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92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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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女)
原型 黑塔利亚 安娅·布拉金斯卡娅,尤露希安·贝什米特
标签 露普
文集 APH杂烩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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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21:56
- 导读
- 是露普合志《行往东地》的解禁稿!写了露普的娘塔百合ww
雨声,无穷无尽的夜晚和雨声,为什么窗外总在下雨,为什么我的枕头永远潮湿。积雨云绵延到我的梦中,我的脑海充斥雨滴落在落叶上的声音。
滴答,我的后脑湿漉漉。
滴答,我睁开眼睛。
无面的游魂在注视着我。
齐莫尔医生的语调平稳语气冷淡,她说请坐,我就坐下来,一点点放松背部陷进她灰蓝色的沙发。她看到我彻底坐下后再转回到记事本上勾画。我盯着墙上的水仙花剪贴画,暗调的绿和蓝都很适合这个房间,然后我看着她桌上的棕熊木雕,齐莫尔医生模糊的身躯从木雕后面挪动,走到我的对面来。
“布拉金斯卡娅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她说。
“从哪里开始?”我掐着手指,听到左边的下颔骨咔哒响。
“这个开头该由你选择,我只是想帮助你理清思路。”
“我坚信那就是她的鬼魂。”
“如果你深信不疑我也不会有意见。”
“我认为一切回归了正常,我已经帮她解决了问题。”
“但是为什么她仍然存在,是吗?”
“……她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齐莫尔医生不作回答,她蓝色的眼珠像水晶球,里面坐着缩小版的我。
好吧。我看向“她”,准确的说是看向齐莫尔医生的身后,无面的“她”站在那里,过于白皙的手指掐进沙发的一端,“她”向我点头,像被肉色烟雾遮盖的面容在空中缓缓移动。
“她”站在我的床脚,面部像是刷开的油画颜料,模糊的边缘带着溅开的斑点,湿透的白色长发落在肩膀上。我清楚的感知到没有五官的“她”的视线,“她”正紧盯着我,意图要侵占我的人类躯体。十岁的我放声尖叫,恐惧驱逐我所有的想法和逃跑的动力,直到祖母破门而入“她”才消失在眨眼的间隔里。
十二岁的我试图朝“她”投掷枕头和书,从洗礼台盛来圣水泼向“她”,可是枕头和书像穿过薄烟一样穿透“她”的胸口,圣水全部倒在了地板上,“她”灰色长裙向下是沾满泥土的双脚,湿掉的纱裙下摆贴在惨白的腿上。没有预想中鬼魂被泼后的惨叫,没有实体被击中的声音。我无计可施冲她大喊,滚出我的房间……十五岁的我梦魇缠身,梦中的“她”撕开自己的脸,青色的指尖陷入流沙般的面部,头颅分成左右两块,露出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
“她”紧盯着我,直到扑面的沉默被尖叫推开,我睁开双眼,发现手脚都被固定在床的四角。神父站在挂钟下念念有词,看到我醒来便走上前,用湿润的拇指按在我的眉间,他棕色的眼睛同情地看着我。对我说给我你的名字。
我一时无法发声,刚才的尖叫已经使我哑然。
他又重复了一遍,企图呼唤附在我身上的“她”。
我越过神父看向他的身后,灰裙子的“她”摸索着自己模糊了五官的脸,似乎想给自己重新捏出一双眼睛来。而我因为过度的紧张浑身颤抖,痉挛从腹部开始波及到四肢。
神父一定确信我的身体被不知名的恶灵占据了,所以他才高举十字架念那些驱魔的句子。
嘭!嘭!我的祖母在门外拍门大吼,她喊道我没有被附身,她说我只是做了噩梦。
嘭!嘭!那根本不是什么恶魔!也不是诅咒!
