,故意懒洋洋地:“挂在衣架上的那件吗?”
中原中也点点头。
太宰治说:“送去干洗了。衣服上的酒气实在太熏人了。”
“……”中原中也卡壳一瞬,声音颤抖:“你说……你给我送哪去了?”
捏着小熊耳朵的太宰治满脸无辜:“就是那家你经常会把西装送去清理的干洗店啊,我亲手交给今早过来打扫的阿姨让她送的,怎么了?”
中原中也面部扭曲一瞬,近乎是咬着牙问他:“你确定是那件宝蓝色的?就是……唔、后来被你说像花孔雀的那件?!”面料里揉进了钻石粉末,因此在阳光下看起来会比其他普通的面料更有光泽,然而太宰治十分不乐意看到中原中也面对除他之外的人或物还能露出态度兴冲冲的脸,于是在人心情不错的情况下,皱起鼻子专挑令对方不痛快的点说话,把人气得两眼发黑。
而现在中原中也能把当时太宰用来嘲讽他心爱西装的话说出口,可见人已经急得脑袋都有点不清醒了。
太宰治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所以……那件不能干洗吗?”
“啊啊,这不是干不干洗的问题!”中原中也奔溃地揪着头发,怒火攀升三节,就在一座小小火山正要爆发之际,对面一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一件外套而已,中也要是现在想穿,开车取回来不就好了。”
中原中也:“……”
空气安静三秒,中原中也登时熄火。
话说他差点忘了——对方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着急的是什么,西装外套的确很贵没错,但让他心里流泪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外套里装了一对自己专门请人耗时两个多月打造的、只为了明天情人节能送出的白金对戒!那个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相比之下外套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啊!
中原中也头冒怨念的黑气,辛苦控制表情不让人看出端倪,因为这不光是给对方准备的惊喜那样简单,还有其他说不出口的原因……权衡再三,他只好暂时先移开视线,随手抓起件衣服穿上,看起来要出门:“算了,我去上班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太宰治耸耸肩,表示对中也的出行并不关心,接下来他只需要独霸对方的一张大床再去睡个回笼觉就行了。
[2]
上班只是个出门的借口,中原中也当然不可能直接把车开去黑手党总部,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差点闯了岔路口的红灯,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他那家经常进出的干洗店,一问老板,外套的确还在,但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装戒指的盒子。
“——怎么可能?!我明明昨天拿到后就放在里面了啊。”中原中也从纸袋里取出叠得规整的外套,从里到外细细搜寻,然而当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同样面露疑惑的女店员时,答案显而易见,正如对方所说里面干干净净一件外套,什么都没有。
女店员声音又细又温和地说:“因为今天送来这件衣服的女士来得比较早,我们店里才刚刚开门没多久,所以装了衣服的纸袋一直放在角落并没有人碰,如果先生丢了什么贵重物品的话,还得请您再好好想一想。”
这家干洗店位于距离黑手党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为图方便中原中也经常进出这家店,上至店内老板、下至收银员工他熟悉程度都差不多,按说欺骗老客户的可能性不大——然后呢,戒指丢失的这起事件究竟在哪一环上出了差错呢?
中原中也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首先不可能是送衣服的阿姨,她有自己家的备用钥匙,进出自由的条件下家里从来没少过东西,因此不用怀疑。然后往前推,在这之前……
“中原先生?”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中原中也后脊一僵,停止思考后转过身,果然看见刚从门口进来的樋口一叶,她的手腕上同样挎着个白色纸袋,看起来要送进店里一些需要干洗的衣服,她走过来问:“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用拇指按按眉心,想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站在一旁神色担忧的女店员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于是好心替他解释道:“听这位先生说,好像丢了一对戒指……”
“啊啊啊啊啊不!不是!”中原中也登时回神,手忙脚乱地赶紧打断,一抬头便看见樋口一叶困惑的眼神:“我刚刚听见的是戒指……吗?”她眨眨眼睛,一脸还没从“戒指”这两个字中品味出什么的迷茫表情。
兴许是事态紧急,所以樋口一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她嗅出一丝不对劲想张口问出疑惑时,中原中也已经从对方眼里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再抱有对方也许没听清的侥幸态度,而是赶紧把即将要被樋口一叶问出口的话掐灭在摇篮中,“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说的是戒指盒子,不是戒指。”中原中也一本正经地说。
樋口一叶歪歪脑袋,不明白了:“可戒指盒子不就是用来装戒指的吗?”
“没……”中原中也清清嗓子,睁着眼睛说瞎话:“那里面装的其实只是耳钉啦,新买的一副耳钉最近用不着,所以想把它收藏起来。”
避免樋口一叶再多问,他指了指对方手腕上挎着的纸袋:“来洗脏掉的衣服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樋口一叶愣住几秒,才磕磕绊绊道:“啊、啊……是的,今天刚好有时间。”
“行,你先忙吧。”中原中也拿起自己的纸袋,动作迅速,而此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先回港黑了,办公室里还有几分文件等着我签署呢。”
干洗店的门打开又关上,樋口一叶看着对方黑乎乎的背影,已然忘记她是该问“中原先生没买戒指的话为什么会有戒指盒子”还是该问“商家难道不会专门配送装耳钉的盒子吗”,最后她小声喃喃自语道:“真奇怪啊……把耳钉装到戒指的盒子里。”
[3]
中原中也不想开车,于是插着口袋、嘴里咬了支烟在路上走着。其实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多,他只需要在家里解决一个电话会议后便基本没什么任务了,甚至可以当做一个小小假期也完全没问题,但他出门时给太宰治说了今天要去上班,如果太早赶回去的话估计会被人起疑,那家伙的洞察力一向很强,真要逼问自己的话说不定会在动摇之下全盘托出。
他还不想让那混蛋知道对戒的存在,起码要在明晚送出去之前保住这个秘密,然而这其中的真相又可笑得要命,他并不是为了需要在这期间保持什么浪漫的神秘感,而是因为他实在还没想好是否要把戒指当做送给太宰治的情人节礼物——即使明天便是二月十四。
但想到的这些放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连戒指都找不回来了,无论考虑什么也是徒劳。于是话题又回归最原始的那个——自从他昨天下午把戒指取回来后都做了什么?
