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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直系同辈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 , 中原中也
标签 太中 双黑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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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6
46
2021-6-19 11:45
- 导读
- 骨科
100%HE
1:
在那片高档社区里,有关于两个小男孩的故事。
太宰治小的时候性格很恶劣——这个评价来自于他身边的所有人。一个浑身是绷带的男孩常常带着一些连成人都很难解开的益智玩具,出现在古怪的意想不到的地方。
想象一下,一对小树林里正在偷偷亲吻的早恋情侣,突然看见草丛里生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一个小男孩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鸢色眼眸里似有诡异的光闪过,嘴角带着好奇的弧度。心怀畏惧的小情侣自然被这古怪的孩子给吓走了,并且帮助隔壁家大婶将“那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个怪人”的八卦进一步传播。
每当这个时候太宰治都会扯扯唇畔,然后把伸出去的脑袋又收回来,心想:无趣。
益智玩具被他用七十二种路径完成了解密,在这片树林里他总共吓走了十五对小情侣,他听过关于自己的五六个版本的传言,但这一切都来得不有趣。
太宰治眼中一件事物从有色到褪色,往往不需要太长时间。无论是父亲新买的鹦鹉,还是老师布置下来的挑战思维题,当它们无法带给他更多惊喜和兴趣时,他就宣布了它们的死亡。
太宰治见到谁都会打招呼,踮起脚尖非常热情地招手,但显然他的友好并不被人们接受。他知道是谁偷走了山田奶奶院子里的玫瑰,也知道管理社区的工作人员在私吞拨下来的公款,甚至知道桥本家那位端正的企业家在外面有了一位年轻情人,这个孩子所说的一切都只是随口说说,会以最童真、最幼嫩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讲述他所见所知的一切。
最开始他的父亲会为他道歉,但后来可怕的事实发生了,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人们害怕他笑,人们希望他闭嘴,人们看见那张好看的稚嫩的脸就毛骨悚然。
太宰治见所有人都远离他,于是收起他洋溢的笑容,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偶尔还会出现在社区的角落。但事实是,人们依旧对他避之不及。
直到中原中也的来到。
中原中也本身就是一个比太宰治更有八卦性的人物,他的到来让太宰家蒙上了神秘的纱。太宰家对外宣称中原中也是他们失散了许多年的孩子,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也说明了一切,但这天降的男孩,给社区带来了更多茶余饭后的话题。
“哥哥。”
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笑,甚至有意发出古怪的声音,但中原中也根本不会看他一眼,也不会避开太宰治。
每一次中原中也都会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太宰治,但转而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很快就忘记了太宰治喜欢捉弄他的事实,继续过着他那其他人无法忍受的无聊生活,既不暗自难过自卑,也不向太宰治父亲或母亲告状。
“你真的好无趣啊,为什么这都不生气?”太宰治从高处跳下来,把一根树枝当做武器扔向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并精准接住了那根树枝说:“什么?”
“啊啊,我说你是木头吗?那个芥末粉这么难吃,胡椒这么呛人,摔在地上的时候这么痛,你为什么不生气呢。”太宰治在墙边气急败坏地跺脚,他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像是失去了感情又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
中原中也没有理太宰治,转而就走了。尽管每一次吃亏的都是中原中也,但离开时狼狈的一方却永远是别人,他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祇,不屑于同任何凡人对话一般,任他们嘲笑任他们玩弄,犹如在欣赏一群小丑的自导自演。
太宰治很不爽这样的感觉,他喜欢刁难和捉弄家里的仆人,偶尔连他的父母都会被他的言辞推到哑口无言的地步——但这是他第一次失败,败在了他天降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不会死吗?”太宰治冲上去挡住中原中也的路,然后好奇地在他身上看来看去。中原中也避开他的视线然后换了一条路,太宰治却又凑上去:“你不讨厌我吗?你不讨厌那些欺负你的仆人吗?”