我的祖母仿佛要将那扇可怜的木门砸穿一个窟窿。
我知道我的祖母看起来严肃又古板,她的脸就像刻出来的木版画,连阴影都刻进她的皱纹里。她再次破门而入赶走了所有人,包括摸索自己双眼的“她”。
安娅,祖母用她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对我说话,明天你就离开这里,不准反驳,不准再回来,你有新的寄养家庭。然后她用一块凉凉的湿毛巾擦拭我的额头,她的手掌有烟熏过的柴火味。
于是十五岁这年我被带走,拎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祖母她只是站在门口目送我远去,那天她换了一条洗掉色的蓝裙子,微发福的身影停留在方形的后车窗上,越来越小,直到被垂下的树冠取代。
那对好心的夫妇收留了五个孩子,我是第三个,也是年龄最大的那一个,我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右侧的房间,与我共享一个房间的罗莎用一张帘子隔开两张床。她说自己讨厌视线和照相机。我并没有意料到,我平安无事的在寄养家庭待了三年后考进本市的大学,游魂再也没有到访过我的房间。这是真的,搬进来的头一个晚上我彻夜未眠,每隔五分钟就要开启手电筒在一片黑暗中探索,直至对光源极其敏感的罗莎开口呵斥我才放弃。天花板和床底下都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楼下的艾米丽在练习她的电吉他。我陷入一阵恍惚,“她”的存在仿佛只是童年梦魇,还是说她是被困在那间房子里了呢?
我安然的度过我的十年,噩梦中也不再有那只红色的眼珠和沾满泥土的双脚。我毕业后给多份杂志画插画稿,并尽力将我的过去封存,去画一些色彩明亮的儿童插画。如果时间可以帮我淡忘一切,那也一定可以帮我抛却“她”的存在。后来,就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后两天,我接到了通知祖母死讯的电话。大概是当地警局帮忙查到了她唯一的亲人来安葬她,毕竟在我被送去寄养家庭之后,我与她甚至都没有过书信上的来往,我一度猜想,她是打算与我彻底断绝关系,死后只留一抔灰的余烬,却没有料到脑梗突如其来,迅速夺走了她的生命,连她的尸体都是在三天后才被邻居发现,更别说提前规划自己的遗物和墓地。
于是我只身前往故乡,踏进那个小镇。与美国大多数普通的镇子一样,镇子的周边挨着茂密的森林,时常有野猪和鹿跑到公路上来。十年的交替只变换了大部分店铺,十字路口的小超市换了块新的牌子,但是人们更愿意开车去稍远一些的沃尔玛。镇子上的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恐怕也没几个人记得我。几个陌生的骑单车的孩子从我的车旁飞速驶过,险些蹭到我的后视镜。路上我仍经过那座红色的农场,牧场上卷起黄色的草堆,有一个年老的白发男人站在仓库门口,一直盯着我的车看,或许是他们太久没见过外地的来客。我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有双浅蓝色的眼睛,红色的皮肤上有几块白斑。我祖母的小屋远离主干道,邻近树林,门口的小路旁种满苹果树,只是现在是冬天,没有白色的花和蜂蝶,它们灰褐色的尖树杈直直戳向过路的人。我的手放在门把上,十年前的记忆从底部往上爬,他们伴随着门把转动的一声吱呀朝我扑过来。
屋内一下子就被我擅自走进来的声音充满了,客厅的挂钟微弱作响,木门啪的一声在我身后关上了。我抖了一下肩膀,现在是我被屋内的寂静压制了,屋内的气氛昏暗又沉闷。这是一种既怀念又害怕的感觉,我所熟悉的一切好像正等着我开门,但不是为了让他们重见天日。
我摸到灯的开关,按上,按下,屋内仍旧一片昏暗,阴暗的冬日使屋内与室外一样寒冷。我叹了口气,大概发电机早就停了,这并不要紧,不出意外的话,我只会在这待一个晚上,将我祖母的衣服和私人物品打包扔掉。
右手边的厨房仍然摆着同一张方形的餐桌,桌上的盘子里有剩下的煎蛋,杯子里也有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咖啡。洗碗池里还有来不及清洗的碗。我看了一眼走去左边的房间,我祖母的卧室就在左手第一间,她的床上还盖着她最喜欢的毛毯,一切如旧,老人的习惯从不轻易改变,衣柜里叠放不同衣物的位置也是如此。
啪。
一个纽扣眼的人形布偶从衣服堆中掉了出来。
我把她拿起来,她被缝了一个有点歪斜的笑容,粗线编成的白色头发和红色纽扣眼十分眼熟,身上套了一条贴有金色星星的白纱裙。我试着找到一点关于她的记忆,偏头痛却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我拿着她站起来,头不可避免的一阵眩晕,我扶着衣柜,眼角却捉到一缕快速略过门口的白色。
我浑身的肌肉都颤抖一下,呼吸一滞,吸进去的一口空气梗在半路上了。
是我头晕眼花,还是真的闪过去什么东西?