中原中也很认真地回想。他把精致的黑绒盒子放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回了趟港黑总部去取一些重要的交接文件,完事后梶井基次郎叫他去酒吧喝酒,虽然微醺但不至于醉倒,大概在晚上十一二点时才出来,之后叫了代驾送他回家。
那会儿他脑袋晕乎乎的,也忘记去摸上衣口袋,等回家后他把外套脱到了衣架上,径直去浴室草草冲了个战斗澡,进了卧室看到突然来访他家的太宰治时,不怎么大惊小怪,他和太宰治都在一起三年了,没同居只是碍于两人工作的便利,那家伙喜欢睡懒觉,不愿意在路上耽误时间于是坚持住在武侦给他分配的那间小小公寓里,但周末或者假期还是会回来和中原中也一起分享他那张舒服的大床。
在这之后,他们习以为常地上床做……爱做的事情,因为太晚了,所以一直拖到早晨才清洗自己,他没想到太宰治已经起床过一次,还擅作主张地把他那件昂贵的西装直接送去干洗店清理,得知这个消息后他都不知道该先把对方骂一顿再说,还是该夸对方终于懂得不把他的西装直接扔到洗衣机了。
……
…………
所以既然戒指盒子没有在干洗店里发现,那要么是在酒吧喝酒时给不小心弄丢了,要么就是被今天一大早醒来碰了他外套的太宰治给捡到了……中原中也情愿是前者,虽然后者的这个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如果戒指真被太宰治看见,仅凭他对那家伙的了解,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狠狠嘲笑他一番,或者就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等自己把戒指拿出来时再看笑话,因此既然二者都没有发生,除非对方被人下蛊,否则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那么接下来只剩下一种可能,戒指真被他丢在酒吧里了……吗?
巨大的问号占据脑海一直到中原中也走进港黑大门,他正要乘电梯去楼上办公室,这时下来的一趟电梯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色和服的女人,她有点惊讶地看过来:“中也?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你调休的日子吗?”
“啊……”中原中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点背,刚进大楼门口就能碰到尾崎红叶,看来祸不单行真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当下他只得头疼地皱起眉间,开始搜肠刮肚寻找借口:“就,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几份文件落在办公室里……”
尾崎红叶说:“我还以为昨天下午你就已经都拿走了……”她话音顿了顿,看着面前她一手带大的小孩时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又说:“既然是这样,除了来办公室拿文件外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吗?”
中原中也虽然在面对眼前这位完全可以称得是他前辈的人面前撒谎有些心虚紧张,但他好歹坐在干部的位子上也有很多年了,自然听得出对方话里话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从善如流地接道:“倒是没什么要做的了,大姐有什么事需要安排给我吗?”
尾崎红叶弯起狭长的眼尾,抿唇一笑:“今天天气还不错,想出去逛逛街,前两天看见一件心仪的和服,今天刚好让店里裁缝赶制完成,陪我去取一趟吧,之后再选个不错的餐厅一起吃个饭。 ”
中原中也看看时间,还很早。与其在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待着,去街上逛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他精心准备的情人节礼物不见了,总得再买点什么补偿给太宰治,否则那混蛋当时不会吵吵,事后一定又说自己总为了工作忽略他。
[4]
拿上和服与尾崎红叶吃过饭后,两个人在街边随意逛着,中原中也看中了一块手表,是新出的款式,表带不粗很适合太宰治那样腕骨纤细的男人戴。尾崎红叶停下来等他,只往柜台瞟了一眼便知道不是中原中也常戴的风格,她打趣道:“送给太宰的吗?情人节礼物?”
“嗯……是啊,您也知道那家伙的性格,不走走形式的话他又会在我耳朵边念叨了。”中原中也大大方方地承认,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他们早已过了刚谈恋爱时被所有人追问后会害羞尴尬的年纪,现在就连梶井约他喝酒都会事先询问当天晚上太宰治在不在家,基本上可以说双方的朋友都已经对于另一个人的存在习以为常。
尾崎红叶虽没有讶异,但这个回答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是吗……?说真的,我刚才在总部碰到你时还以为你和太宰又吵架了呢,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她看着眼前略显僵硬的侧脸,不太意外自己会猜到对方的心事:“所以呢?你还有什么事在隐瞒大姐吗?”美艳女人一阵见血地问道。
“…………”靠在柜台上的中原中也不敢动弹,完全沉默了。
尾崎红叶拿过他手里的腕表,放在眼前端详,随后抬头目光扫过那个身形如雕塑的人时,问出心里压着的最后一个疑问:“是块不错的好表,款式也很好看,不过明天就是情人节了,怎么准备得这么晚啊?”
