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记得，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前来探望里昂的那天很冷。



其实，克里斯得知里昂遇险的消息，是在东欧返回北美的飞机上。那时他带领自己的小队刚刚歼灭了已作恶多年的米兰达，虽然任务有惊无险，他成功救出并带回人质与她的母亲，但父亲却为了拯救女儿而自愿牺牲。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结果并不能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虽然雷德菲尔德成功救下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和她那被囚禁起来的母亲，代价却是要以父亲的牺牲来交换。



克里斯还未来得及从那位平凡却又伟大的父亲的逝去，以及BSAA令人琢磨不透的诡异行径中回过神来，在返回北美的途中，就又接到美国总统直属特工里昂·S·肯尼迪身负重伤、危在旦夕的消息。



起初克里斯对这个消息抱有难以置信的怀疑，虽然他明白，里昂的工作和自己一样充满变数和致命的危险，但以自己对里昂强悍的战斗能力了解，及其多年活跃在反生化武器一线的丰富经验，克里斯始终很难相信，里昂会在一场看似十分普通且常规的行动中，伤得如此严重。



直至他看到里昂躺在由美国海军控制的军方医院ICU的病床上。



由于里昂·肯尼迪伤情严重，尽管在这段时间中，他一直都有美军以及DSO强力的医疗支援，但他目前仍处于术后昏迷状态，且情况时有反复。所以克里斯没有获准进入病房，只是站在探视的玻璃窗前看着肯尼迪。



里昂插着呼吸机，本应握枪的手上布满细密的伤口，克里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站在玻璃窗外也能清晰看见。



病床旁的心电监测仪规律地的发出“嘀嘀”的声音，电子屏幕上幽幽的绿色指数和曲线也在跳动，在这样的声音里格外令人感到心悸。



因为他们谁都说不准，这到底是离肯尼迪醒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又或者，这是他的生命和意识都在逐渐抽离。



他不愿去想，自己会迎来另位老朋友离去的一丝丝可能。



克里斯紧抿着嘴唇，神情严肃，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而后，他在那徘徊片刻后便转身离开，走出病房探视区的大门。



雷德菲尔德低垂着眉眼，脚步缓慢地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上，清洁的工作人员推着清洁机器与他擦肩而过，一阵消毒水的气味钻进克里斯鼻腔，洁白的地板上尚未干透的水渍一路跟随着移动的步伐向前蔓延。



直到克里斯的视线由此触及到，拐角处的自动贩卖机。



他决定去买杯咖啡。



之前，克里斯一直在为温特斯一家的事件奔波，尘埃落定之后，时间并没有给他机会喘息，他必须马不停蹄地将幸存者安排至安全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他始终很难好休息，桩桩件件的麻烦如同雪花纷至沓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克里斯繁杂的思绪让他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他向机器里放了几枚硬币，在机器的显示屏上选好自己想要的咖啡，贩卖机立刻轰隆作响地自动运转起来。



而他也的确如看起来那般心不在焉，因为克里斯的动作一反常态地比以往缓慢许多。他似是悠闲地站在自动贩卖机旁，等着他的咖啡从的取物口掉落下来，眼神却“出卖”了他此时心中凌乱的思绪。



克里斯还没有厘清欧洲那摊子麻烦事儿，他很清楚，自己和这些事儿的纠葛还没算完，可他还来不及将一切平息下来，便猝不及防得知了里昂遇险的消息。



医院里十分安静，只有手术床从走廊被推行，和偶尔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雷德菲尔德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虽然他并不仅仅只是在长时间高强度的任务之后，感到生理上的疲倦，还有在历尽艰险后，身体也许逐渐开始从危险的状况中抽离出来，可长时间紧张的神经却仍被那些所思所想而困扰。



“抱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克里斯身后响起，“请问，你还要继续用这台机器吗？”



克里斯恍如猛然从梦中惊醒般转过半边身体，才定睛看清，一个穿着医生制服的短发亚裔女人神色自若地半仰着头望着自己。



仿佛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你......”克里斯疑惑间正下意识要开口问她，女人似乎早有预料他想说什么，登时皱起眉，冲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似乎示意他别在此处开口。



“噢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克里斯很快心领神会，弯腰拿到自己的咖啡后，再让开大半空间，好让女人假装自己要使用贩卖机。



“没关系。”女人这次没有再看他，自顾自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好像他们确实就是在医院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遇到的陌生人而已。



克里斯则半倚在墙边喝着咖啡。



贩卖机在响了几声之后又「吐」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女人拿起矿泉水后便打算离开，她在经过克里斯面前时，用只有他们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道：



“也许你该出去透透气，医院里的空气让人变得压抑。”