我出房门张望,左边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光秃的树丛在风中摇晃,灰白的天空更是不加遮掩。右边仍是和刚进来没有区别的厨房。
我咽了口唾沫,也许我该走过去看看,也许我该直接飞奔出门再也不回来,遵循我祖母的教诲。
一道刺耳的声响又把我拉回祖母的房间,我猛地转头,发现是树杈在刮着窗户,这些肆意生长的树啊。
来吧安娅,把这些衣服都收起来烧掉,私人物品也统统扔掉,给她留一张照片和项链下葬就够了,你只是有些头晕……
我把布偶塞进包里,把所有的相片倒进纸箱,不管是饰品还是书,桌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扫进了箱子里。我想尽量在天黑前完成这一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在这过夜了。
然后我听到墙壁后面传来的抓挠的声音,先是两下,然后这阵动静非常快速地移动,响声越来越大。也许是老鼠呢,也许是其他的野生动物,比如浣熊、负鼠……
我冲出房间,打开对面的门,除了落满灰尘的旧床架外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冲去依次打开其他所有的门,所有的门被我重重的推到墙上,墙壁后面的爪子还在不懈的抓挠着,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刺破耳膜钻入耳蜗在我的大脑里震动起来。我冲开第三扇门,一只黑色渡鸦扑到我的脸上,擦着我的头皮飞出去。
我尖叫一声向后倒去,看见这个房间的窗户开了一个洞。
渡鸦盘旋在房内叫了两声,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飞了出去。
我坐在地上喘息,试着让我发软的双腿重新站起来。一只渡鸦,只是没看清窗户一头栽进来的渡鸦而已,浣熊都比他们要烦人呢,只是渡鸦在房间里乱窜罢了。我站起来,黑色羽毛落得遍地都是,废旧的收音机放在捆起来的杂志上,地板铺着褪色的红色地毯,这不过是一个非常普通,祖母不知道该塞些什么进去的杂物间。
尽管是冬日,我的额头也蒙上一层汗水,但在转头的下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的汗水仿佛要成了冰。
我不敢眨眼,屏住呼吸,我回到我的十年前,回到那个恐惧的十二岁女孩的身体里,身体僵直。
无面的“她”在凝视我,身上穿着那条灰纱的裙子,站在走廊另一头。“她”没有五官的面部像是刷开的油画颜料。
不。
你又回来了。
不,或许是你在等着我。
“她”举起一只手,那只手直直向门口指去,我感到费解,更多的是因为恐惧而无法思考。在大概是嘴唇的位置上,这张脸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它上下开合,企图拼凑出单词音节。
帮帮我…阿尼娅……
就在我费力去读解音节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相持的场面。
“布拉金斯卡娅小姐,这里是医院,请你尽快来签手续。”
我再看过去时“她”消失了,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常。
手续过程繁琐漫长,我联系了下葬的人把我祖母埋在公共墓园,立一块黑色的墓碑,我想她还是会反对,她宁愿烧成灰,一点都不剩。
在短暂结束我祖母的事情之后,我决定去镇上的图书室翻阅过去的报纸。从十三年前的报纸开始排查每一件儿童意外死亡或者他杀的案件。报纸上大多都是儿童失踪案,偶尔会提及一些在事故中丧生的孩子,他们都没有名字,他们的死亡数字印在报纸上。本地小镇的报纸更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迹可讲,偶尔用大半个版面来讲本周镇上举行的棒球比赛。平淡无奇的小镇和平淡无奇的日常,冬季冰冷的倒影下,孩子们仍骑单车放学回家,仿佛今天上午我看见的一切皆是一场噩梦,一个幻影。
