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全站开放中
注册 / 登录
支持我们
浏览分区作品
原创 二创
登录
注册
Wid.6049726
【AC】Dynamite

作者 : 杨伯钟

分级 大众 其他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好兆头 Crowley,Aziraphale

标签 好兆头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好兆头

121 0 2020-10-18 16:51
【十一年前】
这是个说不上让人多舒服的夜晚。
没有雷,也没有雨,但大片大片雾气黏糊糊地四处游荡。气温不是很高,也不是很低,刚好是能让漂浮的水滴纠缠你好心情的温度。但对于正在向墓地走去的那两个人来说,这些显然都不足挂心。
“你多久没和他打交道了?”又高又瘦的那个问。
“记不清了,至少没我希望的那么久。”矮个儿的那个回答。“他现在什么样?”
“老样子,还是那么操蛋的……”事实上,他能想到的可用的形容词从来只有那么一个。但他不会说,或者说光是在脑子里有个模糊的概念就烧得他喉咙只能冒烟了。真是该死,哈斯塔想,然后狠狠地朝一边啐了一口。而利古尔很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们到了。
他们要见的那一位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有着一头哪怕在黑夜都仿佛笼罩在一圈朦胧白光里的金发,天蓝色的眼睛似乎永远都盛满了温柔的愉悦。如果要说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把他认作是一位可敬且受人喜爱的神父,而不是一个恶魔。不会,绝不会是一个恶魔。
“晚上好,朋友们。天气真不错。”他快乐而不失礼节地说道,并作势想要分别给予来者一个拥抱。
“滚远点,你这下作的混蛋。”哈斯塔打了个哆嗦。“在这签字,然后做好你该干的事。”
“真令人伤心,不是吗?我曾经向下面建议过增加同僚之间的友好会面,但大家总是很忙。”恶言相向并没有减少分毫男人脸上的微笑,“利古尔。”他点头向另一边示意。
“亚兹。”利古尔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回应道。
当然,如果你问亚兹本人的话,他会更希望你能称呼他为“亚兹拉斐尔”。这可能是他的本名,或是其他什么的,没人能说清楚。但很显然他的同事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们拒绝说出那个词语,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亚兹”这个更短一点的名字。据一些不可考的小道消息称,他们认为“拉斐尔”这个词过于神圣而难以发音。亚兹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所以就是他了吗?”没有人回答,但亚兹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你好,婴儿。那么我需要将他送到哪?”
“你会知道的。签字,然后滚。”
亚兹终于不再笑了,这让哈斯塔有些后悔刚才说了话,但亚兹只是签了字,接过利古尔手中的便携式婴儿床,优雅地行了个礼。
“那么,晚安,二位。”
一阵冷风吹过,只剩下一高一矮两个恶魔站在浓雾里。




男人又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但这并不能使独自坐在凉亭里面这件事变得没那么寒冷。夜色导致一切都昏昏沉沉的,克劳利甚至有些分不清远处晃动的到底是层层叠叠的树还是那些大楼。一种掺了黄昏独有粉色的柔和暗紫色弥漫在他身周,这让他想起了家里的枕头和他最爱的条纹睡衣。克劳利的眼皮甚至已经拥抱他的下眼睑了。
“克蠕戾。”被叫的那人差点就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加百列冷眼看着狼狈起身的男人,嘴角还残留对那个名字的嫌恶和不屑。
“根据可靠……”
“克劳利。”
“……消息,另一边……”
“克劳利。”
“……已经在……”
“克劳利。”
加百列微微眯起他的紫色眼睛,试图瞪向那细细的蛇瞳,但看见的只有泛红鼻尖上架着的一副女式墨镜。“克劳利。”他缓慢而用力地说道。如此,红头发的大蛇才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我们希望你能提高警惕并且密切注意,那个恶魔亚兹很有可能也参与其中。”
“哦。所以要我阻止什么?”
“事实上,不。我们不希望你阻止什么,我们需要你确保一切顺利发生。长久以来,我们就是为此而做准备,不是吗?”加百列做出一个假笑。
“是的,大战,神圣计划。是的,没错。”
“盯好那个孩子,克劳利,我们相信你这次不会出错。”
克劳利还想说些什么,但加百列已经像他假装成的健身达人一样跑开了。他觉得他的身体又僵硬起来,烦躁却把睡意驱赶得一丝都不剩。他需要找什么人聊聊,最好能好好喝上一杯。在确保天使长确实消失不见之后,克劳利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坐上他的宾利,向一定会找到“什么人”的地方开去。




