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等你结束之后，一起过去吗？”
伦纳德第三次捏着他手里那本空着的报告夹经过克莱恩的办公桌前的时候，终于借着窗户里照进来的太阳给自己找了个自认为完美的角度，一只手撑在人桌边站定在人面前，冲人抬了抬眉毛开口问道。
其实这句话他能从午休过后忍到现在已经是对他耐心极大的考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路过克莱恩的桌子的时候，克莱恩似乎都总是看起来很认真的在做他手里的事。第一次他是去倒咖啡，第二次是去盥洗室，第三次是去找队长送报告。可是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今天的工作也已经大致结束了，能用的离开座位的借口也已经用了一遍了，克莱恩却依然没有丝毫要抬头和路过的他打招呼的意图，那么此时应该怎么办呢？
聪明的伦纳德对此的解决办法是，拎着那个空空如也的文件夹，在克莱恩的面前再走上个两次。于是，果然被他抓到了一个克莱恩端着杯子在喝茶的空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端着杯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的伦纳德，克莱恩只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在这一下午里他拎着那个报告走过的次数，然后有些发愁的想，是不是队长很快又要让自己帮伦纳德修改他一直写的不尽如人意的报告了。
“嗯，没问题，再给我一刻钟。” 克莱恩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面前摊开的几页历史文献订正的手稿，抽出其中几张放进了抽屉，决定把它们留作明天的工作。
恰好路过的罗珊小姐听到了这个对话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结束工作后要一起去哪儿么？”
克莱恩还没有开口回答，黑发绿瞳的某位诗人已经率先笑了起来，眨了下眼睛，相当俏皮的冲对方说道：“罗珊小姐，这可是我们秘密的约会，再这样问下去，克莱恩会害羞的。” 在棕发女孩投来的好奇视线里，克莱恩相当无奈的看了一眼笑得越发开心的伦纳德，然后好脾气的温和的微笑着解释道：“是的。不过该害羞的可不是我——伦纳德，你为什么不和罗珊小姐分享一下我们约会的内容呢？”
这次轮到伦纳德迎来罗珊小姐的注视了，他一副努力的想解释的样子，最终只是在磕磕绊绊的语气词里脸色明显的变红了一些，最终他自己只好干笑了两声抬手认输道：“这个…队长好像叫我去他办公室，我先走了！”
他没再回过头去，只给克莱恩留下了一个神色匆匆的背影，直到绕到了一旁无人的走廊里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才终于敢让自己刚才刻意紧绷的嘴角舒展开来，任凭眼睛里忍不住扬起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尽管四周根本没人，他却还是忍不住欲盖弥彰的单手虚握成拳挡到了嘴边，为了遮盖一下他此时脸上实在是太过明显的喜形于色。
“老头，你听到没有？克莱恩刚刚没有否定他在跟我约会。” 他自己高兴了半天还有些不够，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着和脑海里的声音对话道。在过去几个月里，没少听伦纳德念叨类似问题的帕列斯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人道：“你应该听的出来，他只是在接着你的玩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伦纳德赶紧强调了一下自己还没有那么失去理智，但是下一秒，还是又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但是，听到他亲口那么说了，哪怕不是真的，我也还是觉得很高兴。”
对于这样盲目的沉浸于浪漫情怀里的人，帕列斯还能说什么呢？帕列斯只能呵呵笑了一声，敷衍的回答道：“你高兴就好。” 可是显然，就和大部分恋爱中的人一样，伦纳德一旦开始了这个思维模式，就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语气里的不感兴趣，只是自顾自的再一次半是叹气半是疑问的嘀咕道：“你说，克莱恩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如果他对我毫无兴趣，那他就是人太好了，可是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那么好心肠？我可不相信。老头，你说呢？…老头？这么快就又睡了吗？”
帕列斯只是保持着沉默，于是没有得到回答的伦纳德不再尝试了，只是把那些自言自语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内心独白。罗塞尔大帝曾说过，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伦纳德能够领会这一点，也许他会对于过去这段时间来老头越发频繁的睡眠有一些新的见解。
而此时，如果恰好有观众途径的读心能力，那么也许会被一墙之隔伦纳德心里的碎碎念给给吵到想要陷入永久安眠的克莱恩，正在一边收拾着他的桌面，一边忍不住在心里为刚才自己开了那句玩笑而稍微感到有些懊恼。
要说到后悔的程度是算不上的，但是他的确感到稍微有一些…不应当。也许他不应该顺着伦纳德的话那么说下去的，那种回答听起来好像还是更亲密了一些，对于单纯的同事关系来说，尤其是还当着别人的面，这大概是有些不妥当的。