我的注意力被镇上的悲剧这几个字样吸引过去,那一小块板面赫然写着:“水中的小小尸体,贝什米特家的悲剧,十岁的白化症儿童尤露希安·贝什米特为何身亡……”版面上并没有给出她的照片,白化症的明显特征让我不禁猜测“她”即尤露希安,贝什米特家早逝的长女。xx日xx月,小镇居民菲利普在小镇的西南方,一棵树下发现了她的尸体。当时尤露希安的尸体蜷缩一团,脚缝里全是泥土,法医初步鉴定她死于哮喘发作。据文中她的祖父所说,尤露希安在晚饭后不见踪影,但她没有理由在晚上独自出门。他们找寻了尤露希安一整个晚上,没想到悲剧发生得如此之快。此前她的妹妹莫妮卡和父母去了其他州旅游,而尤露希安因为身体原因留在这个小镇上由他们照料,这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他的妻子也痛哭了整整三天。
如果“她”即尤露希安,那么是想指给我什么呢,难道她的死亡另有隐情吗。我再次确认了她的死亡日期,尤露希安与我同龄。说实话,尽管共同生活在一个小镇里,我的童年比任何人都要孤独,没有朋友的我也并不清楚镇上死去了哪些孩子,我的祖母对此更是闭口不谈。
我把所有报纸归还给桑德森太太,她戴着老花镜正在做填字游戏,一双温和的棕色眼睛抬起来看我,我暂且告诉她我曾是尤露希安的朋友,在听到我询问尤露希安祖父母的现状后她垂下同情的眉尾。
“他们还在管理他们的农场·,不过现在只有老迪格一人打理,他的妻子早在五年前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不仅什么都记不住,她整个人都像是困在了过去的记忆里。”桑德森太太摘下眼镜,叹出一口气,“真是一场悲剧啊。”
这对我来言是个好消息,趁天色没完全变暗,我驱车又开去了那座红色的谷仓,谷仓的门口一个年老的女人坐在轮椅里编毛线。
“你好,”我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我是安娅·布拉金斯卡娅,你是尤露希安的祖母吗?”也许她压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总觉得必须和她搭话。
“安娅,尤露希安。”尤露希安的祖母喃喃自语。
“她总是缠着我编毛线布偶,我帮她做了小狐狸,一颗星星,还织了一条围巾,”她拿起手中的米色毛线给我看,“我还做过人形布偶,就照着她的样子做的,尤露她特别喜欢……”
“是这样的布偶吗?”我把之前拿到的白发布偶给她看,尤露希安的祖母突然喊叫了起来。
“尤露!你又把你的布偶扔下了!尤露!”她向身后的谷仓喊着。
“谢谢你捡到她,尤露还是很喜欢这个布偶的,只是她爱丢东西,也总是把我的眼镜藏起来让我陪她玩再还给我,但有的时候她连放在哪都忘记了。虽然尤露很调皮,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这个还给她吧。”
“我能想象得到,她是怎样一个好孩子。”
“当然,安娅,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
“您说什么?”
尤露希安的祖母又低下头整理奶白色的毛线。
“您认识我吗?”
“安娅和尤露希安。”她把手中正在编织的布偶给我看,布偶的脸上缝了两只紫色的扣子。“你喜欢她吗?”
我盯着那个布偶,左耳持续嗡鸣,陌生的记忆碎片进入我的大脑,就好像有一只手在努力把这块拼图合并到我的某一片记忆拼图上,这只手按得十分用力,用力到让我怀疑它并不能契合原本的缺口。嗡鸣声持续变响,尤露希安的娃娃在我眼前晃动,那只小小的手拿着它,指尖贴着一个创口贴。
阿尼娅,你喜欢她吗,那我把她送给你吧,这样她晚上就能陪你睡觉。
……尤露希安?