大多数恶魔并不思考,这是最下面那几位独有的爱好。亚兹是一个恶魔,通常来说他也不思考,但这并不代表他愚钝,相反他十分聪明,能让他开动脑筋的事实在少之又少。而现在,他已经坐在庭院里看着来来回回的特工思考有一阵了。没有人注意到他,当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的时候,谁又会在意突然出现在长椅上的男人呢。
如果询问本人的话你一定会知道,亚兹绝对是“不可言喻计划”的忠实拥趸:他支持世界末日,支持天堂和地狱的大决战,也绝对拥护上帝的每一个“不可言喻”的决策。但此刻,亚兹头一次生出了一丝小小的疑惑,这使他坐在这里,将装有敌基督的婴儿床放在膝头而没有行动。救护车上散发出的蓝色灯光在亚兹的脸上留下一片片阴影,这让他看起来更阴郁且毛骨悚然。
然后,他被一辆挂着“SIDRAT”车牌的车吸引了。他看着走进修道院的夫妇,他又看着独自在外抽烟的丈夫。亚兹突然想到他在威尔维克治好的那个失明的年轻人,这让他有了一个想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历史总是在关键时刻将自己交到无关紧要的普通人手里”。他决定今天也这么做。
在撒旦修女们忙碌的声音里,亚兹终于又笑了。他感到一阵轻松和愉快,就像喝到了热腾腾的可可时那样。他想到了他的一位熟人,他猜他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主意的。








“亚兹拉斐尔!”
恶魔刚刚将钥匙插入时听见逐渐靠近的一个声音这样喊到。在他认识的人或不是人的其他东西里,会这样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他转过身,看见克劳利的红发在流动的丛丛灯光里向他游来。他的头发甚至有一瞬变成了蓝色。就像自己眼睛的颜色一样,亚兹想。“怎么了,亲爱的?”他一把捞住冲向他的天使,“瞧瞧你,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亚兹拉斐尔,我需要和你谈谈……”
“敌基督,是的,是的,我们先进来再说,好吗?你看起来急需一杯热可可。”
“我不要热可可,”他皱了皱鼻子,“我需要的是……酒精。”
“热可可,亲爱的。否则免谈。”
克劳利的嘴角都要掉到肩膀上了,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哼哼着走进了书店。亚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笑了,门外的灯光也落在他的身上,可他的金发还是闪耀得发白。




严格来说,亚兹并不能算是一个书商。他有一家书店,对外开放,按时营业,却从不卖出一本书。他更像是一个收藏家,他向世人展览他的藏品,有时欢迎他们欣赏,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这样……”克劳利躺在亚兹的身上,挥舞着酒瓶嘶嘶道,“洪水,盐柱,冰山。这次又要来个什么?又要把一切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我不知道,亲爱的。”亚兹抚摸梳理着在他腿上滑动的柔顺红发,他总是很喜欢天使的头发,他曾夸赞那是“最火红的蓝色”,天使并没有理解但还是感谢了他。“这就是‘不可言喻’。”
“不可言喻?总是不可言喻。他从来不回答,总是乐呵呵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会发生似的。微笑,微笑,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甚至不允许我提问。”他看见亚兹笑盈盈地看着他,但他不会说出来。“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一切是不是对我的惩罚?”
“不,当然不。”酒精使克劳利的脑袋有些迷糊,“这是他给你的礼物。”
“是吗?”
“是的。”恶魔轻声诱惑道。
“我今天见到加百列了。”克劳利用力打了个隔,“为什么我努力工作了那么久他们看到的永远是你唯一犯的错误?他怕不是要把伊甸园那档子事念叨到世界末日了。哈!说得好,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让它就这么发生。”
“所以你想阻止它吗?”亚兹低下头,看着那双朦胧的金色眼睛。
“是的。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的……”
“重要的是,你想不想阻止它?”
“我当然想!难道要那些可怜的人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因为一些别人无聊自私的械斗而被毁灭吗?这不公平!”
“我掉包了。”亚兹甜甜地说。
“你什么!”克劳利蹭地坐起来,突然的起身让他有些头晕,但现在这无关紧要。
“我将婴儿掉包了。”
克劳利震惊地看着眼前邀功似的向他微笑的恶魔,沉默几乎化为实体砸在他脑袋上。可亚兹还是在微笑,下颌扬起的角度很显然在等待一个亲吻。“说清楚,亚兹拉斐尔。”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到底干了什么。”
“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术技法。转移注意,他们是这么说的吧?现在,我们的敌基督就能不受影响地正常生长了。我相信上帝自会有决断。”
“你就这么相信他不会真的有灭绝人类的想法?”
“那就真的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克劳利。放松,亲爱的,他会在一个普通幸福的人类家庭里成长为一个普通幸福的敌基督,我一定会保证这一点。相信我,你总能依靠我,不是吗?”
“是的,亚兹拉斐尔,是的。”克劳利喃喃道,“谢谢你……”他捧起亚兹的脸,而恶魔沉迷在天使轻颤的睫毛间。“可你会陷入麻烦……”
“不,我不会,我们谁都不会。你这可怜的天使。”
克劳利开始在他怀里抽泣,而亚兹抱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哪怕算上恶魔,克劳利也是唯一一个会睡觉的天使。他们这些超自然生灵并不真的需要睡眠,但克劳利喜欢这样做。在悲伤的时候会,在疲劳的时候也会——他总是很疲劳,而悲伤也是他的常客。这让他感到放松,和逃避。他有一张温暖柔软的双人床。
所以当克劳利在窄小的沙发上醒来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我的腰一定都紫了,他看着书店昏黄的灯光想。沙发很不舒服,但也不代表他想起来。一动不动对于他这条蛇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他也很乐意这么做。
会睡觉不代表就会做梦,即便拥有克劳利这样的想象力来说也是。但最近他总是在睡着的时候回想起过去的事。这不是个好现象。他强迫自己开始思考今天的行程:他今天必须去订飞往法国的机票,他必须开始运作了,在不久的将来天堂将有一场不小的行动。近期也要抽时间去看望史蒂芬,克劳利很喜欢他谈论那些星星时的样子,前提是不要在天堂。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尤其还有一个世界末日横在面前,好心情不是很足够了。这个月的教堂指标还没有达到,他大概要再去一天。中午应该走一走,随机应变是个不错主意。然后拜访泰勒夫人,她的女儿已经失踪一年了,他应该跟进一下最新情况,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女人。
克劳利并不喜欢所有人类,但他的确爱人类。天使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被要求爱,这是天性,可供选择的选项并不多。克劳利却是真的爱着人类,他主动地、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爱着人类,他爱他们的创造力,爱他们无可想象的自由,爱他们的一切可能性。他是个不称职的天使,他做不到爱一切,他甚至不爱天堂。他蛇类的心脏太小了,爱不了那么多的东西。哪怕这样他的爱也达不到天堂的标准。他爱他的植物,他爱他的墨镜,他爱他的宾利车,他爱这些人类,他爱拥有这一切的这个地球。但他们总是告诉他这些都不及格,甚至达不到最低要求。克劳利知道他真真切切地爱着谁,那份爱绝对符合他们的标准。但他不能以此作答,因为那无疑是唯一的错误答案。所以他继续做着他的差劲天使,他把他的热情全部花在这些不达标的答案上,他努力为人类做些什么。
如果能随心所欲或如愿以偿就不叫天使了。天使有很多能力,但不拥有自由。天堂从来不在乎人类真正怎么样,他们只是在地狱得手前争取更多的灵魂,写一些漂亮工整的文书,得一些漂亮诱人的奖章。天使从来不是好人,他们既不“好”,也不是“人”。而一个奇迹不仅需要许多的报告,还需要被允许。所以克劳利能做的真的不多,甚至不比一些人类多。每次意识到这点都让他格外沮丧,这也让他的天使本性更渴望去爱,更爱某个人。
但他从来都不能说,从来。