中原中也甚至瞥都不瞥他就继续换方向,却没成想太宰治锲而不舍地跟上去,边走边在他耳边大声吼:“中也是笨蛋!是没有脑子不会思考的蛞蝓!他就算被……唔!”
痛感突然通过皮肤爬上了神经最后传达到大脑,在太宰治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中原中也已经一拳头揍上了他的脸。脸上原本就有的伤口在震荡之下迅速撕裂开来,眼窝处有了深深的青痕。而下一秒中原中也整个人扑过来把他摁在地上,紧接着另一拳落下,鲜血从太宰治嘴角流出,强烈的痛感让他皱起眉头甚至轻叫出声。
可是太宰治却在笑,鸢眸中闪过兴奋,丝毫没有被打的委屈,反而是很有成就感道:“中也生气了吗。”
“我讨厌你。”中原中也语气极其平淡地陈述起这个事实。
太宰治曾以为只要把芥末粉再多加几勺中原中也就会生气,但结果并没有;他也曾以为只要他帮忙赶走欺负中原中也的仆人,对方就会感激,结果依然没有;他还以为只要被整过一次的中原中也就会讨厌他害怕他,但仍是没有,下一次那个小蛞蝓还是会面无表情地坐上再一次被割断了绳子的秋千。
可是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并不傻,宛若坠海蓝月一样的双眼清澈得映不出那些充满污浊的灵魂。中原中也满眼都是不在意,连一个鄙视的眼神都不屑,太宰治难过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认输了。但直到现在,疼得冒泪花的太宰治大声地嚷着:“我也讨厌你,中原中也,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太宰治的双手却环上了中原中也的脖子,他咬着小男孩嫩嫩的耳垂问:“讨厌我的人有很多,有的是怕我,有的是嫉妒我。中也,你是为了什么呢——”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使劲地掰开太宰治的手指,呼吸有些艰难地反问他:“你既不是怕我抢走你的地位,也不是为了取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宰治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中原中也,半晌后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给不了他答案,他亦回答不了他。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扭打在一起,疯狂地往对方身上留下丑陋的痕迹,仿佛多添一道伤痕就可以多向对方展现自己的一分的厌恶。两个在众人眼中古怪到令人惧怕的孩子就这样玩着“比比谁更讨厌对方”的幼稚游戏。
2:
在这个校园里,有关于两个学生的故事。
“我知道,其实你是老头在外面的私生子吧,直到年龄够了才回来,打算和我争家主的位置。”
太宰治曾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对中原中也说过。
太宰治说对了一半,中原中也是私生子,但从来没想过回来。
可太宰家的家主却一定要带他回来。
关于太宰治和太宰中也的传说,从很早开始就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流传在众学生之中。有人说他们关系并不好,因为太宰中也抢走了太宰治原本的继承人位置,而实质上的证据,便是太宰治会想尽办法地捉弄太宰中也,不管是藏起他的文具还是当众念他的作文,即使已经十几岁了,他仍以幼稚的方式折磨他的哥哥。
也有人说,他们关系好到可怕,有人曾在放学后操场上的角落,看见他们在接吻。
太宰中也和太宰治,哥哥和弟弟,一个少言踏实,一个甜言蜜语天花乱坠;一个与人几乎无深交,一个却犹如众星捧月般叱咤在校园。当橙红色头发的哥哥一手提着放在肩上的衣服、一边从图书室走出来时,总能偶遇这个点刚从vip餐厅挥霍完出来的弟弟。这个时候太宰治身边一定是围着一群人,或臂弯里还挽着他的不知第几任女友,他会轻轻勾起唇角笑着看太宰中也,后者选择送他一个白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但仅仅是这一眼,只要是在场的人都会觉得,那一瞬间只有他们两个是有色彩的。
他们时常像小孩子那样从教学楼这头追到办公室那头,太宰治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笑得却一次比一次大声。他们拥有的是少有人可以企及到的天分——不管是学习努力的太宰中也还是时常逃课的太宰治,考试分数总能让想教训他们的老师说不出话来。
对于学校里的其他人来说,太宰治更像天空中遥远的星辰,光芒是可望不可及的。太宰中也则要亲民得多,就算哪天实在忙碌,找这位大少爷帮忙换一下值日也是可以的,许多在太宰治面前畏惧得连话都说不清的人,却能在晨读前非常自然地拜托中也班长帮忙划掉迟到名单上的圈。
但太宰治却嘲笑道,中也,你好冷漠啊,你看你身边都没什么朋友。
总比你狐朋狗友一大群好吧。
呼,怎么能这么说,他们每一个都比你重要,都是我的挚爱。
哦,是挚爱——是你前两天还搂在怀里的女性挚爱,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吧里不管?
