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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7|孩子

作者 : 费特兹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家庭教师HITMAN REBORN! Xanxus,沢田纲吉

标签 X27

2470 18 2020-9-26 10:00
导读
关于某无名之人的一生
预警:生子,原创人物
孩子的名字我们自不必提。就如同他父亲对他的存在的漠视一样,名字与否于各人有何关系。他那暴君般的父亲…应当说,他那空担父亲名头却无打算履行其义务的暴君,于他真正见面不过屈指可数。幼时他寄住在祖母家,祖母沢田奈奈是典型的日本主妇式女性,擅长家务且厨艺了得,从不问男性们的去向,也从不问为何男性们将这孩子弃置于她处。她收到他时后者尚不能称为人,是仅为哭叫、进食、排泄而存在的一团肉,就仿佛连夜从他那位担任生育功能的父亲肚中扒出就被丢弃在此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从外形而言,他极不情愿地继承了他那父亲的欧洲血统,生得高大挺拔,眉宇秾丽,他另一位父亲——或可称之为母亲的特征被这种血统侵吞得分毫不剩,就如他那母亲同他父亲荒诞的结合本身。可以确信的是,他们之间绝不是因为爱情或者类似的美好情感相吸引,那之后很多年他一直未能想通衔接在他父母之间的枷锁究竟是何物,直到机缘巧合目睹药物成瘾症患者发作,他才大抵确信或许能够解释这种关系对某方的意义。
这自然不是说他那母亲,沢田纲吉,他那母亲——教父,大空,无论作为人母或是领袖都显得年轻过头。两人站在一起时,甚至会被错认辈分。在他正式被教父接到位于意大利的彭格列本部长时间相处之前也曾在祖母家同对方匆匆相见过几次。这不是说他那母亲是对自己孩子漠不关心的人,相反,沢田纲吉性格温和,感情细腻,每当面对同丈夫过分相似的孩子,都会显出一副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来。对于那个年龄段又缺乏父母关照的孩童而言,这一神情无异取悦了他那幼稚的自尊心。这也使得他真正在母亲身边生活那段时间很快暴露其粗野的本性,这点总是被猜测有遗传其父亲的缘故,但好在环境并没有使其恶化至同他父亲一般无可救药的地步,仅是让他比同龄孩童要更显阴郁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尚未对父母中任何一人有明确印象前,这孩子并非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幻想。且这一幻想并非天马行空。他在祖母家寄住时被安置在他母亲原先使用的房间,这便使得他同年少时期的母亲不由地亲近起来,要知道,负责扫除和居住其中终归是两种不同的视角。在某日他于犄角旮旯处无意间翻出他母亲中学时代的考卷,藏得极好,恰巧起了保存作用,面对这份不堪卒读的凄凉回忆,他却第一次同母亲的形象亲近起来,以至于即便同母亲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能完全摒弃自己想象中的印象。偶尔对方也确实流露出符合他心目中的笨拙来,这使得那孩子心生亲切。
以上这些解释,不过是为了说明,这孩子之所以同他的母亲——同时也是教父,相处平和,多半是由于沢田纲吉本身于私下待人接物中所展现出温和个性和不懈努力。他是能够明确意识到自己为人父母失职,却也愿意为此付出心神弥补的人,在这孩子能够识字之后,每逢节日或是特殊日子,对方都会郑重其事地派遣人员送来手写贺卡与礼物,通常是这样开头的:“我亲爱的…”