雷德菲尔德只是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并没有再回应些什么。



尽管克里斯心中满是疑惑，比如她为什么将自己装扮得像个医护人员，比如她为什么装作根本不认识自己。但他能够明白她话里有话暗示自己出去再谈，于是他没有拦住她的去路，而是目送穿着医生制服的艾达独自走了出去。



在刚刚她走过自己身边的那短短几秒，克里斯能看见艾达眼底泛起的疲倦与担忧。



虽然想到的那些已有时日的往事，克里斯仍会感到撕心裂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无法说自己早已对那些事心无芥蒂或毫无怀疑，但从那些她所提供的，关于米兰达的情报来看，艾达不会是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走出了医院。艾达没穿着刚才那身医生的白色外衣，不知她什么时候在哪里重新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行头。



正值冬季，户外的温度和医院里充足的暖气相比骤然降低许多，克里斯看到艾达双手插在大衣外套的口袋里，站在不远处河边的石栏前。



一阵寒风吹得他衣角也飞了起来，露出了半边特制的紧身衣，他拢了拢自己大衣衣领后朝艾达站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将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艾达身旁的石面上，艾达低头看了一眼后很快抬起视线，望向跟随自己走出医院的克里斯，他站在一旁，视线远眺远处的河面，手里还攥着刚在贩卖机买的咖啡罐。



“任务顺利吗？雷德菲尔德队长。”艾达没有进行礼貌形式上的问候，开口便问得十分直接。



虽然她现在并不是很想喝咖啡，但艾达伸出手摸了摸咖啡纸杯，想让自己冰凉的手能在寒风中找到一点温度。



“边走边说吧。”克里斯十分警惕，他环顾四周，医院周围时有穿着迷彩服的军士出入。任务时的状态和留下的习惯，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放下。



言毕，克里斯同艾达沿着河边缓慢并排行进，但中间隔着一些距离。艾达没有再率先开口，她听到自己高跟鞋踩过地面时发出的声音，耐心等待克里斯的回答。



“米兰达被歼灭了。”克里斯声音低沉严肃。



“看来那些情报多少帮上些忙。”艾达平视着前方，她看见一个小女孩跑向坐在河边长椅上的女人，她猜那应该是女孩的妈妈。



克里斯对于米兰达之死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但艾达知道那一定是一场堪称惨烈的战斗，因为克里斯的部分情报就来自于她的提供。



这不是艾达以往的行动作风，至少，她自己也没有想过，会和克里斯的小队会有工作或任务上的交集。



原本艾达得知克里斯脱离BSAA，向其提供关于米兰达和霉菌的相关情报，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接近温特斯一家，如果顺利的话，她也有机会进入米兰达的「老巢」。



而这一切都被里昂在关塔那摩遭遇的意外状况改变了。



当艾达得知里昂不知何种原因，原来只是情报调查的任务，却将他困在关塔那摩的监狱里束手待毙。她不得不放弃跟随克里斯接近伊森·温特斯的任务，转而前去营救当时身陷囹圄的肯尼迪。



克里斯则在这样的情况下，临时召集自己的小队、改变任务路线孤军深入敌营。



起初，因为伊东尼亚之事，克里斯内心深处还是耿耿于怀。坦白说，他并不是很信任艾达主动提供情报的行为，甚至怀疑她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更不要说，情报信息中，她所提及的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



米兰达变成了温特斯的妻子？如果她是为了解释当年航母上那一幕，这未免也太过天马行空。



“你可以不相信我，雷德菲尔德。”



艾达面对克里斯的质疑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淡淡地将情报文件袋放在他的面前，说得十分平静：



“但伊森·温特斯和他的女儿没时间再等了。”



“为什么告诉我？”因为事态严重，克里斯最终还是选择暂时压下过往的恩怨，专注眼前更重要的事。



“我有我的目的。”艾达如预想之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对自己抱有其他目的这件事，在克里斯面前十分坦诚。



当时克里斯始终对此感到疑惑，而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不知究竟的状况亦十分致命。



所以直到他得到确认情报，才决定动身前往寻找伊森。可就在任务开始前夕时，艾达却因为里昂临时变卦暂停此次任务。



克里斯才联想到，当时里昂在兰祥奋不顾身保护的那个看起来和艾达一模一样的女人，可能不仅仅只因为她是一个“关键证人”。



同样，里昂与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的关系，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当时是因为里昂你才改变行程。”想到如今躺在ICU的里昂，和同时出现在这里的艾达，克里斯很难不做此猜测。



“说来话长。”



艾达如此回答，说话间她的叹息化成了一阵白色水汽：



“但不是因为这件事。”



他们仍在寒风中行走。路上零星的行人，无一不是穿着厚重，包裹严实。



“他们调查清楚里昂遇险的原因了吗？”克里斯皱眉问艾达。



“海伦娜说是自杀式袭击。”当然，艾达故意省略了大部分里昂遇袭时的细节，特别是海伦娜所提及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你相信这个解释？”不知是因这个说法过于官方，还是被河边的寒风吹得清醒了许多，克里斯突然转过了话题。