其实对太宰治来说,中原中也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星辰。
没有人说得清道得明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一说到其中一个,就必定会想到另一个。太宰治的女朋友换了这个来了那个,但唯一留在他身边不变的,只有中原中也。
太宰治长着一张好看到死的脸,再加上情商智商双在线,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学校里外的女生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努力地扑进太宰治怀里,但最后都是笑着来哭着走。太宰治喜欢在放学后去酒吧呆着,无论是蹦迪还是唱歌的样子都能引得全场窒息,他很享受花花绿绿的灯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那一刻犹如被无数道利剑戳穿心脏,血液在疯狂流动后会蓦然静止。
可太宰治却永远不会在外面呆很晚,他每天晚上会按时离开。跟随他一同来酒吧的人,会看见一个橙色头发的人骑着红色机车来接他,机车启动之前还总可以听见他们争吵几句。
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果女孩子黏着太宰治不让他走,他就会收起一贯的笑容,然后把女孩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中原中也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等他,那个时候的中原中也才刚刚开始学抽烟,时常被呛到。太宰治说他人的型号不大,偏偏还要学大人的样子,中原中也会一脚踹过去,如果踢中了就发动机车走人,如果没踢中那么酒吧门口会上演一场免费二人杂技。
夜风吹拂过太宰治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他坐在机车的后座,以冷的理由从后面搂住了中原中也的腰。
“中也对我真好呢。”
“你他妈是喝了多少杯才会说出这种话。”
太宰治不用摸都知道中原中也的脸颊有多烫,他放肆一笑,勾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说:“哥哥,中也是我哥哥啊,当然要对我好。”
“混蛋!给老子放开啊!”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干扰得没办法专心驾驶,原本在公路上奔驰的机车似乎也失去了平稳的运行。中原中也见实在没法了,索性一拐弯把车停在临时的路边,让太宰治吹吹夜风醒过来后再继续走——必要时还可以通过物理办法让他清醒。
“你不用多想,我不来接你,你一个人一定在门禁之前回不去,到时候被父亲发现了我们两个会一起受罚。”中原中也点燃了一支烟冷冷地说。
太宰治不再像刚才那般吵闹,他明明知道他的哥哥是心口不一,但这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个与他骨血相连的人和他隔着有银河系那么远。
在太宰治印象中,没有什么时候是中原中也不能马上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把女孩子留在酒吧里面,但中原中也时常送了太宰治后还会帮他把女生送回家,说是害怕给家里带来麻烦。有时候他会半夜偷偷从窗户溜出去,中原中也劝说无效后就会帮他隐瞒家里的佣人,说是怕连累自己受到惩罚。不管太宰治多晚结束他疯狂的夜生活,只要一个电话打去,十秒内就一定会有一个带着困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怒斥他,并且在半个小时内到达现场。
太宰治知道,不管自己在哪里,中原中也一定会把他带回去,不管家里的围墙有多高,作为继承人的中原中也始终能帮他来去自如。
“你真的不怕猝死吗,太宰治。”
“不怕,死了正好。”太宰治趁着家里守夜的佣人不注意,又溜进了中原中也的房间,然后爬上床,不顾一切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靠近中原中也的怀里。从很小的时候太宰治就喜欢挨着中原中也入睡,他的身躯永远是暖和的,总让人在冷的时候不由自主靠近。中原中也骂太宰治是捂不热的混蛋,就算在最热的夏天,他的体表温度还是比正常人低一些。
“你去死吧,你个没良心的。”中原中也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里无光。