……呼,晚吗?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想。
是啊是啊,他在三个月前就着手准备的求婚戒指结果在送出的前一天说不见就不见了,比起之前那件礼物,这块手表的价格再高昂自然也远远不及前一个的价值。
他和太宰在一起三年多,却没赶上几次节日,两个人的工作都属于比较忙的类型,正儿八经过情人节都得算在两年前了——中原中也做好一大桌子菜,把红酒提前开瓶在醒酒器里醒好,结果到了晚上一个电话过来却演变成他出门上班、到家的太宰治一个人享用。
好在今年大多数事务都已经开始交给慢慢成长的后辈们,两个时间空闲下来的年轻人总算可以度过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假期。
中原中也盘算着时间把刻有两人名字的戒指在纽约提前定制好,就怕被太宰治发现所以让他们只需提前三天送来就行,然而一番精打细算下来,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买下的戒指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样不翼而飞。
中原中也压根没脸细想,更何况身边还站着个不好惹的大姐头,他实在没胆量再欺骗第二次,于是心里盘算一番后,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拳头一捏、两眼一闭,然后豁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尾崎红叶:“?”
中原中也:“他想在情人节求婚,但前一天发现自己居然把戒指弄丢了,问我该怎么办,因为关系比较好的缘故,所以我也很替他着急……”他捏捏眉心,有点快编不下去的架势,于是语速放快了许多:“至于给太宰治准备礼物,完全是因为我刚刚才想起来,本来根本没考虑他的。”
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笑不露齿:“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梶井吗?”
“……啊?”中原中也惊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单身汉连女朋友都找不到……不是他,是其他人。”
“哦?”尾崎红叶淡定地理理袖子说,“那我还真不知道周围居然还有值得被你担心婚姻大事的朋友。”
中原中也摸摸鼻尖,心焦气躁只想尽快绕过这个话题,但尾崎红叶却不想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八卦对方的机会,她“好心”提议道:“再去买对戒指不就好了,这不是离情人节还有一天的时间吗?”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成品的话现在的确就能买,但定制一对合适的戒指起码得要两三个月以上,设计、出图、挑选钻石、制作戒托都需要时间,虽然不太麻烦,但也没想象中轻松。”
如果他的伴侣是位女士的话还好选择,最大最亮那颗钻石非她莫属,但男士就得考虑很多,钻石的要求也得更高。
尾崎红叶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她家小孩脱离花花世界一心扑到太宰治身上以后,就没见他有亏待对方的时候。她觉得作为长辈理应出出主意,于是低头一算时间,握拳砸了下手心说道:“既然还要等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如就在太宰生日那天送给他吧。”
中原中也眨眨眼,下意识接道:“好像也行……”然而刚这么说完他立马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扭头看见尾崎红叶正笑眯眯看着自己时,不由头冒一滴冷汗——他再也不要把秘密分享给大姐了!
尾崎红叶笑得让人背后一凉。“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给我讲讲,怎么就突然要向太宰治求婚了呢?”
[5]
中原中也在想自己当时是怎样一个临时起意才会突然打电话要求买下刻有他和太宰治两人名字的戒指的。
起因好像是在五个月前的某天下午,跟平常绝大部分的时间一样,他坐在办公室里签署今天上午从港口递交过来的一些报告。几个在自己手底下干活的部下相继跑过来一趟,都是在商量制定有关于这次运往邻国一批珠宝时绕越设关地那条新航线的开发计划,中原中也很快敲定了一个方案,并让最后那个待在办公室里等命令的人下去着手去办。
部下恭恭敬敬地接过蓝皮文件,夹在胳膊间后却并没有着急走掉,中原中也已经低下头在做其他工作,但有个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他握在手里的笔只好一顿,察觉异样后抬起头,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部下一张欲言又止的脸。
虽然在港黑大楼的办公室里他们之间是上下属的关系,但下班后照样还是一群能上桌喝酒的好兄弟,因此中原中也看见对方那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的样子便立马心下了然,挑眉问道:“晚上要请假?”
部下一惊,没想到自己上司就这样大喇喇戳穿了自己的目的,于是有点尴尬地挠挠脸低着头应道:“嗯……的确有件急事需要您批准个假期……”
中原中也想了下晚上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任务了,加上平常之间关系又不错的情况下,于是爽快答应了。
部下连连感谢,在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溜掉之前,还是十分厚道地拉近一些距离,悄悄告诉他上司,晚上将要去干一件怎样的人生大事。
中原中也听完后,声音不受控地拔高了几度:“应付丈母娘?!”
部下一脸痛心疾首地点点头说:“结婚前双方父母必要进行的一次会晤。”
中原中也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那你就祈求顺利通关吧。”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什么:“话说你和你这个新女友不才交往半年多吗?这么快就开始谈婚论嫁要收心了?”
部下叹口气说:“不收心不行啊,这都多大年龄了,正好碰上个合适的,赶快把婚结掉好让父母放心。”
“……也对。”中原中也想了下说,然后随口开了句玩笑:“行,等你婚礼当天必须要邀请我啊。”
部下嘿嘿一笑说:“那肯定是必然的,我还等您的大红包呢!”