“当然不。”艾达身形顿了顿，她很快调整过刚才瞬间凌乱的步伐，继续向前走。



“但里昂目前的状况，不宜再生事端。”



她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说法，因为目前里昂的性命才是第一优先。



不过，艾达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在心中如此想。虽然她明白，这个同样与她和里昂自从浣熊市事件以来，就一直在此间沉浮的男人，其实值得信任。至少，她相信里昂是信任他的。



艾达曾无数次在诸多情报上见到过他的名字，克里斯·雷德菲尔德。



她知道，安布雷拉倒台之后，克里斯一直奋战在反对生化武器的前线。只不过因为身份和立场，艾达几乎未曾与他产生过交集，直到他们都不约而同出现在兰祥市。



克里斯在东欧带领的小队，在卡拉·拉达梅斯的诱骗下全军覆没，而那个女人见鬼地顶着自己的模样招摇过市，以至于雷德菲尔德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罪魁祸首。



艾达对此感到无奈和极其烦躁的困扰，但她却很难将此彻底怪罪于克里斯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她选择避免与克里斯的正面冲突。



即便在那场事件结束之后，考虑到克里斯仍在BSAA效力，艾达始终避免与其产生任何接触，她不想惹祸上身，更不想让里昂因此受到牵连。



彼时，艾达得知BSAA误将航母上死亡的卡拉当作自己，而判定自己已为死亡状态，她甚至觉得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直到近几年，克里斯和BSAA产生了严重分歧之后分道扬镳，他决心脱出这个效命过的组织，转而率领一支属于自己的小队浴血奋战。



艾达突然觉得自己某种程度来说，和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如今的状态有些相似。而当艾达最终决定尝试和克里斯接触并与他进行情报交换时，已经距离克里斯与BSAA「离心离德」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见到克里斯时，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虽仍如印象与情报照片上那般高大，且浑身充满了一股值得信赖的气息，却不可避免地令人能明显感觉到他脸上沧桑的痕迹。



关于安布雷拉和生化武器，艾达和里昂经历过许多，而克里斯则比他们见识得更早。



“你说得对。”



克里斯出声将艾达拉远的思绪扯了回来，他们已走了一阵，距离里昂所在的医院有一段距离，他本还想问艾达伪装成医生模样，是否为此。可转念一想，克里斯又觉得多此一问。



“最近有谁来看过他么？”克里斯在努力试着换个方式，和惜字如金的艾达将这段对话进行下去。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她以一种极为引人怀疑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以及冒险与自己的碰面，不是毫无原因的。



“很多。”艾达垂眼长叹，口中的白气很快在空气中消散，她似是不太想提这个话题，但还是接道：



“他的同事，管辖他的军官，他的父母，以及......”



艾达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出来：“他的妻子。”



克里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艾达，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他并不是才知道里昂已经结婚这件事，而是意外艾达对此反应如此平静。



假如，他们确实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关系。



“别那副表情，雷德菲尔德。”艾达翻了翻眼皮，语气有些冷淡，“我知道他结婚了。”



克里斯从一开始就极其深沉又严肃的表情，在此时终于有了松动。他看上去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耸耸肩，语气难得带着笑意说道：



“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复杂。”



“对此，我不会否认。”艾达翻了个白眼，答得轻描淡写。



克里斯并不是对此毫无好奇，因为他很难想象要如何维持此间平衡，而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正确时间。



不过，里昂的女人缘一向很好，这点克里斯一直都知道。



可显然他面前的女人并没有因为另个角色的存在，而感到愤怒或者被背叛。



其实艾达根本不在意那个女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在她与里昂所经历的那么多生死存亡的关头面前，这根本不值得一提。



令她更在意的，其实是里昂的父母。



在里昂被运输机送回美国医院后，他的父母第二天便抵达此地探视自己重伤昏迷的儿子。



在她众多的设想中，这样的见面方式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所以在这场艾达毫无准备的会面中，她没有逃避，但也只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满脸沉重和悲伤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艾达没有见过他们，对他们的了解大多来自于里昂的偶尔提及——他成长于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位正直严格的父亲，和一位温柔有趣的母亲。



她不是没有办法充分了解关于里昂的家庭成员，以及有关的点点滴滴。只是她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探听关于他的一切。



如果一定要说，艾达始终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她不愿将他与他的家人当作情报对象。



他的家人本就应该拥有这样的隐私和空间。



她隔着病房房门的玻璃，看见里昂的母亲将脸埋进他父亲的胸膛小声抽泣，而里昂父亲镇定地安抚着自己的妻子，另一只握着里昂缠满纱布的手却在颤抖。



“他的家人还好吗？”克里斯和里昂私交甚笃，但和艾达一样，与肯尼迪家族的交集几乎为零。



“不太好。”外面的风有些冷，艾达将手塞进外套口袋里，继续前行。



“他的妈妈很担心，而他的父亲......”



