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184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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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排球少年 及川彻 , 影山飞雄
标签 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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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2
2022-10-18 11:27
- 导读
- 在不断修改完善一篇长篇的时候产生的大量废稿。绝大多数不会再启用,放出来纪念一下。
3/14
一与亲启:
这两天韧带撕裂一直躺在医院休息,所以信可以写的更长一点。
美羽这会大概还在上班,我的队友们在训练。违背了很小时候一与就教过我的“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真是抱歉。
忙了很长时间没有写东西,这会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啊,最近一直在读书。美羽帮忙借来的英文诗集,特别喜欢里面一个阿根廷诗人的一首。叫《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写给当时还不是他妻子的日裔少女。
其实很讨厌读外文,是到了看一会会头痛的地步。但是美羽说的是对的,如果以后还要去更远更好的地方打球那么英文是必不可少的。
一与喜欢诗歌吗?记忆里只有教给我一些适合小孩子的俳句。但是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那种感觉,读通了之后字符仿佛会叮叮咚咚的跳跃。
其实说真心话,在读这一首的时候想到了初中时候的前辈。及川前辈,一与一定记得他吧。最后一段时间见到你的时候提过他,这么久以来写的信几乎都有他。
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就是觉得气氛实在很合适。从他不声不响的离开的那个春假就一直有这样的强烈感觉:没有什么留得住他,连岩泉前辈也做不到。何况诗人还来自阿根廷。
我可以给一与抄一点诗句看看……在这里。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一与还记得原来北川第一翻修之前的小巷子吗?就是堆满了杂物的那一条?我那会学着很多人的样子从里面穿过去,因为是一条捷径。曾经在那里和他擦身而过来着,因为两个人逆向在巷子里遇到了。当时头险些磕在建材的尖角上,他伸手护了一下我。他转过身盯着我,那时正好有黄昏和日落。虽然说出来的是“为什么没让你磕死”这类的话,我还是很感谢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一与也来帮我想想吧。和前辈相处了很久很久,甚至有过于亲近的只有情人间才会干出来的事情发生。那么在这种身处不同的国度又联系全无的时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给一与写过那么那么多电子邮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与怎么看待我和前辈呢?
前两天做完康复训练美羽留下,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天。唯一不满的就是美羽把队友送来的果仁糖里的碧根果全部挑出来吃掉了。干着从我这里抢糖吃的事却在反省很久以前没能照顾好我,现在写着这封邮件,我觉得她留下几颗碧根果就算现在在好好照顾我了。
其实这样说有失公允,美羽还是在尽力帮我,比如康复训练都是她抽空或者请假带我去的。所以提起来旧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美羽竟然会心思细腻到这种程度吗”,我一直不知道她自从我高中被征召合宿之后就在后悔,当初没有分给我一点注意力。她觉得如果在一与离开之后有人能注意到我,多陪我聊聊天,可能我不会绕那么多弯路。能更早的发光。
这是她自己说的。我倒没有觉得绕过弯路或者发光太晚。能够和超级棒的对手一起站在深爱的球场上就可以了。她举例初三那年我在大雨天跑出去,最后找到我的不是她不是爸爸妈妈是及川前辈。
那件事也给一与详详细细的写过。现在回想起来我倒不意外他能找到我,我们曾经在那个小公园里碰见过。我跟他讲以前经常和一与一起来打球,所以听到“因为爷爷去世伤心过度跑出去了”这种话,他能想到去公园找。他一定可以,对他来讲揣测人心是一种天赋。美羽大概只是在难过身为家人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但是,一与,真的,不是小孩子之后我很少再被人那样满的拥抱。在那种十月末的暴雨里和失温的边缘,他把我湿透的外套和衬衫脱掉换成他自己的外套,然后一路上搂着我回家,我冻僵的大脑只能感觉到他的热度渗透到皮肤里。目的仅仅是保暖的拥抱。
下午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面对空荡荡的天花板。
——讨厌的韧带。上一次写日记这类东西还是在高中,现在需要干点什么来消磨时间。
或者说整理回忆。
书还在床边,已经准备叫美羽还回去了。说实话借来只是为了看一下《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在晚高峰的广播电台里主持人读的。
整本诗集里大概只通读了日文写的博尔赫斯的生平和那一首诗。他早年间留居异乡,后来又回到阿根廷,最后的妻子和自己相差近五十岁,是个日裔少女。
听到和阿根廷有关的东西很容易想起他。更别提去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坐在美羽的车里,百无聊赖间猛然听见电台主持人兴致勃勃的朗诵“我拿什么把你留住”这类的话。
有什么留得住他的东西吗?
