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逆着人流，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目光呆滞的看着人来人往，
像是在等待着某个人，

四月，杜鹃花又要开了

与平时一样，学生们都在教室打打闹闹，明知道老师看到了会骂人，依然是玩起来就忘了这回事
只有几个人，显得格外不合群，
有个戴眼镜的小胖子，因为体型太大了，没人想让他一起玩，正拿着本漫画书在看；
几个小女生正凑在窗户边聊八卦，一边聊一边发出欢快的笑声；
最后剩下的，是个小男孩，天生就有头珊瑚红的头发，也是这些人中显得最不合群的一个
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因为他的爸爸在监狱里，
他叫莫关山。

他也不是没尝试过跟其他班的人一起玩，
当然，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谁愿意跟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做朋友呢？

他平时成绩也就一般般，其实他能考很好的，
可是，会被别人打，

其实莫关山一直都不喜欢打架，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所以，别人来挑衅他的时候，他尽量都是不会还手的，
如果欺负的狠了，也只会去找老师，
只是从三年级的那件事过后，
他变了。

又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眼角都被划出血痕了之后，
莫关山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回击了。

结果啊，果然是他赢了，莫关山打碎了那个家伙的眼镜，
但其实，他也输了，
那个家伙哭着要他赔钱，可莫关山没钱赔啊，
怎么办呢？

莫关山也没办法，他也跟那个人一起哭，
他害怕会找到家长那去，
他就一直哭啊哭啊，也不记得最后怎么解决的了，
然后，哭醒了。
贺天坐在一旁看着他，手里拿了本书。
“怎么了，哭成这样，又想起小学的事情了？”
看着眼前的人，莫关山突然想起了事情的后续：
那个时候的贺天，也只是一个小屁孩，不过吧，很有钱，本着帮同学一把的想法，帮莫关山赔了钱，
而他在哭的泪眼朦胧里，看着那个又拽又臭屁的小孩说，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突然就笑了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一句一见钟情能说明的，
那为什么会喜欢贺天呢？
可能是因为他是第一个除父母外愿意真心对他笑的吧

而他现在何其幸运，
多少年少的人拥有一场刻骨铭心的单恋，
而他把单恋变成了双恋，
他还在奢求什么呢？

……

他们之间的爱情，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莫关山也知道，其实贺天有一个酷爱酗酒的养父，
哪怕平时装的有多没心没肺，多无所谓，多疯狂，多精力充沛，
放学后都会躲在莫关山的房间里去，一秒褪下伪装，
带着一身的伤，像是寄居蟹逃回了他的壳中，
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小孩罢了。

房间里静的吓人，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交织，
贺天安静的侧躺在莫关山的床上，几乎是刚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莫关山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他，
就这样一直盯着，
他知道，他们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初中四点半就放学了，
而贺天在优生班，所以要到五点钟放学，
自从莫关山来了以后，贺天最后一节课再也没听过，
还总是要求坐在靠窗的第七个位置，
毕竟他一直是班级第一，又是按成绩自己选座位，所以老师也没闲心追究到底，就随他去了，
贺天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温温暖暖的阳光下，离窗户两三步的地方，
莫关山正靠在根柱子旁，抱着自己的小黄书包眯眼打盹，
阳光斜斜的照在他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眉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皱着，显现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气，
但贺天觉得，这秀气的脸，倒是更像只张牙舞爪口是心非的小猫，

而他天生的红发没有过红，是淡淡的珊瑚红，倒是和金色耀眼的阳光做了对抗，
当然了，在贺天心里，永远都是莫关山赢了

因为阳光能照在身上，但照不进心。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起，贺天看到莫关山睁开了眼睛，
纯粹，干净，
还带着一股茫然的感觉，下意识的往他这边看。
跟他眼神对上的时候，贺天觉得自己能这样在夕阳西下里看一辈子，

小学是莫关山对他笑，
初中该是他对莫关山笑了。

他们就这样在最好的年华互相依赖，互相信任，
多美好啊。

*
一转眼，到了高中，
莫关山依旧是无法无天的样子，上课从来不怎么听，
总是歪头看着自己的黑发同桌听课，
偶尔，在贺天转过头看他的时候，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如往昔岁月静好。

有次，莫关山悄悄在课堂上玩手机，结果被脾气暴躁的班主任给当场没收了
果不其然，放学的时候，就看到班主任一脸无奈的提着他的手机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身后跟着贺天，还在班主任身后做了个鬼脸，
班主任也没怎么为难他，批评了他几句就把手机还给他了，
只是，有一句话他一直记得，
她说：我能理解你。

转眼之间，高三了，
离贺天和莫关山的初次见面，已经有足足7年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少崩溃，泪水，依赖，挽回，
最后，莫关山去了文科班，而贺天去了理科班，

那一年，那个重点高中里有一个奇迹，叫莫关山
因为，在高考的前三个月，莫关山这个名字，从一千三百多名，飙升到了三百多名，
只有贺天知道，他在拿命在拼，
只为了当年小学那片杜鹃花丛边矮墙上写下的约定，

“我，贺天，在这里写下契约，我跟莫关山要一起上初中，高中，大学！！！毕业以后也一起工作！！！永不分开！！！”

“我，莫关山，我也是！！！”
……
高考前夕，

晚上，莫关山寝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进门，贺天就看到趴在书海里的莫关山，
心里像是泛出了无边苦涩。

这段时间，莫关山几乎都没在床上睡过觉，
每天晚上都是拼死拼活的写试卷背书，只有在连续熬了三四个通宵以后体力不支，才会趴在桌子上小睡三四个小时，
然后被远处的鸡叫声惊醒，猛地睁开通红的双眼，然后跑去校门口，
只为了能在人群之中，在极高强度的学习中，
能抽出时间来，看那个人一眼，
这就够了

贺天就坐在莫关山右边，趴在矮一点的一堆书上看着他，
台灯已经不太亮了，有些忽明忽暗的光，配上微微吹起窗帘的微风，
还有书柜上那盆虽然已经快三个月没浇水，颜色却依然是一种柔韧绿色的仙人掌，
贺天就在这幅夏夜宿舍图中，看了莫关山的睡颜一夜，
仿佛是想把他刻入自己的大脑里一般。

清晨，莫关山醒了，身旁的人也已不在，
只有身旁被细心整理好的资料证明了他昨晚的夜访。

高考开始了。

十二年，只为了两天的绽放


后来呢？
后来啊，莫关山再也找不到那个叫贺天的家伙了，
他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
……我还该继续找下去吗？
……该继续找下去吗？
……继续找下去吗？
……找下去吗？

找

……


傻子，那个哑巴在小学就死了
校方为了表示人道主义哀痛，还把他葬在那片杜鹃花丛里了，
醒醒吧……

为一个只是帮了你一回的人，当了十二年的哑巴，这值得吗？

……
当然值得啊……
他可是除了妈对我笑的第一个人呢
为了他，我可以当一生的哑巴。

我不会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