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典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来伸了个懒腰，闲来无事便伸手去揉乐进的头，对方不大自在地把头偏了偏，却又碍于午休不能随意走动的规定而躲闪不得，最后只能老老实实默许了自己的动作。



  他摸着手下这有点硬的头发，感觉刚才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毫无思路所引起的烦闷也消去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的座位靠在窗边，五月底窗外吹来的野风虽不及电风扇嗡嗡转来的风力，但胜在只要吹来一阵便能让人眯上眼享受的惬意。



  中考在即的午休与自习相比也没多大的区别，沙沙的笔声几乎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只是对他们二人而言算得上是难得的小憩时光：李典向来讲究劳逸结合，而乐进凭着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上最好的市立一中也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两人忙里偷闲而又稳抓稳打。李典既不像那些埋头苦学的学霸一样削尖了头去考市重点的一中，也不至于像那些荒废了三年，不努力就没学上的吊车尾，考一个勉强算是上等的三中对他而言还是轻而易举的。



  享受完毛刺的手感后抽回手来，打算掏出前一阵在校图书馆借的一本《傲慢与偏见》的李典却是突然被乐进叫住了。



  “曼成打算考哪里呢？”乐进有点忐忑，青春期的少年总抓着一点可有可无的自尊心当做底线，本来更为直接的想要两人继续在一起做同学的想法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克制而又温和的问询。



  “我打算报三中吧，一中分有点高啊，我又不是艺体生。”李典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了看到现在还在写卷子的同学，手底下掏书的动作倒是也没停，顺口就说出来这一不算什么隐私，也不怎么过脑子的答案。



  乐进噢了一声，把接下来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也将自己抽屉洞里的志愿模拟书又往里塞了塞，力道之大得甚至快要把用中性笔写的市第一中学几个字给磨烂了。







（2）

  两人自此之后对中考志愿默口不提，横竖还有十几天中考，两人家住一个小区，哪怕考上了不同的高中也绕不出一个城市，乐进不好意思和李典说不如再努力一点去考市一中，而自己也不可能迁就去市三中——他家对他的管教俨然要比李典家严厉得多，李家尚来崇尚快乐童年，而乐进哪怕是体育生也被耳提面命的要求不得对学业放松一丝一毫，更不用提违背父母望子成龙念想的意愿。



  但上了高中后曼成会不会有新的朋友呢？会不会从此就冷落了自己呢？市一中是住宿制的学校，如果曼成是走读的话那每天晚上岂不是要自己回家了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一概不知道答案，这几天的晚上他偶尔也会辗转反侧，爸爸只以为是临考前紧张所致，晚饭时给他做了一锅红烧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考出自己的水平就好——毕竟在体育生中他的文化课成绩已经是一骑绝尘。而妈妈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嘴闭了又张，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中考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他和李典家住同一个小区，李典爸爸热情好客的说送乐进一起去考场，两人在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教室考试，乐进父母对送考一事并无热衷，也怕给孩子再添几分压力，索性便承了这份好意。



  乐进和李典坐在车后座，有点手足无措，他只好规矩的坐在座位上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证件和文具带没带齐，李典则迷迷瞪瞪地迷糊着眼看向窗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李典爸爸从后视镜不由看笑了，带着些许假意严肃的语气笑说：“李曼成！瞧瞧你这样，看看人家文谦！”



  李典被点名也不恼，反而是更肆无忌惮的直接把头倒在乐进肩上，慵懒地蹭了蹭，而后说道：“我有一种预感啊…我和文谦还会继续做同学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说不定还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哈，你少咒人家文谦了。”父亲开着车也不忘调侃回来。



  乐进被李典这么一蹭颈间有点发痒，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把文件袋拉好拉链，带着笑意转头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



  卖油条的早点摊前排起的队伍已经转了个弯，好方便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摊旁几张零散摆放着的桌子也坐得满满当当，平头百姓生活所带来的烟火气在这里彰显得淋漓尽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股烟火气无端地让他想起了曼成，好似十几年后他也会和曼成成为在这里吃豆浆泡油条的一员一样。



  这个想法让他涨红了脸，也好在李典和他的父亲你一言我一语地抬闲杠，谁也没发现他莫名发红的脸颊。



  还没等他平复好，车子一个拐弯便到了考场。他和李典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和李典爸爸挥了挥手后两人就并肩的走进了学校。



  先到了乐进自己的考场，李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声加油就接着往前走了。



  乐进也没急着进教室，而是先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了把凉水冲了脸，水被皮肤隔绝在了外面，而凉意却穿过了这一屏障直直的冲上了他的大脑。感受到清醒回笼的乐进抹了把脸，回到考场前排起了安检的队。







（3）

  中考那两天如梦如幻般地一眨眼就过去了，乐进自认状态不错，按体育生的分数线来看应该是稳稳能收到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了。



  前些天他也考完了市一中的体育测试，全场运动健儿他又不出所料的拔得头筹，一切似乎都在坦荡征途上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迈了出去。