太宰治使劲用下巴蹭着中原中也的肩膀,他喜欢以各种姿势圈住他的哥哥,不论是缩在人怀里还是把人从后面搂住,太宰治都一定要让中原中也一动不动任他捣鼓——这些小心思他从来没花在他的女友们身上。
感受到动静的中原中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他,只是突然道:“你不准死。”
“嚯?为什么?”太宰治笑着。
“不准,不准就是不准。”
你上吊我就把绳子剪断,你跳河我就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你吃药我就让你吐出来。一定不会让你死成,来污染我的信用的。
太宰治收起笑容,双手缓缓爬上中原中也的脖子,音节在喉咙里支离破碎,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
3:
在那个时代,有关于两个年轻人的传奇般的故事。
一对兄弟,年纪轻轻。
一个是家族的明面继承人,一个是家族暗里最锐利的锋刃。
太宰家族近些年来迅速发展,势力扩及全国范围,老家主氅下有两个年轻的孩子,都是天才般的存在。
然而有趣的是,继承人指定的,是那个流落在外面多年、后来才找到的孩子。
“我就说吧,中也是来抢我钱的。”太宰治喝着冰镇可乐笑着说。
正在修改文案的中原中也给了他一拳。
4:
在太宰治心里,有关于中原中也的故事。
忘记那是多少岁的事情了,但中原中也偶尔做梦时还是会想起它。那种情绪就像开在心上的一朵荼蘼花,明明有毒但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远远望去,不可见光的兴奋在肮脏的角落暗暗颤抖。
中原中也满身火气地冲进酒吧里,炫彩夺目的光照得他浑身难受,压抑性地往下扣了扣自己的鸭舌帽,他几乎是十分精准地锁定了太宰治的位置。
在人群中最耀眼的、在喧嚣中最优雅的,一定就是那个混蛋。
太宰治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他似乎是喝得很醉,白皙的脸庞泛着明显的红。一旁那坐在角落哭泣的女孩子中原中也有印象,是那个今天上午还被太宰治亲亲密密地放在怀里一脸笑容的女孩。她此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衣领和头发都十分凌乱,但就算是这样还是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灌酒,如果不阻止的话迟早喝死在这里。
她显然是被太宰治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后又被抛弃了,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怒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对太宰治直截了当地来了一拳。
“你他妈不接老子电话就是在这里做这种事?”
做这种事,划重点,指的是伤害别人的感情。
太宰治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中也帮他处理感情破裂的后事——也就是把人家送回去。
那个女孩子认得中原中也,像是莫名找到了什么依靠,就扑在他怀里使劲哭,中原中也问太宰治她的住址,太宰治勾了勾唇说不知道。
中原中也冷了下眼神,还是带着那个女孩走了。他没有看见太宰治盯着那个趴在自己背上的女孩子的眼神,近乎是在怨毒。
把女孩子送回来后中原中也看见太宰治还在原处,他身边反常地一个人都没有,像是一个低压中心让人不敢靠近,他很安静地迷离着双眼,像品尝一样喝着杯子中的酒。
中原中也硬着头皮走过去,抢走了太宰治手上的杯子,少年的容颜还未完全褪去青涩,可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犹如深渊般不可解。中原中也很少看见向来形容的太宰治把自己喝得如此不堪,回去过后应该怎么瞒也瞒不住父亲了。生拖硬拉把他拽上自己的机车,低吼着你在发什么疯。
太宰治笑着:“因为中也太让人讨厌了,所以看见了就精神不适。”
“混蛋,别装怪——好好给我坐着。”
“中也似乎很讨别人喜欢,不过我就是很讨厌,讨厌这样温柔对旁人的脸,讨厌这样对谁都好的性格,讨厌这种心口不一的说法方式,讨厌……”
中原中也又一拳打在太宰治的鼻子上,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太宰治这种话,但今天听着就是火气大。太宰治一愣摸了摸鼻子,温热的鼻血打湿了手掌。