而后告知自己的近况,虽然孩子明白对方只字不提更具体的工作内容,将近况修饰得恍若忙碌、优渥的都市白领的枯燥生活,他也从未拆穿。再次问候他的、祖母的近况,并对可能在上次回信中附夹的成绩单作以点评,好在学习这方面他同样没有遗传他母亲分毫,这点要感谢他那父亲,教父通常也不对成绩本身说什么,他一般会说“这方面你同你父亲如此相像,是我一直觉得庆幸的事情…”那孩子明白对方是想尽力填补他对父亲的描绘。而末尾处通常以“爱你的父母”结尾,沢田纲吉的名字永远温顺地赘在他父亲的名字之后。
应当说,教父一番努力颇具成效,在初往彭格列位于西西里本部前那孩子多少对他素未谋面的父亲抱有一定幻想,并不全然是怨恨与愤怒,反而变得复杂又忧郁起来。为表重视,他母亲与父亲的组织各派出一名得力干将去往日本接待这位黑手党的太子爷,两人都担当着雨守的职位,其中一人他小时曾多次见过,并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奇怪地担负起一部分本应是他父母的职责,他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他父亲的授意。此人名叫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他们见面倒说不上是投机,吵嚷是常事,比起他那里世界令人胆寒的称号,反而给这孩子留下最大印象的是那震耳欲聋的嗓门。却说不上讨厌,甚至有些喜欢,同这类人相处许久,就会意识到那聒噪外壳下潜藏的耐性和细腻,使人很难不喜欢。但那孩子自然不会同当事人如此说明,这点兴许和他那父亲也有相似之处。
而另一人不能说没有见过,但通常也只是偶见母亲时能够远远看到过一眼,正式接触却还是头一回。此人名叫山本武,作为日本人而言生得过于高大,见到他第一眼,就无意又仿佛这么做会使他心情愉快一般同那孩子说:
“你和你父亲长得可真像。”
这般直言不讳自然遭到同僚的强烈反击,他那老师(他是后来才知道两人的这层关系)立刻用胳膊肘顶撞这个没眼色的学生,并大声用拙劣的借口企图转移话题。但事实上,和那不明所以被老师责骂的学生一样,那孩子尚未明白这番话语会被对方判断为唐突冒犯。彼时他满心为那个年龄被父母亏待的孩童特有的忧愁和焦虑填满,也因此忽视了两人待他那种微妙难明的复杂态度。他顺应这位爱操心的朋友的蹩脚借口转移了话题,却也将另一个问题抛至两人面前,他问:
“爸爸为什么不来。”
将疑问用作祈使这点也同他父亲有相似之处。可以说,尽管父亲的角色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但是他的血统却无可避免地使他从过去到未来的人生都曾、都将永远笼罩在他那位父亲的支配下。
“他没办法……”山本武回答,这次作答得到了他那位老师的允应,“他有些不方便。”那孩子原先以为得到的会是诸如“工作上的事宜”或者“他本计划亲自来,奈何……”这般推脱,然而山本武虽然犹豫,却仍是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他受伤了,需要静养。”
那孩子已经被迫早熟至能够揆理度情的阶段,因而并没有追问缘由,也不让这些可怜人为编造借口费神。更大一部分是由于为另一种悲切和怜悯所占去心神。他的可怜的母亲,居然将陪伴孩童这一工作安置在饱受苦痛折磨的时段,他那可怕的不可言说的工作竟然将他吞噬至此,使得安静休养的时段都不得不奉上。但这不是说这孩子能够体谅对方的苦心,相反,一种愤懑和怨尤敲打着他的内心,他不愿承认,却是十分期待和母亲的这次长居,然而对方却将自己受苦痛折磨的一面抛予他,将健康与活力的一面奉给他那诅咒似的工作,这使得他感到被背叛,乃至被羞辱。难道我的存在不值得您奉出哪怕一刻的活龙鲜健吗?他咬定主意,此去一定不要让教父快活,这是对方不让他快活的报复和理应付出的代价,在此之前他本是打算保有自己年龄应得那份自尊后,就大度地容许母亲同他平和相处,或许他还会去帮这教父跑腿买柑橘呢!