从进到北川第一的排球部第一天就开始注视他了,他在人群里过于闪耀。那会经常被叫去给他们的场地捡球,从头到尾盯着他的跳发看。最开始人倒不像发球一样凌厉,甚至在我把球放进收纳车里的时候会笑着说“辛苦你啦”这类的话。
当然是在我打国中第一场练习赛之前。上过场之后再靠近他气氛就变了,失败的发球讨教之后更甚。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他撑着膝盖喘着气望向我的一刻。外面的天黑透了,顶灯把他毛躁的发缘照成钛白色。他轻微的颤抖着,皮肤被一层细汗润的湿漉漉,眼睛是栗色的黑洞。
时隔太久了。
北川第一翻修之前两座教学楼之间有一条小道,被一些杂物堵的七扭八歪。尽管如此不少人还是会从这里钻过去,可以直奔自动售卖机。唯一一次和别人异向在小道里遇见就是他。我压着最后三分钟往售卖机奔,他抱着两个面包回来。我险些撞上从一摞纸箱后面闪出来的他。印象里他挑着眉毛看我,我侧身紧贴着一堆金属构件,想再往后仰一点的时候他伸手护住我后脑,在我僵滞的片刻贴着我擦过去。
他过去以后一扭头:“没磕死你?”我才看到后面有废建材的尖角。
是尘土味道很重的小巷子。
写东西和回忆都称得上是累人的事。
3/15
美羽拒绝把书还回去。理由是“给笨蛋弟弟陶冶情操”。
我倒是觉得她只是懒得在最后期限前绕路去图书馆。
吃过早饭之后下楼转了一圈,才注意到樱花要开了。走路一瘸一拐,但是在住院部这种缺胳膊少腿都常见的地方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在长椅上坐了一会,然后回去看比赛录像。
看了一会意大利和巴西的男排,然后被推送到了阿根廷。早几年的录像是没有他的,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还是专门搜了圣胡安的练习赛。
他似乎在最近几个月才被换上首发位。解说大半是西语,听不太懂。找到一场英文的,看了前面两场二传都不是他。“…过于注重左路进攻了。”第一个解说员如此评价,我心想正是。牛奶吸管被我咬扁咬圆,不能说那个人传的不好,但是完全调动攻手还是要及川前辈来。
果然第三场换上他了。
可以说他上场之后节奏为之一变,从前期短平快的抢分到稳扎稳打。 还有—“神出鬼没的二次进攻!”另外一个解说惊呼,“以传球手势平甩…及川真的很有想法。”
我托着腮帮子。非常出色的二次攻,球脱手的一刹那我一震。那一球落地以后分差拉到七分,对面叫了暂停。场下一视同仁的给圣胡安几秒镜头,我在蓝白条的正中看到他。
他实在没怎么变,从外貌到社交能力。他的队友左一个右一个搂着他,他笑着听主教练说话。总感觉那几秒的他笑容里有一种温和发光的东西存在。
我回去看意大利。
在青城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被挤在正中的位置。青城的气氛是谁都能跟他开个玩笑,和他没有主将或者学长的隔阂。
是我非常羡慕的特质。
他上高中之后也回来看过比赛,某场我仍然给出过分托球的比赛之后他出现在体育馆。金田一乳燕投林一样飞扑向门口,国见白了他背影一眼,看一眼我,看一眼前面,向着及川前辈慢慢过去。大家那时候都走向他,我在后面有点空荡荡。他拍着金田一的肩跟别人笑着,眼睛却盯住我。穿过十几米距离的灼热视线。岩泉前辈抱着胳膊倚在一边。
说起来岩泉前辈下午还来问过康复训练的事。他想给我换个更有名气的诊疗师,辛苦他了。
3/17
昨天赶上周末休息,一帮子人全来了。
聊的很开心,并且包含及川前辈。最近他出现的频率实在有点高。
忘记了话题怎么转的,总之提到了二传的托球。日向开始挨个数他打过的托球,原话大概是“在巴西的时候大王甚至能算好风力和我起跳的距离,让球正好飘到击球点上”这类。他说话的时候带点狡猾的语调,往我面前倾过身,说山山你真的没看过大王的比赛?
