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代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暑假。
其实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对于十代而言，这个暑假并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快乐回忆。
再其实，与其说是没有快乐回忆，不如说是完全没有回忆。
因为十代整一个月都在写作业，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复习。他感觉这是自己最用功的一个暑假。
除了手机偶尔刷一下SNS平台看看大家的动态，出门散步或者购物时和各种处得来的同学还有邻居家的孩子聊聊天，十代生活的单调程度真实达到了十几年来的巅峰。
整个暑假他过得无比自律，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书呆子灵体附身：每天都按固定的作息完成功课，做好预习和复习，定时就寝和起床，定期做好清洁工作，看电视玩游戏等娱乐每天只给自己安排了一小时的时间。
中旬，收到学园发来的临时决定开学组织全科目+决斗实技的综合学力考试的通知时，十代正好拿着自己的马克杯在喝刚热好的牛奶。
收到这个堪比晴天霹雳的消息，十代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而是继续打开日历，在上面写满了每天复习的科目；另外还预定了最新的卡包，时刻把调整卡组的想法记录在笔记本上，按实际需要和手头存货做出调整。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十代的暑假便在繁重的学习中结束了。


现在十代所属的学部——欧西里斯红的整体学习进度已完成全部的一半，即将进入课业最为繁重的二年级下学期：三年级的课程安排更偏重于为选择不同进取方向的毕业生服务，课程数量较少，授课内容也尽量以学分补充或特定方向的调研与为主。课余留出大量的自由支配时间给毕业生，目的在于更好地让他们为就业或升学等等人生的新阶段做准备。
因此，最后一波专业课密集分布的时间段自然而然，就被推到了二年级下学期。
今年形势比较特殊，新兴的决斗和卡片游戏关联产业强势发展，大小公司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且需要大量人才。
决斗学园自然要借着这股东风，也向全世界推出更多优质人力资源进入市场。毕竟引导这股新兴产业热潮的风云人物之一正是决斗学园的实际掌权人。
学园理事长决定将毕业生的毕业实习时间提前两个月展开，并将实习周期延长。这也意味着原本属于三年级的课程、讲座、活动等的安排要再向前赶进度。
然而，考虑到岛上资源有限，不可能对学生们进行分别管理。最终学园理事会给出的方案是全校学生提前一个月放暑假，然后各学部把原本两个月的教学内容压缩到暑假回来的第一个月全部完成。
那位早在和十代相同年纪便已精通帝王学的理事长自然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当场通过了理事会的提案。
学生再怎么叫苦连连都不可能改变学园上级领导已经定好的安排，所以本就课业繁重的下学期的最后两个月又是一场恶战：
教学进度强进军，部分少学分但需要长时间多次出勤的课程和活动暂停，结课后不到一周立刻开始期末考试。
也多亏了这次赶进度，大部分红的学生都凭借着短期记忆力拿下了尚可的分数，成绩单上没那么多扎眼的红色。

“时不我待！这次教学进度安排变更也是提醒各位同学，不提前规划学习计划，努力完成课程，拿不够学分，小心不能毕业！你们要记住，学习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我，而不是为了碌碌无为！”

响碧留下了善意却严肃的提醒，结束了最后一堂集体班会。示意各位学生二年级下学期的暑假正式开始。等他们再回到学园来，便是真真正正的毕业班学生了。
而刚准备放飞自我的学生们一想到下学期的安排、自己那亟待提高的成绩、从来没考虑过的未来……太多的问题一瞬间全部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感到了莫名的窒息。
才刚褪去新生的稚嫩和迷惘，对学园有了归属感，没过上几天逍遥日子，这就迎来了第二个不可避的修罗场。而且还必须去面对，无论中间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
想起一年级下学期那场突如其来的强制补课和必须全科及格的学业地狱，素来习惯了优哉游哉人生的红的学生们也只能垂头丧气地拿起厚厚的一摞暑假作业专用笔记本，哼哼唧唧地踏上了返乡的摆渡船。


