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真实的陷阱和虚妄的梦境，你会选择哪个呢？

纽特置身于一片仿若看不到边际的花海中。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唯一算得上真实的大概就是面前的人了。

他艰涩地开口，轻唤那人的名字：“忒修斯？”

“纽特，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个问题，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首席傲罗眼中晦暗不明，就像变幻莫测的深海。

“我的答案是不会改变的。”纽特却有些不敢直视忒修斯，他很怕多看一会自己就会沉溺于那蓝色的海洋，“对我来说，阿不思是很重要的师长，雅各布和奎妮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会和他们一起面对未知的命运。”

“那么我呢？纽特，我就应当独自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吗？”忒修斯自嘲地笑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在你的心中，不管是邓布利多，还是戈德斯坦恩小姐，或是那位麻瓜先生，只要是和他们相关的事情，你就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哥哥的请求，你可以随意践踏，对吗？”

“抱歉忒修斯，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纽特低下头，捂着心口。忒修斯的质问就像一把断刀，不会让他受伤，却让他感受到了疼痛。也许正因为太过于亲近，他才会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忒修斯的感受。

“阿尔忒弥斯，对我来说，这真是一种残酷的温柔啊。”忒修斯拿出了魔杖，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我试了许多种方法，都没能拯救你。这次见到你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我究竟在为什么而战？纽特，与其一次又一次看着你为别人而牺牲，不如让我亲手结束我们的未来。”

纽特呼吸一滞，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分毫想要逃离的念头。

“放心吧，不会痛的。”魔杖抵住了纽特的太阳穴，忒修斯的笑容很温柔，就像纽特记忆中的那样，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这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我会陪着你……直到另一个世界……”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花海和忒修斯一并消失，清晨的微光笼罩着他，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

原来是梦。

“真糟糕……”他喃喃自语，“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不管哪个时间的忒修斯，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吧……”

距离决战的期限只剩下半个月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坚持下去。至于忒修斯，虽然他感觉到那个来自未来的忒修斯好像变了许多，但纽特相信，只要忒修斯还是他的哥哥，再见面的时候他一定有办法说服对方。

早餐的时候，纽特趴在桌子上摆弄着那个时间转换器：“你们说，只是个假设，如果有人用时间转换器不停地回到过去的某个特定的时间，会发生什么呢？”

“还没有人这么做过。”蒂娜觉得纽特的想象很离谱，“你要知道，普通的巫师要通过申请才能拿到时间转换器，更别说各国魔法部都对时间转换器的使用严格控制。从理论上讲，就算有人真的做到了你说的那种事，也是风险很大的。如果出现什么事故，很有可能他的存在也会被彻底抹杀——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我倒觉得纽特说的那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不过如果真有人那么做，不停循环，那不就相当于陷入了莫比乌斯环吗？”雅各布嘴里含着饼干，含糊地说。

“莫比乌斯环？那是什么？”

“哦我忘了你们应该都不知道这个。”雅各布吞咽下盘子里的最后一块饼干，努力比划着，“这是我们麻瓜世界的一个学者发现的。我也没法用三言两语讲清楚。总而言之，大概就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循环？”

“……莫比乌斯环。”纽特闭上眼，那片花海又一次浮现出来。

5.

深夜，魔法部。一场不为人知的审讯正在进行着。

忒修斯是个耐心的猎人，他在以身为饵，引诱猎物落入陷阱。

“告诉我，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哪里？”男人的话语如同利刃般尖锐，魔杖顶端闪着绿色的光芒，“我的耐心很有限。”

“我真的不知道！”特拉弗斯惊恐地辩解，“我也试图探查出邓布利多要去哪里，但是他太过狡猾了，魔法部用了许多方法，都无法得知他的去向。我只知道和邓布利多一直保持联络的人是纽特斯卡曼德！”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男人眼底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随机他轻蔑地嘲讽道：“魔法部……还真是一如既往愚蠢没用啊。”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决斗，是任何人都无法插手的，魔法部无法介入，就算你也……”

“你的废话太多了。”男人嫌恶地抬起魔杖，特拉弗斯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料定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一定会是一记恶咒。

“一忘皆空。”

无人知晓。忒修斯悄然离开魔法部。他并没有杀了特拉弗斯，倒也不是念及旧日的上下级之情。用时间转换器轮回了这么多次，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他的灵魂也已污浊不堪了。但是这一次，当他习惯性地想念出那个咒语时，他却没来由地想起了纽特的话“忒修斯和我一样，我们都以赫奇帕奇为荣。”

他漫无目的地在寒夜里前行。赫奇帕奇那金色的光辉，再也不属于他了。听闻赫奇帕奇从霍格沃茨创立之初从未出现过一个黑巫师。那么也许他的存在就是对学院千百年来的荣誉与褒奖的亵渎。

他的灵魂千疮百孔，在这寒风中，也许下一秒就要被撕裂。风声是夜幕在呢喃低语，究竟是嘲笑他的执迷不悟呢，还是叹惋他的痴心无悔呢？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月亮躲在云层之后，纯洁的月光再也不会赐予他悲悯与爱怜，他无法得到救赎了。

无尽的轮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负担。时间转换器的副作用让他的感情变得淡漠，记忆也越发模糊。这一次他必须要拯救纽特，否则也许下一次的时间旅行中，他会连那唯一的能够让他用尽全部力量去爱的小月亮也记不住了。那么他的存在便会毫无意义，他最终大概会沦为失去感情也没有归宿的怪物。

他闭上眼，像刚从酒吧买醉一场的酒鬼们一样展开四肢，仰面躺在地上。又像个被抛弃的破布偶，任由自己在黑夜和寒风中沉沦。

6.