我说没有,你再这么叫我我就把这个苹果扣你脸上。
他冲着其他人喊,你看他这个表情和大王说没看过他的比赛的时候一——模——一样哦!
连牛岛都露出了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灾难片。
木兔临走之前放下一盒果仁糖,说佐久早实在不想来,托他捎过来这个赔罪。我说好的,看盒子正反面不是日文,塑料纸包装上贴了小标签,原产地:阿根廷。
灾难片。
3/18
今天做完康复美羽留下来了一会。
我问她,今天不和你随便哪个男朋友出去喝酒?
她拿果仁糖盒子敲我头上。
我们随便聊天,美羽拆了糖吃。我说你现在的男友不是当初介绍给一与的那个了吧,她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说天哪,那么多年你姐姐换一两个男的的魅力还是有的。
于是我们提起来小时候,和一与。我们很少喊他爷爷,甚至别人告诉我你爷爷走了的时候我有一种怪异感。他是我们的一与。
“其实吧…”美羽拣了一颗核桃,翻来覆去的审视它的糖壳,“当初太忽略你这孩子了。”我说愿闻其详,她把核桃塞进嘴里。
“一与不在了之后你就不一样了。爸妈太忙了,我还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女高中生。”糖核桃在她牙齿间咯嘣咯嘣响,“下暴雨还得要你那个前辈把你从公园找回来。”她笑了一下,眉眼之间有点很明媚的忧伤,“那会都没有顾上你。可能要是我多注意你一点你不会绕那么多弯路。”她把手搭在我头上:“辛苦你了。飞雄。”
我从她手上的盒子里扒拉出来一个杏仁。都过去了,我说。我现在也很好。
“那是最好。”她又拿了个核桃,“那个带你回来的男孩,叫什么——大川?”
及川,我说。
事物的灾难性。那天晚上不妨也作为灾难性的一部分。
一与的离开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天任性的狠了。为什么公园的角落这种地方只有他能想到也是个谜。
总之对我来讲,那天晚上暴雨里撑着伞的他类似于信使。一个传达“回来吧”消息的信使。
可能也是人生中最接近失温的一次。那是货真价实的十月末和暴雨啊。
3/19
康复训练真的蛮累的。
3/20
……不理解。
脱离青春期以后就很少梦遗。但是这次是因为梦吧。
梦到的应该是十七岁。是初吻也是初次。
一醒就把大部分梦忘了。能想起来的就是昏暗的光线,过于真实的肌肤触感。还有“小飞雄”。永远都只有他这么叫,连一与都只喊飞雄。
还好有独立卫生间,挣扎着去处理了一下。面对水池前的镜子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过于疲惫困倦。
而且表情很凶。
那不能算什么好的回忆吧。没有伤口但也没有快感的性,记忆最真实的反而是结束之后看到的玫瑰形状的云。
当时还被他圈在怀里。
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早在你出生多年前一朵黄玫瑰的记忆”。什么时候把这首诗背下来的。
但是那天的玫瑰真的(划掉)云真的很像黄玫瑰啊。困迷了,睡觉。
3/22
岩泉前辈来找。说下午三点去找他,他带我去见新联系的理疗师。
我只希望这次别那么累。
“日本那个俱乐部,阿德勒,是不是有你的后辈来着?”