  重担被突然卸下，暑假接下来等中考成绩的日子无聊又让人抓心挠肝，李典偶尔约着乐进去逛小吃街，他每次都买一盒章鱼小丸子，给乐进吃一个然后自己吃一个，两人就这样边吃着小丸子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最后一次这样是在出成绩的三天前，他俩坐在街巷口的那家鸭血粉丝店里，等着服务员端上碗来的间隙两人一搭一搭地聊着天。



  李典说：“我有预感，我这次会考得很好呢。”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无所事事暑假让他的睡觉时间又延迟了几个小时。乐进呵呵笑着说他也有这样的预感。



  “你觉得你也会考得很好啊？”李典饶有兴趣地盯着乐进，自己的好朋友好像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不。”乐进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正色说：“我的意思是我也觉得你会考得很好。”



  李典闹了个红脸，一记直球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好在服务员及时解围，端着两碗鸭血粉丝就上来了，两人都没在说什么，吃完鸭血粉丝后就散着步回了家。





  出成绩是在一天下午，乐进正提着桶在小区自动售水机排队，马上轮着他的时候突然被一声“文谦！”给叫住了。他看向声音的源头，李典几乎是跳着朝他跑了过来，也正好后面没人，他边安置好了水桶，任水落着，顺了顺已经跑到他面前，这会儿正在喘着气的李典后背，已经猜出来意的他问：“成绩出了？考得不错？”



  李典猛地抬起头直起身子差点没撞到乐进的下巴，也还好他反应快才将将躲开。



  “是啊！”他高兴得一把搂住乐进，“527，全校第三！我没想到…”



  后面的话乐进都听不清了，脑子里的嗡嗡声已经让他的耳蜗开始失灵了，满分570能考527显然已经是可以稳报市一中的成绩，他的大脑只够得出这一层结论，再往深里想大脑却已经运转不动了——李典搂着他的姿势让他的中枢神经一下子宕机，最后只朦朦胧胧的往外蹦出几个字。



  “曼成…恭喜！”



  等曼成把他松开后惊呼“你的水桶满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两人一同抬着水回了乐进家，乐进打开电脑查了查自己的成绩，484，对平常学生而言可能上个三中，但加上他体育生的身份绝对能跻身一中了。



  乐进又搬了一把椅子，两人这样研究了一下午，对着一分一段表挨个查两人的成绩，最后累到趴在床上畅聊接下来的打算。



  “那咱俩是不是可以接着在一起上学了？”李典看着乐进，目光太过于热烈以至于乐进一时间卡了壳，不过他的兴奋却是比李典本人还要强烈，整个一下午都处在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咱俩一起去市一中，到时候去住宿吧？”李典开始规划两人接下来的日子。



  到了填报志愿的日子，两人又都聚在李典家，看着对方选择的“市第一中学”，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开学的日子两人一起走的，还是李典爸爸自作主张的把乐进一同捎到了学校，李典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抓着乐进的胳膊，生怕来来往往人流把他俩冲散了。



  志愿者打着手势，一路走走问问地，他俩终于来到了公示栏前，李典仗着自己个子高一点，前面排满了人也算是能看清了分班表。



  他艰苦的眯缝着眼找寻，终是在看到乐进李典两个名字挨着时舒展了皱在一块的眉毛。



  “乐进！！咱俩在一个班！”他激动得连字也没喊，直接连名带姓的大声嗷嗷道。



  乐进心想，真好啊。









（4）

  “那个张辽烦死了，高二和他分到一个班就算了，为什么还分在一个宿舍啊？”



  食堂偏僻的角落，李典朝着乐进不住的抱怨，乐进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表明自己还在听。



  “高一的时候天天和个会偷袭的鬼一样，每个月他查我发型比教导主任还积极！”



  其实你头发确实有点太显眼了，乐进心想，但没敢说，这个学生会的张辽高一确实有点针对曼成的意思，他对此也是有点愤慨的，更不会在人气头上时火上浇油了。



  两人高一在一个班又在一个宿舍，平日里更是形影不离，到了高二也一同选择了高深莫测的理科，乐进也决定上了高中不走体育特长这条路线了，压力大，还怪累的。分科自是要重新分班，所幸两人依旧被分到一个班，只是不大幸运的是这回同班同宿舍的还要捎带着一个张辽张文远。



  开学第一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典嘴就没停过，和乐进机关枪一样地朝着张辽发射弹药，眼下吃完饭必须要回宿舍午休了，李典气气闷闷地跟在乐进后面，乐进也只好挺起身子打头阵——这一年来李典又长高不少，而他虽是也长高了，但比起来长高的这一点却也不算什么了。







  再漫长的道路也是有尽头的，到了宿舍门前，乐进吧嗒一声打开门，让曼成闷闷不乐一上午的元凶就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见他俩来了，张辽也起了身，向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后面的李典哼了一声，简直是整张脸都写上了不满二字，乐进只好哈哈笑着点了点头。



  张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他的桌子那边，拿起一封粉红包装的信封，朝着李典伸了过去。



