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东方芜穹睁眼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说好的不会耽误今日行程呢？

看阳光，这都正午了还没人喊他起来？

“家……家主大人你醒啦……”

寻声抬眸，导致他晚起的罪魁祸首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笑得分外心虚，见他掀开被子起身便连忙拿来一件里衣为他披上。

“我的衣服呢，不是从胜儿那里拿了一套吗？”

东方芜穹无意去拢松垮的里衣，急于赶上众人返程的进度，心里琢磨着耽误的事情要如何处理。

“在储物袋里，那个不急。”面对东方芜穹递过来的询问目光，东方纤云了然道：“传送阵法已经做好了，家主大人还可以再休息两个时辰左右。”

“结阵所需的符不是早就用完了吗？”

“我都金丹期了家主大人……磕点儿回气丹，一个传送阵还是能搞定的。”

“胜……”

“三路和八戒都先出发啦。”

困意尚在，听到时间还来得及，东方芜穹稍微放松了些，睡眼惺忪地想着有没有遗漏哪些问题没能善后，得出“没什么要紧事”的结论后干脆头一歪向旁边倒去。

东方纤云自然接住困倦的人搂在怀里，拿个枕头倚靠在身后，将方才被怀里人踢开的被子重新盖了回去，也遮住那莹白双腿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指印和齿痕。

回笼觉只需一刻钟便足矣，东方芜穹再次睁眼时仍倚靠在东方纤云怀中，舒适到不愿醒来。

只是……昨晚的账还没算呢。

既然不着急赶路，那就把私事好好理理。

“东方纤云，昨晚……”

东方芜穹坐直上半身离开东方纤云的怀抱，还没等声讨的话出口，坐在床沿的人迅速下床，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在他面前：“家主大人我错了！！！”

“哦？”如此自觉倒是省事不少，东方芜穹转身直面跪在地上的人，双腿交叠坐在床边：“那说说看，错哪了？”

东方纤云的视线在屋内乱飘，面上燥热，但还是顶着羞耻感老实承认自己昨晚的罪行：“不该那么急躁……不该不听家主大人的求……家主大人的话！还有不该……把那里……弄得太满……会很涨很难受……”

声音越来越小，除了心虚便是害臊作祟，没了情欲促使的冲动才意识到昨晚稀里糊涂地做了什么荒唐事。

“就这些？”

不咸不淡的语气传递出危险的信号，东方纤云自然知道东方芜穹指得是哪一件。

“还……还有……”再难言之于口也得继续下去，东方纤云握在一处的双手指节紧张地相互扣着，磕磕绊绊回答道：“不该……打……家主大人……”

的屁股。

最后三个字无论如何也无法明说。

如果忽略内容的话，东方纤云这幅模样倒有几分乖小孩做错事的样子。

东方芜穹冷笑一声，抬腿将足心抵在东方纤云肩膀，紧跟着用脚趾挑起人下颚。

“刚相处第一天就敢打，是不是再过些时日便敢关起门来欺辱在下了？”

如此一来，衣摆下未着寸缕的风光尽数展现在东方纤云眼前。

东方纤云本已打好长篇大论的道歉腹稿，此刻竟忘得干干净净。

喉结微动，东方纤云的目光下意识落到那处，在意识到失礼后迅速移开：“不会的，只要家主大人不愿……”

“我何时说了‘不愿’？”

东方芜穹似乎已经消了气，但东方纤云却没有慌张的空隙，因为东方芜穹正在用脚尖勾他的耳垂。

“噗……真可爱。不过嘛，比起床笫之欢上的小插曲，在下更介意的是——美人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不是说过，‘想把我怎样都可以’的么？”

东方纤云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燥热也褪去些许。

片刻后，制住东方芜穹还在乱动的脚，握着东方芜穹的脚踝，在那足尖落下一吻。

“我想，成亲。”

自脚尖传递到心口的温软，以及东方纤云认真的模样，打消了东方芜穹继续调戏的心思。

“现在？”

你怎会不清楚你我身处的位置担负着怎样的重责。

“给我些时间。待一切尘埃落定，与我结为双修道侣，您……可愿？”

“真是一个诱人的大饼，但美人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无论是东方家族内的明争暗斗，还是大小门派与玄铭宗或逍遥门的矛盾……”

“逍遥门大师兄和玄铭宗大师兄公然结亲的消息足以便引起许多本没必要的麻烦，更何况这也算族内之事。现在的逍遥门走出的每一步棋都容不下丝毫差错，玄铭宗内部的情况……家主大人比我更清楚。”

“所以？”

“所以……请家主大人给我些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直到有资格与你并肩。”

字字铿锵。

东方芜穹直视那坚定的目光，试图找出几分犹豫不决以推拒这如同风中残烛般极易熄灭的诺言，但只能望见决绝与乞怜。

直面一切阻碍的决绝，对东方芜穹卑微的乞怜。

倘若是年轻人以满腔赤诚的纯粹生命像如今这般对东方芜穹宣誓，他心底不会泛起丝毫波澜。毕竟年轻人嘛，最不缺的就是青春的意气风发和热血，一时冲动上头便轻易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再于中年后悔都是见惯了的戏码。