中原中也笑骂着让他赶紧滚蛋。
婚礼是在两个月后举行,中原中也拽不起来非要与床亲密贴贴的太宰治,只好一个人穿上礼服前往婚礼现场。
露天的草坪上设立了十几条铺着香槟色桌布的长条桌,上面摆满了菜肴点心和水果,伴随着纷飞的气球、散落的花瓣以及悠扬的乐声,一对新人在众人拥簇下进入搭设好的圆形拱门,中原中也作为新郎的顶头上司被安排在最靠前的位置上,清楚看见神父拉着两人双手庄重念完祷告词后让双方先后许诺交换戒指的仪式场面。
阳光下,钻石对戒闪闪发光,被对方套住戒指的两人扬起幸福的笑意,在台下宾客的起哄声中相视而笑拥吻到一起。
礼成后,梶井基次郎就趴在中原中也肩膀上哭诉,说他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真爱啊,比他年龄小的部下都结婚了,而他还在打光棍,这就是人生差距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毫不留情地奚落:“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梶井基次郎泪眼婆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几秒眼前这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侧颜,小小声赌气地说道:“谁怕谁啊,说不定哪天你我就同病相怜了……毕竟某人选了个那么不靠谱的对象。”
话刚说完,梶井基次郎就感觉一道阴森森的视线看过来,源头来自他刚刚腹诽过的对象,登时他脖颈竖起一片汗毛,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幸好这时新郎带着新娘前来敬酒,这才打破尴尬没让流血事件发生。
中原中也警告性地指指梶井基次郎的眉心,意图昭显地暗示他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就等着那里多出个窟窿眼吧,梶井基次郎在心里疯狂翻白眼但面上却丝毫不耽误他连连点头的动作,这个小插曲过后,众人重新聚在一起喝酒,热闹完后,临近婚礼的尾声时中原中也道了个别、先行离开。
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身居越高的职位,工作也就越加繁多。忙完已是深夜,中原中也开车回到家后,发现客厅的灯居然是开着的,他有点惊讶,因为一般情况下太宰治昨晚在他家过了夜,那么第二天晚上人往往都是不在的。
中原中也进了家门,打开的电视还在播放深夜档的冷门剧,而人已经蜷缩在沙发里身上只盖了条毛毯睡着了,中原中也看他外套换了个地方便知道对方应该是出过一次家门又重新回来了。他没想打扰,路过客厅走向开放式的厨房,本想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啤,结果恰好看见了餐桌上剩下一些冷掉的速食便当。
太宰治不好好吃饭已是常态,不管中原中也说过多少遍他也照样不改,他在黑手党时期就喜欢吃些膨化食品当做一日三餐,现在被教训得稍微好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双手总算懂得如何完成一些简单的食物。
中原中也替他把餐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拿着啤酒走到沙发旁边看那人睡得熟不熟,不熟还能半哄着把他拉到床上去,睡熟了要是叫醒又得发脾气。他半蹲下来去看对方的睡颜,意外发现两人在一起后这种和平相处的氛围其实很难见到,他们的时间大多都浪费在吵架拌嘴和做些舒服的运动里,仔细想想真正像情侣间的日常生活却少得可怜,工作忙占一大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二人心照不宣地认为,经营一段正常的感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肉麻也太不合适了。
但眼下,中原中也又不得不承认,睡着后的太宰治真得很赏心悦目,没了平日里的斤斤计较和心黑嘴毒,安静下来的模样为他骨子里的恶劣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很有迷惑性也很有欺骗性。
他的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边缘,怀里抱着两人心血来潮时在商场的娃娃机里被中原中也夹中的小熊。坐在茶几上的中原中也往嘴里一口口送着啤酒,耐心地让目光从自家恋人的额间一点点划过鼻梁、下巴、脖颈、锁骨再到那只搭垂着的手……
中原中也从前只觉得太宰治也就那张脸能看了,现在看来还有其他待挖掘的优点:他手上肤色偏冷白,手指指节纤细修长,骨骼根根分明,虽然挑食但指甲颜色依然饱满粉润,透露着健康的光泽——借着酒劲,中原中也晕晕乎乎地想起来今天中午他见到的那位新娘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而左手无名指上还戴了一枚钻戒……
中原中也想,如果太宰治戴上了他送给的戒指想必一定是好看的。
尾崎红叶震惊了:“就……就这么草率?!”
中原中也苦瓜脸:“就这么草率。”
尾崎红叶逐渐淡定下来:“看来当初你会选择太宰治不是没有理由的。”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原中也你已经被对方吃得死死的了,再没有脱身的可能性!
中原中也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点面子:“第二天醒来我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再想起来时,是在一个月以后人家问我要挑选怎样的钻石,我、我说……”他仔细想了想当时的自己有多么惊恐,坐在办公室里的椅子上时有多久没有回过神,最后还是在对方的一再催促下,他一拍脑门狠下心说:“——我说我选黑钻……”
尾崎红叶:“…………”
行了,自己玩去吧,没话说了。尾崎红叶这么想道,然后面带微笑、步履款款地绕过中原中也,从他身边走开。今日份狗粮,她吃得满足又心酸。
[6]
本想陪着尾崎红叶再逛会儿,结果临近五点太宰治发来一条短信问他在不在港黑,中原中也趁着大姐去换衣服时与他聊了两句,太宰治说要来接他过会儿去吃晚饭,中原中也还在想本以为耗到对方出门上班他就能回家了,没想到那家伙速度这么快,竟然都已经下班了。于是也没废话报了个地址过去。
这时尾崎红叶穿着新试好的衣服出来问他合不合适,中原中也看了看觉得颜色太暗淡了不大适合大姐的风格,因此最后也没买成。从商场出来后,中原中也手上多了四件包装袋,一件是尾崎红叶先前从店里取出来的和服、一件是他自己买的印有知名logo的手表包装袋、另两件则是他给大姐挑选的两套首饰。
中原中也告诉身边的人:“太宰说要一会儿过来,大姐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尾崎红叶有点惊讶:“他没去上班吗?”