今年不同寻常的还有一个点，每次假期都拖拖拉拉最后才离开的十代走得很积极。
期末考试前十代已经打点好了行李，结束班会后他便把笔记本全部塞进行李箱，风风火火地带着大包小包，提前两小时坐进了从学园回本土的首班摆渡船。
到本土再换乘几趟电车，十代拖着行李，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忙于工作的父母果然不在家中——无论十代回到家的那一天是或者不是工作日。
不过看来父母再怎么忙于事业，也没有忘记十代的存在——冰箱里放着十代最喜欢的料理；十代的房间换了新的书桌和窗帘；打开衣柜，十代发现里面还添置了几件新衣和新鞋。
人虽然不在家，但不代表他们停止了对十代的关怀。十代也始终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从不曾抱怨自己的成长过程缺少父母的陪伴。
换好衣服，收拾好行李。暑假终于正式开始了。
吃着热好的炸虾，十代打开电视，切入了某个专做决斗相关节目的频道。

“前世界冠军，响红叶选手目前在疗养院积极进行复健，他表示未来将在身体状况恢复万全后再次进军职业赛事，向现任冠军发起挑战……”

听着记者的报道，酥脆的炸虾在十代口中被咀嚼出了异常完美的口感。
十代盯着屏幕上对镜头露出微笑的人，不禁也学着他扬起了嘴角。
一年级下学期突击补习那次，十代跟着古典国语学了一个很喜欢的古语：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失去了伙伴的陪伴固然心痛和失落，但这一切努力换来的是黑暗的消逝，以及更多的人摆脱长年以来的阴影，自苦痛中解脱。
十代看着屏幕上面颊依然消瘦，但笑容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红叶，将最后一口炸虾送入了口中。


3天后，得到了探望许可的十代独自带着小背包，踏上了旅途。
目的地是红叶目前所在的疗养院。
红叶苏醒后又在医院内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长期卧床使他的身体处于衰弱的状态，在接受精密的检查和有针对性的投药后，红叶在姐姐的陪伴下转移到了现在所在的疗养院。
昏迷期间没有沾染病症的红叶为了让体能得到恢复，要做的便是补充营养，加强锻炼，保持好心态，积极面对生活。
而红叶完美地兑现了这一切要求。即便不站在聚光灯下，即便没有观众，红叶始终能坚定自己的想法，贯彻自己的信念。


“毕业，吗……”

暑假开始前，最后的集中班会那天，十代虽然开了小差，但碧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进去了。
一年级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雨，从那以后，十代一直生活在略显无聊的环境中。
那些曾经不可企及的对手如今都先自己一步，离开了单纯的学校，踏入了更加险恶也更加闪耀的，名为全世界的舞台。
那么自己要怎么选呢？
也要走到那里去吗？
还是说自己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选择呢？
做一个研究员？
继续学业深造？
在相关领域就职？
名为毕业的触发器让太多的想法像沸腾的锅子里冒出的气泡，咕嘟咕嘟在十代脑中不断翻涌。
未来这个词，听起来很遥远，却无时无刻不在逼近自己，还带着无穷多的困难选择。
十代考虑了很多，又删去了很多选项，尝试苦恼了一小时，果断放弃了挣扎。
思考再多，得不出有意义的结果也只是徒劳。
不如去听听自己憧憬的人的想法。
他当年是因为什么才选择了这条路，才坚定地奔走到了现在呢？
想到这里，十代决定再去见一次红叶。
十代想看到红叶真正拼搏而闪耀的身影，也希望自己能在见过红叶后，更好地选择今后的道路。


上次一年级结束的假期，十代第一次去医院探望清醒后的红叶，医生明确禁止了红叶摄取特制的营养餐以外的食物，甚至不允许红叶擅自下床活动。可见红叶当时的状态还不够好。
十代没刻意带什么伴手礼，姐弟两人也说了心意到位就好，于是天真的十代两手空空地去了。
结果十代到了现场，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间被鲜花淹没的病房。这时候他才想了起来，就算没有东西直接交给红叶，哪怕用点儿什么让他疗养的环境好一些也是不错的选择。而自己恰好没有这个贴心关怀红叶的意识，单纯以为真的什么都不带不给红叶添麻烦就好，于是十代在探望上惨败给了这位送花人。
然后根据响姐弟两人的说法，这一屋子鲜花都是粉了红叶多年的，万丈目送来的。
原本对万丈目有好感的又崇拜红叶的十代听罢，顿时醋意大发——合着在万丈目心里，红叶的康复竟然如此重要。相比之下，自己真就只是心意到位了，像照顾红叶的起居的机会都被护士和碧瓜分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红叶，和红叶简单聊天。
从医院走出来，坐上回家的电车，十代痛感自己同时输给了万丈目和红叶。
论心意，万丈目比他懂得如何表达对红叶的期待和喜爱；论感情，送花这波操作证明了红叶在万丈目心里比他的地位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尽管没有刻意做出比较，也不需要这样，但这件事带来的双重挫败感一直盘踞在十代藏在心底。
十代想要伺机扳回一局，于是为这次复健的探望预先做了很多准备。