【星期三】
克劳利在系衬衫扣子的时候瞥到了日历。
“今天是那孩子的生日?”他坐下,把蛋糕拽到自己面前。亚兹却站起来,拉着他的领子把纽扣系到最后一枚。“他叫什么来着?亚当?”
“亚当·扬。”恶魔满意地开始喝他的那份咖啡。
“唔,对,亚当·扬。时间过得真快。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
“我一直都有在看他,亲爱的。”
“我是说我,我应该去看看他。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我的荣幸。”
“应该调整一下日程……你觉得来回需要多久?一整天?也许晚上我还能有时间去一趟医院,李的病情又恶化了,我应该和他家里人谈谈。昨天送来个傻小子,胸口迎面正中一枪还活着,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插手了。不过他可真是挺烦人的,要是我我也肯定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非常棘手,到时候说不定两边又要吵一场。乌列尔肯定……”
亚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柜子上一个木制的收音机开始发出嗞嗞的恼人声响。
“……兹,你……兹……喂喂。亚兹,你好。”
“早上好。”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小主人将会收到一条地狱犬,一条我们能找的最大最强的地狱犬,呵呵。他将在为其命名后获得他的力量。我们希望你能对其进行监督。”
“好的,没问题。那么,祝你今天过的愉快。”
“呕……”
亚兹走上前关闭了不再发声的收音机,而克劳利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了。
“一条地狱犬?一条地狱犬!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们还要送他一条地狱犬!”
“是的,他们将会派一条地狱犬伴其左右,保护他,确保他的安全。”他环住正在发火的天使,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温柔地拍打、安抚着。“我很抱歉,亲爱的,我忘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周,我出差刚刚回来的时候。”
“上周,好吧,上周。”克劳利干巴巴地说,他叹了口气,“算了,咱们继续吃早饭,然后正好去看看那孩子。来吧,把早饭吃完,好吗?我没生你的气。”
“好的。”恶魔笑着亲了亲天使的发顶。