女人没有再说下去，又叹了一口气。



他的父亲强忍悲痛，坚持自己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不属于男人的脆弱。几乎没人注意到，在里昂母亲离开病房短暂平缓情绪的时间里，他在儿子的病床前红着眼睛站了很久。



只有艾达看见了。



“那你呢？”雷德菲尔德问得艾达有些猝不及防，“你还好吗？”



虽然克里斯看上去很像是，长期在男人堆里打滚、粗枝大叶的美国士兵，但事到如今，无论是艾达在此处现身，还是她出乎意料地提及里昂的家人，他都能看出来，里昂对艾达来说，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意义。



艾达闻言反问：“怎么，我看起来很糟糕？”



艾达穿得有些单薄，寒风中她身上也就只有那件大衣能够起到御寒的作用，但女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冷风的肆虐。



克里斯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没有回答，只是从大衣胸前的内袋里，掏出一只烟盒并抽出一根香烟，熟练地塞进嘴里。他还没有点烟，就从余光里看到艾达似乎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段距离，并侧过了头。



克里斯心里一沉，又默默地把烟盒塞回了大衣口袋里。



“你就打算这么衔着走一路？”艾达故意略带嘲笑意味地问他，好让自己的话没有那么刻意。



“我在戒烟。”克里斯回答时的发音，因为嘴里没有被点燃的香烟而变得有些呜呜囔囔，他接着道：



“伊森死了，所以我以后会时常去看玛丽。”



“伊森·温特斯死了？”虽然艾达看起来并不十分意外，但克里斯还是能够从她明显上扬的语调中听出来，艾达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克里斯吸了吸鼻子，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在心里感到悲戚。



艾达垂下眼没有说话，她和克里斯不约而同在一处河面观景台停在脚步。改变任务的艾达起初还能分心关注温特斯一家的动态，随着华盛顿的局面越发混乱，她与里昂的境遇也逐渐变得危险起来，她相信克里斯小队的能力，也需要更加专注才能顺利同里昂离开关塔那摩。所以她一直相信，伊森一家能够顺利离开那里。



艾达也明白，自己需要这样的结果。



“我以为你说他们很安全。”所以艾达理所当然地认为温特斯一家都安全脱险。



“可惜，不是全部。”克里斯摘掉了那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在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可疑的路人之后，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说：



“现在该来谈谈你了，王女士。”



“呵。”艾达冷笑了一声，她望着克里斯十分严肃的表情，他看自己的样子，好像在他面前她如同一个随时可能引发世界大战的危险人物。



虽然克里斯确实到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比如呢？”艾达一如既往摆出她那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向来不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包括里昂。所以艾达不是看起来有些严肃得不好接近，就是所有事情都不太能让她上心。



但，里昂的事除外。



其实雷德菲尔德知道自己的揣测有些离谱，所以克里斯开口前，在心中犹豫许久，但温特斯一家的经历，始终让他难以放下对此事的介怀。



他想，也可能是自己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里昂后，他那责无旁贷的信念又开始运转。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克里斯的眼睛明亮，好像他能看穿一切，这看起来更像他在S.T.A.R.S小队工作时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达对这个问题有些嗤之以鼻，她不禁在心中讽刺了克里斯一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那是她能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别装了。”克里斯似是对艾达故作不知的反应有些恼怒，他紧紧皱起眉毛，连眼下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我没猜错的话，里昂是不是要当父亲了。”



闻言，艾达脸上的表情有瞬间收紧，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她盯着克里斯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他是否在试探自己。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怪异，雷德菲尔德。”



艾达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她知道克里斯的来历，也相信里昂与他所建立的深厚友谊，所以她完全不担心克里斯会以此为筹码来利用自己。



“我就当你这是在说yes了。”克里斯没有接她的话。



“我可什么都没说。”艾达也不打算承认或是否认。



其实，艾达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种事情不该再被第三个人知道。可是本能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在这个时候要是能够争取到克里斯的帮助和信任，对她和里昂来说，都不会是件坏事。



“你还在犹豫。”



克里斯不介意艾达的拒绝坦白，反而更加认真起来，在艾达看来，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说是否会触及自己抗拒谈论的禁区，克里斯诚实得令艾达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让自己尴尬：



“因为与里昂无法达成一致意见，是吧。”



“别多管闲事。”艾达回应的语气多了几分不友好的冷漠，她是个极有界限感的人，更不喜欢这种单刀直入的提问，尤其是在她不愿意多谈的事情上。



“这是为了你着想，雷德菲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