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已经到了可以出去喝酒的年龄了，酒吧的标志有些眼熟，即使是深夜这里也没有多少人，竟然意外是个安静的地方，她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威士忌。她并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伊森也不常喝酒，她几乎在记忆里找不到父亲小酌一杯的记忆。酒保的装扮很复古，有种西部的荒野气息，他用三角巾遮住半张脸，倒是和酒吧的环境融为一体。这里很破，萝丝这才发现，边边角角都有黑乎乎的痕迹，甚至连墙壁都有细看就能发现的菌落。

“这还真是稀客。”酒保搭起话来，萝丝没有理她。“别这么冷漠嘛，这位可是你的熟人？”她抬头看着对方手里的照片，是克里斯在这间酒吧拍下的照片，萝丝叹了一口气把酒杯放下了。“你知道我是谁？”

这次酒保愉悦地笑了起来，他把双手握在一起搭在吧台上。他的声音有些耳熟，萝丝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一个开始在菌网里翻箱倒柜父亲记忆的时间。“萝丝玛丽·温特斯。”他又递给萝丝一个酒杯，不过里面装着的是大麦茶，萝丝撅了撅嘴。“你喝这个东西，我可以奖励你一个故事。”酒吧哄骗到。“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个手段太无趣了，大叔。”萝丝翻了个白眼，她讨厌搭讪。

“是关于伊森·温特斯的故事。”他笑嘻嘻地敲着桌子，萝丝拔枪用枪口指着他的额头，酒吧剩余的客人有一些骚动都被酒保伸手拦下了。“怎么样，不错的交易吧，喝茶对你有好处的。”



伊森死在了爆炸里，更确切地说他在失去心脏的时候就已经是行尸走肉了，真正的伊森·温特斯死在路易斯安娜的家宅中。海森伯格把自己从一堆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发现了已经完全钙化的伊森，他大概是被伊森以结晶的形态带过来的，最后又在大爆炸中吸收了能量。“太糟糕了。”他一脚踹碎了那个跪坐着的钙化物，伊森是整个村庄的噩梦，如果不是那些怪物们都已经死去，他们梦里肯定也都是伊森拿着枪追着他们打得脑浆四溢的内容。“幸亏他也死了。”海森伯格爽快地说。

“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海森伯格为这熟悉的声音哆嗦了一下，他向后仰头，伊森金灿灿的头发背对着太阳晃得他眯起眼睛。幻觉吗？海森伯格看了看脚边被自己踹碎的男人的尸骨，又抬头看了看表情并不愉快的伊森。他从地上跳起来准备逃走，却被黑色的菌丝包裹住脚裸接着狠狠地摔在地上，菌丝把他向伊森拖去，地面开始凹陷，直到最后他整个身体都被禁锢在土壤和菌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哈哈哈，很好笑，好爸爸，放我出来。”

伊森的表情扭曲着，他反复握了握拳，“不是我。”他也有些茫然地解释道，“不是我想做的。”他蹲下靠近海森伯格，心口处闪耀着金色的光，光点汇成没有实体的线连在海森伯格身上。“哇，这是什么？”

菌兽死去的样子都是丑陋的，它们干裂、发臭然后碎落成最不起眼的尘埃，唯一还会接受它们的只有大自然。海森伯格的瞳孔里倒映着这束光，连带着他的胸口都散发着暖意，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对方，却意料之外地穿过了伊森的身体。“哦……”他叹息道，伊森无措地也伸出手，他被土堆绊倒，穿过海森伯格摔在了地面上。

伊森不能触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走出村庄花了他们不少的时间，伊森萎靡不振地蜷缩着，海森伯格想要拖着他走都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于是他愤然离开，还没超过五步伊森就像气球一样被他们之间的光线拽着飞向了他，伊森飘在空中大叫着乱翻跟头，海森伯格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伊森就这样躺在空中被海森伯格牵着。“萝丝……也能看到我吗？”海森伯格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不会安慰别人，同样也不喜欢给别人毫无保证的誓言。