斯卡丽特走进酒吧的时候已经有一位男士坐在吧台处了。她的车坏了,她暂时除了走路能到的地方去不了太远。而当她看向男人的时候,一双蓝得不能再蓝的眼睛也回望过来。斯卡丽特意识到,他在等她。
“你好,斯卡丽特。”
“你……好。”她努力笑了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要知道,女士,我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更喜欢向前看的人,但你真的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非常久远的过去。”他邀请斯卡丽特坐在他身边,而她不知怎么没办法拒绝他。“那时候还没有你,我的同事们建议我上去做点工作。然后,我看见了一位天使,非常非常可爱的天使。他帮助了一位想要吃苹果的女士,于是我就想,多么善良多么好心啊。我就效仿他的样子,将我的炎剑送给了即将开始旅途的那位女士和她的男朋友。”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给自己孩子讲和妻子浪漫史的父亲。”斯卡丽特讽刺道。
“哦,说起来我们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亲人。”亚兹温和地笑了,“你也有把剑,对吧?多么美妙的巧合。”
“你到底想说什么?”斯卡丽特终于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即将有什么要发生了,我知道你有这个预感。孩子们的秘密聚会,哈哈。虽然这么说特别像一位不通情理的家长,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斯卡丽特,我不希望你去。”
“我为什么要按你说的做?”
“听听,斯卡丽特,你已经这么大了,说起话来怎么还好像在叛逆期一样。你甚至不知道如何让那把剑燃烧起来,多么没用啊!不过,孩子再怎么不成器,家长也依旧爱他们,人类会这么说吧?我真诚地希望你安安分分地玩你自己的游戏就好了。”
“所以?”她挑起一条漂亮的眉毛,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
“没收孩子的玩具会让我感觉像一位不讲道理的家长。我不喜欢这样,我的一位熟人会很伤心我这么干。”
斯卡丽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亚兹,但这依旧没让她感觉好些,甚至更糟了。窗外有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所以,我们说好了,时候到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听说他们把这部分外包出去了,懒家伙们。保持联络,斯卡丽特,我会知道的。”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让她非常地不舒服,就像面对滔天的海浪,再凶猛的巨兽都会妄图逃跑。尤其被那双深渊一样的蓝眼睛盯着时,天空一样的颜色只意味着其一样的深度。
“啊,还有一件事,我差点把这最重要的给忘了。给你提个建议,斯卡丽特,你非常非常不适合红头发。它长在你的头上,让我感到格外的恶心,你看起来非常令人作呕。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换个颜色,可以吗?”
“谢谢你的夸奖,谢谢。”她咬牙切齿地说。库博拉兰德的第一声枪响在酒吧外面爆发了。








宾利猛地转了个弯,差点就错过一个路口。亚兹手里的小饼干碎成了一块一块的了,有一些甚至掉在了副驾驶座上。
“你还好吗,亲爱的?”
“不好。”克劳利用力喘了口气,“不,事实上我很好,我非常好,我好极了,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亚兹疑惑地看着他,克劳利妥协似的把肩膀重重放下,“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塔德菲尔德?我觉得它不错啊,风景很好,气候宜人,是你最喜欢的那种啊。”
“没错,但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它太完美了,而且,而且它充满了爱!”克劳利用鼻子哼哼了几声,“你觉得一个乞丐美美地饱餐一顿后还能忍受去流浪吗?太残忍了。这地方有成瘾性,待久了我怕我会戒不掉。”
亚兹模能两可地咕哝了一句。




安娜丝玛从来没被搭过讪——R·P·泰勒先生不算,因为他就是个又矮又胖、只会对别人颐气指使的老傻瓜——绝大多数聪明的或者正常的人都不会主动对她进行搭讪,他们通常都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他们会叫她“女巫”、“怪胎”,偶尔会有几个叫她“丑八怪”,但没人主动找她说话。而今天,安娜丝玛·仪祁第一次被搭讪了。
“打扰一下,年轻的女士,你知道扬先生家怎么走吗?”
那是个从一台保养良好的老宾利车上下来的男人,瘦削,穿着深色的大衣和浅色的衬衫。原谅她无法准确形容衣服的颜色,那人身上的每一件都肯定被漂洗很多次了,逆着光的原因,安娜丝玛甚至能看见衬衫领子上泛起的毛边。
“亚瑟·扬。”
她这才注意到车里的另一个人,那是一个愉快柔和的声音。光线不足导致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她的直觉使她的眼睛离开了副驾驶上的那个人影。
“对,亚瑟·扬先生。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安娜丝玛还没仔细考虑就迷迷糊糊地给他指了路,男人朝着车里说了句“我就是听不懂你刚才说的嘛”,然后向她发出了邀请:“你需要我们送你去哪吗?我可以送你一程。”
有什么想法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从她脑中飘落,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听见车里那人说:“亲爱的,人家在工作,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于是她也跟着重复了一句:“是的,我在工作。谢谢你,不用了。”男人耸耸肩,状似无奈地坐回车里,友好地向她告别。
安娜丝玛困惑地看着那辆宾利开走,感觉有什么很奇怪。




“这么做太奇怪了!感觉我们就像两个……秘密特工!”
“这么说也没错。”
亚兹和克劳利坐在不远的暗处,看着快活幸福的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被称作龙的野兽、此界的王子、谎言之父、撒旦之种和黑暗之君冲出家门,准备在他十一岁生日这天与他的朋友们进行新的冒险和玩耍。多么普通的小孩,克劳利在心里感激地想。
“所以……你晚上想来我家吗?食材不是很够了,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起逛逛超市……”
“我很抱歉亲爱的,”亚兹抚摸着天使的肩头,“我得确保一切顺利。我必须待在这。”
“那你想要我陪着你吗?”
“不,我不希望你感到不舒服,克劳利,而且你还有工作要做,不是吗?我自己就可以了。谢谢你,亲爱的。”
“好吧。”天使厌厌地说。在他马上离开时又回过身,他看着亚兹没有说话,而耐心的恶魔一直等到他开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亚兹拉斐尔?一切都会没事的。”
“是的,我向你保证,”他捏了捏克劳利冰凉的指尖,“不会有地狱犬的。”
天使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接受了恶魔的话。亚兹看着他上了车,看着宾利消失在路口,看着风中不再有早晨的寒意,一直没有动。
塔德菲尔德多了一条名为“狗”的小型杂种犬。