中原中也扯扯嘴角:“谁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干什么呢,早上那么晚起床,下午还有脸提前下班,武装侦探社能养活他也真是够辛苦的了。”
“别这么说。”尾崎红叶笑笑,“太宰办起正事来还是相当靠谱的,”
中原中也没接话,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把车钥匙递给尾崎红叶,又把那四个包装袋放在车后座说明天再去取礼物,等她开走没一会儿,中原中也只是用了抽根烟的功夫,另一辆熟悉的车停到他面前。
太宰治扶着方向盘看中原中也打开车门坐上来,在他去系安全带期间便笑眯眯地凑过去在自家恋人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一吻:“没等很久吧?”
中原中也对他这种动不动就喜欢不打招呼贴过来亲他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因此敷衍地咬了咬对方的下唇瓣,随后又低下头说:“嗯,你来得还挺快。”
太宰治把车开进川流不息的公路,坐在旁边的中原中也漫步经心地问他:“待会儿要去哪吃?”
他说:“天气这么冷,去吃螃蟹锅吧。”
不出所料。中原中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打开手机去查他们经常去吃的那家店的最近路线。
他随口问了句:“你刚下班?”
太宰治打着方向盘回道:“啊,不是哦。本来委托人约的是今天,但他临时有事所以改成明天了。”
“明天?”中原中也挑眉扭过头看他。
太宰治点头说“是啊”,同时把车开进餐厅门口的停车场。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等车熄火时才想起来应该回复一句“哦”。
这时,他的下巴突然被人捏住,眼前是蓬松刘海下一张过分英俊的脸。“怎么啦?狗狗一脸失望的表情?”太宰治微笑地低语,含住中也嘴唇时伸出舌尖。
中原中也嘴被堵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看着眼前鸦羽般的睫毛,神色轻微晃动却没有选择挣扎。过了会儿直到对方主动分开后,在那双鸢色眼眸堪称深情的注视下,中原中也才缓缓勾起了一个有点邪气的笑容:“说什么呢,一个字也听不懂。我为什么要失望……嗯?”他反手挠挠老情人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爱去哪去哪,我可管不着你。”
太宰治笑意不减,抚摸着手掌下光洁细腻的皮肤时突然用两指掐了掐中原中也的脸颊,气氛在他后来的“噗嗤”一笑中缓和下来,“好啦,‘不高兴’这三个大字就差写在中也的脸上了。放心好了。明天四点前我能结束工作。”
中原中也推开他下车,用力关上车门前撂下一句:“滚开。”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太宰治在车上轻轻叹口气,有点心累地在想中也什么时候才能稍微对他坦率点呀,这样让人很苦恼诶……但想归想,他动作还是相当麻利,迅速下车锁好车门追上前面那个身影。
“吃完饭去哪?”太宰治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中原中也冷言冷语:“这么冷的天还能去哪,回家啊傻逼。”
“啊啊,好吧好吧。”太宰治自认倒霉地摸摸耳朵,有点后悔刚刚把人惹生气了。不过也没关系,这么冷的天就适合吃完晚饭回去顺带享用“夜宵”。门一关,把人往床上那么一放——搞定。
[7]
第二天清晨,中原中也手软脚软地从床上爬起来,连续两晚的高强度运动让他的身体简直有点吃不消,他从床底下捞了条衬衣穿上勉强蔽体,下床后才走到衣帽间准备好好挑选一套今天下午要穿的衣服,他拿出来两套常服,一套是他自己的,一套是前些天给太宰治新买的。
中原中也重新走进卧室,见大床的另一边还是呈凹陷进去的状态顿时火不打一处来,他唰得掀开被子,看见一条睡得歪歪扭扭的青花鱼,然而这条青花鱼像极了两天没下水的咸鱼干,接触到被窝以外的冷空气时只是具有生命特征的扭了扭,再然后彻底昏死过去、一动不动了,这完全是因为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的缘故。
中原中也一手揪起被子,一手叉着腰,仗着昨晚被那人弄到深夜的火还没消散完全,抬脚就往人小腿肚上狠狠踹了过去:“快给我滚起来,你不是今天还有工作吗!”
“唔……”床上躺着的人呼痛一声,睁开两条懒洋洋的眼缝往炸毛源头看去,过了半晌,太宰治才翻个身,正面仰躺在床上,往枕头里蹭了蹭时忍不住上翘嘴角:“呐中也,你还记得唤醒白雪公主的正确方法是什么吗”他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嘴唇,催促着:“快来吻醒我。”
中原中也额角上欢快跳起了一个小十字,恶狠狠地想,吻醒白雪公主的人既然是王子,那他偏偏就要当童话故事里恶毒的老巫婆,苹果没噎死那混蛋,他直接上手亲自送他去天堂。于是中原中也一甩被子、跳上床,朝太宰治扑过去时用力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人给活生生地掐醒了。
……
…………
“好暴力啊中也……你看,都掐出印子了。”吃过早饭临出门前,太宰治站在穿衣镜前磨磨蹭蹭查看自己的“伤势”。
中原中也正在低头穿自己的鞋子,听见对方的抱怨不耐烦道:“别矫情了傻逼。”他磕磕鞋尖,穿好鞋后抬起头,抱臂看着那张惹人生气的脸:“喂喂,走不走?走不走?再磨蹭你就一个人坐地铁去吧。”
太宰治不想挤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只好满脸不情愿地举手投降:“好好好,现在就出门。”
两人上了同一辆车,太宰治坐驾驶座,他得先把中原中也送去尾崎红叶家提车,再开车去武装侦探社上班。
“中也啊。”红灯时,太宰治突然唤了声身边那个在给部下发邮件的人的名字,导致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抬起头看他,没好气道:“干嘛?”
太宰治食指有规律地点着方向盘,很随意地开口:“昨天你去干洗店里取到那件西装外套没?”
