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通天晓拿起办公桌上的电子日历，光镜一瞬不瞬的开始凝视，直到通讯器铃声响起。他默默吐出一口气，点开通讯器，“什么？”
    “有访客，长官，是巨狰狞。”
    “谁?”
    “玄铁。”
    “转告他，让他的首领亲自来。”
    “好……长官，他让我转告您，冲云霄一直没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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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铁离开不到两个塞时后，通天晓再次提交了假期申请表格和飞船临时调用申请，在等待批准下来之前，他开始收拾一些出行必备的物品，准备再次前往新圣火城。
    即使五天以前他才刚刚回来，一个人。
    想到那次的出行，通天晓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接二连三的判断失误。最先的错误就是提出带冲云霄去寻找他的伙伴，紧接着他不该和巨狰狞首领一起前往新圣火城，并强迫他去拜访那里的城主寻求帮助。其实说起来这些也不算是太大的食物，而最关键的错误，就是在冲云霄和钢锁大打出手以后，一怒之下扔下冲云霄一个就自己跑了回来。
    原本汽车人的指挥官是满打满算的等着巨狰狞首领亲自上门满怀愧疚的给他道歉，然后他会先义正辞严的教训他，并让他牢牢记住钢锁是自己永远的朋友是战时塞伯坦的守护神，等到冲云霄更加愧疚的再三道歉之后，他就会慷慨大度的原谅他，也许休息几天他们会重新出发继续去寻找其他可能存活的巨狰狞。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天两天，过去了，第三天第四天，巨狰狞领袖依然没有来，直至今天，通天晓已经开始怀疑整件事情难道其实是自己的错，玄铁却来告诉他一个意料之外的事实，冲云霄失踪了。
    据玄铁说，他和天猫在通讯联系无果之后，已经在整个卡隆地区翻找了一圈，天上地下每个角落，都没有看到那个金红色的身影。通天晓再三思忖，最终还是联系了钢锁，请他帮忙在新圣火城搜寻一下，新圣火城的城主虽然很不屑的哼哼几声就挂掉了通讯，却于一个塞时后发回通讯：“有巡查卫兵在行省边界处的荒原发现了那个畜生的踪迹，独自一机，和我说过的一样，他的烂个性果然无法找到同伴。”
    通天晓忍不住抬手在自己的眉心处按了两下，在几乎是用命令的方式索要到大概坐标后，他默默关掉通讯器，长长的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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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圣火城，是钢锁为战时留守塞伯坦的居民所建造的归处，独立于塞伯坦政府之外，由钢锁本人全权治理。
从卡隆到新圣火城，间隔着一片满是矿岩的荒原，范围并不算大，却为重铸兽的残余势力提供了绝好的隐蔽条件。在战后两个城市联手进行的清剿行动中，依然没能从重铸兽手里夺回，仅仅摸索出一条连通两个城市的迂回而安全的路线。通天晓抵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塞时，钢锁给他的坐标位于新圣火城东侧，城市巡防边界以外，尚不到重铸兽的活动范围。他调整着飞行高度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后将飞船降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矿岩上。
整装妥当以后，通天晓离开飞船决定徒步搜索。雷达显示出附近并没有太多的生命讯号，于是他开始一个一个的前去查看。在惊醒并惹怒不止一只涡轮狐狸之后，通天晓跌跌撞撞几乎绝望的往最后一处赶过去。
他原本并不指望在那里能找到巨狰狞的王。那是由两个闪烁的亮点重叠在一处的讯号，而冲云霄总是……独自一个。
甩掉最后一只穷追不舍的涡轮狐狸之后，通天晓盯着雷达小心翼翼的靠近目标，在最后一个岩角处停了下来。汽车人指挥官把音频接收器的功率调到最大，果然捕捉都断断续续的怪异声音。普神啊不要再是什么野生动物了……他暗自祈祷着低头重新看了一眼雷达，光学镜不由得放大一圈：雷达上的生命讯号只还剩下一个。
如同战士的条件反射般，通天晓一边解锁手臂的武器模块，一边迅速转过岩角并把枪口对准那个未知姓名但很可能是个杀人凶手的生物：“把你的双手举起来放到我可以看到的位置，你可以保持沉默但……冲云霄？”
在通天晓面前的正是龙形态的巨狰狞之王，他正趴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下面背身向里，听到声音后他迅速跃起摆出防御姿态，嘴里……叼着一只刚死掉的石油兔子。
“冲云霄。”已经确定这正是自己在寻找的那位之后，通天晓松了口气，把武器系统一一关闭收回，“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你的不满，姑且不论那件事情错在谁，你不声不响的滞留在此甚至拒绝接听通讯的表现，和幼生体没什么区别。”
他一边说着一边稳步向前，而冲云霄随着他的接近慢慢后退，似乎是想保持距离，而且始终叼着兔子没有松口。
通天晓不由得皱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冲云霄像野兽一样的进食，而之前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好学且比看起来要聪明的巨狰狞之王在饮食习惯上没什么出格之处。于是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冲云霄的螯齿上沾满粉色的能量液，这使他不得不别开目光：“我说，要不要先把那个放下？”这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然而对面的巨龙仿佛听不懂一般，非但没有把口中的食物放下，反而甩了甩尾巴，喉中发出了威胁的咕噜声。通天晓很是意外，这样的反应，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他不由得警戒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汽车人指挥官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靠近就像在展示自己的诚意，一直靠近到抬手就能触碰到他，“如果你真的那么生气我扔下你，在你发怒之前，请先和我谈一谈，冲云霄，和你相处的日子我知道你讲道理。”