  乐进李典都一时间惊愣在原地，尤其是李典，反应更甚，几乎是一下子缩到乐进身后，又半蹲着严严实实得让乐进的背影盖住自己，连叫骂的声音都发起了抖。



  “张、张文远我真不知道你好这一口…你高一是不是就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每次借着查仪容仪表接近我其实就是想和我搭话…”



  絮絮叨叨的颤音还没说完，就被一脸黑线的张辽给打断了。



  “你从高一就整天乐呵乐呵地和个神经病一样，这是我高一同学让我捎给你的！”



  最后还是乐进替李典接了过来，张辽也气哼哼的走回自己座位，好在这市里最好的学校拨来的资金还算充足，最起码每个学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乐进也不用担心哪天曼成和张辽大打出手，顶多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嘛。



  李典拿到手了信封，和乐进聚着头把信封拆开。







  “亲爱的李典殿：久仰您的大名……”乐进把头放在李典肩上，听李典小声给他读着，两人都没觉出这样稍显暧昧的姿势有何不妥，两人就这样读到了最后。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成为您的伴侣……卧槽！”乐进读到最后，李典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扭过头瞪着张辽，“这是一封女生给我的情书啊？！”



  “…？”张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男生给你写的…散了，是的，没错。高一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喜欢你好久了，不过你每次都和你旁边的乐进同出同入，她找不到机会所…”



  “什么，这是情书？！”乐进这时才乍然反应过来，打断了张辽还没说完的话，他惊讶的程度比李典还要激烈。



  “……”张辽这下子真无语了，他舔了舔嘴唇，说随便你们吧，然后接着收拾起了桌子。



  李典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青春期的少年对情爱已经有了初步的好奇，他渴望品尝一下爱情的禁果，却又怕从此被驱逐出伊甸园，他对爱侣的渴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况且，况且……



  ——他要是真谈恋爱了，乐进怎么办？

  

  可他也总不能和乐进一直在一起一辈子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李典想问问乐进怎么看，却被乐进看自己的潮红眼光给吓了一跳。



  乐进这一会儿却正是在进行另一番头脑风暴。



  他不喜欢这封情书，显然易见的不喜欢。无关男性魅力这一有点敏感的话题，他只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对曼成的占有欲绝非小可，也绝非只是做朋友这般简单，本该是更沉默寡言的他却是第一个开窍的那个——



  他可能，喜欢他的好友李典李曼成。



  如果有面镜子摆在乐进眼前，或者一个摄像头把这一幕记下来，乐进一定会羞得一拳打碎那层玻璃，此时的他像只马上要被抛弃的柯基，想上前咬住主人的裤角求情却又瑟缩着不敢上前，生怕惹来更多的厌弃，只好一动不动的盯着主人，来祈求对方的回心转意。



  李典被面前的犬系青年逗笑了，他索性也不去想这么远，反正这一会儿他是想和乐进在一块的，兄弟如手足嘛！



  他一下子把乐进搂住，在对方的颈窝里狠狠蹭了蹭，就这样窝在对方怀里问：“我还是拒绝她吧，我没什么兴趣诶，嗯？”



  乐进想问李典那你对我感兴趣吗，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这些话再次被他一并吞咽入腹，只剩一声“好。”



  张辽就这样盯着他们俩，饶是再直男也反应过来平常兄弟不会动辄这样搂搂抱抱，他轻咳了一声，两人也才猛然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在，火速规规矩矩地站好等着张辽下一步的发话。



  “那我就告诉她你算是婉拒了？”说完他又不自在地把头别了过来，“还有就是，咳，李典，对不起。高一的时候不是我故意针对你…是教导主任专门嘱托过，说你是…”



  “卧槽！我就知道是他个老逼登不怀好意，整天一见我就搁那白楞着个眼！”李典一下子又被别的转移走了话题，他和张辽冰释前嫌就是不久之后的佳话了。



  乐进一个人解码着突然变味的情感，不顾正在和张辽手舞足蹈着骂教导主任的李典。







（5）

  “可真冷啊，呼。”李典搓了搓手，几片雪花好似趁着他张嘴的功夫飞了进去，他嫌弃地呸了几口。



  “感觉雪越下越大了啊…”乐进抬头看了看天，拐过年来的天确实不怎么舒服，他觉得两人顶着雪天走回家也不大现实，扭头向旁边建议道：“要不咱俩先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吧。”



  李典打了个喷嚏，点了点头，这该死的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倘若在室内他尚且能惊呼一声下雪了好美啊，眼下他正冻得瑟缩发抖，只想咒骂老天爷专门欺负他身子骨弱，怎么旁边的乐进就一点事没有呢？



  乐进正是因为电影院在旁边才提出这么个建议，两人快步走了进去，时下没什么特别叫座的电影，甚至荧幕海报上的演员两人都认不全，最终还是李典拍板选择了一部《锦马超》。



  剧情倒是俗套之余还有几分新颖：一名叫马超的青年出生于古代的军阀之家，身为嫡长子的他从小便奋发练武，在全家上下被歹人杀害之后流落逃亡，最终得遇明君，完成夙愿的故事。