焦土的味道在他们身边蔓延着，所有的痛苦和过往都被火焰灼烧洗涤殆尽，伊森在他身边并肩行走着。不，伊森这样回答道，他不想回家，一个客死他乡的鬼魂没有回去的地方，海森伯格只能作为他的代步机，村庄外还有很大的空地，海森伯格飞起来的时候把伊森丢在了地上，新手爸爸被光线拖拽上天的时候海森伯格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这是报复你和你朋友把我的工厂炸上天！”他指着叫个不停的伊森说，“操你的！”伊森的声音被狂风带走了，于是他冲海森伯格竖起一根中指，“你的家庭教育糟糕透了！”海森伯格喊起来。

他们的第一站是一个小镇，小到一个只有几十人的镇子大家互相都认识，所有人都知道镇上来了一个穿着奇怪的外来人，这点倒是跟村子里很像，海森伯格接受着几个人的打量。“去找治安官。”伊森指了指戴着牛皮帽的一个警员，“告诉他你从洛杉矶[1]开吉普车来的，遇上了山体滑坡。”伊森有些冒犯地打量了一下海森伯格的穿着，“你是去隔壁的镇子参加化妆舞会的。”海森伯格翻了一个白眼，自从米兰达找到他他就再也没有出过那个该死的村子了，他没问伊森治安官是个什么东西，好在伊森是他的现代生活智能机。

“洛杉矶啊，你开了相当远的路来啊。”有些胖胖的治安官和善地说道，“明天会有一辆巴士从城里来，您可以下午乘车到西雅图去。”他友好地提供了一处落脚点，“不过长途旅行您的行李还真是少啊。”

“行李都丢在车上了，山体滑坡的时候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这边可以用支票支付吗？”海森伯格学着伊森的话说，治安官把他们带到了民宿的酒店，伊森教海森伯格填写了一张支票。“请上二楼左转，温特斯先生。”海森伯格点了点头，现在他叫伊森·温特斯了，太棒了，是不是再过一个月他就要付萝丝的赡养费了。

伊森又指使他去买了些常用的衣服，海森伯格执意要戴一顶帽子，他买了一件厚重的外套，现在的西雅图还在下雪。大巴上没有空位了，伊森只能诡异地和海森伯格坐在同一个椅子上，他们交叠在一起——穿模了，伊森不满地在心里吐槽。小镇离他们远去了，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森林交叉着消失在视野中，高楼从海平线升起，海森伯格把脸贴在车窗上向远处眺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他突然感叹道，伊森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距离马车和蒸汽火车的时代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伊森沉默着，他和海森伯格一起看着窗外，洛杉矶的生活也已经成为过去了，所有曾经属于他的生活都已经不在了。海森伯格在街上闲逛着，伊森大喊着让他不要闯红灯，不要乱敲别人的家门，不要在大街上抽烟[2]，他们买了一部付费手机，“去申请一个假的SSN[3]。”三年前的伊森是永远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直到克里斯教会了他如何生活成另外一个人。“我们要去一趟纽约。”

结果海森伯格在唐人街泡了三天三夜，他从街头吃到街尾，自从伊森对着他吼过要求他买东西付钱之后，海森伯格就趁着夜深人静用能力拆了一台ATM机，机器自行打开盖子把钱送出去的灵异现象在第二天就上了新闻。伊森彻底管不住他了，他开始怀疑一切都没发生的话，萝丝有了经济自主权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比如经常和大学朋友出去泡吧蹦迪。

西雅图他们待了整整一周，“不，你不能在天上飞。”伊森要求海森伯格买一张前往纽约的大巴，“没有SSN你也买不到机票，所以我们坐车去。”海森伯格只是指了指一块铁板，“老子飞得比车快多了。”伊森无奈地用手指捏住鼻梁，“飞得太低你会被居民看到然后报警，飞得太高航空管制会发现你，要不咱们被击落要不咱们被客机撞死。”