【星期四】
大多数人见到克劳利都会产生三个印象:他很漂亮,他是苏格兰人,他是个至少有两个孩子的单亲爸爸。克劳利会告诉你这三个印象一个都不对:首先,他不觉得他长的很好看。人们在看到他的眼睛时无一不会变得除了尖叫什么都不会,一直以来他都挺受伤的。其次,他确实在苏格兰待过一阵,这不意味着他就变成一个苏格兰人了。但苏格兰口音让他的舌头很放松,非要说的话他确实更偏爱它。最后,他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蛇,他不可能生出其他生物的幼崽,更不可能有两个人类孩子。当然,克劳利不会真的去纠正这些误会,他通常都放任人们自由想象。而现在他就独自站在超市里边听着各种窃窃私语边选购食材。
他有些犹豫,他不确定亚兹到底会更喜欢哪块牛肉。事实上他感受不到恶魔的爱,这不是说他觉得恶魔不爱他,而是他真的感觉不到,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很遗憾天使并不支持这项服务。每当这个时候克劳利都变得更加沮丧,他总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做的饭并不可口,亚兹是个非常喜欢享受各色美食的恶魔,却从来都不觉得他给他做的东西糟糕,甚至经常称赞。克劳利认为那不过是恶魔为了安慰他而做出的小小谎言,亚兹吃过那么多的食物,他这样平庸手艺烹饪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入的了他的眼呢?也许以后都应该请亚兹去高档餐厅吃饭。
克劳利独自一人站在生鲜区,被一片鲜红的肉环绕,突然觉得特别孤独。




塞布尔在侍者的引导下一眼就看见了约他来这的那个人。
“很高兴见到你!你希望我称呼你塞布尔还是瑞文?”
塞布尔忽视了男人伸出来的的手,紧张地跟随对方坐下。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这家的牛排还挺不错的,推荐你试一试,虽说根本没有我认识的一位做的好吃就是了。”亚兹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微笑起来,“我很喜欢人类的这些产物,多美妙啊,这是我为数不多喜欢他们的地方。所以我也希望尽可能多的人能体会到我的这种快乐,分享是一种美德。”他切开盘子里的牛肉,最顶级的外科医生也不过如此。“你过得怎么样?别西卜一直想见见你来着。”
“别跟我套近乎,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塞布尔的黑色胡子随着他前倾的身体颤抖,“你知道,你杀不死我。”
“我的上帝啊!你为什么会有我要杀死你的想法?如果我有任何让你产生这种误会的行为我真诚地向你道歉。近来是不是过得太艰难了?你有去看望过我们的老伙计瘟疫吗?要我说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于养老来说实在太糟糕啦,你是不是在那边也有房产?难不成你也想在退休之后去那吗?”亚兹特别戏剧化地叹了口气,“我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实在都太有劲头了,尤其是身边就有一位实力强劲的后辈着实压力倍增。地狱也有很多有潜力的新人,哪怕到我现在这个位置也不得不经常努力工作才能安心。”
“你到底找我来干什么!”
“你太心力交猝了,瑞文,我很担心你,所以后面的那次盛会你还是不要参加了的好。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真的怕你坚持不到结束就不得不提前退休。我恰好认识一位小朋友,你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时都可以……”
“我不会去了。”塞布尔面容扭曲,甚至已经有脱离人相的趋势。“我不会去的,你满意了吧?”
“哎呀,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还会再来看你的,瑞文,我真的十分关心你。”塞布尔没有听下去,离开时分不清愤怒和恐惧哪个更多。“容我再多问一句,”他朝着背影喊道,“那位骑的到底是绿马还是灰马呀?”
没有得到回应,亚兹咯咯地笑了起来。桌上的食物也早就一点不剩地被吃光了。








【星期五】
亚兹坐在墓园的长椅上,看着地上打旋儿的雾气感到十分心安。他很喜欢这种地方,可能在他的清单上能排到前十。总是笼罩在一片浅浅的朦朦灰色中,安静,祥和,是见面的最佳地点了。然后等待走到了尾声。
“日安,两位。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他敲了敲手腕,但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戴表的习惯。
最先从雾中冲出的是哈斯塔,他像一条繁殖季节逆流而上却屡屡失败的大马哈鱼,白色的雾像水流一样从他的假发中穿过,将那些干涩的发丝向后兜去。他看起来愤怒极了,全黑的眼睛用力而鼓鼓地瞪着,这让他更像一条鱼了。
“你这堕落的、下作的、没品的狗杂种。”他用一种低却尖细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吼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亚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他饱含爱意地注视着手中的一个绿色塑料喷壶,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这是我的一位熟人的物品,他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但你看,它被保养得多么好。我的那位熟人总是向我称赞,这是全世界最廉价最有效的喷雾器了,它可以在空中喷出一片很像样的水雾。”他抬起手,大概指着他身后的方向,“你觉得呢,利古尔?”然后利古尔开始尖叫,一直到那闪烁的光亮都消失不见,惨叫声依旧在浓雾中来来回回飘荡。亚兹觉得太过恶心而没有回头,而哈斯塔觉得太过残忍捂住了脸。
“你疯了。”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之后,哈斯塔宣判道,“你这彻头彻尾狗娘养的杂种疯了。”
“谢谢你的关心,哈斯塔,不过我很好,这副躯体也健康得很,一点都不需要检修。”亚兹将手收回到身前,庄严肃穆得好像要进行祷告。“你也不要担心,一切都很好……”
“但他妈的利古尔可不怎么好!”
“我也很遗憾,”他撅撅嘴,“但偷袭可是不道德的。”哈斯塔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吐了,“但一切都很好,我希望你能放松,然后回去告诉大家,一切都很好。还是说太焦虑了?如果我给你头上的小家伙补补水,你会不会镇定下来?”
哈斯塔消失了。恶魔甚至哼起了歌。