可是，克莱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下了已经被他无意识的转着圈的整理了得有好几遍了的书稿，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当自己喜欢的人毫无自觉的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又有谁能做到毫不动摇的硬邦邦的不接过话头呢？算了，反正伦纳德那个总喜欢开这种无聊玩笑的家伙，对此肯定是不会多想哪怕一秒的。
当克莱恩和伦纳德一起在午后的阳光下踏入佐特兰街，乘着驶向铁十字街的公共马车时，克莱恩看着坐在他面前位置上的伦纳德在窗外的阳光里，仿佛被渡上了金色光辉，而显得越发英俊的脸孔，也忍不住在车轮的颠簸声和路边嘈杂的人声里有些出神。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最开始在他看来只是气质散漫，还稍微有点奇怪和自作多情的家伙的？回忆起来，好像他很难再找出来那个不再把他当作单纯的可以信赖的队友看待，而是突然产生了一丝微妙情愫的时刻，他只是隐约记得那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就像此刻一样。
阳光透过伦纳德有些凌乱的鬓发，落进他绿色的眼瞳里，而感到阳光有些刺眼的人忍不住半眯起了眼睛。他不知道注视着他的克莱恩此时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搏斗。他一边正在极力制止自己脑海中产生这样奇怪的想象，一边却被那个不停冒出来的念头占据着脑海。非要说出来的话，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克莱恩只是觉得，伦纳德现在的表情，好像在晒太阳的猫。
他忍不住突然想起在以前听到的一句不知道是电影里还是什么言情小说里的话，虽然真的相当肉麻，但是却意外的符合了他此刻的心情。爱情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就像是爱情电影里的场景在瞬间都成真了——在你看向他的时候，就好像风都停止了，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唯独花朵在为你们歌唱。…不过，这种句子，放在这个世界里，一定又是“罗塞尔大帝曾说过”吧？被这个极有喜剧效果的想法打断了难得的浪漫情怀的克莱恩忍不住无奈的想。
推开斯林面包房的屋门时，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铃声一起到来的就是斯林太太一如既往慈祥而热情的问候：“下午好，小克莱恩，还有勤学好问的伦纳德。今天也是一样？”
伦纳德早就过了会被这个让人羞耻的称呼打败的时期，他只是语气轻松的笑着冲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斯林太太。还是两块柠檬蛋糕和两杯甜冰茶。”
“虽然有人常常照顾我的生意很让人开心，但是不得不说，你们两个总是让我担心这样下去你们会不会蛀牙。” 斯林太太端着托盘把装着糕点的小磁碟和两个玻璃杯送到窗边的座位时，忍不住这样笑眯眯的说道。
同时意识到他们最近光临这里似乎的确是有些太勤快了一些的两位值夜者彼此对视了了一眼，然后又一齐移开了视线。克莱恩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很礼貌的主动从斯林太太手里接过碗碟和餐具，笑着说道：“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想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记得刷牙这件事情总还是做得到的。你说是吗，伦纳德？”
刚刚为了掩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所以下意识的扭过脸去看向了窗外的伦纳德这才抬起头来，冲两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啊，是的，请您放心。” 在斯林太太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离开之后，伦纳德却还在想刚才的话题。有来得太频繁吗？可是，从最开始的两周一次，再到一周一次，再到一周两次，现在好像是一周三次了…嗯，对于甜点来说，的确是有点多了。
克莱恩并没有察觉到对面的人的走神，他只是掏出了口袋里那几张今天的备课笔记，然后在午后的阳光里，开始了他们“约会”的内容。“今天要讲的是，罗塞尔大帝在中年时期面临的那场发生在萨姆特堡的著名战役…”
是的，他们所谓的约会，其实只是再单纯不过的，克莱恩给伦纳德上的历史课。最初伦纳德向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克莱恩其实是很犹豫的，毕竟他自己的时间已经常常不够用了，还要挤出空闲来专门给伦纳德备课和讲课，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不过，更为难的部分，也许主要还是不得不给伦纳德讲解他同为大吃国老乡，穿越者前辈的罗塞尔大帝的生平事迹，看到那些熟悉的发明熟悉的文学作品乃至熟悉的卡牌游戏被后人严肃的分析评价学习的样子，这实在是让他身体里周明瑞的部分忍不住觉得尴尬至极。