我刚从洗面奶里解脱出来,卡门在我背后这么问。
“啊…是有。”我一把抓下来毛巾,在脸上揉了两圈,从睫毛上挂的水珠里看他,“怎么了?”
“阿德勒有二传韧带撕裂了。”他倚在门框上,阴雨的早晨的光给他勾一圈青蓝色的边,“影山飞雄,是他吗?”
我深呼吸。眨眨眼把水抖掉。卡门清晰起来,穿着他的维尼熊睡衣,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伤害不到任何人的笑。他那群朋友每次都戏谑性的叫他西班牙小天使。
“是。”我说,锤了一拳他的肩头,“早餐吃什么?”
早晨闷的要死。可能要下雨,卡门追在我后面叫我拿伞。优等生。我在心里感叹,为了好好学习从大学宿舍里搬出来住,并且勤勤恳恳关注天气预报避免雨把自己淹死。
我在底下五十米等地铁。怎么能有人合租没有两个月就把距我四年的旧情人推上台面呢?地铁开过来,白光从上照亮玻璃门里每一个人漫不经心的脸。我也看到我自己。玻璃里的我说:不算情人。
“——出界!”Mikasa擦着白线弹飞,史蒂夫转过头挤眼睛,“彻今天开局就发挥失常啊?”
“我能不能申请挑战?”我笑着活动肩膀,他跟我扮个鬼脸。对面要发球了。
晚上回去从便利店买了成盒装的速食意大利面。卡门八点半带着雨的气息冲进门,对微波炉里留着的饭表示震惊。
“你不是说打死也不吃南美风味黑椒酱吗?”他拿附赠的塑料叉子把面拌匀,“有人能改旗易帜这么快吗彻?”
“因为今天及川先生不想做饭。”我蜷在沙发上,转动鼠标滚轮,“非常没有心情下厨,嗯?”
“你自己定。”卡门耸耸肩,吞下一叉子面条。我点开高中就很熟悉的页面,转到近期报道页面。日语网站真让人久违啊。
卡门在冰箱上
于是我仰面朝天躺着,洗发水是新换的柠檬味。睡意潮水般席卷而来,意识一点点变干净的时候一个细节亮起来:吉野家。卡门买的速食牛肉饭是吉野家。
吉野家logo的纸袋。被人提着,装着透明盒子的纸袋,盒子里是蛋糕。排球蛋糕中的一块。
我在梦境边缘叹气,来吧。
有四年没有在梦里见到你了。
门,褐色的门,原来在日本的时候家里的门。门被我打开,背后的影子像被从深水下拉出来一样骤然清晰。清晰得我能看清他每一根发丝的走向,蓝眼睛上方有几根睫毛,嘴唇如何翕动:“——今天是我生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呢?”而另外一个把事情走向记得一清二楚的我呻吟,停吧,在这里收手吧。
然后那个盒子被展示在玄关灯光下,蛋糕外层的黄蓝奶油分界线还一清二楚:Mikasa。刚刚从吉野家回来的人。刚刚抖掉满身彩纸屑的人。刚刚和朋友在车站分开的人。和三个小时前跟教练接洽好半个月后出国的人。
以及几乎怜悯式的四分五裂的排球,
蛋糕。
当时不知道该怒火中烧还是放声大笑的我和现在咬着牙旁观的我重合,两种情绪都能被清楚的感知到。他在电化学信号的洪流里轻声说,因为想和前辈一起过。眼睛真诚透了,不会撒谎有时候能要人命。
看这种故事再演是痛苦。我说来,小飞雄,来。抓住他的手腕。别这样,我冲着过去的自己无声尖叫,他跟进门,把纸袋放在隔断上。别这样。我就这么看着十九岁的我以超乎想象的敏捷关门扣上门链,他的头咚一声撞上门板,十七岁的影山飞雄。我咬住他淡粉色的嘴唇。
我开始漂浮。景物变的模糊,像是在水底看初春时的碎冰。放过他吧,及川彻。我对自己说。碎片化的影像晃动的厉害。,他带着疼痛的眼睛,被揉散的黑发。也放过你自己吧。开始有真切的血的味道漫流出来,当时你心里有爱吗?