然而就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孩童的愤怒和悲切通常如他本人一般弱小,能顽强挣扎着要固执己见的通常都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很明显这孩子极其走运的并非是他父母那般的人物。他见到教父时,后者正坐在庭院中等待他,很闲散地,同样也郑重其事地向他微笑。谁能同一位落在翠绿碧萝中的阿芙洛蒂忒生出忧闷呢,于是他丢盔弃甲,却也不觉这样受辱,不如说,他连同自己信誓旦旦要保有的那份自尊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虽不遂他愿,毕竟教父终究是受了伤,不便行走,面孔也缺乏血色,所以他们几乎不曾出门。但那孩子却觉得自己身置梦中,那一大片的藤萝庭院就是他的伊甸。教父身边的守护者们出现得也稀少,就仿佛他们懂得要刻意回避两人的独处一般,连那位寸步不离的左右手,也仅在送餐和晚间换药时出现,并不作久留。他的母亲,尽管没有停止文书类的工作,但只要他从玩闹中回到庭院中心的庭廊下,回到下午茶白色的桌椅前,便能看到对方从电话中抬起眼睛,示意他噤声,他蹑手蹑脚地过去,将脏兮兮的面孔拱进对方的腹部,而教父通常会把空闲的手放在他的头上。
偶尔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会拍来报告,彭格列要求这两人之间的任何往来都以纸面留存,但这两人似乎一向没有更私人的对话,沢田纲吉提及这孩子身处后,紧随而来的回复之后就坠上“向我们的孩子致以父亲的祝福”,那孩子,虽竭力保持着他自认为的矜持,却早已将自己的情绪尽数出卖给教父。他——这身为父亲的,他在祝福我呢!然而沢田纲吉看着他,却显出副不知所措的苦恼来。他那时满心为父亲的幻想所占据,因而忽视了教父的踌躇。只一日,对方将他叫到身边,收回他那张宝贝似的信笺复印件,教父同他这孩子斟酌着词句,他最后是这样说的:“……我想他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善于关心他人……”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能理解这种程式化和无个性,甚至不屑于删去这句祝福以破坏这种框架,对于这样一个男性而言,这是种连厌恶本身都不曾存在的漠视。他当然无法理解,但为了维护母亲的忧愁,这孩子便将这种欣喜牢牢地压在心底,做出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在庭院中玩闹。
这样的日子固然美好,同样也因为太过梦幻显得脆弱,这二者自古便是孪生姊妹。在某一日的午后,他从庭院的仆从那里得到了一只成熟的柑橘,便着急忙慌要献宝给他的母亲。这时候那灾祸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那父亲——一眼便知——身披丧服似的黑色制服,一点黑浊滴入这白与绿的幻梦中,一切就支离破碎、殆无孑遗了。
先前我们已说过,这孩子的父亲与母亲之间绝非因为爱情这类美好的情感而缔结,衔接他们是某种枷锁,某种不可违抗的强权,是猎物与追猎者之间的悲剧性的联系。这种追猎并非是单方面的,双方都是在这方面“手无寸铁”的人,他们无法从攫住他们的这类强权下脱身。或许可以用“命运”来作以指代,但是纯然的命运也不至使他们走到这般互相纠缠的地步,同样也无法用诅咒来概括。毫无疑问他的母亲是被攻击的一方,但是被追猎者和猎人之间那种难明的联系使得这一过程并非如众人所目视的那般浅薄,可以说,在猎人认定自己的猎物的同时,猎物也在挑选容许将自己的头颅割下摆置于墙面、为人四处炫耀的猎人。这听上去更像是某种卑劣的受害者有罪论——当然这也不是放在具象情景下讨论的观点。只是藉此想说明的是,在二者的结合本身就是在戕害彼此的前提下,孩子的诞生毫无疑问是不被容许的,不被祝福的,乃至不被认知的。
无论如何,那孩子仍旧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接近了他的父亲,这点值得称赞。他那黑色的、永远缺位的父亲生得极其高大,教父不便起身,几乎是抻直脖颈才能勉强同他对视,即便如此那暴君也无俯身方便教父的意思,这个男性身上有着一种绝不为任何不顺心的事物所束缚的强烈魄力,无论是美德还是陋习,无论是天性还是律法,任何事物都无法在他这儿得到一丝一毫的尊重,他只为自己的意志而随意处置人生。仅是站在他面前,就几乎要为对方所压倒,那孩子能确信的是,这头空担他父亲名号的怪物一定在不少人心中是恐惧的具象化。他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怎样走到这头怪物的面前,而教父为何在这种时刻仍能保有常态。他那母亲的神态称得上和蔼——就像是被割下头颅挂置墙面上的鹿头标本一样和蔼。