而偏偏伦纳德还点名了要学罗塞尔时期的历史，顺带再加上一些因蒂斯的大致历史，作为他“理解诗词时的背景支持”和“进行模仿创作时的灵感来源。” 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言之无物又很占字数的用词实在是像极了他以前他在水论文的时候（还有现在他在写申请经费的文件的时候）的模样，以至于让克莱恩都觉得伦纳德多半也是经过了老尼尔的指点。
不过他又为什么答应了呢？当然不是为了伦纳德答应要付给他的补课费。而且，再怎么说，让伦纳德给他钱也有些太奇怪了，所以最终他只是提议，在补课的时候让伦纳德请他吃一块蛋糕，喝一杯茶。
斯林面包房的座椅并不太多，只有四个，所以他们往往也只是在那些工作日的下午这样客人稀少的时间段里能够有坐在午后的阳光里学习的特权。当然，倒也不是说他们的其他去处就是一种妥协。他有时候也会带伦纳德回到霍伊大学的校园里，在栽满山毛榉树的长街上漫步，或是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观赏着远处的赛艇训练，还有总是弥漫着陈旧书香的图书馆里的，转为小组讨论设立的小房间。
在那个安静的仿佛连落笔书写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的环境里，克莱恩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大学生涯，不是属于这具身体的那一份，而是作为周明瑞，在他原本世界里的那一份。
和面目都已经模糊了的初恋有关的回忆倒是不多，甚至连那种喜欢在现在看来，的更像是在人人都春心萌动的氛围里自己也产生的错觉。可是当初自己在天天抱着电脑泡图书馆的时候，应该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时刻，希望自己身边是坐着一个谁的。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而是看到了，就会好像觉得单纯的泡图书馆也是一场约会的那样一个人。那就是大学时期的他对恋爱最直白的幻想了，所以，他现在其实还稍微有些感谢伦纳德，能完成这个他自己都已经快要淡忘的心愿。
在今天的授课告一段落的时候，克莱恩例行对伦纳德进行了随堂小测。他看着伦纳德对着那十道选择题举着笔杆，视线相当游移不定的模样，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次的结果不会太让他满意。果不其然，十道题只对了一半，克莱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指着其中最不应当错的那一道看向伦纳德：“伦纳德，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不是我五分钟前刚讲过的内容吗？”
五分钟前大概是在盯着克莱恩的脸假装在认真听实际上真的只是在盯着对方的脸的伦纳德只好小声辩解了一句：“…我真的听到了，我只是又忘了。” 也许是克莱恩脸上无奈之中还带着点忧愁的表情太过明显，正好在一旁整理货架的斯林太太也忍不住笑吟吟的劝说了他一句道：“小克莱恩，有耐心一点，我相信伦纳德总能学会的，他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嗯，是的，我记得罗塞尔大帝曾说过，任何事情花费一万个小时就一定能够精通。现在这还远远不够呢！”
伦纳德本人显然对这个评价颇为不满，嘀嘀咕咕的说着“我也没那么笨吧，我平时工作上脑子都很够用啊”之类的话。克莱恩却觉得这个“一万小时理论”放在伦纳德身上倒是颇为合适，只是努力的清了清嗓子才忍住没笑出声来，最终只是带着一点隐隐的笑意注视着面前黑发绿瞳的诗人同学说道：“是啊，如果他真的要一万个小时才能学会，我想，我也愿意教到他学会为止。”
下午的课程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五点过一刻了，夏日的白昼总是很漫长，于是阳光依然明媚灿烂着。克莱恩和伦纳德分别了之后步行回到了铁十字街的家中，并在路上顺便买了一些牛肉莴苣和豌豆做晚饭的食材。在他准备晚饭的过程中，梅丽莎和班森才先后踏入了家门。和往常一样饱餐了一顿之后，兄妹三人照例在沙发上又瘫了一会儿才各自准备去学习洗漱。在大家聊着今天的种种琐事的时候，梅丽莎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伦纳德过来了，你们最近工作比较忙么？”
嗯，伦纳德在过去几个月里来他家的次数已经多到足以在梅丽莎心里有一个“哥哥那位要补习的同事”以外的名字了。克莱恩这么想着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只是随口答道：“不是，最近天气暖和了，所以我们常去霍伊大学散步，顺便在那里上课。”
克莱恩回答完梅丽莎之后才忍不住心情有些微妙起来。他回想起梅丽莎以前好像还委婉的称赞过伦纳德“很有诗人的浪漫气质”，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不愧是他妹，想法跟他如此一致。现在想想……妹啊，你不会是真的被某个家伙的好皮相给迷惑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克莱恩都忍不住觉得有些合理。之前周末的时候伦纳德来家里做客的那几次，梅丽莎和班森的确都对他印象很好。当然，那是因为伦纳德本来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家伙，抛开他有时候过于散漫的部分不谈，又或者说，也许那种散漫而随意的文人气质也是他招人喜欢的一部分原因吧。