记忆中断了,一个拿着一把手工锯的男人从谷仓里走了过来,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盯得我后颈发凉。
我下意识并不想和这个男人接触,这双浅色的眼睛甚至令我反胃。所以我站起来快步回车开走了。尤露希安祖母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旋转,尤露希安和朋友这两个词在我脑海里交错打转,她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白色长发随着她哼歌的节奏来回摆动,灰色纱裙的下摆刚刚到膝盖,堪堪遮住大腿内侧的一道淤青。尤露希安哼歌但不擅长唱歌,听到有人喊她尤露便转过头来。
偏头痛爬上了我的半个脑袋。
尤露希安转过来的脸仍然是模糊的,油画的笔触开始在她脸上游动,没有一道笔触找到属于他们的位置,红色和浅粉色一会跑到脸部中央一会又变成眉毛。她的脸上像一片蠕动着的肉色海洋。
几声急促的车鸣把我拉回来,我险些撞到转弯的车辆。
为什么我对尤露希安一点印象都没有?
为什么祖母从未提过尤露希安的事?
是谁害死了她?
晚上我回到祖母的屋子,试图找出些和尤露希安有关的线索。但祖母一定清理掉了所有遗留下来的东西,她一直试图切断我和这里的关系。我回到我的房间,我的抽屉里只剩下插图本和几张用蜡笔画的画。我相信我只把东西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两个人共同拥有的区域。记东西被藏在哪里的人一定从来都是我。
我倒空了我的抽屉,钻进衣柜把所有东西都扔到外面,爬到床底下看看床的背面有没有黏上什么东西,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祖母一定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扔掉了。我挨着床坐下来,陷入短暂的迷茫,手电筒的光束中飞舞着细小的灰尘。
然后我摸到了身下的地板,很奇怪,在这块地毯之下,有一块木板凸了出来。
于是我起身推开床,掀开地毯,找到了与周围地板格格不入的那块,我轻易地就将它拔了出来,地板的缝隙中,压着一本小小的粉色日记本,还有装着乳牙的两个小袋子,一个紫的一个金的,各装了两颗小小的乳牙。
我翻开的日记本第一页就写着:尤露希安和安娅的双人日记,偶数分给尤露希安,奇数交给安娅。
第三页的我在纸上写:今天的天气太好了,所以我和尤露希安待在室内弹弹珠。尤露希安在地板上睡了一整个下午,把我的外套垫在身下。她睡觉会打呼噜。
这一页底部有另一行不同笔迹的小字,尤露希安在下面回复:天气不好,地板好硬,安娅的外套有花生酱味。
尤露希安在第四页抱怨阳光太好了,并画了一只下蛋的鸡。
每一天都是人人歌颂的晴天!每一天都是尤露希安受困日!
住在三号农舍的丽莎太太下了一颗完美的蛋,连颜色都是完美的粉色。我和安娅给丽莎太太编了一个花环以庆祝她的第一颗蛋。
……
xx日xx月,尤露希安的腿上有好大一块淤青,她告诉我是在谷仓里摔了一跤。今天是尤露希安的好天气,我们去吃了巧克力冰淇淋。
纠正,是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吃起来就像牙膏。
……
我把我的玩偶送给了安娅,正义的红眼扣子骑士会永远守护她。
蓝胡子船长和红眼扣子骑士踏上了征途。
……
xx日xx月,尤露希安的肩上有几块淤青,她不让我碰,也不告诉我这是怎么搞的,今天天气不好,她脸上起了很多红疹子,我很害怕她会犯病。过了一会尤露希安的祖父就把她带回家了。
……
尤露希安的祖父说她病了,不能出门,我把炖菜拿给尤露希安的祖母,她看起来很疲惫。
……
假期快结束了,尤露希安也没有来我家。
……
……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尤露她来找我了,但是,但是…
她浑身湿透,手冷得像一块冰。尤露说她的祖父把手伸进她的裙子,她踢了他一脚跑出来了,她不知道去哪只好来我家,她希望我能帮她躲起来,然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对不起,尤露,对不起……
“尤露希安的祖父死于谷仓失火,火扑灭后发现他是被困在木材之下无法动弹,起火的原因是电线老化。此事发生之后,患有阿尔茨海默的祖母由她的女儿照顾。
“安娅,你做了什么?”