中原中也原本就因为戒指的事情而有些心虚,现在对方突然发问立马变得警惕起来,他放下手机,犹豫了一下后,说:“取到了。”
“哦……”太宰治拖了声长长的音,听起来黏糊糊、懒洋洋的,然后又问:“没给你洗坏吧?”
“没有。”中原中也简短地回答他,用眼角余光查看驾驶座上那人的反应,但太宰治听见他的回话后好像再也不关心这个话题似的,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开他的车去了,显得中原中也最后的举措有点多余,但他不信太宰治平白无故问起他的外套只是关心有没有洗坏,所以片刻沉默后,他清清嗓子再次问道:“喂……你老实给我说昨天有没有翻我的外套?”
“——嗯?”太宰治挑起眉梢,惊讶地看过来:“我翻你外套干什么?昨天早晨那么瞌睡,把外套给了阿姨后便立刻回去补觉了啊。”
反应这么自然,看起来不像撒谎。中原中也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但又觉得凭借那人的演技就算是在逗弄他也会演得十分自然。
太宰治说:“问这个干什么?怎么?你丢东西了吗?”
中原中也立刻回神,编了个理由:“左边的袖扣不见了,刚刚想起来时就随便问问,如果是你翻的话还有可能掉在家里。”
“不许冤枉我喔。”他敲敲方向盘强调道,“一定是中也啦,喝醉之后撒酒疯给弄丢了。”
“放屁。”中原中也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不想再跟他废话于是指指路边:“把我放那儿就行了,你赶快去上班吧。”
车停下后,太宰治还要凑过去要个亲亲,中原中也正想心事呢,耽误不得,于是只好赶紧敷衍完那人下车,看着对方扬长而去后,才形单影只地站在马路边深深叹了口气。
难道他真把戒指丢到酒吧里了吗?!
[8]
中原中也取上车和尾崎红叶道别后,打算先去做一个发型,他懒得自己动手了,于是把车开到自己常去的那家店面。
做头发期间,进来了一个电话,是梶井的,中原中也正在闭目养神着实不太想接,因为听见梶井基次郎的声音就特闹心,但对方好像是真有急事,打过来一个没被接听于是一个、两个坚持不懈地继续打,直到第三个时,中原中也怕是黑手党里有急事,只好按键一滑,接通了。
中原中也单刀直入:“喂,什么事?”
“说,你是不是要和太宰治求婚了!”对方好似正义凛然的声音当头传来。
“而且还是今晚!!”他磨着牙补充。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呢——!!!”
“咔哒”一声电话挂了,终结了对方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中原中也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惊恐地喘了几口气——梶井基次郎怎么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啊?!
然而没等他彻底缓过神来,对方很快回过来一条短信,上面还神神秘秘写着“不回我电话你就等着后悔吧!”。
中原中也看到后:“…………”
虽然他有理由怀疑给梶井基次郎回电话之后他才很可能会后悔,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看着短信上那几个字还是揉揉眉心,不情不愿地把电话又重新拨了回去。
中原中也无比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梶井基次郎此时正瘫在总部仓库里的靠椅上,一边看着进进出出忙着卸货、拉货的黑衣人,一边吸了口手上拿着的柠檬汁给对方回复:“认命吧,港黑全体上下都快知道这事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瞬间拔高音量:“什么——??!!”
他眉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但又觉得依照尾崎红叶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出卖他的。
梶井基次郎决定让他一次性死个痛快:“樋口回来后在私底下跟立原讨论你好像丢了对戒指,正好被路过的我听见了,但作为你的好兄弟,我当然是不可能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啦,但巧就巧在,我昨晚又去了一趟前天咱俩一起喝酒那酒吧,还顺带通了个宵,结果今早就看见人家吧台上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顿了顿,梶井基次郎掐着特别欠揍的声音传来:‘海瑞温斯顿,望失主认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把车开到那家酒吧门口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虽然梶井基次郎的原话是“我特意帮你看了看,内部刻的名字绝对就是你丢的那对,要去拿的话现在去也不晚,开车不用着急,人家看了购买收据才会把对戒还给你的”,但还是把一辆suv开出了它毕生以来能达到的最高时速。
老板看了他提供的收据后,果断把黑丝绒盒子交给了他,还一脸欣慰地对中原中也说:“好在前天偷拿戒指那人良心发现给在今早送了过来,不然这多耽误别人的好事啊,您说对不对?”
中原中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留下几张钞票后便默默离开了。
出了酒吧的门,中原中也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原本想要取消的求婚计划现在因为失而复得的戒指而重新提上日程,对太宰治隐秘又不想示人的真实情感现在却被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呼,中原中也深深地、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想——他是该把梶井基次郎打死呢?
还是、打死呢?
还是…………打死呢?
