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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张】七弦

作者 : 太乙青藜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冯保 张居正

193 2 2020-7-23 09:54
冯保再次抚过案上的那架琴。

琴是极好的。毕竟是首辅的赠礼,依着张居正今日的权势,哪里有不好的道理。

桐木为底,素丝为弦。面板上描金的凤鸟振翅欲飞。只不过寥寥几笔,却有凌驾四海、睥睨众生之姿。

“好琴。”冯保赞叹道。

信手勾弦,琴音若龙吟,低沉清澈,余音绕梁欐久久不散,尾音余韵和着香炉里升起的袅袅的烟弥散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好琴。”冯保再次赞叹道,把目光投向阖眼端坐在对过的首辅,“相爷有心了。”

美髯修容的国之泰岳睁开眼睛,朝着冯保微微颔首,肃容端坐。除却装潢,此处分明是一间普通的屋舍,却叫他坐出了文渊阁值房的味道来。只是中堂大人眉宇间泄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稍稍缓解了凌厉逼人的压迫感。

“公公喜欢就好。”

不咸不淡,不悲不喜。

总是这般。自夺情过后,总是这般。

冯保垂下眼,坐到琴案前,拨弦起调,纤细的丝弦震颤间晕开明灭的灯辉。

“相爷难得来一趟。既然来了,那就听咱家奏一曲再走吧。”

没有人能拒绝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兼掌御用司礼监太监,首辅也不例外。已有离意的人被这句话摁回了椅子里,微微皱眉。冯保却不理他,自顾自拨弦,琴音流水般倾泻,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张居正阖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

湘妃怨,他当然知道。

终日思君不见君,到底是求而不得苦。人道湘江深,却不知水深有度,相思无涯。否则那江畔翠竹,何至于泪雨千斑?那风过林间,何至于呜咽如诉?流淌过千载光阴波澜不惊的湘水,又曾见证了多少痴心错付的痴男怨女?又有多少人像湘君湘夫人一样交肩错过?

手扶日月的国之泰岳,能远观其风姿已是万幸。

一个决意把自己活进史册的人,又岂是什么人可以揽之入怀的?

促弦转急,惯来铁石心肠的权宦狼狈的避开了首辅的视线。

一年前,分明是他把他逼上的这条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身家性命,利用他心里那些心怀天下的念头,把他推上这条终将众镞攒体的必死绝路。可现在,他又顺着心底的那一点悸动惺惺作态,试图挽留那份被收回的情谊和那个人。

有意义吗?

罢了。

首辅太息一声,摘下冠帽搁在桌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但紧皱的眉到底还是松开了。

最后的音落下,冯保微低下头,盯着琴面上的纹样出神。

相对无言。

在袅袅的余音里,首辅站起身。

“来吧。”他拉开系带。

不咸不淡,不悲不喜。

是宫商角羽触动不了的波澜不惊。

冯保去了内室取来必要的物事,将锦囊搁在琴案上,主动替首辅更衣,随后将人推在了琴案上,捧着他的脸,像很久以前一样唤他太岳,声音里是自己也辨不出真假的情意。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真过。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假过。

曲为心音。

但到底是情生了曲,还是曲催了情?

谁知道呢?

张居正并不感到意外,靠在琴案边沿任人动作。他们之间主动的素来是冯保。他会脱掉他的衣物,拿出全部在宫中学到的伺候人的手段伺弄自己,就像他现在跪在自己身前含着自己吞吐一般。

权当是休息罢了。张居正合上眼,扶上权珰的后颈,让人含得更深些。平心而论,冯保是个贴心的床伴,他会先自己准备好自己,再恭谨地邀请首辅入席享用。

但不是今天。

沾着脂膏的指悄然抵上了首辅的径口,在人尚未来得及否决之前探进了一个指节。张居正皱起眉,沉沉地一眼望向身前越界的大太监。

冯保很清楚,只一眼,重于千钧。这样的一眼,能叫年轻的皇帝在经筵上惴惴不安反复自省,能叫满朝的文武垂首默然战战兢兢,能叫他心怀鬼谋的伴食中书满身狼狈的退出,也能叫他眉目缱倦的得意门生分毫都不敢逾越。

“太岳……”冯保恳求道。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这两个字的,许是惶恐,许是恳切。

罢了。

他终究是转开眼,由着人将他推在琴上,白皙的脊背被丝弦勒出红痕。冯保热烈地亲吻他的躯壳,从颈侧向下流连。武陵蹊径初极狭,被一点点小心拓开,冯保的动作谨慎又缓慢,似是还有那么些怜惜。

“再重些” 他闭着眼睛说到。

张居正不喜欢委屈自己,冯保知道。但他到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咬紧了牙,无措地僵了僵,还是只能取了锦囊里的物事来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恨烧起来。饱满的东珠被一粒粒填入,略显粗暴的抽拉之间为皇家的贡品蒙上透亮的汁液,温润干净的白被穴口艳色的软肉衬出了淫靡情色的意味。

首辅扭着腰向后移了移,却不慎拨动了琴弦。胸腔与龙池共振,低吟混着清越的音,轻飘飘的撞进权宦的耳朵里,美妙的超过所有他见过的琴,飘渺地好像要乘风归去。

冯保心下一空,近乎莽撞地去亲眼前人的唇,顺着肌理抚摸他的腰,颤着声反复唤他太岳。他试着像拨动七弦一样,努力奏响眼前这把名琴。

后面的事在灯火中变得模糊。

在多年后,冯保只能记起一瞬。张居正撑在琴上,眼角缠着情欲的潮红,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这就是他记得的全部。

冯保一直很喜欢这把琴,就为了它和张居正间说不出的微妙联系,为了那他不大明白,但在记忆里一直清晰如初的那一眼。

可直到他到了南京,才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中悟明个中缘由。

琴面上腾凤的眼与张居正的那一眼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形制。

是悲,是喜,是他一直未懂的执念。

他自诩精通音律,却读不懂张居正的心曲,也奏不响他心底沉寂的七弦。

现在,他也许懂了,冯保想着,那大概是为他自己,为他们两人,为四海苍生而伤的悲切与凄苦。

可惜,他再也见不到那把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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