海森伯格对他的话不屑一顾，第二天他们被警察在地面追着开枪，第三天就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上了国安通缉令。“海森伯格！”伊森怒吼道，海森伯格在拱桥下捂着耳朵，“知道了知道了，我去买票总行了吧。”他让海森伯格把头发扎起来，换了一个金色边框的眼镜，长途汽车快要把海森伯格的屁股坐裂了，他下车之后一瘸一拐，伊森迫不及待地向前走，不知从哪儿而来的菌丝拉扯着海森伯格的大腿，他一边嗷嗷叫一边跟上男人的步伐。

“弗兰克。”海森伯格说，“弗兰克·沃纳[4]，真是个怪名字。”一张假的社会安全卡几乎掏空了伊森的家底，那些是克里斯给他提供工作的时候攒下来的钱，其中的大部分他都存进了和米娅的联合帐户。纽约他们没能待更久，人多眼杂的地方让海森伯格很快就被认出和通缉令上的人有些相似而被举报了，他们辗转到新泽西乘坐飞机，海森伯格几乎要像个孩子一样叫出声，伊森抓不住他的手，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提醒海森伯格不许把飞机拆了研究结构，在村庄那样闭塞的地方他究竟是怎么学到机械学和生物学的。

“书。”海森伯格后来告诉他，“公爵会从外面给我带回来书和信件[5]，不过黑心商人的价格也高得出奇。”伊森想起工厂里不符合海森伯格性格的那些读物，啊并不是不符合性格，伊森思考到，只是他们根本不真的了解彼此而已。

到达明尼苏达州之后他们歇了一段时间，海森伯格找到了一家制造工厂工作，工资少的可怜，多半是因为他喜欢敲敲打打，生活所需费用基本上全都靠偷和抢劫ATM机，伊森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和海森伯格粘在一起的时光里下降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低谷时已经太迟了。结果一起惊人的杀人食人事件[6]震惊了整个州，更多的警力被投到这个案子里，伊森不得不要求海森伯格离开，他们只带了一个行李包。

航班出事了。海森伯格在飞机起飞之前皱了皱眉，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机械发出了不和谐的轰鸣声。“如果我说这架飞机可能会坠毁——”“你可能会被抓起来审查。”伊森不安地敲打着桌板。飞机在下降经过对流层的时候突然侧引擎发生了爆炸，伊森比划着教海森伯格戴上了氧气罩，乘客们尖叫着哭喊着，他们开始向地面坠落。“卡尔！”伊森随着失重撞到了机舱顶，海森伯格死死抓住座椅后背把能力扩散出去，被爆炸撕破的机舱被已经炸毁到废掉的钛合金封锁，着火的引擎被整个丢出，他控制着飞机在最近的平地落下，机长对记者大喊着这是奇迹。

海森伯格坐在救护车后面，他没有受伤，不过救护人员还是给了他一张舒服的毯子披在肩上，“谢谢你。”伊森也坐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一组一家三口身上，父亲抱着哭个不停的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母亲颤抖着双手抱着他们俩。伊森把目光收回来，海森伯格装作没有看到伊森的失落和羡慕。“一时兴起而已。”他口是心非地说，伊森笑了起来。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底特律，海森伯格很快就兴冲冲地加入了汽车行业，甚至大赚一笔开了一家酒吧，伊森也就跟着他一起驻扎在这里，他们逗留了几年，那些菌丝也从各处蔓延了出来，就像藤蔓一般入侵了酒吧。这反倒成了酒吧一个诡异的特色，那些菌丝是活的，却不会伤害任何人，酒保兼老板的兴趣是送常客一盆蘑菇，铁马和马铁蹄的标志挂在酒吧门口，半驯之马（Half Broke Horse）是后来口口相传的店名，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就开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关门。店里的灵异现象也是个有趣的风景，金属制的杯子会自己飞到客人面前，曾经有人问到那次奇迹的飞机事件，老板只是托着腮笑，“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还真是个奇迹，不是吗？”伊森也跟着笑了起来。