[9]
中原中也有件事情瞒了太宰治三个月。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对方也有一件不可言说的事情瞒了他三个月。
[10]
向对方求婚前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中原中也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经历这样一段复杂历程的一天。
在他对以上这个领域的浅薄认知里,其他人在做这件浪漫的事情前可能是期待的、兴奋的、紧张的或怯懦的,但总归应该不会有人像他这样,还没求婚就已经在心里思考着待会把戒指拿出来后,但凡看到眼前这个人有一丁点想要嘲笑自己的脸色,该怎样迅速地把人直接敲晕让他失去这片记忆呢……
晚上七点,中原中也坐在餐厅里提前预定好的靠窗座位等即将下班的太宰治。
虽然那人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下午四点就能开溜,但这样的保证对于工作特殊的二人来说其实根本实现不了,能在情人节这天的工作之后好好吃顿末尾饭已是相当不易,中原中也不仅不会抱怨反倒还挺理解,毕竟前两个情人节基本都是因他告吹——这也由此可见无论是太宰或他,都很难找到除彼此之外还能在时间分配上会如此容忍的另一半了。
与他到达的时间差不多,中原中也坐在舒适的软座上还没过去两分钟,就看见远处那道向他走来的熟悉身影——太宰治今天穿的便装,上身是件米色修身的长款外套,里面搭了件圆领的白色卫衣,裤子是拥有大口袋的浅灰色工装裤,脚上则踩了双高帮板鞋,全身上下休闲装扮,看起来像从某所大学里拉出来拍写真的大学生,而和“前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以及“武装侦探社的现任成员”这些如雷贯耳的名词实在不太搭边——而中原中也身上穿的则是早晨在衣帽间里特意挑选出来与对方搭配上的同色系的衣服。两人今天都没穿正装,想着既然是出来约会于是便怎么方便怎么穿。
“啊啊,好累哦,再也不想工作了……”太宰治每日例行对工作的抱怨,坐到座位上后便仿佛失去重力一般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目光由下而上,定格在中也那张冷冷睥睨着他的脸时突然眼睛一亮:“我决定了,以后就由中也来养我,一日三餐都得是蟹肉罐头的话我才会勉为其难的答应让中也把我带回家哦。”
中原中也淡淡开口:“少在那里自说自话了,我可不带米虫回家。”他招招手让站在不远处的应侍生过来,“看看,想吃点什么?”他把菜单推给眼前的太宰治。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又把菜单推还给中原中也:“现在拒绝看一切带文字的东西,中也看着点吧,反正我爱吃什么你不都心里有数吗?”
“好吧好吧,懒死你了。”中原中也边说边翻菜单,“酒呢?要喝什么?”
太宰治从手肘里抬出上半张脸来,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提议道:“路易十六怎么样?”
“嗯……也行。”太宰治说,见应侍生走了以后才撑着下巴直起上身。
中原中也有心事,不太想去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看见太宰治放在桌子上的手有些红,上手一摸居然还冷冰冰的,有点惊讶:“你开得是敞篷车吗?手怎么这么凉?”
“嗯?”太宰治看向他时解释说:“不是哦,出来工作没有开车,车在侦探社那里停着呢,我查了下地图见工作地点离餐厅不远,就自己走了过来。”
“啧,真受不了你。”中原中也看起来很嫌弃地说。
太宰治的手不一会儿就被暖热了,他用指尖轻轻挠着对方的掌心,眼睛一弯:“呼呼,该说不愧是蛞蝓吗?小小的身躯里居然蕴含着这么大的热量……真厉害呢。”
中原中也都不用去刻意揣摩,一听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夸奖”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话。“找打吗?”他恶意满满地威胁道,“再多说一句让我不高兴的话你就今晚一个人在这里吃吧。”
“嘿嘿才不要呢~。”太宰治轻轻笑着,低声说:“我的意思是,现在这样似乎也不错。我和你、和中也两个人这样拥有难能可贵的温馨时间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糟糕。”
中原中也嘴一撇:“那还不是因为谁,每次吵起来的时候不都是你这家伙把我气到极限了?”
“哈哈,因为看中也炸毛的样子很有趣,是每日无聊烦闷生活里唯一的乐子哦。”太宰治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中原中也:“……果然我就不该对你这张嘴有太多期待。”
上菜的期间两人又互相拌了几句嘴,但都是小打小闹吵着玩的,不像平时动静那么大,太宰治切着盛在白得有些反光的盘子里的牛肉,问了没头没脑的一句:“那么今年呢?”
“什么今年?”中原中也猛一下没从刚刚正在聊“晚上回去后谁来点情人节当晚的限定PLAY”的话题里跳脱出来。
太宰治敲敲盘子超不满地说:“当然是今年有准备什么礼物给我啊。”
“…………”中原中也差点被正要咽下去的肉给卡死。
他试图转移话题:“喂喂要点脸啊你,搞得我每年像是没给你准备礼物一样。”
太宰治摊开手,摆着一脸认真的表情:“是是是,第一年送的是博柏利的香水,第二年送的是古驰的钱包……虽然听上去都很实用,然而中也的品味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今年的礼物呢?赶快拿出来让我嘲笑一下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回给他一个和平的假笑。
他之前想到哪了?
……哦对,如果太宰治敢露出一丁点对他送出的戒指表示出不屑嘲讽的态度时,他就亲手、敲死他。
中原中也反讽说:“那你呢?你送的礼物就有品味了吗?第一年给我送了个打火机,好,我打开一看,结果不能点火,只是个用来做装饰的;第二年送了块手表,倒是我喜欢的牌子,但拿过来一瞧,行,果然没有秒针……看看,这都是你太宰治会干的事情,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太宰治轻轻“哼”了一声:“明明就是中也自己笨,没有体会出我送这些礼物的含义。”
中原中也冷冷看了他一眼,压根不信这些好像整蛊一样的礼物会有什么样的特殊含义。
……
其实是有的。
不能点火的打火机是劝告中原中也少抽点烟,而没有秒针的那块手表,时针分针所对应的时间恰好是中原中也给太宰治表白那天的时间。
太宰治想,算了,我跟一个小矮子计较这么多干嘛?中也的脑回路,自己不是从很久以前就清楚得很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对方面前:“给,第三年的呦~。”
中原中也表情微动,原先浮在脸上的一层薄冰迅速褪去,去看太宰治送给自己的礼物时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此时变得有点可爱的中原中也问:“喜欢吗?”