  电影紧张刺激，好几个回合李典甚至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直到乐进摇了摇他胳膊才掀起眼帘接着看起来。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踏出影厅的时候两人还在直呼过瘾。走到门口时乐进看到外面雪停了，大地只有一片银装素裹，再也看不清柏油马路的样子，他想回过头来告诉李典这么个好消息，却发现对方正摆弄着手机看得聚精会神。



  “你看什么呢？”乐进猜出来他多半在搜《锦马超》的创作故事，两人多年以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文谦你过来看！”李典一抬头，也没在乎雪停没停，“这个电影的角色都是按演员真名来的，本来是首都传媒大学学生社团自己搞的剧本，后来这个马超的父亲直接注资拍成电影了，好厉害！”



  “啊，那确实还不错”，横竖雪不下了也不急着回家，两人坐在电影院的等候席由着李典去搜，看到津津有味的地方又分享给乐进。



  “哇，文谦你看这里！”李典这次直接把手机举到了乐进眼前，“《锦马超》主创团队接受采访，道出不为人知的隐藏剧情……”



  乐进没啥兴趣，直接把手机推了回去，说：“曼成你讲给我听听吧。”



  李典也不恼，照着手机给他读“按剧本设计，马超对于赵云有一些有别于其他上将的朦胧好感，两者不仅年龄相仿，性格互补，更是过命的交情，遗憾的是这一条隐藏感情线似乎演员没有把握好…”



  他读完笑着补道：“这不是和咱俩似的嘛！”



  心底的旖旎心思一下子似是被正主拉了出来，乐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在李典高兴了也不等着他回复，又收回去接着读。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一股子热血冲上了头，“那我们——”那我们的故事可以不要成为乐进传的隐藏感情线吗，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但我不觉得马超的情感看不出来啊，我当时就觉得马超对赵云别别扭扭的。”许是乐进的声音不够大，又许是嘈杂的影院声音盖住乐进本来就瑟瑟缩缩和哼唧一样的声音，李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啊咱们走吧，乐进你刚才想说什么？我没听清。”李典起来拍了拍屁股，拉起乐进的胳膊就往外走。



  “不…没什么。”



  “哦哦，还有五个月就高考了啊…可真烦人，你想报什么啊？”



  ……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乐进心底涌出的情感又冷却了下来，刚才的热血也回到了心脏等待下一次迸发。







（6）

  两人一如往常的如胶似漆，直到高考那天也是一样。



  这一次的乐进没有同中考那样为两人去上不同的大学而彻夜难眠，成熟了三岁的他也懂得他与李典都有自己的路，早已能对此平静处之的心态让他最终高考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去了一所比家乡发达城市的理工大学，虽然不是双一流却也算个211，李典则直接去了首都的高等学府，两人暑假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玩玩，等乐进送李典到火车站的时候才觉得有点难受，到底是好些年不曾分开的感情，乍一下子两人都觉得心底和剜去一块肉一样，李典抱了一下乐进，两人在站台终归有点挡路，这个拥抱没能持续太久，但等李典抬头挥手带着哭腔说“我走了昂”的时候，乐进感觉刚才被他埋头的那一边肩膀有点湿。



  曼成不会流鼻涕了吧，他调动着幽默因子来使他泛红的眼眶平静下去，只是没什么大用，也好在李典告别完就登上了车，他现在可以一个人安心地流泪，却又是被那若有若无的自尊心给狠狠憋住了。



  横竖两人都能通过互联网联系，不舍除了来自离开对方这件事还有离开对方所代表的18年的家乡，人生地不熟这件事令一些人抵触，也令另一些人觉得可以大展身手，乐进属于前者，而李典比较矛盾，他在两者中间，意思是他到了新天地也会兴奋，但这不代表他能轻而易举的割舍掉与过去的感情。



  乐进要比李典晚几天走，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来送他到火车站。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看到父亲有点驼下去的背与母亲勉强藏住的皱纹让他觉得他好像真的比以前长大了。



  等他检票上车后倒是意外地发现：张辽也和他坐在同一个车厢里。不像曼成与张辽一样有那么一段冰释前嫌的佳话，自己与张辽同班两年都只能算是关系不错，远没到好的程度，也是以他没问过张辽的去向。



  对方见着自己也挺惊讶，但这一路上有个聊天的伴好歹比只是一味地刷手机要强，他问了问“文远是报考的哪里”，对方果不其然说出了自己大学的名字，乐进心底松了一口气，有个人陪着总比真的单打独斗要好，虽然文远不是曼成，但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张辽和乐进聊了起来，两人的一大半话题几乎都是围绕在此时已经和新舍友坐在教室等导员的李典身上进行的，聊到最后张辽说：“你们俩真可惜啊，我当初还以为你俩会报考同一个志愿呢。”



  乐进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这是苦笑还是淡然的笑，张辽是个心镜明堂的人，想来自己对曼成的情感也在他的眼中，只可惜当局者迷，也好在当局者迷。