而且，梅丽莎这个孩子，真的很少这么关心的问起别人的事啊，除此之外克莱恩还真想不到什么其他可能性。嗯…梅丽莎即使平时再怎么不一样也毕竟是女孩子，也会穿裙子爱美，那么现在到了这个年纪对一个帅气优秀的男青年产生这样的情愫也很正常。不过为什么偏偏是伦纳德…突然陷入了“青春期的妹妹情窦初开的对象是自己暗恋对象”这样的难题的克莱恩脸上的神情都忍不住有些恍惚了起来。
班森显然在这点上也和克莱恩想到了一处，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梅丽莎打趣道：“你居然会主动打听这种事，这可真是少见。难道说是我们的小梅丽莎情窦初开了？” 克莱恩也忍不住带上了点笑意，配合的眨着眼睛感慨道：“嗯，是啊，一不注意，我们的小梅丽莎一眨眼就到了这个年纪。”
梅丽莎脸庞猛地涨红了，她张了张嘴，视线在面前那两张含着笑意的面孔上来回游移，显然是一时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了。到最后她只是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两位没谱的哥哥一眼，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硬邦邦的宣布道：“我去学习了。”
她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扭过头来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脸色微红的看着两人再次神情严肃的补充道：“我只是很喜欢他带来的曲奇。仅此而已！” 这才又蹬蹬蹬的踩着楼梯跑走了。班森和克莱恩都忍不住被她逗的笑出了声来，克莱恩回到了自己房间之后回想起这一幕都忍不住嘴角还微微上扬着，自己这位妹妹还真是…嗯，别扭的可爱。
不过，伦纳德带来的那种曲奇好吃的理由他倒是很清楚，那可是哈罗德百货里面卖的高档货。出于对自家妹妹的了解，他知道如果梅丽莎看到那样漂亮的礼盒并猜出其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奢侈的价格，一定会舍不得吃的，所以他总是在厨房里先把那些曲奇转移到盘子里再端上桌，再偷偷的把盒子扔掉。
妹妹太懂事了有时候也是真让他苦恼，明明其实现在班森也涨薪了，他在占卜俱乐部的定价也随着资历和名气积攒起来了之后水涨船高，最近也涨到了1苏勒4便士一次，这样下来每周都能有将近10苏勒的额外收入。在他穿越后又成为了值夜者的这大半年里，累积下来，他们也算是正式步入了中产阶级，所以其实这样偶尔的“奢侈”也可以负担得起嘛。克莱恩想到这里，打定主意下周抽空去一趟哈罗德百货买一盒曲奇。当然，他会记得装在家里的盘子里再给自己那位习惯了节俭的妹妹。
克莱恩在洗漱过后从盥洗室里出来的时候，有些意外的撞见了正好也刚刚推开了房间门的梅丽莎。两个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梅丽莎怔了一秒，然后像是在犹豫什么似的，神情迟疑了几秒，才深吸了口气才主动开口说道：“克莱恩，刚才问你伦纳德的事，其实是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关系是不是变得不好了。”
“变得不好？” 克莱恩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显然是在委婉的表达，忍不住笑着看了回去：“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梅丽莎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稍微放低了一些音量，似乎是因为不想吵到也许已经休息了的班森，但是她仰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却相当认真，显然是担心克莱恩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因为我觉得，伦纳德喜欢你。我是说，爱情的那种喜欢。” 在克莱恩显然相当怀疑而费解的视线里，梅丽莎再次压着音量，却略微放重了语气，睁圆了眼睛努力表达着自己此时的认真：“真的，他看你的眼神…很明显。”
“嗯，是这样啊，我明白了。看来我们的小梅丽莎果然长大了，对爱情都有了这样的了解…”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又挨了妹妹狠狠一记瞪视。梅丽莎没再说什么，只是相当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信就算了”，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好心提醒没有被听进去而感到愤慨。克莱恩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梅丽莎：“对了，梅丽莎，我和班森的薪水虽然没有那么多，但是，让你吃些喜欢的点心这种程度还是做得到的。”
克莱恩说着冲有些愣在了原地的梅丽莎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下周我会给你带那个曲奇回来的。” 梅丽莎又看了他几眼，最终只是语气平淡的回答道：“节俭是穷人的财富，这是罗塞尔大帝说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这次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生气了，但背影里显然还写满了闹别扭三个字。就这么在意自己刚刚把她说的话当成了玩笑吗？克莱恩忍不住失笑，却在下一秒又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当作玩笑吗？那么梅丽莎的这个推测，他倒希望能是真的啊。
