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间先生恋爱了。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如往常一样，在餐后回办公室的时候递给入间先生一罐自动贩卖机里贩售的咖啡。
这算是我和入间先生之间的小秘密。从我第一次和他共同外出执勤后我就喜欢上了他，为此我写了无数份申请报告转进了他的组，成为了他的下属，也是我主动提出每天为他带去一杯咖啡饮料作为报酬，希望他能多多锻炼我。
“入间前辈，请！这是今天份的上贡品。”
“辛苦了，每天都有受到你的照顾呢。”
入间先生就如往常一样，爽快地从我的手里接过了咖啡罐放在了桌上。他戴着红手套的食指微微屈起，将眼镜架往鼻梁上稍稍推了推，精致的眉眼因为轻笑而微微弯起，一切似乎都与平日无差。
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想着入间先生的笑脸一边继续下午的工作。
但这一次，我却隐约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我不确定那是我做警察的直觉使然，还是因为我偷偷看入间先生太久了，久到他身上只是有一个轻微的变动就让我无法忽视。
我猛地回过头，入间先生一直佩戴的那副眼镜架换了。

我以前总是在想，一般人注意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看他的什么地方呢？
眼睛？嘴唇？还是纤细的手指？
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耳朵。
是的，并非是那些显眼直观的器官，躲在颊边的耳朵如果不是被特别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忽视过去。然而如果有谁真的没有耳朵，又或是耳朵太大了，太小了。那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又会变得十分突兀。可以说，耳朵就像是脸部的一个平衡点一样，我对此非常着迷。
不过，上述这些只是我对外所使用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真实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我只敢看我喜欢的人的耳朵。
我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生怕那些可怜的心思在我们的对视中暴露了个干净。我只敢在路过他的身侧和眺望窗外风景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视线落在他那两枚惹人怜爱的耳朵上。
从春天到夏天，秋天到冬天，我亲眼看着他耳边的碎发从没过耳中的位置一天内就被修短，从几乎是剃平的状态又慢慢长长，直到发梢遮去他的耳垂。我一直幻想有一日能亲手将他那一小撮头发给别到耳后，露出那两枚小巧而精致的耳朵。所以总是挂在耳朵之上的眼镜腿便成了我注意最多的地方。
黑色，半框，方形，由石墨烯所制成，架在入间先生高挺的鼻梁上，恰好能掩去他脸上那种凌人的艳色，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温和稳重。深色的镜腿上点缀着两个小小的倒三角的符号，正好与入间先生衬衫领口的配饰相呼应。每次看到这时我都在想，这副眼镜架几乎就是入间先生的标志，没有其他的眼镜架能更适合挂在入间先生漂亮的耳朵上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镜框，现在竟然被人给换掉了。
我看着入间先生笑起时微微上拱的镜腿，那儿再不是之前的一片黑。新镜框几乎与原物无异，偏就在镜腿尖儿上染了一抹银，带了点张扬的味道。原先那两枚倒三角的小记号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单独的银色三角标志点缀其上。虽然如此，因为镜腿的大部分都是藏在发间的，只有一小点边角会露出来，如果不是有人很小心地去记录去观察去对比，大概根本不会发现这样的不同。可是一旦有谁像我一样一直在偷偷地注意着入间先生的耳朵，那便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了。
往日里，入间先生的耳边那块温柔的，无主的区域，现在正被一副新镜框给占领了地盘。凡是再去窥伺入间先生耳尖的人，必然会被那一抹银色所刺伤。这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异常的酸涩。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谁的视线和我在不同的时空中交叠，而对方先我一步探出了指尖，抚上了入间先生的耳朵。
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占有了我不敢肖想的地方，他一定也察觉到了那枚小小的，白皙的耳朵被人从碎发的遮掩下撩开时会有多么的迷人，每当入间先生匆忙掩饰情绪时，那里便会泛起一片暧昧的红，昭示他的真意。
就像我现在假装好奇地问他，“入间先生最近是交女朋友了吗？”入间先生的脸上还是维持着一贯得体的笑容，然而他的耳朵尖尖却迅速窜上了红，答案早已经不言而喻。
“你怎么会这样问呢？”入间先生说。
我开玩笑地回答了说，“因为入间先生最近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入间先生哈哈笑了两声，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说，“还请别开我的玩笑了啊，后辈君。”
我笑着说好，视线依旧落在入间先生耳尖那抹羞赧的红，心中不住地哀鸣。
啊啊……这不是全部暴露了吗，入间先生——

我心里的秘密好像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所探查，然而之后我才发现，那个眼镜框只是一个最温和的警示而已。我明明收到了警告，却依然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偷偷看向我爱慕的人，于是我收到了更多的攻击。
那些改变，细小到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入间先生的红手套的皮料光泽稍稍有些不一样了。
入间先生的手表表盘面上多了一个银色的骷髅标记。
入间先生的黑领带上多了一层暗纹。
……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入间先生身上所佩戴的所有配饰都被一样一样地替换了个遍。那些原来被入间先生用来把自己和其他人加以隔开的保护伞，现在反倒成了谁在他身上烙下的一个一个印记。
那一个个的点与点相连，好像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入间先生，正是被这张网所包裹住的猎物。
我的心感到一阵有如被蚁噬般的空洞，我看着入间先生打点整齐的衣着，却禁不住在脑中猜想那位占有欲满到要溢出来的猎人会在这之下留下什么样的痕迹来警告别人不要靠近自己的东西。
我明明连这位未曾蒙面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却已经先一步品尝到了挫败。警局里那么多人，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些秘密。然而即使对方面对的是像我这样，连多踏出一步都胆怯的人，他还是展示出了几乎是野兽宣誓主权般凶猛的敌意。
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作为对入间先生怀揣着同样情感的人，他都值得我的一声尊敬。或许，正是因为他能够以这样近乎强硬的方式打开入间先生的心，才能让入间先生放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而为吧？

但我还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明明比那个男人要更早地出现在入间先生的身边，我比那个男人看了入间先生更久，我一定比那个男人要更加珍惜入间先生。
可是入间先生他，现在笑起来比以前更加温柔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