克劳利拿着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蛋糕大步流星地向书店走去,他看得出来亚兹想吃很久了,但最近要忙的事太多总是没时间,所以他今天想给他一个惊喜。然后他就收到了一个“惊喜”。
“你这邪恶、堕落、狡猾的大蛇,”克劳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一把掼在了墙上。“我们已经知道你和你的恶魔小男友勾勾搭搭的事了,你会知道你将有怎样的下场。”圣德芬说,“等大战结束之后,你和他谁也不会好过,走着瞧吧。”
“说完了?”克劳利抹了一把脸,“那么请你让开,我还有个约会。我可是很忙的。”圣德芬瞪着他,但克劳利只是耸耸肩,甚至摘下墨镜翻了个白眼。反复确认挑衅者真的离开后,他发疯一样迈开步子向书店跑去。




克劳利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出嘶嘶声十分钟了,他真的慌了,他哪都找不到亚兹。他试图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根本做不到!他的衬衫因为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裤子也越来越不舒服,这让他必须时刻抑制自己在开车途中将双腿并在一起的欲望。有水滴顺着他鼻尖淌下来,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打算回趟家碰碰运气。
第五次的时候钥匙终于正确地插了进去,他颤抖着费力地拉动自家大门,根本忘记了只需一个连奇迹都算不上的小法术就能轻松打开。他绝望地走进屋内,墨镜上持续晃动的泪水使眼前的亚兹像是风中的烛火般摇曳不停。
“亚兹拉斐尔!上帝保佑啊,你在——你在干什么!”他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被拽到头顶,“现在!立刻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马上!”克劳利扑上去,将喷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离亚兹最远的桌子上,才返回来听恶魔的话。
“我只是想帮你……浇花?”亚兹满脸愧疚地说,“我不知道你这么珍视它,我保证没你的准许不会有下次了。”
“天,我根本不在意什么喷壶!我在担心你!”克劳利大型猛禽一般挥舞着双手,“那个!我!天,这要我怎么解释。”他更加张牙舞爪的了。“上次我在装水的时候走神了,所以它现在有些……神圣过头!”
泪水终于全部流下来了,克劳利才看清亚兹此时的表情。他用他丰盈的双手虔诚地捧起克劳利过分瘦削的脸,取下墨镜细致擦拭着一道道泪痕。
“我以为我失去你了……”亚兹望着他,他垂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亚兹拉斐尔。”
“我在这,亲爱的。”
“亚兹拉斐尔。”
“我在。”
“亚兹拉斐尔……”
窄小的房间里,缓慢摇摆的两个人影中,一声叹息从千年的纠缠间滑出。




他常年漂泊在外,但在印度还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久不见!我个人来讲还是喜欢称呼你怀特。”他苍白地笑了,激动地与来访者握手:“很高兴见到你,亚兹先生。是需要我帮忙了吗?”亚兹欣慰地说:“是啊,你能意识到这一点真的省去我很多麻烦。你已经见过你的同事们了吧?太好了,既然如此也不会给你留下遗憾了。对于那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参与其中。”
怀特严肃起来:“我想我还是应该出席,这是我的首秀。你明白我的心情,亚兹先生,我总该有个漂亮的登场。”亚兹只是笑笑,沿着墙壁欣赏着怀特的房子。
“多漂亮啊,看看这一屋子的地图。你下一站准备去哪,怀特?”
“最近几年也许会去日本,但短期还没有明确的目标。”
“所以你看,忙碌充实的生活,脚踏实地干好每一件工作。你非常非常有才华,也许不久以后就要轮到你指导后辈了。”恶魔一点一点诱惑道,“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不必有危机感。想想未来,怀特,你的这次登场也许会大获成功,但也许那就是你的谢幕了。稳定的生活对于有些人来说可是奢侈品。”
怀特虚弱地点点头,他想到了获得这个工作的契机。
“属于你的舞台应该更大,欲扬先抑总是能调动观众们的情绪。那么,回见?我想就快了,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亚兹理了理衣服,优雅地离开了垃圾场。








【星期六】
亚兹又不见了,这是克劳利醒来时第一个想法。他只是睡了一会儿,昨天他真的太累了。但现在,他穿着睡衣,身旁的床铺已经整洁得一丝褶皱都没有了。大事不妙,克劳利看着被风和雨猛烈击打着的窗玻璃想道,肯定是塔德菲尔德,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只能在路上细细想了。
从未有过的强烈愤怒使他感觉随时有可能将方向盘扯下来,但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一会儿,他有的是机会好好炸一通。




