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八，
七，
六，
“五——”他说。
他往前踏下的膝盖一软，险些摔倒，但他及时迈出了下一步，一只手轻轻掠过他后衣领；他将身躯向前低倾。
“四——”
他握住那根柱子，黑漆蹭到手掌里，伸直手臂，快速转过一个圆滑的弯。他继续向前奔跑，中间有几小步欢腾地往上，小小蹦跳。
“三——”
他跳起来，够着了一堵围墙的顶，手掌按在一排玻璃碎片里，它们下半部分嵌入水泥中，尖端直立向上。他吸了口凉气，因此慢了一拍，他的脚在墙上蹬着，打了个滑，一齐被拽住。
“二——”
他摇晃，挣脱出一只脚，猛地向后踹，触感特别实在，让人特别愉快。
“一。”
他踩着两脚底下的玻璃，稳稳当当蹲在墙头上。墙下边的男人双手捂住整张脸，向后退了两步——他觉得可能踢到了鼻子或脸颊——痛得骂了几句没有目标指定的脏话。
“你输了，”墙头上的人说。“时间到了。”
“你给我滚下来。”穿灰色大衣的人，在墙下面仰脸朝他吼。
“你输了，你不能耍赖。”他一边恶意微笑，他的手掌与脚底一边在流血。
“……”
“你承认你输了吗？”
墙下边的人还是不说话，闷闷地看着他。
“你承认啦。”他脚一蹬，朝人扑下去，他们摔在地上，被压在下边的人后脑磕了一下地面，一时又疼又晕晕乎乎，爬不起来。惹人喜爱的敌对玩家趴在他身上，给他插了一支烟，“安慰，安慰安慰你，”说着打燃了火机，却又手一个大晃，烧到了人家的头发。
-
他们在游戏中一直使用同一条白色布条，以至于它都不那么白了。布条上有无数个打结留下的痕迹，末端自然弯折。
他将旧布条绕到脑后系好，扯一扯前端遮住眼睛，最后的时刻看到远处有一丁点火车头的亮光，正朝他所站的地方，两轨之间来，不紧不慢。
“我爱这个时刻。”那家伙说。比后面的事情更爱。那家伙站在轨道外面，用灰土搓了搓手上的血，然后又觉得还是很脏，使劲儿拍了拍。他想站远点儿，火车侧面近处刮起的风几乎能将他一同带走；又想站近点儿。最后还是站近点儿。
等待让他觉得无聊。他开始模仿火车靠近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跑过来，伸出爪子像是厉鬼，“呜——”
火车还没有来，等着被撞的人已经离开了原位，蒙着眼，在铁轨周围追着声源绕圈。他不时脚下被绊一下，被绊了好多下；那时声源就不跑远了，在他耳边绕小圈子嗡嗡，等他用手猛挥过去，重新爬起来。
“呜——”声音忽然被掩盖了。模仿者听到哐地一声，回头看，看见火车急速闪动的漫长车厢。呜噜噜噜。
-
被火车撞很痛。他痛得不想动，躺在两轨间，头和脚挂在外边，在感到有人靠近时屏住呼吸。
可宁静就持续了一会儿，一根手指开始戳他的额头，没轻没重，再往下就是眼窝了。
“不要装死。”
“这很痛的。”他睁开眼说。
“这我可不知道，”对方笑道，“我还没输过呢，你说是不？”他的手指现在在人头发里旋圈儿。
他装作被撞残了一般轻轻挪动手，然后快速伸出去抓住对方细小的脖子。
“喂！”对方吃力地说。
“我抓到你了，这局你输。”
“这才不算，下一局还没开始！”
他们扭打在一块儿，拉扯头发，踹在肚子上，抓住了的就绝不放手，把他按在两轨之间。“你输了，你不能耍赖，”他展开一直攥着布条的手，“我要把你绑在这儿……”他被重击了一下左边眼球，痛叫一声；但还是没有松手。
等他们迟迟抬起头，争斗还远没有结束，火车的前灯光已经贴面，十分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