有爱吗?孩子。
我被过大的气泡吞入其中。干燥的深蓝色气泡,而深蓝色是北川第一,是他融化的虹膜。
因为被用力扼住而濒死的鸟。板着脸的小岩。小岩穿着四号球衣披着北川第一的外套,我坐在潮湿的地上而他居高临下的俯瞰。你在干什么?他问,鸟在我指间抽搐,黑豆样的眼睛失去深信不疑的光。他俯下身和我对视,这一次眼睛终于不再与任何人相似。他抓住我脱力的手,连带那只已经不再动弹的鸟。他声音轻柔:你在干什么?及川彻?
“你在干什么?”他抱着球在我身边过来过去,视线永远聚焦在球上。好棒,好厉害。我从来不知道初中生都这么强。他捧着拼色的排球:“教教我。”神情深信不疑,“教教我。及川前辈。”
那孩子的生活好规律啊。小岩拆开饭团的包装纸,堪称只有自己和排球。我拧开牛奶的盖子,闪着光的托球划过虚空,无可比拟的精准度和指导性。我咽下牛奶。教教我吧。意料之外没有上锁的排球馆,掉了满地的球和回头看的他。今天不是放假吗?小岩在我身后问。“跟教练借了钥匙……”他这么低头微笑,我身体里突然出现足以产生回音的空洞。他起跳前的姿势相当优美,像张开双翼的鸟。
发球和你真像啊,影山。回家的路上小岩这么说。
求你闭嘴吧。我回答。
跑步到精疲力竭。翻倍的发球训练。家里没人的时候暴躁的把球扣到了墙上。被小岩抓住的一巴掌。还是血。缓缓弥散的血。
“——我给你五秒钟。”我喘着气,舔掉唇齿间的血腥味,“留下或者走。”
为什么呢?水咕嘟咕嘟翻涌,为什么你不在那一刻走掉呢?十七岁的他攥住拳,在无可挽回的伤害彼此之前,逃跑吧。
但他向后靠在了门板上。颤抖着闭上了眼。
水流愈发激烈,我蜷缩起来。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经过的事情在走马灯,我必须面对,必须做完这场梦。
我罪有应得。
他们助跑的时候手会向后扬,像翅膀一样。金色头发的女孩子腼腆的笑。镜头拉到别的地方,势如破竹,和县内豪强青叶城西打到33-31的乌野专访。我准备换台,妈妈把晚饭端出来:是不是前几天和小彻打过比赛的学校?
