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134385
作者 : 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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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文豪与炼金术师 文炼志贺直哉 , 文炼太宰治
标签 直太 , 志太 , しがだざ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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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8-28 16:44
- 导读
- Summary:直到杀死那份天真为止
现代/架空 攻方幼体化
某个人越过太宰向飞驰的电车滑去。晚风喝彩出一声巨大的叹息,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太宰的脸上。
铁轨撞击声戛然而止,他听见有人在尖叫。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推搡着踩上黄线,太宰意外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向已经一片混乱的铁轨走去。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觉得卧轨自杀竟然成为了当下的潮流。“喂……”太宰立刻想要阻止,遥远的距离迅速淹没了他的声音。好不容易挤过这一团人潮,刚刚还在视线里的那个孩子却不见了。没能赶上吗?带着落寞的心情在夕暮中漫无目的地低头一看,划开空气的新绿色锁住了他的视线。
“你是谁?”
孩子问,锐利的眼神于低处居高临下。“我是……”下意识被逼出回答,未完的答句却在道出的前一刻猛然终止。不、提问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你在这里做什么?”太宰毫不客气地反问,以身高的优势做出了一副大人气派。“这里很危险。你也看到了吧,刚才有人死掉了。”
言外之意,这里可以算作是事故现场。一般来说,无论谁都不想和这种事扯上关系吧。
可就算这么说,孩子也没有离开的意思。陷入短暂的沉默,那张稚嫩的脸上显出一种丝毫看不出惊慌的冷酷,反常的平静掀开了死寂的波浪。“我的熊。”他简单地说,指向铁轨深处。“它在那里。”
凭借着相对较高的视野,太宰在黏腻中看见了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棉花组织。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沾上泥土和血污的那东西七零八落,比起熊更像是一堆被压扁了的垃圾,任何一处可以被称作是玩偶熊的特征都被残忍地损毁了。
“……这是什么?”
“不知道,她是从天而降的。”
“坏掉了吧?破成这个样子。再买一个可以吗?”
“我要捡到它。”
“喂,你还是个小孩子吧。我去帮你捡回来。”
孩子这次没有说话,表情说不出是认同还是反对。太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没有提出建议的必要。爬下铁轨,他弯下腰去用手扫开周围明显的污渍,偶尔触碰到的人体组织的温度也极快地消退了。徒劳地拍开灰尘,针织的笑脸仿佛在对铁轨上活着的自己微笑。啊、笑吧笑吧!也只有自身难保的傻瓜才能在这个时候笑得出来了。
“谢谢你。”
“你认识她吗?”
两句话几乎同时重叠了。孩子重新把这一卷琐碎的棕色抱在了怀里,话语随之而至。
“我不会自杀的。”
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太宰哑口无言,然而自己也不是爱知根知底陌生人的类型,于是也只能看着他离开这片鲜红的铁轨,玩偶熊引发的插曲到此结束。人群还在乱哄哄地制造杂音,继续站在这里或许稍不留神就会和某人撞个满怀,安静地等待警方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无论是人身事故还是蓄意谋杀,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算是目击者,而擅自离开无疑会增添嫌疑。从铁轨边缘小步后退到等候区,太宰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张开汗涔涔的手掌才发现原来沾满了泥块和血渍。我得找到清洁的水源。他茫然地想,五指不知所措地面对着冰冷的虚空,脚步不曾移动分毫。风吹不开干涸的血,带不走固执的泥,就像这场预定的人身事故一样。
我在——
“你在等什么?”
略显熟悉的声音,太宰转过头去。刚才的孩子正坐在旁边,新绿色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离开?他近乎仇恨地想,莫名的报复心涌上心头。“我在等警察。”他以一种从未有的粗鲁语气说道,避开了那道利剑一般的绿色。“你呢,在等什么?父母吗?”