“探望复健的人？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可以进行正常的清淡饮食？啊，那我有个不错的伴手礼推荐……”

十代向看起来很懂这些的明日香打听，还特意坐车去了离家老远的店铺，买了明日香推荐的东西。
结束菜狗，十代回到家中，包上衣服和必要的日用品，拿上钱包和手机，带上精致的包装礼盒和塞满行李的小背包出发了。
列车行驶了许久，由城市向人烟稀少的方向驶去。
换了两次车，绕了很多路，最后在落日时，十代抵达了目的地。
在当地的小餐馆吃过便宜的套餐，随便逛了逛，看了看电视，十代在民宿踏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十代起来洗了澡，按照女主人好心的讲解搭乘公交车抵达了疗养院。

“十代！你真的来了！好久不见！！”

没想到，迎接十代的竟是穿着运动衣奔跑的红叶。
红叶现在面色红润，眉宇间充斥着鲜明的生命的气息。
看来复健完成得很好，红叶的体魄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强健。
打过招呼，十代与红叶在疗养院广阔的公园区域内散了散步，期间红叶还教会了十代怎么用野花编花环。

“学这个多没意思呀，又不是随时随地能找到花和送花环的人。”
“嘿，你别这么说啊，万一哪天机会就来了呢？常言道，有备无患嘛！”

两人将编好的花环送给了其他游玩的住院女孩子，又到疗养院的会客大厅面对面落座。
看到十代带来的礼物，红叶眼前一亮。

“呀，十代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我很高兴！”
“嘿嘿，人还是要有进步的嘛。我也不能总是空着手，只带着心意来啊。”
“天天吃医院定制的伙食，都是些低盐低脂高蛋白高纤维的东西，我嘴里都没味儿了，正好需要点儿不一样的点心！”

十代碍着面子没敢说礼物是请别人帮忙挑的，但看到红叶喜出望外的表情，十代还是很开心的。
明日香的确有一颗玲珑心，送的这东西精准击中了红叶的喜好：不仅对于红叶的身体没有负担；精致小巧，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价格合适，即便像十代这样的学生也支付得起。
按照建议，十代给红叶买了一盒四枚装的水果果冻，果冻本身是低糖高纤维的蒟蒻做成的，里面放的水果都是些爽脆可口的热带水果，吃起来非常过瘾。
为了避免噎到，红叶还是慎重地用小勺一点点挖着果冻吃了起来，面上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阳光明媚，天气晴好，红叶笑得开怀，十代也在心里反复默默比着V字。
看着红叶津津有味的进食模样，十代眼珠转了转，在思考什么时机抛出关于出路的问题比较好。
没想到，先挑起话题的却是看似一脸不经意的红叶。

“话说十代，你想过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吗？”
“毕业啊……我才刚结了二年级下学期的课，总觉得毕业离我还很远。目前还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这是实话不假。如果自己没什么特殊情况，距离真正毕业还有两个学期的时间，大概还能犹豫很久。
想得很多，但十代是真的没有任何明确的志向。
每次一触及这个话题，十代只觉得胸口都憋闷了起来，莫名的烦躁感和不安令十代本能地选择回避，更别提认真思考了。

“是吗？但是万丈目君前几天来探望的时候已经说了自己的想法了。你和他不是同级生吗？你们马上就读到二年级下学期了，你真的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出路？”

红叶嚼着果冻里的糖水菠萝，久违多日接触到了足量的糖分，他的表情一派满足。
嗯？这里怎么又冒出来万丈目的名字了？十代想着，抓了抓头发，不自然地皱起了眉。
坐在十代面前的红叶似乎没有察觉到十代苦恼的表情，面带微笑，明亮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你知道万丈目说了什么吗？”
十代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了。我连他来探望过你的事实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无视了十代话语中的无奈和醋意，红叶的笑意立刻增加了几分：

“他说，‘我想在毕业后和十代一起进军职业圈，将三年来我们的所学所见全部施展出来，看看我们的力量究竟发挥能到什么程度’。”