塔德菲尔德已经成了这一片混乱中宁静的孤岛,虽然这里的风也不小,但想想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婴儿都能在此安然入眠:血雨,克劳利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血是哪来的;鱼雨,看看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它们甚至还要和一群交警搏斗;包围了整个伦敦的超级大塞车,近代汽车可比不上他心爱的开了快一百年的宾利,试问哪辆能做到横穿泰晤士河呢?
你很难想象克劳利现在有多怒火中烧,事实上他的怒火确实快要把他周围的所有东西都烧起来了。他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赶到了塔德菲尔德,车轮碾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焦黑的痕迹。此刻,他反而缓慢慎重地行进在乡村的小路上,时刻准备对出现的猎物发动致命的攻击。蛇可是天生的猎手。克劳利发现了他的第一个目标,他在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旁停了下来。
“你好啊。”他嘶嘶地说,“怎么就你一个啊,你那三位同事呢?现在可是天启啊,怎么这个时候还能迟到呢?”
他们不会来了。
“你什么意思?”
只有我一个,也只会有我一个。
“什么?”克劳利有些混乱了,死亡可从不说谎。
有人插手了。我以为你会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始至终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找的人,你要的一切答案都会在他那找到。我建议你去大坑,当地人这么称呼那个地方。
死亡告诉了他方向,克劳利却突然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了。他很不安,他必须寻求一个答案,哪怕那将会是最糟的。




克劳利猛地一踩刹车,差点从驾驶座直接飞出去。亚兹也被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克劳利的情况,愤怒的天使就已经拽着他的领子吼他了。
“我想你必须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你向我许诺,你让我相信你,你跟我说一切都会好的,但现在这是什么?啊?世界末日快乐!
“这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你早就把婴儿掉了包,你让地狱犬顺利地找到了主人,你甚至从一开始就在策划和干预天启!而现在,告诉我恶魔,你又到这来干什么?”
“我从未骗过你,亲爱的……”
“闭嘴!在你解释清楚前不许这么叫我!”
“好吧,克劳利。我确实从未骗过你,我不让你知道只是因为你的确做不了什么。”
“哈!谢谢你让我又一次知道我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迄今为止发生的这一切都已经在一开始就被决定好了,我不过是做了总会有人去做的事,你和我都做不了什么实际的。这就是‘不可言喻计划’。”
“算了吧。你心里清楚得很,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不可言喻!到现在还不跟我说实话的你才简直不可理喻!”
克劳利将他一把推开,亚兹坐在地上,这才发现前襟已经被天使的眼泪打湿了。
“告诉我,亚兹拉斐尔,我们都要完了,至少我肯定完了,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死的,克劳利,不是被这所有的一切杀死就是被你自己杀死。你讨厌天堂,我一直都知道,它使你痛苦,使你疲惫,使你遍体鳞伤,你难道要我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吗?而天启就是一个机会,那天它就摆在我面前,让我意识到我可以毁掉那个糟糕的地方。我犹豫了,毕竟那是他待的地方,他真的希望我这么做么?我想到了你,我明白了,这就是他希望我做的。你从来都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从伊甸园,到现在。”
头一次,亚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连那双眼睛里蔚蓝色的快乐都消失不见。
“那你又为什么……嗯?”
“因为我需要时间。一旦战争开始除了混乱什么都不会剩,你那么孤独,靠什么在那些杀戮中活下来呢?我需要一个能把你救出来的方法。我知道那个孩子在这里无所不能,只要他想,他一定能让你平平安安的。所以我必须尽可能拖延,我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完美的时机。但你还是来了,我真的想救你,你现在在这里毫无生还的可能。回去吧,克劳利,回去吧,我给了你真相,你没有继续待在这的理由了。”
“你真的这么想?”他上前一步,落叶和残枝在他脚下哀嚎。
“是的,克劳利。你想要的答案已经在这了,回去吧。”
“你竟然!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个答案!”克劳利咬牙切齿地说,他的眼睛就像融化的琥珀,在他逐渐熄灭的怒火中不断地滴落。
“操你的,亚兹拉斐尔!我他妈的爱你!”
亚兹愣住了,只有克劳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难以忍受的沉默一刀一刀割在他们各自的伪装上。最终,亚兹握住了刀刃。
“我跟你说过的吧,”他最真实的一部分被自己剜了出来。“你的头发是最火红的蓝色。”
“什……”
一阵眩晕感击中了他,他的全部内脏都要被扯着尾骨吐出来了,尤其是他的心。
“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因为亚兹总是看着克劳利,所以他蓝色的眼中永远倒映着那一头红发。
“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称赞,对不对?”
然后,他们在流淌着火红彩霞的蓝色天空下接吻了。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就只看见别西卜和加百列在妄图教训那孩子了,但很明显,他们都失败了。他们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天使和恶魔,悻悻地看了他们一眼,加百列用手指点了点,一前一后离开了。
“你们来晚了,”亚当说,克劳利愧疚地瑟缩了一下,亚兹开心地笑着,“不过没关系,已经结束了。”
“我并不这么认为,亚当。”恶魔说,“对于你的拒绝,我想你的父亲真的很生气。”他指了指下面。就好像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岩浆蠢蠢欲动。
“不。”克劳利勉强稳住身形,“不行,我不允许。”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而克劳利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不允许今天再给我发生这种事了,谁都不行。谁都不能在我说了那么多之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毁灭世界。我好不容易表白了,谁也不能这么对我。”亚当想起了他的妈妈,每当亚瑟闯了祸,迪尔德丽都会这样。
“对策,我需要对策,对策……是的,我需要对策!”他激动地拍打亚兹的脸庞,而亚兹像是发现了什么崭新的东西一样奇怪地看着他。“很高兴认识你,亚兹拉斐尔!”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克劳利。我想我这个时候应该说,我相信你。”
“是的是的是的!太感谢你了!我也相信我自己!”克劳利狠狠地亲了亚兹一口,孩子们发出了不赞成的声音。“准备好,”他从车里翻出一根撬棍,而亚兹已经拿着他的炎剑了,克劳利挑了挑眉,没作更多评价。天使和恶魔走到敌基督身边,蓄势待发。“我要开始了!”
然后,时间静止了。