太宰的余光感受到孩子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我正要去参加我母亲的葬礼。”直截了当的语句随着流动的空气传递而来,言语的电车在拉下拉杆后驶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父亲帮我请了学校的假。现在电车停运了,我就等在这里。”
太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样年纪的孩子说出“葬礼”之类的词汇本就不在常理之内,置身事外一般的冷淡语气更是让人觉得古怪。换言之,他根本就没有一丝孩子的气息,只是有着一张恰好处于孩子的年龄阶段的脸。唐突生出一阵恐惧,太宰恍惚间感觉那片夜海色下一秒就要吞噬他,苦涩的海水味道他还记得。饶过我吧。我不是还活在这里吗?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你不认识她。”
孩子问,低下头去抚了抚摇摇欲坠的熊耳朵。没错、他不认识她,但为什么靠近铁轨的原因一定要是认识她?移开晦暗的视线,铁轨边缘的碎石子刺入他的眼帘。“那个时候电车快来了。”太宰最后这么回答,颓丧的尾音宣告了这场无序对话的终结。自暴自弃地闭上耳朵,他开始想警察什么时候才会来。
警察和医疗队在黄昏的终点姗姗来迟,以黄色的警戒线压下了喧闹的人群。“她是突然冲出来的。”每个被问到的人都这么说,事实也不得不正是如此。没人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萍水相逢的平行线最终还是无法交缠在一起。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逝去的生者缄默不言,活着的尸体怅惘若失,也许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次见面。
“抱歉占用您的时间。请问当时的情况如何?”
公事公办的问句不厌其烦地响起。太宰抬头呆呆地望向已经走到面前的执法人员,捏起手掌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还有没有擦掉的血迹。“不是我……”他喃喃地说,死者干枯的发尾轻柔地拂过灌满晚风的耳畔。不是我。一定不会是我。生存的天平被打翻在地,他害怕那样的眼睛。踉跄地站起来,太宰在讶异的眼神里朝后退去,他只想不顾一切地逃离这片空寂的墓场。甩开伸过来的手,跑过行人、跑开月台,夕阳坠入地平线,他终于停了下来。结束了。接住疲倦的侥幸,太宰摇摇晃晃地在不知名的草地上站稳,还没平复的心跳再一次敲出急促的讯号,有人在身后。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为什么要逃跑?”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背对着残余的斜阳,绿色的湖泊闪闪发光。
“……我还没有自杀。”
不被期望的真心话脱口而出。神来审判我了吗?他惊惧地想,悠远的钟声悄然踏来。驱开模糊的视野,那个孩子口袋里的百合花仍旧一尘不染。“你是谁?”他不抱希望地问,开始怀疑这不过是自己某个午后的噩梦,面前的孩子则是无法逃离的梦魇。说起来,神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来着?
“なおや。”
孩子出乎意料地作出了回答。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向太宰伸出了手。
“走吧。带我去再买一个。”
买什么?捡取零碎的记忆,太宰想起来之前他在铁轨旁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为什么呢?天知道那不过是他随口一句的敷衍。清洁的水源还没找到,满是血腥味的可疑模样说不定还会被不知情的路人当做某个案件的逃犯。“算了吧。”他厌倦地说,没有接住他的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带你去其他地方。你不是要去参加葬礼吗?”
なおや——不管是直哉还是什么其他汉字写法,这个出现在月台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太宰心中留下正常的好印象。行为古板、固执己见,拒绝根本传不到他的耳内。“葬礼只是仪式。”他的语气客观冷漠,“我去上香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剪掉头发的母亲丑陋得教人害怕,就算复活也出不来。那不是我的母亲。”
太宰别开了脸。这是什么意思?晚风猎猎作响,他想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好吧。”他说,“但这个不行。你拿着它会被人盘问的吧?”
他指的是なおや手里的玩偶熊。不动声色地划开分界线,于看似妥协的背后藏下不易觉察的谎言,这是太宰常用的手段。就在他洋洋得意地享受这份残酷的快感时,なおや蹲下身去拨开了草丛松软的泥土,小心翼翼地让玩偶熊支离破碎地躺进了这方临时的坟茔。“做好了。”他说,拢好泥土后站了起来。“我没有在上面盖棺,再回来它会复活的。”
复活?太宰哑然失笑,又认为なおや真的不过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了。“走吧。”他说,拉住了他的手。两只满是泥土的手粘在一起,草木灰和血液的味道刺鼻地挥散开来。于是只见过一次面的奇妙组合由此诞生,太宰庆幸自己终究不是坏人,而なおや终究也只是一个孩子。走在昏暗的天空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和なおや像一对共犯:从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共同的罪名子虚乌有昭然若揭。走吧、走吧,就这样一直逃去某个尽头吗?这里没有玫瑰,不会复活的太阳早就落下了。
拉着なおや在礼品店旁的盥洗室洗掉手上的污渍,太宰推开了玻璃门。抱着崭新的玩偶撞开旋转的风铃,他失去了对于下一步的规划。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迷惘地站在风里,熟悉又陌生的不知所措包围了他。没有今天晚上的规划。没有明天的规划。没有未来的规划。我为什么会逃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等什么?
我是谁?