伊森会在吧台看书，或者是通过电脑了解一些和生化武器有关的东西，有一次伊森抬头的时候发现一个客人面露震惊地盯着自己，他惊恐地收回手。“有什么东西在敲键盘！”客人大叫起来，伊森急忙站起来，结果他屁股下的椅子也滑了出去，更多的人尖叫起来，最后海森伯格一脸高深莫测地说店里寄宿着幽灵。

“他是一个金发的男人。”海森伯格若有其事地讲到，“我在一个遥远的村落里发现了他，他是一个行走的战神，用剑在魔法的森林里劈开黑暗。”伊森不屑一顾，他想起那本有些黑暗的童话书，不会海森伯格也看过了吧。“他杀死了作恶多端的女巫却失去了身体，所以我带着他离开了。”

酒吧的第三个怪谈就这么出现了。喜欢灵异事件的人常常来蹲点，他们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探索幽灵，最后无功而返地问海森伯格，幽灵究竟寄生在哪里。海森伯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在我这里。”伊森把自己从书本中拔出来，他抬头看着海森伯格，他们仍旧联系着，那道光线仍旧明晃晃地穿过他们的心脏。



“所以……我的父亲变成了结晶？”萝丝把手里第五杯茶喝完，酒保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复原的办法。”他从吧台后的门进去再出来，手里捧着一颗缠绕着迷迭香[6]状植物的心脏结晶，那颗结晶被封在玻璃箱中，钢铁的底座上刻着伊森的名字。“他可能更想要你留着这个。”酒吧把结晶递给萝丝，女孩的眼泪落在盒子上，萝丝抱紧了它。“谢谢你。”她说，菌群熟识这颗结晶，她的父亲，她未曾谋面的保护者。酒保对着她挥挥手，接着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向了一边，又把视线移回萝丝身上。

伊森把手放在萝丝的头顶揉了揉，他穿过了萝丝的身体，萝丝转身离开了，只有酒保看到了一切。

“谢谢你。”萝丝推开门说，“海森伯格。”

海森伯格嗤笑出声，“真是警觉。”他评论道，伊森看起来很自豪，这导致有更多的菌丝和蘑菇从酒吧的角落长了出来，客人们问他们是否能把它们拿走，“随便摘。”海森伯格豪放地说，

“为什么不告诉萝丝我成为了鬼魂？”伊森坐在一旁看着海森伯格调酒，那颗结晶他们保存了很久，久到伊森已经不记得它的存在。

“你要离开了。”海森伯格事不关己地说，“等到你那位恼人的朋友研究出复活你的方法，你就不会再是幽灵了，伊森。所以这样更好。”

海森伯格把酒杯递给伊森，他闻到野莓、苦艾和柠檬的味道，“KISS OF FIRE[7]，尝尝试试？”伊森喝了一口，酸甜和烈火一起滚过他的咽喉。“这样更好。”他赞同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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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没想到我赶出来了！！！！温海七夕快乐啊啊啊啊！

[1]洛杉矶：是伊森在路易斯安娜之前居住的地方，他在洛杉矶当系统工程师

[2]隐约记得美国有些城市是不能在街头抽烟的，必须要到专门的抽烟区，不然会被罚款（不知道西雅图是不是这样）

[3]SSN：social security number，在美国类似于中国的身份证号

[4]弗兰克·沃纳：弗兰克是找了一个和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相近的名字，海森伯格的设计原型是弗兰肯斯坦。沃纳是来自于现实沃纳·卡尔·海森堡的取名。

[5]公爵的书和信件，在工厂里能看到一进屋那里有很多的书还有牛皮纸封袋的信件，工厂公爵的面前也有很多类似的信件，所以这里用了一下

[6]明尼苏达杀人事件，是汉尼拔里的故事（喂

[7]KISS OF FIRE：热情之吻，鸡尾酒的一种，配方：伏特加3/5、野莓香槟酒1/5、意大利苦艾1/5、柠檬汁，柠檬切片1片，寓意：让爱憎分明的人们爱的更深，恨的更透，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永远难忘，其中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点柠檬的酸涩，就像是爱情故事中那翻起的一个小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