【星期日】
别西卜一直等着亚兹主动说话,但椅子已经开始硌屁股了。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大衮问。
“我不觉得我除了工作干了别的事啊。”亚兹耸耸肩摊开手,显得很无辜。
“你杀了利古尔!”哈斯塔喊。
“友爱好像是你最不提倡的吧?地狱什么时候将正当防卫定为罪名了?”
“你们都说不过他的,都坐好吧。”别西卜站起来,其他人都不再说话。“但你确实阻碍了大战的开始。为什么?”
“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需要你说得更详细。”
“你们会知道的。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战争总有一天会爆发,不急在这一时。这是个全新的时代,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到了。”
“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我很遗憾你会这么想,别西卜,毕竟合作了这么久,我以为我们都已经很了解彼此了呢。不过我也确实需要休息一段了,希望你们忙起来的时候记得我今天说过的就好。
“那么,再见了各位。”
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亚兹离开了地狱。




加百列已经不耐烦了,这条滑不溜手的老蛇,抓住他着实费了一番力气。他明知道自己逃不了,挣扎只是为了恶心他们而已,他确信那一脚绝对是瞄准他的下体来的。加百列的膝盖有点疼。
“说完了?终于轮到我说话了?”克劳利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气。
“你的审判已经结束,你没有上诉的机会。”乌列尔说。
“你觉得我在乎吗?也许我以前在乎,但现在我根本不打算再听你们说一个字了。用不着你们开除我,我本来也没打算再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了。现在,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愿意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我愿意爱什么就爱什么,我想救谁就救谁,我想施个奇迹就施个奇迹。而你们,你们这些蠢货,离我和我的生活远一点。如果你们胆敢来打扰我,我会让你们知道我这个困兽将做出怎样的挣扎!”
“呵,克蠕戾,我就知……”
“我警告你,米迦勒!”克劳利的手都要按在她鼻子上了,“你要是胆敢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我不介意学学北欧人,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一根地拔下来,让你那满是野蛮人想法的脑袋再也长不出任何东西!改改你那好战的性格!要不然你的业绩永远也赶不上我的!
“操!这感觉太他妈的好了!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那么各位,再你妈的见!”
克劳利趾高气昂地走出了天堂。




他已经拿着手机犹豫十分钟了,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嗨,亚兹拉斐尔,嗨,是我……”
“我知道,克劳利。你好。”
“你好。我想说……我想说的是……我是说,我考虑了很久,我们还能继续这段关系吗?”
“什么关系,克劳利?朋友吗?我们可不是朋友。”
他甚至没法反驳他,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从来都没把对方当成过朋友。
“英式的朋友?我猜。”
电话另一头,气流刮起一阵嗤嗤的响声。他听见他发出一声叹息。
“哦,克劳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也许吧,但我必须得走了。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好的,亚兹拉斐尔。再见。”
“再见。”




亚兹刚从火车上下来就看见克劳利站在不远处,他觉得他应该是在等他。
“我以为你会在家。”
“没有。”克劳利说,“所以你这是要……度假吗?”
“是的。”
“去哪里?”
“还没想好。”亚兹回答。“不过肯定不去半人马座。或是伽里弗雷。”
“好吧……”克劳利撇撇嘴,他的腿紧张地绞在一起,随时都能能拧回成一条尾巴。
行色匆匆的人们在他们之间穿过,繁杂的噪音掩盖住了他们的沉默。
“那你觉得天空岛怎么样?我、我是说,我在那有个度假屋,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咱们开一会儿车就能到。”
“听起来不错。这样就算他们不满意烧的也是你的房子了。”亚兹朝他眨眨眼。
“所以,我能诱惑你坐我的车吗?”
“哦,诱惑成功。”
克劳利开心地笑了。




那只夜莺依旧在柏克莱广场日夜欢唱,什么都没发生改变。
收藏
文澜德Wland2.4.0 beta

Powered by kumame

hellowland.lofter.com

我们需要你的支持!
帮助中心
服务条款
公告栏
创作辅助工具
浏览器推荐
Keep Writing,Keep Thin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