也许是因为实际上他远比刚才所体现的还要更在意这句话，克莱恩躺在了床上之后，尽管想要说服自己迅速入眠，可是却只是在寂静的黑夜里，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可是他也很难不在意啊，克莱恩略微叹了口气，伦纳德看他的眼神，那是什么样的呢？他很难回忆的出来，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往往总是做贼心虚的不肯和伦纳德对视，那些眼神交汇的瞬间总是让人觉得好像连心声都会被看穿。
而且，就算是他喜欢伦纳德又怎么样呢？再甚至，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梅丽莎的猜测是真的，就算是伦纳德也喜欢他，那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是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足足八个月了，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每一次罗塞尔大帝这个名字响起在他耳边的时候都是一个绝好的提醒，廷根市并非是他真正的家乡，鲁恩也并非是他真正的故国。
尽管据他所知，罗塞尔大帝这样的人物最终都没能回到他们的故乡，那么现在还是一个小小序列九的值夜者的他，还抱着那样遥远而飘渺的愿望，是不是也太不切实际了一些？也许是吧，但这绝不会是他放弃的理由。
塔罗会的创立，灰雾之上的空间，“占卜家”序列的秘密，依然下落不明的安提戈努斯家族的笔记，他莫名其妙的穿越和失败的自杀，福生玄黄天尊的转运仪式…这一切隐藏的阴霾和诡计依然笼罩在他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下。拥有着这些秘密的他，又怎么能假装自己是个毫无牵挂的普通人，去步入一段注定布满了欺骗的爱情呢？
他绝不忍心对伦纳德隐瞒一切，可是他更不可能把这些都如实相告…倒不是因为他担心伦纳德向教会“举报”他，只是单纯的无法把这么大的担子丢到另一人头上。这些纠结怎么想都是无解的悖论，而最简单的的解决办法，自然就是根本不要开始这段关系。就让他的这份喜欢，和这些秘密一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就足够了。
克莱恩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是出现了某种错觉似的，听到了耳边有伦纳德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嗯，产生这样的幻觉说明是时候该睡觉了，克莱恩抽了抽嘴角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秒更加清楚的听到了一次对他的呼唤，然后是“咔哒”一声，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页上的玻璃…窗户？！
克莱恩猛地坐起身来走到了那扇凸肚窗边，推开了窗户向外看去，然后脸上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的，茫然的僵在了原地。窗外绯红的月光下，黑发绿瞳的诗人同学依然散漫的穿着他平时的衬衫和马甲，头发像往常一样凌乱的散落在耳后，仰着头冲他招了招手，轻笑着冲他开口道：“晚上好，克莱恩，请我上去坐坐？”
面对着眼前这种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解读的场景的克莱恩完全是茫然而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甚至很体贴的在伦纳德翻进他窗口的瞬间退开了两步让开了位置。他就这么看着伦纳德动作轻巧的落到了地上，又拽了拽他衬衫的半边衣角，这才多少算是找回了一些语言能力，第一反应却只是忍不住无奈的说道：“伦纳德，我可不是不眠者。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已经睡着了，你可就敲不开我的窗户了。”
“可是你恰好醒着，也许我应该赞美女神，是她的庇佑让我能在今晚见到你。” 伦纳德笑着眨了下眼睛回答道。在短短几秒的寂静里，他那种格外直白而认真的注视让克莱恩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直觉伦纳德今天晚上稍微有些奇怪…“呃…你是不是喝醉了？” 最终克莱恩先招架不住里，只好相当真诚的这样提问。
伦纳德显然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刚刚摆出来的那副多情浪子的架势差点就就有些绷不住了，只好小声嘀咕道：“一点啤酒而已…远不到喝醉的程度。咳，而且，我其实是想来给你一个礼物。”