脖子上传来一股冰凉,太宰治把手又攀附上中也的脖子,将自己的血像画颜料一样涂在戴着项圈的脖子上,一边抹还一边笑,也不知是在笑中也还是在笑自己这个滑稽的模样。
“喂,你……”
太宰治突然把中原中也的身体转过来,十分用力地吻上他的嘴唇,把那些他想要说出口的音节都堵了回去。在中原中也大脑直接死机、瞳孔放大的情况下,太宰治撬开了他的唇,将舌头赌气般放了进去一阵掠夺,像极了一只凶狠又委屈的猫,中原中也的腰部逐渐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最后直接瘫在了机车之上。
“我不喜欢听中也说话,所以你不要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他们在漫长而浅眠的夜里亲吻,在操场上淋着雨接吻,在厮打后忍着伤口疼痛接吻。完了之后太宰治就会笑着说你的技术好差,中原中也一直不明白这种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给自己洗脑说,这仅仅是太宰治嘲笑自己的手段。
他丝毫没有觉得接吻这种事情应该是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
或者说,从未想过,从未敢想过。
那个吻是如此生硬,它生长在中原中也的记忆里仿佛永不褪色,如同血肉里生起的伤,涌动着甜美的血液,描绘出格外刺目的图案。
从五岁的相遇到相互仇视到永远讨厌,却又在不适宜的场合去期待。中原中也想不起有种特殊的感情是如何产生的了,但他不会知道,象征着罪孽的种子从命运相交的一瞬间就埋下了,它以扭曲的姿态生长,最后开出来的花却悲哀得让中原中也想哭。
5:
天色暗淡了下来,在中原中也转身的瞬间,他听见了一声闷哼,同时感觉自己身上有一阵疼痛感。
中原中也不用抬头都知道,自己撞上了谁。他皱着眉头正准备催太宰治赶紧去洗漱了睡觉,别总是大晚上回来哐哐当当地吵整栋房子的人,可高大的身躯却贴近了他,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太宰治的双眸有些迷离,里面交织着薄薄的雾气,他眼带笑意地盯着中原中也,嘴角幽幽地勾起弧度。他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摁住中原中也,戏谑的笑意中还带着十分尖锐的讽刺。
“你又喝酒了?”中原中也没有急着推开太宰治,而是把他好好打量一番。这么晚才回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估计又带着那个可爱漂亮的小姐去鬼混了。
但是今天,中原中也没有闻到女生的香水或者脂粉味。
他的鼻子很敏感,连太宰治有时候都拿这个嘲笑他,说果然是吵人的小狗吧,闻东西这么在行。只要太宰治跟女生呆过、去夜店蹦迪过,身上都会沾上一些气味。但是今天没有,只有很浓烈的酒味萦绕在他身上,俊秀的脸上摆着他中原中也从来都看不懂的神情。
“哥哥在关心我?”太宰治挑着唇,伸手要去蹭中原中也的脸。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中原中也下意识地躲开然后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太宰治的战斗力本来就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再加上酒精使人无力,原本太宰治在他面前应该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可是这一次太宰治不知撞了什么邪就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中原中也偏偏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反抗。
“中也,我女友今天和我分手了。”太宰治鸢色的双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芒,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却一点也没有郁闷的感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跟你能长久地在一起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中原中也不说话,他只是沉静地望着太宰治,随时准备着一手刀下去把这家伙打晕别让他再吵吵嚷嚷了。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中原中也的耳畔,周围突然升起一股燥热感,但太宰治却把手指从中原中也的身边移开,伸进自己的衣领。