东方芜穹本也是抱着“互相爱慕便足够，无需心意相通”的态度迈出了第一步。

……说得直白点便是：只打算玩玩，任何一方腻了就彻底放手。

眼下这位小辈——东方纤云，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真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却也最难割舍，理性告诉东方芜穹，敷衍应和一下便够了，他未必输得起。

但心底还有另一道声音在向东方芜穹渴求:

你明知东方纤云所具备的成熟心性和那可怖的行动力很难看做仅有二十多个年岁的积累。尽管你不清楚各中缘由，尽管他处理某些情况的手段还不够成熟，但东方纤云绝不必跟印飞星和胜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相提并论。

你明知眼前人的真心并非作伪。

你明知眼前人在为你孤注一掷。

他那么怕死，但还是向你敞开怀抱。

哪怕你还没考虑出个结果，先抱抱他呢？

“诶，求娶可不是用这种姿势。”东方芜穹抽回快被东方纤云握出虚汗的脚踝戏谑道：“这样在下会认为，美人仅仅是馋这副身子。”

方才严肃到压抑的氛围顷刻消散，东方纤云虽然感到羞愧但难掩诚实：“有……有一点儿确实是为了这个……就一点点！主要还是喜欢家主大人！”

好在已经习惯了被东方芜穹调戏，东方纤云很快冷静下来，重新整理好心情，右手掂起东方芜穹左手，拇指指腹抵在东方芜穹的手背，单膝跪在东方芜穹身前。

“这是我那个时……家乡，求婚的礼仪。东方芜穹，你愿意同我成亲么？”

这次，东方芜穹仅仅迟疑一瞬。

……嘛，这场豪赌的输赢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东方芜穹手腕翻转，食指微屈勾起东方纤云下巴，俯身同东方纤云唇舌纠缠，东方纤云亦起身回应。

温柔缠绵的吻总会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于互通心意的二人而言更甚。

东方芜穹环住东方纤云脖颈，在东方纤云耳畔轻吐气音：

“辜负我的机会只有一次，东方纤云。永宁峰只给你的聘礼留位置，你的未来也仅能留给我，这是我们二人的约定。”

“真霸道啊，家主大人。”语气中不见丝毫怨怼，尽是得偿所愿的欣然。

“很霸道吗？在下还想说‘违约的人，魂飞魄散、不得善终’呢。”

玩笑般的话语未被置之不理，东方纤云握紧掌心温热，庄重道：“倘若我违背约定，便让我魂飞魄散，不得善终。”

“那万一是我先违约了呢？”

“家主大人不会违约。”

“万一呢？”

“没有万一。”

“美人就这么信任在下？”

在东方纤云递来的热切眼神中似乎藏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东方芜穹竟无端心生寒颤，以至于脑海中转瞬即逝过一个荒诞的错觉……

可眼前人分明笑得温柔敦厚，像逍遥门那只与人热切相贴的大黑猫，只需摸摸头便能愉快地蹭他手心卖乖。

“对呀，家主大人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如此憨厚的笑容足以扫清一切阴霾，眼前人依旧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想来东方纤云也没胆量对他做出出格的事，何必疑神疑鬼。

但好像还有一件事没说清？

“美人还记得进入深海之境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啊？什……卧槽！！！”

是对卜算天说的那句：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诶呀呀，美人该不会是有纳二房的打算吧？”

“不会的！！我们新时代青年坚定一夫一妻制绝不动摇！！纳妾这种陋习才不……”

“那是打算兑现哪个承诺呢？”

“当然是和家……”

“先说好哦，不要有胆子抱有先利用与天道使者的婚约再和离的想法。”

“那还用说！！！我和算天之间纯洁得啥也没有！她只是个爱看我和别的男人贴贴的腐女！我们约定婚约也是为了……唔！”
轰隆。

天雷乍响，东方纤云想起先前与印飞星共享秘境情报时，也如现在这般动不动便跳出来几声惊雷打断。

“怎么都从秘境出来了还不让说啊！”

完了完了这下怎么解释得清！！！

“回去后我一定会和算天商量出折中的办法，绝对不会把这个婚约坐实！她也不想我也不想！我俩纯老乡儿！”

东方芜穹一言不发，眼看着东方纤云急得团团转。

“家……家主大人说句话呀，不行再揍我一顿，保证乖乖挨揍不还手！别不理我……”

东方芜穹本打算再逗逗急得跳脚的大黑猫，却意外看到那金眸竟是湿润起来。

“诶诶诶？！怎么还哭了？”

“是我欠缺考虑，家主大人怎么责罚我都行，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好好好，理你理你。别哭啦我没介意，知道你和她都有说不出的苦衷，我不强求真相，也相信你能处理好。刚才逗你玩呢，别哭啦……”

这是得了个道侣还是得了个孩子，怎么还得哄着来。

心里嘀咕也不耽误手上摸摸拍拍哄哄，东方纤云倒是变脸如翻书，给了台阶便欣喜地起身搂着他亲亲：“家主大人最好了。”

“好、好。”

嗯……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