是,我说。我丢掉遥控器,起身去厨房端酱汤。
月亮飘过我眼前。博尔赫斯可是堪称民族文学家的大师。--这样说道。从他的诗了解西班牙语也很不错。破碎的西语文稿,彻的书写可真不错啊。我抱住脑袋。抄下来的时候想着一个人,一个人——可惜这一首原文不是西语,但是一样动人,是不是?Te voy a dar un largo rato mirando la gran tragedia de los meses en solitario。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猜不透的只有他,过于单纯和真挚会将所有理性的推论击溃。他所做的一切都发自真心,不带修饰——而这是最致命的地方。
/一稿 截至2022.08.06
3/14
下午醒来的时候一如既往面对空荡荡的天花板。
美羽还在上班,阿德勒的人应该还在训练——讨厌的韧带。上一次认认真真的写日记这类东西恐怕还是在高中,现在需要干点什么来消磨时间。
或者说整理回忆。
书还在床边,已经打定主意叫美羽还回去了,看不懂之余也没有兴趣。说实话借来也只是为了看一下《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在晚高峰的广播电台里听见主持人情感充沛的读来着。
整本诗集里大概只通读了日文写的博尔赫斯的生平和那一首诗。他早年间留居异乡,后来又回到阿根廷,最后的妻子和自己相差近五十岁,是个日裔少女。
前两天问菅原前辈的蠢问题这时候又浮现出来。说实话只是想确认心动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罢了。身边实在没有能谈及这种话题的人。从我看过的寥寥无几的书里大概能归结出“刻意的注视”“心跳加速”这类笼统的描述,但是都不能拿来对标我和他。
——实在没办法避免提及名字了。
那好吧,及川前辈。
我在想这个本子被人翻出来会发生什么,出院前我会把它塞到床头柜最底层抽屉里。虽然是在病房但是“国家队的天才二传手”大概还是有保有一点隐私权,更别提床头柜正在数十个果篮和花束的围堵下,一般人懒得费力气动它。
听到和阿根廷有关的东西就容易想起他。更别提去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坐在美羽的车里,百无聊赖间猛然听见电台主持人兴致勃勃的朗诵“我拿什么把你留住”这类的话。
有什么留得住他的东西吗?
从进到北川第一的排球部第一天就开始注视他了。那是难以避免的,他在人群里过于闪耀。我那会经常被叫去给他们的场地捡球,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他的跳发。人看起来倒不像发球一样凌厉,甚至在我把球放进收纳车里的时候会拍拍人头,笑着说“辛苦你啦”这类的话。
当然是在我打国中第一场练习赛之前。上过场之后再靠近他的气氛就变了,失败的发球讨教之后更甚。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他撑着膝盖喘着气望向我的一刻。外面的天黑透了,顶灯把他毛躁的发缘照成钛白色。他轻微的颤抖着,皮肤被一层细汗润的湿漉漉,眼睛是栗色的黑洞。
时隔太久了。
北川第一翻修之前两座教学楼之间有一条小道,被一些杂物堵的七扭八歪。尽管如此不少学生还是会从这里钻过去,免掉绕道的麻烦直奔自动售卖机。一旦两个人异向在小道里遇见就得小心翼翼侧开身子,一个贴着一个的过去。我几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唯一一次就是他。我压着最后三分钟往售卖机奔,他抱着两个面包回来。他的身影从一摞纸箱后面闪出来的时候我急刹车,几乎撞上去。印象里他挑着眉毛看我,我侧身紧贴着一堆金属构件,想再往后仰一点的时候他伸手护住我后脑,在我僵滞的片刻贴着我擦过去。
他过去以后一扭头:“没磕死你?”我才看到后面有废建材的尖角。
是尘土味道很重的小巷子。
写东西和回忆都称得上是累人的事。
3/15
美羽拒绝把书还回去。理由是“给笨蛋弟弟陶冶情操”。
我倒是觉得她只是懒得在最后期限前绕路去图书馆。
吃过早饭之后下楼转了一圈,才注意到樱花要开了。走路一瘸一拐,但是在住院部这种缺胳膊少腿都常见的地方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在长椅上坐了一会,然后回去看比赛录像。