伦纳德说到后半句终于正了正色找回了自己的自信，面对着克莱恩抬着眉毛略带疑问的表情，他只是向前了一步略微低头凑到人面前，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面颊，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说道：“不过，想要礼物，就得先亲我一下。合理的交换。” 克莱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总觉得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太多了，简直好像是提前步入了中年一样。可是要面对着这样一个自称不是醉鬼的醉鬼，除了叹气和配合他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吧。到这里为止的话，还可以只当作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且…在这个瞬间克莱恩终于意识到，也许自己十六岁的妹妹真的比他这个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的直男更了解爱情。其实在伦纳德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就已经明白了，在他打开窗户，对上伦纳德仰着头望向他的视线的瞬间，他就全都明白了。
也许真的是罗塞尔大帝说过的吧，喜欢和咳嗽都是藏不住的啊。那种好像再怎么遮掩都藏不住的雀跃和欣喜，那种好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引人注目的美景的专注，那种好像是信徒祈求神明的回应一般，卑微而又虔诚的渴求。他怎么会花了这么久才明白呢？人们当然是只有在面对自己爱着的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啊。
所以他招架不了，至少在这一刻，面对着这样看着他的伦纳德，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他怎么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克莱恩在凑过去打算用嘴唇轻轻碰一下伦纳德面颊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脸颊都有些发烫，那个距离近的甚至他忍不住想要闭眼，可是这样不就好像是真的在接吻了一样…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伦纳德却突然狡黠的笑了一下，毫无征兆的把侧着的脸扭了回来，径直用自己的双唇碰上了克莱恩的双唇。
克莱恩在这一瞬间完全的僵住了，他应该躲开的，应该按自己计划的那样立刻推开伦纳德然后拒绝一切的后续提议。可是在那双微凉的双唇含上他唇瓣的时候，他只是安静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浅尝即止的吻很温和，也很短暂，没有任何会让人燃起情欲的唾液交换，没有肌肤相贴的拥抱，没有任何恋人之间的亲密。可是这又好像比那一切都美好得多。在这一个吻的沉默里，他们全部的心事都被诉说给了彼此。
在他们的双唇分开之后，克莱恩睁开眼睛和伦纳德对视了几秒，努力的压着上扬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在眼睛里带着点笑意的看向对方说道：“我的礼物？”
如果不是伦纳德还在回味刚刚的这个吻，他一定要打趣上一句“难道我的吻还不够做礼物吗”之类的话，甚至是如果按照他来时的计划，他应该在此时帅气的打个响指，变魔术一样的掏出一朵花来送到克莱恩面前，可是最终他没有做任何那种故作浮夸的姿态，只是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人，拿出那支他一直藏在背后的玫瑰花递到了克莱恩面前，脸颊有些发烫的认真回答道：“你的礼物。”
克莱恩有些好笑的收下了那孤零零的一支玫瑰，倒不是说他真的指望伦纳德送他一大捧玫瑰花，只是这样单独的一支实在是看起来太像是在来的路上随手从路边折的了。似乎是从他的笑意里猜到了他的想法，伦纳德双腿交叠靠在一边的书桌上清了清嗓子：“咳，其实这支花，是我从好心路人手里那里借来的。”
“借？” 克莱恩抓住了某个关键词。“是的。” 伦纳德点了点头，绿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表情却颇为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了两位显然正在共度一个美好夜晚的先生和女士，我看到那位女生手里的玫瑰花束，于是我对他们说，我今天要去向我心爱的人表白，想来你们的爱情已经足够美满，所以也许可以分给我一支作为祝福。如果我成功了，我会像女神祈祷，许愿你们的爱情和人生不受任何灾厄的干扰。”
“所以他们就答应你了？” 克莱恩还在努力的忍着不笑出来，当然，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心里的高兴，因为伦纳德那句“心爱的人”，不过该怎么说呢…嗯，这种事情，也果然只有那个随性散漫的假冒诗人伦纳德做的出来。不过，这一次克莱恩这么想的时候甚至有了种莫名的骄傲，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家伙人真的很不错，而产生的一种毫无来由的自豪感。
这次轮到伦纳德憋着笑回答了：“是的，他们答应了，还祝我和那位美丽的小姐有个美好的夜晚。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算是答应了我的告白吗？”
在克莱恩投来的警告的视线里，伦纳德终于忍不住干笑了两声，认输的摆了摆手，收敛了脸上的调笑，只是认真的注视着克莱恩，然后再次低声开口说道：“不，也许，我想问的只是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哪怕是你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或是没想好要怎样进入这样一段关系，或是还需要时间决定，这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出于真心的答案，克莱恩。”