  两人口干舌燥了就开始各刷各的手机，偶尔再说上一两句谁谁谁怎么了，乐进收到李典发来的图片，图片里教室的黑板上写着几个人的名字，李典也赫然陈列其中，他名字后面的正字数目最多，乐进数了数，有六七个。



  李典和他说：“文谦，我选上班长啦！”



  乐进笑出声来了，这次他很确定自己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旁边张辽好奇，问他怎么了，他把手机拿过去，让对方看了个仔细。



  张辽也跟着笑了笑，不过是客气居多。等临近下车的时候才叫他一声，“文谦，别聊了，收拾下行李要下车了。”



  好嘛，反正两人就算相距千里，也近在眼前不是？



  感谢互联网。







（7）

  李典谈恋爱了。



  乐进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上完大一第一节体育课，让舍友捎个饭自己先去冲个澡，到了澡堂子门口却是被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反应了五分钟才勉强接受了这么个事实，还是决定先冲个澡冷静一下再去想怎么回复。  



  热水不仅冲掉他一身臭汗，也算是清净了他乱成一团的大脑，早在先前刚上高二时就打了一剂预防针，眼下不过是晚到了几年，他早就算是看开了。



  只不过真到这时候还是心梗的有点难受。



  洗完换好衣服直到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后，才想好了该怎么回复曼成。打开手机却发现对方的消息已经刷了波屏。



  “是和我们班的宣传委员啦。”配上一张照片，站在李典旁边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可爱姑娘。

  “刚开学工作交际比较多，然后她说想和我在一起试一试，我也挺想尝试一下就答应啦[害羞][害羞][害羞]”

  “你怎么不说话呀文谦，平常不都秒回的嘛？”

  “1111111”



  乐进接着往下刷一刷，见对方还在锲而不舍地和他发消息，他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想发条语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只好改成敲字。



  “恭喜啊。”

  “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呢，你可别欺负他啊。”

其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不过我不敢和你说，一直都是。



  除了最后一句打完之后逐个字都删掉了没有发送，其他两条很快被李典回复了。



  “哈哈哈是啦，我也觉得她很可爱！”

  “改天回家请你吃饭哈~”配着一个小鳄鱼送花的表情包。



  我才不吃，乐进忿忿地想，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把头倒在枕头上。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舍友给他捎回来的拉面在桌子上放坨了也没醒。







（8）

  从那之后乐进能明显感觉出李典和自己的交流越来越少，自己给李典发的消息也会隔着好久才回，得到的理由永远都是和女朋友去干什么什么了。



  去他*的互联网，乐进心底骂了一句，不过他没骂出口，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骂人，反倒是一直以来都带着敬语。



  次数多了他也不咋主动去找李典了，找了说不定还是讨嫌，他自暴自弃的想。



  两人的交流频率与时间越来越少，最后甚至是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说上一次话。



  大学日子一天天可以过得肆无忌惮，也可以过得很无趣，李典在学校左右逢源的时候乐进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好好听讲，下课偶尔利用课余时间做点兼职，攒下一笔小钱也好稍微减轻下父母压力。



  他在那之后活得好似无欲无求，好不容易轧到了寒假，他还怕在小区里见到李典有点怪尴尬的，结果放假前一天看到对方发了条说说。



  “和朋友们来旅游咯！”简单的文字配上两张图片，第一张是四张前往上海的火车票，第二张是两男两女的合影，他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李典，这么久没见面他还好似和往常一个样，只是更跳脱外向了些，而在他旁边的则是曼成的那位女朋友，再往后的两位他不认识了，不过男生长得相貌堂堂，女生更是毫不掩饰的国色天香。



  饶是乐进再迟钝也看出来这是属于两对儿小情侣的蜜月旅行，他往下划了划，看到不认识的人留言。



  “牛啊兄弟，你晚上是不是和你家那位住一屋啊。[滑稽]”于道德上有点低俗的评论，不过乐进也一下子提起了一口气，好在李典接下来的回复让他把这口气又放下了。

  “去去去，你怎么这么污啊，我们四个一人订了一个单人间！曹丕和甄宓也是！一人一间！”



  乐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一直相信曼成的为人，只是突然见到这样的消息难免不瞎想，他最后也留了个言，很快也被李典给回复了。



  “玩得开心啊。”

  “嗯嗯，文谦不好意思啦，我暑假再去你家找你！”



  乐进笑了笑，他没再回复，只是觉得这个寒假也有点索然无味了。



  第二天回到家后帮着父母干些家务活，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他终于长大了，母亲也在她以为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抹了一把眼泪。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爸爸给他倒了一杯白酒，被妈妈瞪了一眼，爸爸找补地说：“这都已经十八啦，年夜饭喝个酒还不应该嘛！”



  妈妈最后也算是默许了，只是语重心长地对乐进说：“你现在长大了，很多事你自己都有主意，小时候管你管得多是怕你以后后悔，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吧，需要什么帮忙就和家里说。