湛蓝的光镜紧紧锁住两道流金，不卑不亢，真诚坦白，如假包换的通天晓式恳求，而冲云霄一向难以抗拒。
就在汽车人指挥官满心诚恳的等待对方妥协并放下那只兔子然后变形和他好好说话的时候，巨狰狞之王的威胁动作停了下来，他静静的回视着通天晓，一动没动，紧接着他骤然展开巨大的双翼，仰起头长长的咆哮一声，一飞冲天。
猛烈的气流把通天晓掀翻在地，他一个翻身爬起来追出几步，沉默的看着那个金色的背影慢慢消失。
任务失败。
走回飞船后，通天晓并没有急着回去卡隆，他坐在驾驶座上足足发了一个塞时的呆，依然不敢相信冲云霄不仅不愿意跟他回去，还一副你谁我不在乎的决绝。
也许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通天晓再次犹豫了大半个塞时，才下定决心拨出那个通讯频段，惴惴不安的琢磨着该如何措辞，一直到一个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震荡波实验室。”
汽车人指挥官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有所隐瞒的简略叙述了一遍，而前霸天虎最高科研官兼巨狰狞之父——这个称谓不存在任何生理性质的意义——在通讯那头一直保持惜字如金的绝佳品质，等通天晓讲完以后双方不出所料的陷入了沉默，即使他知道对方只是在思考而非无言的责备，依然被内心渐渐滋生的内疚搅扰的坐立难安。
好在震荡波终于打破沉默，“我知道了，你回去卡隆吧。”
这可不是我要的解决方法！汽车人指挥官并没来得及把这句话传达过去，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讯。
………………
这是一次完全的失败，是我人生之中最惨烈的，完败。回到卡隆后的通天晓在日记上如是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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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昼夜之后，玄铁再次来到通天晓的办公室。不同的是，这次他是来带通天晓去一个地方，奉了震荡波的指令。
在经过可以形容为千回百转路线中玄铁一言不发，一门心思的领路，而通天晓也没做任何发问，仅仅是跟随着巨狰狞的步伐，最后来到了震荡波的私人实验室。汽车人指挥官费尽毕生的毅力告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明显违规的实现项目，而是直接走近正在忙碌的震荡波，省去一切虚伪的客套直奔主题，“冲云霄呢？”
独眼的科学家停了下来，用左手的炮管指了指他面前的巨大再生舱，再次忙碌起来。
透过淡黄色的液体，通天晓看到已经变成人形的巨狰狞之王沉浸其中，光镜灰暗。
他突如其来的激动起来，“他这是死了吗！你把他……”
“安静。”
震荡波看起来已经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他朝着通天晓完全转过身，红色的独眼看不出任何表情，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平淡：“他没有死，他退化了，而我在修复他。”
“退化？”对方简单的几个字，通天晓却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只能傻傻的重复着关键字寻求进一步的解释。
“对。”
“……然后？”
震荡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到底要不要浪费时间来解释，最终似乎在通天晓探寻的湛蓝光镜前妥协，他回头看着再生舱里的冲云霄，语调里似乎多了一点点惋惜：“冲云霄，接近完美的实验样本，基因带给他的学习能力和智慧超越97.358%的塞伯坦人，我承认，我曾经低估了他以及他的种族，以至于培养他的时候，硬件配置有所欠缺。”
“什么叫有所欠缺，他那里欠缺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根本不想跟我说话。”
“那是因为他并不认识你。”
“……什么？不认识我？”
“通俗来讲，”霸天虎的科学官重新回头凝视着通天晓，“他忘记了，或者可以说，他的数据处理器无法进行读取。也许那种情况已经有一阵子了，处理器的超负荷运行带给他疼痛和难以压抑的暴躁，直到他完全崩溃为止。聪明的冲云霄，他在那发生之前将数据处理器自行关闭，仅仅保留下生存的本能。”
可是他在我面前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和暴躁的情绪……通天晓默默的回想他们相处时的种种细节，惊异的发现冲云霄一直都在忍耐，直到在新圣火城和钢锁发生冲突。他一直都不太明白那时候的巨狰狞之王为什么会突然发难，现在重新回忆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忙于和老朋友叙旧，却忽略了身边这个人难以启齿的求助心情和痛苦。
而我却抛下了他。
通天晓仰头看着再生液里的金红色机体，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贴上透明舱壁又很快的收回来，“他……什么时候会好起来？我有话想跟他说。”
震荡波红色的单偏光镜难以觉察的闪烁一下，“不清楚，也许几天后，也许几万年。”
“……你不会放弃他吧？”
“不会。”
再生舱里冲云霄的身边依然不停的升腾起一串串气泡，有那么一瞬间，通天晓甚至以为自己看到那双流金一般的光镜闪烁了一下。
“我也不会。”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