克莱恩面对着伦纳德投来的那样热切而诚挚的视线，一刻钟以前自己在脑海中梳理过的那些想法一一浮现，他张了张嘴唇，并没能给出任何答案，只是温和的注视着伦纳德，眼神中有一种对方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沉重和无奈：“伦纳德，我只是担心…也许你会后悔的。”
“后悔？对你吗？那不可能。” 伦纳德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这样回答道，语气相当轻快而坚定。他也的确有一切轻快的理由，他不知道此时阻止着克莱恩说出其他更多话语的是多么沉重的负担，也许他也并不关系。他只是如同世界上每一个陷入恋爱中的人一样，义无反顾的踏入着甜蜜与痛苦结合成的漩涡。
克莱恩注视着伦纳德那双清澈明亮的绿色眼瞳，在如轻纱般的月光下，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那双眼睛简直如同明星一样闪耀着。在好像犹如一个世纪的沉默过去，他终于开口：“我明白了。我当然也是喜欢你的，可是更多的…我不敢保证。”
伦纳德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牵起了克莱恩的手，轻轻放到嘴边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其实他是想吻他的，但那太唐突了，克莱恩还不是他的恋人，至少现在不是，所以他只是这样很克制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情，然后把一切的热切都留在眼神里。
“那么我也明白了。” 伦纳德松开了他的手，望着克莱恩回答道，没有任何不满和失望的情绪。自己看似无望的单恋有了回应，这难道还不够让人开心吗？这简直太足够了，甚至足以让他兴高采烈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想打开窗户对着全世界的人宣告他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着他这样简单而又美好的事实。
看到伦纳德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克莱恩也略微松了口气，只是忍不住稍微扭开脸去掩饰了一下自己脸上简直烫的吓人的温度，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的确是远远晚于他平时入睡的时间了。“好的。那就…先这样吧，我该睡觉了。” 克莱恩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实在是有点仓促而尴尬，简直有了几分赶人走的意思，可是显然伦纳德丝毫没有受到打击，只是抬眼看向他问道：“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克莱恩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了一秒，等等，这进度也太快了吧？他刚说的喜欢但是不谈恋爱可不是这个意思…突然被摆在了某种渣男位置的克莱恩有些尴尬的正要开口，伦纳德却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引人误会了，连忙有些脸红的补充道：“不不，呃，我只是想再在你身边待一会儿。我不上床也没关系，反正我不需要睡眠，让我在这里坐着看你就可以了。…可以吗？”
克莱恩再一次的觉得果然伦纳德的好皮相实在是太占便宜了，比如这张时候，被盯着看的他总是能成功的忘记一切表达拒绝的词语。最终他认命的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在今天第无数次意识到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之后，有些无奈的看了人一眼回答道：“我可不想被人盯着睡觉，” 说着他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在伦纳德露出失望表情的瞬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对方过来，看着对方又立刻露出的惊喜表情，忍着笑说道：“所以来床上吧。”
克莱恩其实是真的很困了，他躺倒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忍不住被沉重的睡意拉下了眼皮，在他几乎要入睡的前一秒却听见伦纳德突然小声开口道：“克莱恩，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克莱恩用最后一点清醒回了个嗯，在另一个温热的手掌贴合上他的掌心的瞬间，也终于忍不住陷入了沉睡。
在第二天早上克莱恩醒来的时候，原本躺在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有书桌上留下的一支玫瑰证明着昨晚的确有个不需要睡眠的午夜诗人从他的窗户里跳了进来扰了他的清梦。克莱恩走到桌边，才看到那支花下面还压了一张伦纳德留给他的字条，只是短短的两行字：
“神明的手本许信徒接触，掌心的密合远胜如亲吻。
P.s. 是罗塞尔大帝说的，不是我说的”
克莱恩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放下那张字条。他只想知道，伦纳德，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可能相信你的作诗水平有那么高？