他被抓住了手,对方的手仍因伤痛显得冰凉,教父呼唤他那父亲的名字:“Xanxus……”像是再漫不经心的猫也会因为主人的动作折过耳朵一般,Xanxus明显因为注意到伴侣的动作将视线挪移到孩子的身上,面对这张毫无疑问继承着他的血统的面孔,暴君只是蹙起眉头,仿佛看到了不符合审美的茶具一般,既不打算点评,也不打算投注精力,而是继续转回先前的话题上。尽管活生生的站在此处,但这个孩子的存在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更不屑于耗费精力去敷衍,可以说,这孩子的存在被彻底地排除在这暴君的认知之外了。
但真正为此感到伤痛乃是之后的事情了,那时间这孩子全然为这种可怖夺去心神,只勉力支撑着躯壳不在这种重压下崩塌,那暴君同教父说些什么、谈些什么,他便不加过滤地全部摄入脑中,脑的择选的功能也在此种惊惧中损坏。在他能够意识到之前,教父便被他的父亲劫掠一般意欲带离此地。他全无判断地目睹自己那母亲透露出反抗的意味,并非是为接下来的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反抗,而是为了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体面地离去反抗,但也很快就顺从了。他也是事后才明白,相对于自己的狼狈,教父倒更不愿在这孩子面前露出伴侣间的丑态,他那孩子,应当还没有到能够理解他们之间这种复杂结合的年岁,如果幸运的话应当一辈子也无法理解。
他真正从这种可怖经历中挣脱是于晚餐时间,斯贝尔比·斯库瓦罗不知何故同他一同用餐,听闻他常伴那暴君身侧,和那人一同出现也不算新闻。这时间专程出现在他面前,就像是为了接下来必定会提出的问题作以准备,那个寻常孩子必定会提出的问题——我的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斯库瓦罗露出副早在意料之中,却又为对方真能提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而感到惊讶似的,用他那一贯尖酸辛辣的口吻说:“你大可不必用那男人侮辱这词。”
毋庸置疑斯库瓦罗对这暴君忠心不二,甚至达到宗教式的狂热信仰的程度,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对自己这位君主仍保有着完全独立的评价,乃至有时候称得上刻薄。
他那母亲被掳走前这孩子不过在本部待不到两周,彭格列本部的居所占地面积之广竟使得他接下来的一周都不曾——哪怕偶遇——见过教父一面。他那父亲同样。这时间反而那些消失已久的守护者们活跃起来,装作不经意似的同他碰面、同他搭话、同他聊一些乏味可笑的话题,处处透露出一种里世界的高位者们刻意贴合表世界的平民而拿腔作势的派头,这倒不是谁的错,骨血为里世界浸透后他们就常想不起平和居民的做派应是如何,就如同无法理解孩童的成年人。那孩子为这行径烦透了,同他那父亲一样,尽管他并不情愿,他们这类人似乎打骨子对怜悯十分敏感并对此浑身不自在。为躲避这种施舍,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内,不进水食,仆从们将餐食放在门前,并敲门示意,一开始他未动半分,却也一直没有人规劝他、安慰他、乃至呵斥他进食。就仿佛只是额外喂养一只误入宅邸的流浪狗,如何处置那食物是他的自由,同样也不对他怀抱任何责任。在这般庞然的组织下,根本未被纳入其中的这孩子并无容身之所,只是这群人在尽自己为人的道义而已。自从明白这点后,他便开始饮食,吃得肚皮浑圆,差仆从带他去游览胜地——他从那时起便不再为任何事忧心了。
他那母亲——教父,沢田纲吉,方才从他那伴侣处逃脱后第一时间来看望这个孩子,并呈现出一种比之前更甚的胆怯来。是一种作为父母的无能而产生的对孩子的愧疚。在这般温柔、悲悯的目光的注视下,他那自认无坚不摧的避障便轻而易举瓦解了,他试着发脾气,举止粗暴,态度蛮横,并最后意识到无非是同他那父亲更像而已,因而便停止这种无用功。转而以沉默抵抗。他那母亲,若是能诉苦,抱怨,或偷偷为自己这可怖伴侣哭泣,那他应当能很快原谅对方,然而教父偏生一副理所当然、理该如此的模样。可以说,应付他这个孩子远比应付他那伴侣难得多,这使得这孩子更为不忿起来,自觉被作为累赘,受了特殊照顾,却也无计可施。