“葬礼一定结束了。”混沌中传来なおや的声音,“但是,她真是个可怜的人。”
我真是个可怜的人。
被洗掉的血腥味卷土重来。なおや没有沾上血迹,杀人的是我。我在母亲死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缥缈的记忆不可靠,至少不是冷漠吧。以前的我是个糟糕的孩子,现在也是糟糕的大人,说不定连大人也没能长成。你为什么那么若无其事,你凭什么那么若无其事,就凭你是真正的孩子吗?旁若无人地利用特权,真是让人觉得恶心透了。不过,你终有一天也会长成大人,就由你自己来厌恶你自己吧。
“你想成为大人吗?”
没有规划的太宰问。
なおや只是看着他。想吧?你的答案一定是想吧?一锤定音地想象出终局,太宰终于撕下了那副软弱的面具。“我劝你别白费期待了。你也看到了,我这种大人可不值得羡慕。擅自爬下铁轨后再从人身事故现场逃走,其实我是无罪的人——这种话谁都不会信吧?我没有杀人,那个自杀的女人和我毫无关系,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也和我毫无关系,但我就是想要逃走。为什么?因为我是大人,一个狡猾至极的大人。别再跟着我了,即使是嘲笑也够多了吧?”
“说得对。”なおや冷静地说,“我不会成为像你这样的大人的。”
太宰忽然平静了下来。我到底骗了谁呢?他想,终于还是没有把任何话说出口。抱歉、或者说谁也没有接受这份抱歉,因为无趣的孩子长成了无趣的大人。用以改变孩子的方法全然失效,而大人是没办法改变的。“你想成为大人吗?”幼时的憧憬被未来碾成一地碎渣,过去的幻影追随着虚无的梦远去了。
“像你一样的大人很无趣。”他说,“但你不是无趣的大人。我还是会长大,这份心情不会改变。”
但太宰想要改变。连生活也无法继续,更不要说梦想了。他知道变成肉块的人差一点就成了自己,因为靠近铁轨的目的就是自杀。死在眼前的女人真切地诠释了这份意义,为他本该终止的人生续上了苟延残喘的枝芽。埋葬于电车之下的新生织出腐烂的灵魂,他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无止境地耍赖。不想死。从来都不是想要死掉。自己的心丑陋得教人害怕,谁也无法成为。有谁能够拯救我吗?不想成为死掉的普通人,还请由你来道出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回到了一开始的草地。なおや蹲下身去,残阳熔进他夜海色的发梢。“我知道你已经在泥土里了。”他头也不回地说,“她不会复活。电车滑过了她的身体,我没见过有力气能举起电车的人。没有棺盖住你,盖在你身上的只是一本小说。你还是能够复活的,今天不就死过一次了么?”
大厦轰然倒塌。那不是答非所问,なおや一定不会自杀。可是,他只是一个世界刚刚开始的孩子,社会的痕迹微乎甚微,轻飘飘的话语只会让人感到一阵傲慢。凭什么?真是说的简单。
“你明白什么?你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无所顾虑地过着优越的生活,蒙蔽双眼说出自大的话,这样的你怎么可能理解我?为什么要来干涉我的人生,你为什么要出现?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铁轨上了,谁还会陪你来这种地方?”
太宰歇斯底里地叫道。盒子里的羊消失了,他的世界还是一片漆黑。为什么要给我你的心呢?接不住纯粹的混沌,一无所知的我只能逃跑。在无所适从的黑暗中流下眼泪,他想自己今后还是会想要自杀。
“你不会死。”なおや仍然蹲在原地,小孩子柔软的手指怜惜地掠过玩偶熊的脸颊。“要是会的话,你就不会带我去买玩偶了。”
他的话没有错。真正的寻死之人怎么还会抽出注意来关心陌生人呢?于是太宰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是要无可奈何地继续活着,这是他亲手种下的恶毒诅咒。活着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说着世界终结就好了的,那样的你我是否能看见呢?
我隐藏不了,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他真的是小孩子吗?他真的是小孩子。除了小孩子,谁还会这么天真又残酷呢?在黄昏真正落下之前,那位神明大人的心纯净无暇,背叛者仓皇失措的身影只显得可笑。人造之心千疮百孔,拔下的铁钉血迹斑斑地迎来惨白的朝阳。带着这份不变的心情活着吧,你也是普通的人类。电车疾驰而去,伯利恒之星不落于边缘。
破烂的玩偶熊出现在眼前,是なおや站了起来。晃了晃它不堪重负的脖子,他露出一点笑容。
“它复活了。你也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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