他如同往常一样洗漱，起床，乘公共马车来到佐兰特街，步入那个挂着“黑荆棘安保公司”牌子的值夜者办公室。一推开大门，他就看到坐在前台后面的罗珊小姐正相当恼火的紧紧抱着怀里的一本书和伦纳德激动的说道：“伦纳德，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怎么了？” 克莱恩看着平时都相当游刃有余的伦纳德难得的露出来了相当为难的表情，一边拼命的摆手一边向他投来求助的视线，笑着看向二人问道。“他竟然看了几页之后就告诉了我凶手是谁！这可是我新买的侦探小说！” 罗珊气鼓鼓的又瞪了伦纳德一眼，泄愤似的拉开抽屉把那本书重重的扔了进去。
“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也许我是错的呢？如果你不看下去就无法验证了。” 伦纳德努力的搜肠刮肚劝说着人道，又忍不住看向克莱恩求助道：“克莱恩，难道你也相信我看了几页就能猜到正确的凶手？”
“嗯，我相信你有相当不错的推理能力。” 出乎伦纳德意料的，克莱恩居然就直白的看着他这么回答了，两人视线短暂的交汇了几秒，克莱恩才又移开视线看向愤愤不平的罗珊小姐，抛出了后半句完成了他的玩笑，“不过仅限于你在处理非凡者事件的时候。所以罗珊小姐，请务必为了证明他的错误看到结尾吧。”
罗珊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打趣的看了一眼伦纳德，又把那本书从抽屉里掏了出来。伦纳德却只是笑着看向了克莱恩眨了眨眼睛，半点儿没有被开了玩笑的不爽。克莱恩甚至隐约觉得伦纳德好像有点脸红，也许是他的错觉吧…又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看见伦纳德时候也忍不住不自觉的有些脸颊发烫所以以己度人了？
“克莱恩，伦纳德。你们两个…今天好像都心情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隔断位置的邓恩·史密斯饶有兴趣的把视线投向了嬉笑的几人之间。“队长！” 罗珊手忙脚乱搬了搬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再一次的把那本今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侦探小说塞回了抽屉里。
被提及的伦纳德和克莱恩则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飞速的移开了视线，整齐划一的开口：“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格外不错。” “队长，这大概是你的错觉。”
简直就像是为了戳穿某两个恬不知耻撒着谎的家伙一样，在伦纳德话音刚落下的瞬间，窗外闷闷的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向外看去，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阴云，隐隐仿佛还有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几乎只在转瞬之间，骤然落下的暴雨已经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玻璃窗上。
立刻收到了所有人的视线的伦纳德只好干笑了两声无力的辩解道：“夏天的雨来的总是这样快…” 邓恩·史密斯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就在这时候，虚掩的铁门被敲响了，罗珊小姐有些疑惑的答了一声“请进”，于是一位身着正装，两鬓花白，头戴半高礼帽的高瘦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向面前的人们开口问道：“这里就是以前的佣兵小队？我有件任务想要委托。” *
克莱恩和伦纳德一起对视了一眼，然后伦纳德率先走了过去问道：“我是黑荆棘的安保人员，你怎么称呼？有什么事情想要委托？”*
在接下这位名叫刻利的管家给出的寻回他家失踪的小少爷的委托之后，伦纳德径直看向了克莱恩道：“一起过去？” 克莱恩点了点头，拿起了刚刚才挂上衣帽架不久的礼帽，微笑着和伦纳德对视：“走吧。” 伦纳德于是也轻轻扬起嘴角，用那双绿色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然后不动声色的还给他一个很浅的笑容。
他们并肩走出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大门，走入了大雨中的佐特兰街。在马车安静的行驶声中，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踏入了怎样诡谲而庞大的阴谋里，也不知道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命运里，那个注定不可避免的分别。他不知道他会如同罗密欧一样，跪倒在自己爱人的坟墓前悲痛哭泣。他也不知道他会像朱丽叶一样，以一场假死的骗局换来了真正的心伤和别离。
当克莱恩作为愚者坐在灰雾之上的青铜长桌，具现出了那一副塔罗牌的时候，他看着坐在他面前神情紧张的伦纳德，却只是回忆起那个晚上，如同薄雾般的月色笼罩在黑发诗人的绿瞳上，而他望着自己，就好像这就是他全部的世界。被雾气包裹的愚者先生看不出表情，只是轻轻挥动了手指，让每一张牌面都变成了“星星”。
“现在我看群星，我却难以启齿，说我成天思念着一颗星星。”
这句话，他现在无比希望罗塞尔大帝真的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