某日的餐时,教父正同孩子提起自己在他这年岁遭遇的不同寻常的事物,那孩子保持自己的冷漠很是费力。这时间,那暴君便径直进门,那瞬间教父非常紧张地站起来,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久留,只在长桌的另端站定,以两指捻着份文件。那孩子打定主意不同他这父亲好好相与,因而只以沉默抵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继续进餐,照理说他应当一同站起来。他用余光注视着两人争论,他那父亲寡言,只不容置喙地丢出结论,并对教父的软弱决定加以嘲讽。但沢田纲吉似乎并不在意,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伴侣这种说话方式,并能够有效从中摘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那孩子意识到对方并非因Xanxus的出现而惊慌,他们之间有种人面对猫的默契,沢田纲吉之所以紧张仅是因为生怕他顶撞他那父亲。好在这孩子当时满心以为自己的阴郁和沉默是对他父亲最好的忤逆,殊不知这种沉默使得Xanxus更无需分他一星精力,他对对方的关注甚至不如一条吵得心烦的小狗。他是事后才意识到的。教父呼唤他那孩子,歉意地告知他要离开些许时间,他没有回答,对方又做一次保证,有些僵硬地、很快地摁一下他的肩膀,而后就跟在他那伴侣身后快步离去了。他的母亲再度被那暴君掳走。
那孩子意识到教父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亲吻他的额头。
至此,这孩子不同寻常的意大利之行便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了,照理说,他见过母亲,也在侍从的陪伴下游赏了许多知名景点,甚至接触到还有些寻常游客无从接触,也不曾想过能够接触的珍品,如若说不充实那定然是对意大利游人们的不公,可他一直为一种发狂的空虚所折磨着,如鲠在喉,几欲呕吐。回到学校后,他方才意识到问题出于何处,他那同学们常抱怨,十四五岁,无忧的高中尚未开始,却被抓着学习和未来规划问来问去,家长们啊——总是太过忧心。他意识到即便是教父,也未曾提过关于半分他未来规划的事宜,他那态度倒称不上是冷漠,更像是未曾想起需要关心这些问题似的,即便在努力弥补自己身为人母的失职,却也不打算参与自己这孩子的未来,也不曾计划对方参与进自己的未来。他同他这孩子自始至终便不在同一个世界,也不打算互相牵扯进对方世界里。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他这孩子“只要好好活着”便已经足够。作为父母这是非常糟糕的做法。
他这般浑浑噩噩度过半个学期,临近生日的时间,那教父准时准点送来了礼物。但包裹有两个,一个一看便是教父的风格,选些他确实喜欢的物什,一如既往附赠教父亲笔的贺卡。另个礼物却是刻意充斥着一股上年纪的人自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喜欢的味道,尽管同样是教父的笔迹,上面却是这样写的:
“……我征询过你父亲的意见,他说像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于是买下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你的父亲不是有耐心坐下来写这些祝词的类型,于是由我来代笔,祝你生日快乐……”
他将那份贺卡揉皱,但终究没能有勇气撕碎,反而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使其上布满伤痕感到难过。但自尊使得他仅保持了沉默,将其压在抽屉的最底层,那原先是他母亲藏试卷的地方。
其实灾厄降临得算不上突然,已有种种征兆预示结果终会如此。他那母亲,前些年的假日总是会邀请他再度去往意大利的本部游玩,只是这孩子常用各种借口推脱,久而久之教父便也不勉强他。他同自己这母亲见面的日子愈发稀少了,只偶尔在玄关遇到时,沢田纲吉会露出个有些生疏无措的笑容,同他僵硬地寒暄几句,然后问他是否是要外出游玩,他以和同学有约为借口搪塞过去,实质上拜从他那父亲处继承的阴郁暴戾的性格所赐,这孩子是有着魄力教人服众,却无人敢于交心。这借口,和他那用来推脱去往本部的借口一样拙劣,在阅人无数的沢田纲吉面前不堪一击。然而教父从来不揭穿他,他们之间互相保持着一种彼此欺瞒的默契。只有一次,沢田纲吉站在玄关,他又随意找借口想逃出和教父同处屋檐下的状况,然而对方叫住他,这时间那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仰视他这母亲了。
他强迫自己露出副不耐的表情,回望教父。沢田纲吉却笑出来,他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己这孩子,那双和祖母相似的温柔眼瞳此时间仿佛流光溢彩,几乎摄去他的心神。以至多年以后,他无法记起他那母亲当时同他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还是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瞳子中燃烧的火光。那是一种焚烧自我,焚烧生命的火焰,在他失去母亲,再度见到自己那空担父亲名号的暴君时,竟然发现他们的眼中燃烧着一样的火焰。有着这样可怖命运的人,理应是不允许有着未来、有着延续、有着期待的。