齐莫尔医生平静的看着我。
“出于保密协议我不会透露病人的隐私,所以,安娅,你不用担心。但是不论你做了什么,你明显并没有解决关键问题。”
齐莫尔医生把她的记事本合上了。
“告诉我,安娅,你看得清她的脸吗?”
我摇了摇头。
“我理解你没能在短时间内全想起来,你太不愿意去碰触这段记忆了。”
我看着尤露希安,她把双手遮在脸上,指缝里露出肉色的雾气,升腾的水汽飘到天花板上,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迅速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天花板,盖过我的头顶,盖过齐莫尔医生的眼睛,只剩下一张嘴在讲话。
“安娅,我需要你重新幻想出那个场景,回到那个晚上,回到她找你之前。”
回到我湿漉漉的梦里。
我闭上眼睛。
水,滴下来了。
它们在某个突出的点集合,抱成一团,然后松手。啪。我的眼皮都颤抖一下,这滴水好像我的泪,从我的脸上滑到头发里。
夜晚的雨无穷无尽,它们陷进泥土,打在我的窗棂上,浇湿尤露的睡裙和头发。
尤露希安!
尤露希安,你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雨,你又从我的窗户翻进来了。出什么事了?
帮帮我,安娅,帮帮我……
发生什么了?
他一定会猜到我来这里,所以我不能待在这,安娅,我得先躲起来,安娅……
他是谁,尤露,你得告诉我。
尤露希安哭起来,我的尤露从来没有哭过,她呜咽起来像只小兽,把我的心箍在怀里。
好,尤露,我把你藏起来,我们去树林里,他一定不会找到你。
我拉着尤露的手奔跑,我们的手和身子在雨里被浇透,相握的手指和牙齿都打起颤来,长发黏在背上,我们的脚步声碎在雨打在落叶的声音里。
我们穿过林里的那条小路,黑色的树干从身边急速倒退,尤露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她赤脚踩在断树枝上,泥土裹上她的小腿和睡裙。尤露和我不知疲惫的逃跑,一往无前的奔进森林深处。
等等,安娅,安娅!尤露松开了我的手,她跪在地上用力喘息,仿佛那些空气都从她的肺泡里溜去了别的地方。
我也蹲下来,然后我听见那个奇怪的声音从尤露的身体里发出来,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拉响。
我不能再跑了。尤露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十指都要扎进我的肉里,我不知所措,我看着她把领口的衣服抓成一团,整个人都蜷起来埋在我身上。
安娅…尤露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即将被掐灭的火焰。我喘不上气了…我…我想休息一下……
我们靠在一棵树旁,宽大的叶片挡住了大部分的雨,她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就抱得更紧,被雨水浇透的两片皮肤密不可分似的贴在一起。
无穷无尽的雨夜看不到头。
尤露,我对她说,尤露,我把我们的乳牙藏在了地板下面,日记本也在那里,你不要忘了,你要把过去没写上的页数全补上。你的祖父找不到它,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秘密都写在上面,让你的爸妈知道一切,然后你就可以和莫妮卡在一起生活……
我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她白色的耳朵冻成红紫色。
尤露,好吗,我的尤露?
尤露希安没有回答我。
她埋我的怀里像睡着了一样。
我听见一种断裂声,这种断裂声来自于我的大脑,我短暂的失去听力,因为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盖过一切,盖过整片树林的雨声,盖过我的哭喊。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我看到自己跪在日记本上潦草的涂写,我写了一个尤露,又写上一个对不起。我的双脚沾满泥土,祖母问我去了哪里。我说尤露一个人躺在那棵树下,穿着一条米白的睡裙。
我头顶上的雾气向四周散去,淡化,尤露希安的游魂放下她的双手,一双熟悉的红色眼睛盯着我,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
齐莫尔医生的脸和尤露的脸诡异的重合起来,迷雾中齐莫尔医生的脸既模糊又具象,她一会是齐莫尔医生,一会又变成尤露希安。
我喊出这个名字,莫妮卡。
莫妮卡冰冷的看着我,她说布拉金斯卡娅小姐,现在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