邓布利多终于寄来了一封信。

当然，按照惯例，这封信只有纽特可以收到。它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出现在了纽特的枕头下面。纽特发现了它。一只棕色的猫头鹰看着纽特拿到那封信，在窗外冲他拍拍翅膀，算作告别。众人围坐在一起，注视着纽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

亲爱的纽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大概已经被忒修斯抓住了。不必惊讶，我知道你为了让我安心，所以在上一封来信中说忒修斯只是暂时失踪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样的善良有时候会让你对别人的恶意毫无防备。事情并不像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但好在，忒修斯的灵魂还不算无法修补。现在，去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默念那个名字，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我知道你的同伴一定会为你担心，但是谨记，无论他们如何坚持要和你一起去，你都要坚定态度，只你一个人去。

                              你忠实的朋友     

                              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完完全全是一封给纽特的私人信件。看完这封信，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中。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纽特感觉到一阵晕眩，同时心中涌现出许多疑问。忒修斯绑架了邓布利多？如果只是想让自己远离邓布利多，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未来的忒修斯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如果忒修斯抓住了邓布利多，那么邓布利多将无法按照约定和格林德沃决战，自然这场万众瞩目的大战就会以“邓布利多临阵脱逃，格林德沃获胜”作为结局。

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去找到邓布利多并且让忒修斯放了他。但是邓布利多却让纽特去有求必应屋……

想到这里，纽特意识到了邓布利多的用意，他攥紧了手中的信纸，下定决心站起来：“大家都看到信的内容了吧？既然这样，那就按照阿不思说的……”

“我不会同意的。”蒂娜也站起来，“这么做太冒险了，况且如果这封信是邓布利多在被胁迫的状态下写出来的呢？也许这就是个圈套，你不能……”

“即使是个圈套，大概也是忒修斯设下的。”纽特歪着头，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一个月以来，纽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那么我心甘情愿陷入这个圈套。只要有一丝可能可以让忒修斯变回以前那个他，就值得我去试试。”

“纽特，有时候我会感觉，你很任性。”蒂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夺眶而出，“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对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了抱她。

与此同时，邓布利多正在和忒修斯进行一场对话。

“邓布利多，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吧？”忒修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子上的一个摆件，邓布利多就坐在对面。可他却没有立刻带走他。

“当然，时间转换器的事情，那孩子都告诉我了。”邓布利多依然和善地笑着，“忒修斯，我不仅知道你从哪里来，还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忒修斯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烦躁。他很讨厌邓布利多这种游刃有余的笑容。就好像所有的事情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事实上，经历了数次轮回的忒修斯已经见证了许多次邓布利多失败的结局。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他忍不住把纽特所遭受的痛苦结局的一部分原因归咎为邓布利多的错。

在上一个回溯结束之前，他对这位邓布利多的恶意达到了巅峰。在进行新的时光旅行之前，他特意来到了纽蒙迦德关押邓布利多的牢房。他冷静而残忍地宣告了邓布利多的失败。告诉他纽特被处以绞刑——这是一种来自麻瓜的残酷刑罚；雅各布被抓住了，他即将被当作麻瓜之中的“危险分子”典范，由格林德沃亲自公开处刑；奎妮疯了，蒂娜和拉莉带着半疯的奎妮一边躲避格林德沃的搜铺，一边艰难地计划营救……

叙述完所有的一切，忒修斯像预料之中那样，看到了邓布利多的表情变得痛苦。他的心理得到了扭曲的满足。“看啊，就连伟大的邓布利多也救不了所有人，”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叫嚣着，“只是经历一次这样的结局，就让你感受到痛苦了吗？邓布利多，我可是经历过数百次这样痛苦的结局。”

他也会觉得自己是在逃避。每当进入下一个轮回，重新回到一个月前，他就又变成了那个阳光开朗的忒修斯。有时候他会觉得，也许自己只不过在扮演“忒修斯”这个角色。真正的忒修斯早就随着第一个世界的纽特一起被埋葬在黑暗之中了。

“既然你是从未来过来的。”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问道，“不妨给我讲讲，格林德沃胜利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吧？”

“……我不记得了。”忒修斯像个漠然的旁观者，“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如何。对我来说，无论掌权者是魔法部还是格林德沃，如果纽特不在了，一切都毫无意义。”

“好吧。”邓布利多耸耸肩，他看了看怀表，“年轻真好，还可以有力量去这样炽热疯狂地爱……这么想想我好像确实不算一个成功的老师。但我还是建议你能和纽特好好谈谈。”

忒修斯不动声色地拿出了魔杖，只要简单的一个咒语，他有把握击倒邓布利多。但是……这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邓布利多看了看窗外：“我猜，格林德沃的手下一定跟着你过来了吧？忒修斯，我从来不认为你和那些人是同样的人，想必你也这么认为吧。请允许我的失陪，现在，我得去处理那些家伙了。”

“你……”忒修斯握紧了魔杖，但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不仅因为邓布利多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又一次想到了纽特的那句话。邓布利多微笑着，他隐约听见邓布利多对自己说：“再见。”他的意识和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就好像被人拖着幻影移形一样。

一切再次清晰起来，忒修斯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有求必应屋。并且纽特也在这里。

“是邓布利多让你在这里呼唤我的？”忒修斯突然感觉到荒唐的可笑。

“阿不思认为你的灵魂还可以修补。”纽特抓住忒修斯的手，“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也愿意为你尝试。”

“是吗？他真的这么认为？”他轻轻拨开纽特额前的刘海，俯下身像个温柔的恋人在纽特耳边低语，“看来他也有失算的时候呢。”

他是个娴熟的猎人，只不过略施小计，没想到猎物自己踏入了他不算完美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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