看了一会意大利和巴西的男排,然后被推送到了阿根廷。早几年的录像是没有他出镜的,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还是搜了圣胡安相关的练习赛。
他似乎在最近几个月才被换上首发位。解说大半是西语,听不太懂。找到一场英文的,看了前面两场二传都不是他。“…过于注重左路进攻了。”第一个解说员如此评价,我心想正是。牛奶吸管被我咬扁咬圆,那个人打的也不错,但是完全调动攻手还是要及川前辈来。
果然第三场换上他了。
可以说他上场之后节奏为之一变,从前期短平快的抢分到稳扎稳打。 还有—“神出鬼没的二次进攻!”另外一个解说惊呼,“以传球手势平甩…及川真的很有想法。”
我托着腮帮子。非常出色的二次攻,球脱手的一刹那我一震。那一球落地以后分差拉到七分,对面叫了暂停。场下一视同仁的给圣胡安几秒镜头,我在蓝白条的正中看到他。
他实在没怎么变,从外貌到社交能力。他的队友左一个右一个搂着他,他笑着听主教练说话。总感觉那几秒的他笑容里有一种温和发光的东西存在。
我回去看意大利。
在青城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被挤在正中的位置。青城的气氛是谁都能跟他开个玩笑,和他没有主将或者学长的隔阂。
是我曾经非常羡慕的特质。
他上高中之后也回来看过比赛,某场我仍然给出过分托球的比赛之后他出现在体育馆。金田一乳燕投林一样飞扑向门口,国见白了他背影一眼,看一眼我,看一眼前面,向着及川前辈慢慢过去。大家那时候都走向他,我在后面有点空荡荡。他拍着金田一的肩跟别人笑着,眼睛却盯住我。穿过十几米的距离的灼热视线。岩泉前辈抱着胳膊倚在一边。
说起来岩泉前辈下午还来问过康复训练的事。他想给我换个更有名气的诊疗师,辛苦他了。
3/17
昨天赶上周末休息,一帮子人全来了。开心的闹了很久。
日向在说打不到那种过分精准的托球竟然还有点轻松,木兔就跟他挤,说他特别怀念偶尔不用思考也能起跳进攻的感觉。宫侑拆了个果篮吃苹果,牛岛在一边坐的笔直。
3/14
一与:
这两天韧带撕裂一直躺在医院休息,所以信可以写的更长一点。
美羽这会大概还在上班,我的队友们在训练。违背了很小时候一与就教过我的“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真是抱歉。忙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写东西,这会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最近一直在读书。美羽帮忙借来的英文诗集,我特别喜欢里面一个阿根廷诗人的一首。叫《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写给当时还不是他妻子的日裔少女。
其实很讨厌读外文,是到了看一会一定要头痛的地步。但是美羽说的对,如果以后想去更远更好的地方打球英文是必不可少的。
一与喜欢诗歌吗?记忆里只有教给我一些适合小孩子的俳句。但是我想你也一定会喜欢那种感觉,读通了之后字符仿佛会叮叮咚咚的跳跃。
其实说真心话,在读这一首的时候想到了初中时候的前辈。及川前辈,一与一定记得他吧。最后一段时间见到你的时候提过他,这么久以来写的信几乎都有他。
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就是觉得实在很合适。从他不声不响的离开之时就一直有这样的强烈感觉:没有什么留得住他,谁也做不到。何况诗人还来自阿根廷。
我可以给一与抄一点诗句看看……在这里。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一与还记得原来北川第一翻修之前的小巷子吗?就是堆满了杂物的那个,因为是一条捷径,那很多人的从里面穿过去。曾经和他两个人逆向在巷子里遇到,让路的时候头险些磕在身后建材的尖角上。他伸手护了一下我,那时正好有黄昏和日落。虽然说出来的是“为什么没让你磕死”这类的话,我还是很感谢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一与也来帮我想想吧。和前辈相处了很久很久,也有过于亲近的只有情人间才会干出来的事情发生。那么在这种身处不同的国度又联系全无的时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给一与写过那么那么多电子邮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与怎么看待我和前辈呢?