  乐进被母亲说得有点想掉眼泪，好在爸爸及时出来活跃了气氛。



  “你妈就是看曼成找了女朋友开始眼红了还不好意思说，儿子你想谈就谈，爹怎么都没意见哈！”



  听了这句话的乐进更难受了，他直接端起爸爸给他倒的半杯酒一饮而尽，一下子把父母都吓傻了，也逼出了父亲的几分好胜心，他这还没老呢，这小子就敢这么看不起他了？



  直到后来妈妈把爸爸扶进卧室休息，乐进还是没什么醉意，母亲忙着照顾父亲，他也就打了声招呼出去逛了逛。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他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好似还和曼成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眼下过了一年竟已是物是人非，他在小区长椅上坐了一会，觉得有点冷就站起来围着小区跑了一圈。



  他看见李典家早早地熄了灯，还没到跨年的时候，许是第一个没有儿子在家的新年对两口来说没什么意义，还不如早早地睡下。



  他跑完一圈后也回了家，此时的心态却是和曼成父母搭在了一条线上——没曼成的新年，确实没什么意思，两人小时候还会一起放鞭炮呢。



  回家后父亲也已经歇下了，母亲忙着收拾一桌子狼藉，他走上去帮着拿盘子扫果皮，母亲欣慰的目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回到自己屋里刷起了手机，母亲刷完盘子也回了屋里和父亲一块睡下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零点，他家没有跨年的传统，父亲总说“熬个夜困死了，有啥意义，咋过不是过。”但李典不一样，李典像是卡着零点给他发消息一样。



  “文谦新年快乐！！！[爱你][爱你][爱你]，看我不在你身边也没忘了你吧[害羞]！”



  乐进心底一暖，和他唠了会儿嗑。



  “新年快乐啊，你在那边玩得怎么样啊。”乐进想了想，敲出几个算是中规中矩的字。

  “还行，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找你说话，因为班长太忙啦！”李典倒是不避讳，直接挑明了说。

  “而且就是！我女朋友太黏人啦，哈哈哈哈！”哪壶不开提哪壶。

  “哇，真羡慕。”李典以为他是捧哏，其实乐进确实有点羡慕，羡慕他那娇小玲珑的女朋友。



  两人就这么拉扯着聊了一会儿，乐进劝李典去睡觉，毕竟他明天还要巡游上海呢。



  李典也是玩了一天有点累了，发了个晚安就关了手机睡去了。







（9）

  寒假一转眼就又过去了，乐进年十四那天还去看了看李典父母，提了一桶喜旺礼盒，李典爸爸拍着乐进的背说还是文谦懂事，自家那个浑小子都忘了他老子还没死呢，又被李典妈妈捣了一拳说年还没过去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乐进坐下聊了聊就走了，李典妈妈非塞给他几个桔子，说是她乡下的亲戚自己种的，很甜，乐进拂不过好意，便拿着几颗走了。



  他也很快到了开学的时候，这一次坐火车可谓是轻车熟路了，和张辽两人一同买了票返校。



  乐进所修的是地理，这一高中算是文科而大学限定理科才能报考的专业，也算是这家理工大学的王牌专业之一，他其实对地理说不上多喜爱，只是分数合适，而且也没什么厌恶的情感而已。



  日子一天天囫囵着过，他和李典在过年那一次后联系便更少了，好像把一年的话都在新年零点那一会讲完了一样，到现在两人也没怎么像样的沟通，不过乐进自己已经看开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谁青春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意难平呢？他对曼成的情感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说不定以后曼成的孩子还会叫自己一声大爷，他想着笑了笑，这段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似乎就这样宣判了normal ending，他没什么机会去申诉，只因他清楚一旦说出口普通结局搞不好会变为最坏的bad ending。



  班里男生不多，五月份运动会他被体委硬着头皮派上去参与高中就搁置了的短跑，没想到也算是宝刀未老，直接一路斩获了这枚金牌，有几个别的专业的女生羞答答地想加他微信，他也没拒绝，他有点报复地想反正他和李典都自由了，只是最后在面对小姑娘们的恋爱请求时还是没忍住一一委婉地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转瞬间就又到了暑假，他这次没回家，打了个电话说要和一个老师一起去野外实地考察，家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他钱够不够还需不需要再打过来一些，不要给人家老师添麻烦之类的寒暄话。



  暑假熬了过去又到了寒假，寒假熬了过去又到了暑假，一年一年地不知不觉就到了本科毕业的时候，他也会和李典见面，但乐进觉着两人已经从原先无话不说的关系中退了一大步，乐进没好意思问他现在和女朋友关系怎么样，而李典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最后喝到伶仃大醉还是乐进把他连拖带扛送回家的，回到自己家后的乐进有点窃喜，但是他忍住了，也没有瞎猜。