“我说,我喜欢我的哥哥。”
……
哐当——
好像就什么东西在心中脱落,那些过去的青涩的无畏的复杂的轰轰烈烈的情绪全部在这一刻聚在一起,然后粉碎掉了,铺天盖地袭来的是一种未知的情绪。他的颤抖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窃喜,或是因为茫然,中原中也仿佛在一个狭窄又黑暗的甬道中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中原中也猛地推开太宰治反过来将他摁在墙上,狠狠地拽过他的衣领,没有像以前那样伸出拳头去威胁,而是自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太宰治,你是喝多了醒不过来了?需要我给你醒醒酒。”中原中也湛蓝的双眸在不停打颤,他几乎合不拢嘴,嘴唇就一直那样不可置信地开始喃喃自语些他自己都听不懂的东西。
中原中也希望现在喝醉的人是他自己,他无法抑制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厌恶太宰治的话、更没有因此产生想要逃离的冲动,心里一个声音在说等下去,等太宰治说完,他想听、想听。
“我知道。”方才迷离的鸢色瞳眸在这一瞬尤为清醒,周围的喧嚣因这份清晰的理智而静止。
太宰治说我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这个又讨厌又吵闹的小蛞蝓。但是这种话只能喝醉酒的时候说,彻底醒来过后就不能再说了,因为中也不会信,别说中也了,连我自己都不会信。
灼热的温度滚滚上升,中原中也愣住原地,本来捏紧的拳头也缓缓放松,他眼眶里溢出晶莹的泪花,他很少哭甚至说从来没有哭过,他不知道悲伤是什么感觉。小时候常在夜风汹涌的时候看自己的母亲偷偷垂泪,从来都只痴心于燃烧自己去涤荡生命的母亲为什么会哭,很久以后中原中也才知道答案。
母亲撒谎了,她为自己是个懦弱的人而感到悲伤感到自责,她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迷茫与痛苦。
母亲她为她的爱情而可耻。
此时他也为自己的期待感到可耻,为自己兴奋的颤抖感到悲凉。
中原中也触碰到了太宰治的温度,他的手指在撩动自己的袖管与领口,感觉棕黑色的软发在来回摩挲自己的脸颊。
仿佛有炽烈的火在身边燃烧,烧得永无停止之日,直到把他烫得痛出眼泪。但这不妨碍他继续留在这里聆听太宰治的呢喃,被烫痛的人依旧爱火,犯过错误的灵魂仍在赎罪的旅途中倍受诱惑。
中也、中也。
太宰治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一点点地抚摸他的全身。
中也,哥哥,你知道吗,每次你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会想触碰你,无论以哪种方式。我在想象你光洁的皮肤在黑暗中是怎样的触感,你爱用的洗发水会在枕头上留下什么样的味道,我想用我的温度渗透你一寸寸的皮肤,我想好好碰一碰你骨骼分明的手。
我抢了你的吊坠,因为那是你珍惜的东西。从小到大,只要你有什么,那么我一定不遗余力地抢过来,然后你就什么都不会剩下。那你身边只有我,你能从我这里取得想要的一切,你珍惜的,就会从许许多多,最后变成只剩下我。
……
中原中也听得全身发软,他在太宰治的带领下逐渐失去理智,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呢?明天早上醒来会怎么样呢?会被父亲责骂,赶出家门?还是成为天下的笑话?登上八卦娱乐报纸的头条?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中原中也在心里自嘲地一笑,他最终会和他母亲成为一样的人,找借口、活出一个表面体面的灵魂,但结束时只会走向毁灭,因为他们都撒谎了,努力地逃避自己的心。
似乎是发现了中原中也的想法,太宰治在他耳边说:“但是我没有错,只不过我爱上的人,恰好是我所谓有血缘的哥哥而已。”
“太宰……?”中原中也抬起头,尝试着呼唤了他一声。
“是的,中也,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你的母亲也没有错。”