尽管受邀参加葬礼,作为局外人的祖母和他都不被允许知晓这教父逝世的真实原因。他甚至没能在送葬的人群中搏得一席之地,遑论再见他那母亲最后一眼。他们仿佛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子嗣似的,匆匆忙忙将他叫至意大利,却也没有给他找到个真正参与其中的位置。教父的那些亲信悉数到场,也只有笹川了平和山本武出于礼貌同他交谈些许时刻,葬礼的规模朴素而小,仅邀请些亲近的人来,拄着黑伞,他听到有人问起他那父亲在哪儿,为何不来参加葬礼,做事一向周全的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此时间却露出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仍如实说那暴君患了疯病。好在提问那人应同他相熟,并不想过度为难自己这位朋友,便不再追问。
葬礼第二日时,依照笹川了平和山本武的嘱托,那孩子被告知尽量快些离开此地,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却登门拜访,不置一词便将他推攘上载具,翻山越岭至某处隐蔽的宅邸,将他往这处等候室内一扔,便径直进入更里间的,应当是书房的地方。那孩子打量周遭,几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犹若鹌鹑般把背挤在墙壁上,一看到他进来,目光便全部聚在他的这副面孔上,流露出讥诮、同情和忌妒来。里间斯库瓦罗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一个个喊着名字、头衔,一旦喊到自己的名字,年轻人们会顶着副因恐惧或是激动而发红的面孔进去那扇冥府之门,又顶着副苍白的面孔走出来,活脱脱一只被迫流放入人间的亡灵。其中一人不知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那房间传出瓷器碎裂的动静,外面这些人只看到他走出来时用帕子捂着鲜血淋漓的额角,面目狰狞地快步跑出这阴曹地府,于是更为不安起来。
终于叫到他时,斯库瓦罗却先一步迈出房间,自觉在外等候。那孩子合礼数地将门仔细关好,碎裂的瓷器碎片在门口聚拢起小小一堆。他望向自己那父亲,那暴君,那怪物,在办公桌的另一端以仿佛面具一般的看不出其他情绪的不耐神色蹙眉浏览着手上的文件。他麻木地听着他这父亲宣告他从沢田纲吉那里理应继承的遗产,回忆起斯库瓦罗同他那金发的朋友说,这男人害了疯病,但一时间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何疯魔的症状。Xanxus的口吻说不上正式,也因此他注意到对方提及他母亲的语气也并不像是提及已死之人,但其中并不能说有爱意,而是愤懑且烦躁地——仿佛是被对方随手甩了烂摊子似的——那是对活人的情绪。
这孩子长久以来的关于父亲的幻象终于在宣读他母亲的遗产时有了实质的形象,他那父亲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正视他这孩子,视线从那张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脸孔上掠过,既不为此惊讶、也不为此嫌恶,可以说这父亲,自始至终都不打算认识自己这孩子,也不后悔不认识他,连一份对他的模糊的概念都不曾计划在脑中驻留。甚至没因为对方是沢田纲吉和自己的孩子而多施舍出半分更私人的、独属的厌恶。在他眼中,这孩子和外面那些年轻人一样,只是各分部急切送来分食沢田纲吉一份血肉的鬣狗,既不值得他应付,也不值得他劳神,仿佛狮子懒得耗费心力扑杀虫豸乃至分辨虫豸一般。除却沢田纲吉以外,他对所有事物都展现出这份称得上公平的一视同仁。
和自己这父亲唯一一次对话便就此结束了——那甚至说不上是对话,只是单方面被宣告一些事务而已。这孩子走出房间,斯库瓦罗则回到里面继续协助办公。两人擦肩而过,既没有回望对方,也没有对话。他坐上回程的车辆,只消几日,他便又回到祖母的家中,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他的学业。自此,这孩子同他父亲和母亲便再无瓜葛了,不论是斯库瓦罗还是山本武,在他往后的生命中都仿佛梦一般消失不见了。
当然,开头已讲过,我们不必去关心孩子的名字与否。就如同我们不必去关心这孩子往后的生命如何。说到底,他是否活过,是否存在,是否真实都不重要,就如同他对他那父母的作用一样,只有重要之人才配拥有名姓。对于这样一个人,我们自然不必去关心。我们不必去关心他,关心他的爱憎,关心他的困苦,他的悲欢离合,他的生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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