  临毕业了，先前那名带他去实地考察的那名老师挺喜欢他的，毕竟一个任劳任怨学识过硬的男生不仅能解决研究上的智力问题，也能解决扛着一堆仪器和跑腿的体力问题。老师问要不要来考他的研究生，他想了想还是婉拒了，他对更高的学历没什么兴趣，还不如早赚点钱来得实在。老教师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了个不重不轻的承诺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微信找他，乐进恭恭敬敬地点头说谢谢但也没打算真去用这么个客套。



  学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学校，正儿八经地在操场办了个招聘会，乐进漫无目的的瞎逛，这么多专业谁知道哪个真正适合自己，却在一个摊位前看见张辽和那里的工作人员聊得尽欢，好奇驱使着他走了过去，张辽见他来了也把他招呼过去，乐进走近了才看得明白这个摊的工作人员个子和他差不多高，甚至要比他稍微矮点，对方头一回见个子相差无几的自己也两眼放光，询问张辽这是不是他的同学，张辽点了点头。



  “同学是什么专业的啊？”矮个子先是问了个问题，然后才想起来介绍自己，“我是曹魏集团的曹操，同学你叫什么？”



  “嗯，你好，我叫乐进，是地理系的。”他不卑不亢但也礼数有加地一一回应了对方的问题，曹魏集团听起来还挺大气，他也和曹操攀谈了起来。



  一谈不要紧，原来这个曹操还是集团的老板，不过集团刚成立也太简陋了点，来到大学招聘也属于是无奈之举，这位曹老板说自己能进这招聘会还是托了自家堂弟曹纯老同学的关系给他走的后门，不然刚成立的小公司学校怎么也不放心把精心培育出来的学生进去霍霍。



  言之有物，乐进十分确认眼前这位曹老板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事实也果不其然，他在接下来的话就扯出来了自己原先的背景。



  “我以前是在东汉那边工作的，不过现在那里也不景气，就出来单干了。”说到这曹老板想抽颗烟，又想起来这是在校园才作罢，“我儿子和你们差不多大，今年也到了本科毕业的时候，他想着接着读研，也就没管他。”



  东汉集团乐进倒是听说过，以前赫赫有名只手遮天的大企业，不过后来几个高管闹出些动摇根基的事来，眼下申请破产保护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乐进转头看向张辽，却发现他已经是填好登记表了，乐进自己也挺满意这位曹老板，索性也要来一张登记表填了起来，完事加了微信，老板拍了拍他俩的肩，说咱们肯定会成功的，乐进笑了笑，张辽也是。







（10）

  今年是乐进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年头。



  曹老板确实很有能耐，短短两年就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在不少领域都插了一脚，也混得不错，曹老板眼光很准，手底下的也能人众多，荀彧荀攸一对叔侄配上郭嘉这一世之奇士迅速帮曹老板打开了局面。集团在各个看似没什么发展前景的领域大展宏图，也在已经市场饱和的领域里汹涌厮杀，硬是咬下来行业大头们的几块肉。



  乐进现在其实挺忙，他没什么洞察市场的能力，也就只能多下下苦力，初期基本算是什么活都干过，一开始给荀彧当过保镖，给郭嘉当过助理，甚至拉车送货的活也没少揽，但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蛮充实蛮有意思的。



  现在已经混出了个名堂，也算是找准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虽然手底下也开始有几个人，自己可以只坐办公室负责统筹，只不过他还是闲不住偶尔出去拉个货逛一逛。



  这样的日子他很满意，每个月的薪水也很可观，现在他才工作两年，一个月赚的钱已经比父母加起来还要多了，他每次打回去父母都要以为他是一点也不给自己留，全转回他们二老了，死活不收，直到乐进拍了照工资条的照片发过去两人才作罢，母亲那天晚上和父亲还喝了点酒，难得的醉了一回。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离家太远，在他们大学那个城市，离他的家乡自然就隔了万水千山。他现在和张辽合租，一个三室一厅，可惜空了一间屋子没人住，虽然两人没什么架子，底下的那些新人却也摆手拒绝了合租的提议。他偶尔也会幻想这是不是给李典留的，但又呵呵笑着否定了自己的幼稚想法，李典一定前途光明吧。



  只是深夜有时候睡不着还是会想起李典，尽管自己已经和李典蛮久没聊过了，他只知道对方本科毕业后同样没读研，只不过没有这么好运气遇到了合适的公司，便一直在家赋闲了。



  他想他其实还是喜欢李典的，生活的挫折磨厚了他的脸皮，却也同时磨薄了他的勇气，如果李典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去和李典说一声我喜欢你。



  说是了无生趣有点夸张，但张辽问他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谈个女朋友是不是还记着李典的时候，他故作文艺地扯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张辽翻了个白眼接着忙活自己的活去了。







  这一天还是平常的一天，张辽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叫着乐进去上班，但乐进总有种会发生什么的预感——是了，李典中学的时候就总会有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就是准的离谱的预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得到了这个能力，他只好早上正儿八经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虽然他到了上班的年纪还是爱穿个背心外面套个不系扣的衬衫，但还是好好正了正领子。