盒子的正面是玻璃盖,可以看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一颗深蓝色宝石,中原中也一眼就认出什么,是一枚外型简约又大气好看的袖扣,与他那件价格高昂的西装外套十分相衬。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来上午说过的一句话:“左边的袖扣不见了,刚刚想起来时就随便问问,如果是你翻的话还有可能掉在家里。”
现在看来太宰治居然有记住他当时随便找的一句借口,好像并不是一无是处……只听对面人说:“本来已经买好今年要送的整蛊礼物啦,但仔细想想,为了少讨一顿打,还是决定送这个。”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往近凑了一些,“所以,可以得到中也的一次奖励吗?”
中原中也想了想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太宰治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中原中也听到后皱起眉头,但见眼前人期待地盯着自己,于是在半天犹豫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低下头又警告了一句:“不能玩得太过火。”
太宰治点点头道:“安心啦。”
等中原中也把礼物收起来以后,太宰治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的呢?”
中原中也尴尬地清清嗓子,把手压在黑绒盒子上时,眼神乱瞟:“稍等一下……送这个礼物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他说。
太宰治自然接道:“什么?”
中原中也抿紧唇瓣,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似的抬头问他:“我想问你的是,第七十七次的情人节礼物……你打算给我送什么?”
第七十七次?……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大概率是不会有人去专门思考一个无法企及的问题,然而太宰治听见这个问题后却明显一愣,脸部轮廓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第七十七次的话……”只听他轻声说,中原中也心提到嗓子眼。
“——哈哈,可能会给中也送顶假发!”太宰治突发奇想地说。
中原中也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顿住,紧接着直接沉到了肚子里,他额头跳起一根青筋:“你他妈的是在说谁没头发啊混蛋!”
“啊啊,开玩笑啦,中也不许打我。”太宰治连忙抓住他伸来的手臂,防止事情闹大,“不是中也你问我的吗?没办法啊……我只想到了这个。”
中原中也铿锵有力一个字:“滚!”
太宰治伸出手朝他勾勾指尖:“拿来吧,我第三年的情人节礼物。”
中原中也满脸愤恨地看着他递来的手掌心,早前的焦虑和纠结全都一溜烟地忘到了脑后,他破罐子破摔地把戒指盒扔到他手上,一扭头气呼呼地选择不再去看对方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这是什么……”太宰治接过,然后打开一看,里面陈列的两枚做工精良的白金对戒让他嘴角绽放的笑容完全凝固了。
他抬起头看看中也,又低下头看看黑色绒面上卡着的两枚戒指,来来回回看了几次确定是在对方没送错的情况下,才干巴巴地说道:“……什么啊?居然是戒指吗?”
??!!
中原中也火冒三尺高:“喂喂,什么叫‘居然是戒指’?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啊?那是什么意思啊?是你想被我打死的意思吗?”
“诶诶诶?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只是在礼貌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难道我连这点个人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吗?”太宰治再次阻拦下中原中也向他伸来的手,硬着头皮拆下几招后赶忙又把人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中原中也张口就喷了回去:“你放屁!!”
“好啦。”太宰治嗓音带笑地安抚道,他指指晾在一边的黑绒盒子:“——所以,要我给你戴上吗?”
原先燃烧的怒火登时原地消散,中原中也愣愣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在说什么,于是忙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眼神不知在看哪里。
“那你这是……”他紧张地差点咬到舌头,然后问:“算答应了?”
太宰治取出那个尺寸较小的戒指,又拉过一脸别扭的中也的手,他说:“为什么不呢?我喜欢着中也,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心情难道中也体会不出来吗?”
中原中也心跳加速。
指节一点一点穿过温度有些冰凉的戒指,直到戴在根部才停下。
“不过中也变狡猾了呢。”太宰治一边说一边取出盒子里的另一枚,“居然懂得送这么浪漫的情人节礼物了,看来那颗傻乎乎的蛞蝓脑袋总算是有点开窍了。”
他把戒指递到中原中也眼前,打断对方即将要破口骂人的话。
太宰治勾起嘴角:“呐,现在该轮到中也了哦。”
中原中也只好先压下一箩筐的脏话,从太宰治手上一把夺下戒指时语气不善地警告道:“说话给我小心点。”
这么让人向往憧憬的时刻,大概也就只有这两位还会在此时打嘴仗吧。
中原中也掰过太宰治的指头,让戒指对准他无名指的指尖。
在此之前他其实有设想过一些给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求婚时的场景,但唯独没有想到两人互戴戒指时也会有仿佛想在给对方上了层枷锁一般气势汹汹的感觉。
或许只有他和太宰治会这样了……用永远吵不完的架去填满对方的生活。
白金的戒托内部用工整的字体刻着“D.O.”两个字母,而后面跟着一个线条简略的礼帽图案,中原中也虽然尚在气头上,但当他瞄了眼戒指内部的构造时,还是被奇异地吸引过去全部的注意力——什么啊?这种肉麻的感觉,话说他在定制对戒时有给设计师说要在二人名字后还要跟着对方喜欢的图案吗?
因为是在三个月以前的事他也有些记不清了,况且拿到戒指后他就只是看了看外观,见没有出错,便合上盒子装进了口袋里,至于内部都刻了些什么他实在有些想不起来,最多只能在手机上看看他给设计师发的信息里有没有加进去这一条。
中原中也还在眨着眼睛想些什么,但有人已经把无名指的指节悄悄顺着对准的戒指给穿了过去,他回神后抬头一看,迎面是对方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
太宰治偏头一笑。“在看什么呢,中也?”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