中原中也苍白的嘴唇被吻住,排山倒海的爱意顺着浓烈的酒意传来,他们停留在原地,时间也停留在原地。与年少那次被中原中也认定为“意外错误”的酒后接吻不同,这一次两个人显得更加成熟而理智,或者说更加幼稚和疯狂。
“你可以是中原中也,可以是太宰中也,可以是太宰家族的继承人,可以是天才学校的第一名,可以是所有女孩子都暗中喜爱的人。”太宰治把中原中也狠狠拥进怀里,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这与我喜欢你无关。我喜欢的只是你这只讨人厌的蛞蝓罢了。”
无关,都无关。
疯了,都疯了。
太宰治的舌头巧妙地探进去,以温柔却强烈的占有欲攻占下那一分城池。手顺着中原中也的领口往下走,两个一开始就厌恶相斥的人,最终却贴合在了一起。
中原中也又叫了一声:“太宰治。”
“我在。”
“太宰治。”
“我在。”
“太宰治。”
“我在,哥哥。”
中原中也的脸颊泛起潮红,他很快会彻底成为太宰治的,而太宰治以后也只会是他的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不被允许的事情,被他悄悄地在心中允许了。
找不到答案,也不想找了。
泪花继续从眼眶里溢出,中原中也咬紧了嘴唇去体会一次又一次被太宰治所有的疼痛。疯了就疯了吧,既然太宰治说是合理的,那就是对的,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
没有答案,没有的。如果有,那答案的名字一定是太宰治。
6:
没有高潮,没有值得喝彩的地方,没有能令人兴奋至极的情节。这个故事以古怪的情景开头,却有荒唐得不肯结尾。
但在他们眼中,以平铺直叙地过完这一生简直是太可耻了,他们就应该是那样,若是说太过在意则会显得与自由的灵魂格格不入,若是说从不在意他们会在冷寂的夜晚感到内心颤抖。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仍像往日一样活着,仅仅是活着。但肉眼可见太宰治的笑容比曾经更多——当然不是那种可以令家里女仆看见就脸红亦或瑟瑟发抖的笑,他像是一颗被海蚌用血与肉磨平了棱角的石头,留给世人的仅仅是那柔和又珍贵的光泽。
经历了似梦一般的夜晚过后,第二天两人醒来仍是按照穿衣下楼、吃早饭、上学。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太宰治夸中原中也脖子边的红痕真好看,一定是某个艺术天才留下的吧。中原中也踹了一脚太宰治,让他在父亲面前安分点。
太宰治凑过去扯下中原中也高领衬衫的领子,以非常温柔的语气说,或许腿边的会更好看吧。
除了太宰治笑得更多,学校的人也很容易发现中原中也逃课的次数比之前越来越多,他和太宰治只有同框出现的可能,白天的精神也不如以往,就算成绩上并没有什么明显下滑,他的一举一动也都能引起老师校长以及他们父亲的注意。
“那个老头就是爱没事找事。”太宰治翻了个白眼,搂过被骂的中原中也,“就算要从小培养一个刀枪不入的继承人,也没必要养个机器人吧,最后都跟他一样的表情……啊我没法想象,要是中也跟他一模一样地吹胡子瞪眼……啊,拯救一下我的眼睛。”
中原中也忍住了打他的冲动。
后来太宰治就真的为了照顾他一般,不三天两头地拿他开荤,但半夜还是会蹑手蹑脚地溜到他的床上,像个巨型玩偶一样搂住他脖子害得他半夜都不敢翻身。中原中也的商业报告上错误也少了许多,有人用模仿的他的笔迹来修改了不足。
太宰治喜欢叫他哥哥,仍喜欢叫他哥哥。
中原中也听到这个称呼时总是会怔一下,但下一秒又会因太宰治充满温度的进入而失去理智,无数次半梦半醒中他看见这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都觉得灵魂在隐隐挣扎。
他总是能在梦里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与她的老式留声机放的歌谣,他无数次在梦里看见坐在远处的母亲,比了一个极其寂寞的手势。
……
时光就是如此充满胆怯地溜走,它在世间的狭缝中偷偷兴奋地战栗。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还是如往常一样生活着,一个人交织脑汁地想办法让另一个人生气,另一个人总是挥起拳头最后却总是落不下去。
周末的时候会一起去公园散步,太宰治还养成了喂白鸽的爱好。他们会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接吻、看电影,在最感人的地方十指相扣。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