  张辽看着突然就开始注意外貌的乐进，若有所思。



  九点时无事发生，但乐进的预感却是愈演愈烈，直到十一点临近曹老板才在群里发了个消息示意所有干部都来会议厅集合，除了周常的会议之外，还有个新同事加入，大家都提前认识认识。



  空降的小领导在曹魏集团实际上并不少见，只要能力达标能服众也没什么好非议的，但乐进扑通的心跳却不自觉的开始加速。



  是他吗？会是他吗？如果真是他那怎么办？如果不是他又怎么办？



  乐进少见地急冲冲地跑了起来，差点撞到同样去会议室的荀彧，鞠躬道了个歉对方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之后便又冲了起来。



  等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人还没来齐，曹老板坐在主位上，乐进无暇像以前一样先和曹操打声招呼，因为坐他旁边和他谈笑风生的那位已经吸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曼成！！！”他愣是没等到走过去，而是在门口就喊了起来。



  李典好似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回过头来向他招了招手，以同样的音量喊了回去。



  “文谦！！”



  乐进跑到两人跟前，曹操示意乐进坐李典旁边，实际上乐进完全没get到曹老板努下巴的意思，却也毫不耽误地坐到了李典旁边的空位上。



  没有给两人开口的机会，等乐进一坐下倒是曹操先张嘴了。



  “文谦不地道哇！”曹操右手握着李典的一只手，左手边拍李典的肩边数落着乐进，“有这样一个大才却不向我举荐，若不是曼成恰巧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的同学，我岂不是要丧失了一大助力！”



  乐进能怎么办，乐进总不能说他那时候都不咋和李典说话了吧？只有赔笑着看着李典。



  倒是李典不乐意了，浅笑着说：“您别嬉弄文谦了，先来有先来的好处，我现在才来自然也有来得巧的好处，倘若一开始就把我招来而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岂不是白拿您的工钱了？”



  曹操笑着捋了把自己的胡子，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旁的地方去。



  乐进就这样坐在李典旁边，很快人就全到齐了，他克制住了自己想和李典说小话的念头，毕竟曹老板就在不远处坐着，他再怎么也不能这么得意忘形。



  晨会很快开完了，曹老板郑重其事地向几位介绍起了李典，大家热烈鼓掌欢迎之后也就散了会，乐进看见张辽鼓得极其大力。散会后曹老板见两人关系许久未见也不留在这讨嫌，只是让乐进带着李典逛一圈公司大楼之后让李典找自己一趟。



  曹老板前脚踏出了会议室的门后脚乐进就抱了上去，怕是连曹操关门的声音都等不及似的。



  两人就这么抱了五分钟才放开，李典也没觉得怪异，反倒是松开后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够惊喜吧？我还专门忍住了这个秘密！”



  乐进身后的尾巴都快要化成实体甩个不停了，这会儿只是点头，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李典才让乐进注意时间，带自己大体逛了逛公司。



  在准备去曹老板办公室复命的时候经过无人的走廊乐进才像是漫不经意般问了一句：“你当初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啊？”



  李典挠了挠头，心想你记得可真清楚，装傻充愣道：“早分了啊，其实大一寒假去上海旅游完就分了。”



  “你咋不和我说啊？不是，那你大二下的暑假哭什么啊，还直接喝得醉生梦死的？”



  “这不是不好意思嘛…初恋谈了五个月然后被甩什么的…”李典摸了摸头，接着说：“你记得这么清楚啊，大二下那是我参加大学生创新实践比赛决赛就差0.5分输给对面了，我那个队友什么都不会，就是来混个学分的，我当时还在想要是旁边是你就好了，不过之前因为忙这个天天晚上凌晨三点才睡觉，也没怎么找你，暑假一见你就想起来一学期努力全白费了，这不是触景生情嘛。”



  乐进一下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拍拍李典的肩示意对方不要在意初恋这件小事（虽然乐文谦本人连初恋都没谈过），还是应该生气对方因为实践大赛无暇来找自己，不过先前冷落的误会已经尽数解开，他还是高兴占了一大半，也才想起来一件最关键的事，他问李典。



  “你现在住哪啊？”



  “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这两天都住宾馆呢。”李典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住一起啊，还有张辽呢。”乐进一下子想起了那间空闲的屋，李典搬进来就正正好好了。



  李典突然笑出声来了，他仗着身高优势敲了下乐进的头，问：“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只关心我住哪呢啊？”



  “什么？”乐进这回倒是真的不理解了。



  “张辽都和我说了。”他用拳头敲了下自己的掌心，“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还要找曹丕这层关系才来这里啊，难道是因为被他老曹家人格魅力吸引的吗？不过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闷骚地喜欢了我这么些年诶，如果你早说的话咱俩不早就……”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的李典就被乐进一把手捂住嘴了，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可抬起头来，乐进的眼眸中却好似闪着光。



  透过光来看，这眼眸中夹杂的情绪有情欲，有喜悦，有忐忑，却独独没有害羞。



“曼成！”乐进神采奕奕，终是下定了决心。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捂住了李典的嘴，而作为这个问题的回应，李典用嘴唇吻向了他的手掌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