说罢，红叶挥了挥吃果冻用的小勺，像指挥家一样在空气中划着奇特的弧线。

“你已经成为他的主语的一部分了，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十代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
眼前只有红叶灿烂的笑容在不断放大。


期间十代究竟回答了什么，自己已经没印象了。
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在探望结束后，马不停蹄地坐着列车回到了家中。
当天吃过饭又洗过澡，十代擦干头发，坐到新换的宽大书桌前，拿出了暑假作业专用的笔记本。

索然无味的日常课业报告、自由调查、命题小论文、自己的假期决斗经历和对手的亮点点评……
十代不遗余力地写着作业，饿了主动吃饭，累了洗洗睡睡，很少看电视和玩游戏。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到十代从作业堆里探出头来，合上了最后一本笔记本时，日历上的日期已经指向了28日。
和邻居家的朋友们打过分别的招呼，理发，洗好衣物，收拾整齐房间，打点行李，十代再次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7月31日的摆渡船把十代重新带回了学园。
一路上，看着远方孤岛上灯塔的灯光，十代拂开了挡眼的刘海，凝视着远方海天交汇的尽头。
回到宿舍安置好行李，十代接到了宿管老师的通知：今年不同于去年，留校的毕业生较多，所以食堂和宿舍以及其他生活服务设备设施都没有关停。
这也就是说，食堂正常开放，所有的套餐都不限量供应！呜呼！

想到这里，十代快步跑了起来。折腾了一天他是真的饿了，总之得先去找点儿吃的。
跑出宿舍时，十代看到森林小径上又绽放了白色的野花，类似菊花的白色野花和之前疗养院中见到的如出一辙，勾起了十代一个月前的快乐回忆。
十代走近，采下了一把，按照红叶之前教给自己的方法编了个小花环，哼着歌捏在手里继续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十代转念一想，撇了撇嘴：其实编这个玩意儿也没什么用，而且翔明天才回来，送其他男生也送不出去，等会儿随便送给点餐窗口的打饭阿姨好了。
罢了，十代自嘲一笑，步伐轻快，三步并作两步跑向了亮着灯的食堂。
不巧的是十代回来得还是晚了，等他来到食堂，离惯例的关门也不远了。
食堂里的学生不多，剩下的人大多是成双结对地过来吃饭，看来剩下的饭菜也不太多。
随手十代来回扫了一圈，看到上个假期开学前失之交臂的怨念的猪排咖喱饭居然还有剩，便美滋滋地点了一份。

“你也回来了？”
“哦，万丈目，你也回来啦。一起吗？”
“我马上过来。”

等待取餐的时候，身后来了个人，主动向十代打了招呼。
十代也自然而然，笑着和对方发起问候。
时隔一个月没见，十代竟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月以来没和任何人交谈过，喉咙里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好在对方不是很介意十代异常的声音，径自走到了隔壁的窗口，说了些什么，大概也是在点餐吧。
端着托盘的十代回到座位上，想起等下万丈目会坐到自己面前，便悄咪咪地把占位用的小花环往自己的手边收了收。
不多时，万丈目也端着托盘走近了，果真坐到了十代面前。
两人早已习惯了共同进餐，今天也不例外。这时候，十代看到他坐下，心里还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过十代明显感觉到，万丈目的目光盯着自己随手编成的小花环。此刻万丈目的目光，就像是在购买部买了新发售的卡包时那么炽热。
可能是喜欢这种花吧？不如就送给他好了。十代没有多想，把放在托盘旁边的花环递了出去。

“给你的。”
“谢谢……”

出乎意料，万丈目的声音立刻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软了下去，没了平时的气势。
十代不解，以为对方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特殊状况，抬起头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万丈目那张透白的俊脸上飘起了一抹明显的红晕，表情也软了许多。

“怎么？你不舒服吗？别是感冒了，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我没有生病……”
“那你怎么了？太累了吗？莫非你一整天都在赶路，没吃东西导致低血糖了？”

听着十代自然的关怀，万丈目脸上的红晕更是晕开了一大片，但他还是实诚地回答了十代：“因为……刚刚收到了你送的生日礼物。”
十代瞪大了眼睛，以为万丈目会说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认真思考着要如何应对“收到了你送的生日礼物”这一状况。
把耳中陌生的每一个字反复拼接，细细咀嚼，十代理解了那句话的意图，倒吸了一口凉气。