太宰治还是经常去酒吧,却也只是带着中原中也在窗边坐着喝点度数不高的酒,顺便说舞池里某个女郎的腰还没有中也你的好看。他们偶尔还是会和学校里的人打架,这所贵族学校逐渐兴起了奇怪的规矩,打架就打架,输了就服气,不许总是仗着家里的势力作威作福。但不管是打架还是耍赖,总是没有人能赢过这两位太宰家的少爷。
他们的故事被喜欢写故事的女孩讲述了太多遍,他们在这片繁华旋涡的中心,是备受瞩目的聚光灯下。
在喧嚣与繁华的边缘,太宰治蹭着中原中也的肩膀说:“中也,我想要活下去了。”
他们心照不宣,他们总是逆着阳光去触摸禁忌,他们不会被世人祝福,更不会被这个家族所容忍。太宰治从未想过以后会怎么样,总有一天他和中原中也会被发现,总有一天披在现实之上薄纱会被掀开。
“中也,我们走吧。”太宰治吻上中原中也的唇,怀里的人好像已经有些困了,“逃走,随便去哪儿都好,雪山上,森林里,悬崖边,小岛上,哪里都可以。”
纵使他再聪明,再令人生畏,也改变不了属于这个世界的眼光。
“走吧,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在。”
中原中也柔软的头发也蹭着太宰治,迷迷糊糊之间中原中也回答:“好。”
7:
是生活在时间夹缝里的人。
给予的答案是否定,但也不代表从未出现过。将过程的页码全部撕掉,和本来就是一片空白,这是两个概念。
奇怪的人融入了不奇怪的生活,就像一块柔和的伤疤拼凑进了光洁的皮肤,就算是异类,那些皮肤组织和血肉细胞甚至是骨髓都会试着去容纳它,因为它太过美丽,没有人能拒绝这危险的美。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厨房里发出,一阵捣鼓之后,围着围裙的人从厨房里面冲出。
“太宰治!你还在这里打游戏,还不快过来帮我!”中原中也一使劲,把窝在沙发里玩掌机的太宰治提了起来。
食物的香气传来,太宰治灵敏地动了动鼻子说:“好香,中也这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吗?”
“没有!你快点来帮忙,不然今天的晚饭你一口也别想吃。”
……
太宰治反抗了半天反抗无效,只好挣扎着从沙发里起来,帮中原中也端盘子炒菜。
毕竟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太宰家族的少爷,随便让中原中也起了两个名字后,从家族脱离出来,过上了肥宅和社畜的生活。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有那么大能耐,真的能脱离父亲的掌控。”中原中也暂时歇着,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报纸,看着上面“太宰氏宣布破产”的消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不知道,那老头怕我,怕我怕得要死,因为我知道是他对我母亲下的毒手,我生下来后,堂堂家主就开始畏惧我,所以他要把你找回来,做他的继承人。”太宰治淡淡从厨房里出来,淡淡地道。
中原中也一愣:“为什么……我是指他为什么要杀死你母亲?”
“因为他爱的并不是她,而是你的母亲——那个会跳舞的漂亮的女人。如果不是我的母亲,如果不是那无聊的婚约,这个家族就只会有你一个儿子,你母亲也不会被太宰氏的人秘密处死。”太宰治勾勒了一个讽刺的弧度,“他最终杀死了阻挡他爱情的人,但他足够愚蠢,他只会在若干年之后疯狂报复。”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眉心落下一吻——顺带,把手上的油沾在了他头发上。
“而我不一样。”
他们的爱情不需要任何人承认,生来是飞蛾就应该追随火焰,就应当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直到时间截止,直到星系崩塌,直到宇宙苍老。
他们血骨相连,他们互相爱恋,他们无罪。
“我有一万种方法带你逃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追求我们应该追求的。”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回吻太宰治。
是啊,我更加用力地去爱,而不是像母亲那样,葬身火海。
我们同样是被规则束缚的人,同样产生了他人眼中畸形的爱,但最后的结局却不同。因为不曾伤害,所以不会毁灭。因为选择坦诚,最终获得了灵魂的自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