万丈目刚刚说了什么？！

“你过生日？今天吗？！”
“是明天……”
“呀，恭喜你啊！呃，这个花环不太好，我明天再去购买部看看别的东西——”
“我想要这个。”
“哎？这个只是我随手用野花编的呀？”
“嗯，没关系的，我觉得很好……”

看到万丈目难得执意不放，十代也不再多说，看着对方将花环悄悄拿到了自己手边。
习惯性地瞥了一眼万丈目的托盘，十代这才发现万丈目也点了猪排咖喱饭。
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共同拥有的快乐的节奏越来越多。
看到这里，十代想起了暑假和红叶的对谈，又看着对方手边的花环，心中忽然充满了莫名涌现的勇气，或者说，狂妄的冲动。
十代放下勺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腰板。

“万丈目。”
“怎么？”

桌子对面的人面上的红潮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先恢复往日的神采飞扬。
十代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液，放下勺子，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了。

“我整个暑假都在认真写作业，还有复习。开学的这次综合学力考试，我想考出以往都没有的好成绩。”
“这不是你本就应该做到的吗？所以呢？”
“不仅是这个学期，以后我都要这么做，直到毕业。”
“……”
“我要带着优异的成绩毕业。以红的首席毕业生身份，进入职业选手圈。”
“…………”
“然后——”

十代顿了顿，望着对方渐渐写满严肃的双目，也坚定了自己的目光。

“我要向复健完毕，回归职业圈的红叶哥发起挑战，并且战胜他，把你的心从他身上夺过来。”

结果听到这番话，对方的脸上唰地一下涌上了更多红晕，立刻低下头躲开了自己的眼神。

“这是我的努力方式，还请你记住。我会努力兑现你规划的未来蓝图，也请你做好准备，在我成功实现目标时，给我你的回复。”


回复。
关于十代的告白的，回复。
两人的记忆随着十代的字字句句，回到了一学期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十代背着万丈目，在夜路中行进，刚刚进行过奇妙的情事体验，甚至在不经意间接了吻，两人的脸上烫得都很厉害。
当时他们的对话，十代至今还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至少等你超越了响选手再说吧！”
“咦，为什么这里会出来红叶哥的名字？”
“那个人也是我憧憬的目标！是我唯一尊敬的男人。想要俘获我的心，超越响选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原来如此，红叶哥这次成了我的敌人。嘛，尽管不会一帆风顺，但我会努力的。到时候你也要履行约定啊。”
“谁和你定什么约定，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那我的告白怎么办，你准备现在当场甩了我吗？”
“这就要看你的努力程度了，至少先把我的目光从响选手那里夺走吧。”


昏暗的夜路。
温暖的晚风。
暧昧的体温。
冰冷的肌肤。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质了。再也不是生死与共，一起与黑暗进行殊死搏斗的普通同级生的关系。
他们也思考了很多，关于对方，关于今后的道路。
面对十代的告白，万丈目给出的回应其实是一个挑战，一个关于彼此，关于今后的道路的挑战。
而真正的回答全部取决于十代自己选择的结果。
十代知道万丈目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可以给出万丈目怎样的答复。

既然如此，我就勇敢地应战吧！
十代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心中想到的只有万丈目曾经给自己的许诺。



而现在，在这一刻，十代终于想起了暑期离别前，自己对红叶说过的话。

“既然在他的未来规划中，我作为主语的一部分存在，那么我也应该兑现他对我的期望，让他的理想成为现实。”


想到这里，十代眼前多了几分明朗。
未来的路他还看不大清楚，但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要追求的方向在哪里。
这一路可能会有很多坎坷，也可能并不光明，但十代知道，自己的身边有一个人选择了与自己同行，自己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也能获得源源不绝的动力，继续拼搏，和那个人始终站在同样的高度，看到更多美好的未来光景。
起点是这个暑假，但十代希望，这段两人共同奋斗，争相走向更高站位的旅程永无终结。

桌子对面的人抬起表情尚且留着两分羞赧的脸，用坚毅如初的直率目光望向了十代。
他伸出两只形状姣好的手，拉起了十代有力的双手。
然后，他给出了半年前他留给十代的回复：

“我相信你。”

说罢，万丈目将装着不同以往的巧克力蛋糕的盘子推到了十代面前。
上面还用白色的奶油写着漂亮的Happy Birthday的字母。
抬起尚且游移不定又饱含期许的眼神，万丈目顶着满面的红晕，对十代轻声道：

“不过今天……先和我一起吃这个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