前两天做完康复训练美羽留下,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聊天。唯一不满的就是美羽把队友送来的果仁糖里的碧根果全部挑出来吃掉了。干着从我这里抢糖吃的事却在反省很久以前没能照顾好我,现在写着这封邮件,我觉得她留下几颗碧根果就算现在在好好照顾我了。
其实这样说有失公允,美羽还是在尽力帮我,比如康复训练都是她抽空或者请假带我去的。所以提起来旧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美羽竟然会心思细腻到这种程度吗”,我一直不知道她自从我高中被征召合宿之后就在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分给我一点注意力。她觉得如果在一与离开之后有人能注意到我,多陪我聊聊天,可能我不会绕那么多弯路。能更早的发光。
这是她自己说的。我倒没有觉得绕弯路或者发光太晚。能够和超级棒的对手一起站在深爱的球场上就可以了。她举例初三那年我在大雨天跑出去,最后找到我的不是她不是爸爸妈妈是及川前辈。
那件事也给一与详详细细的写过。现在回想起来我倒不意外他能找到我,我们曾经在那个小公园里碰见过。我跟他讲以前经常和一与一起来打球,所以听到“因为爷爷去世伤心过度跑出去了”这种话,他能想到去公园找。他一定可以,对他来讲揣测人心是一种天赋。美羽大概只是在难过身为家人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但是真的,不是小孩子之后我很少再被人那样满的拥抱,哪怕目的仅仅是保暖。在那种十月末的暴雨里和失温的边缘,他自己的外套换给我,一路上搂着我回家。我只记住他的热度渗透到皮肤里的感觉。
一与,你会怎么看待呢?他身边永远是有人在的,这两天看过不少他的比赛,场间休息他经常在队友的正中间。他好像哪里都可以如鱼得水,所以没有特定的地方值得留恋。他不会留下。那我当初选择留下又是为什么呢?我想告诉一与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事,被埋藏了太久的事——
那天在一切结束之后我背对着他躺着,不理他与往常一模一样语气的挑逗。我告诉他我很累。我也真的很累。全身力气被递送到另一世界的累。我侧躺着看他窗帘上的黄玫瑰,看到半个身子被压麻,看到每一个花瓣我现在都可以一丝不错的画出来,我不敢转身,因为他抱住我哭了。ごめんなさい(gomennasai),他是这么说的。
我真的,真的没有觉得他做错什么。但是我失去说话的能力,他在我身后默默流泪。
年初他离开了日本,再也没有回来。
一与……
我很难再写下去了。小时候被说笨的时候一与会说不是那样的,这孩子只是聪明在了别的地方。但我现在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太多,太多地方我过于笨拙了。时至今日仍然不知道解法。我想某些方面我确实是个笨孩子,然而我还不知道这些方面究竟是什么。
今年天气很好,向病房外看樱花已经开了,刚刚吹进来的风里有它的香味。再过几天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大概会和美羽一起去看樱花。那时候一定会折一支放在一与的墓碑前的。
飞雄
3/17
于是我仰面朝天躺着,洗发水是新换的柠檬味。睡意潮水般席卷而来,意识一点点变干净的时候一个细节亮起来:吉野家。卡门买的速食牛肉饭是吉野家。
吉野家logo的纸袋。被人提着,装着透明盒子的纸袋,盒子里是蛋糕。排球蛋糕中的一块。
我在梦境边缘叹气,来吧。故事总该有个结尾。
门,褐色的门,原来在日本的时候家里的门。门被我打开,背后的影子像被从深水下拉出来一样骤然清晰。清晰得我能看清他每一根发丝的走向,蓝眼睛上方有几根睫毛,嘴唇如何翕动:“——今天是我生日。”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呢?”而另外一个把事情走向记得一清二楚的我呻吟,停吧,在这里收手吧。
然后那个盒子被展示在玄关灯光下,蛋糕外层的黄蓝奶油分界线还一清二楚:Mikasa。刚刚从吉野家回来的人。刚刚抖掉满身彩纸屑的人。刚刚和朋友在车站分开的人。和三个小时前跟教练接洽好半个月后出国的人。
以及几乎怜悯式的四分五裂的排球,
蛋糕。
当时不知道该怒火中烧还是放声大笑的我和现在咬着牙旁观的我重合,两种情绪都能被清楚的感知到。他在电化学信号的洪流里轻声说,因为想和前辈一起过。眼睛真诚透了,不会撒谎有时候能要人命。
看这种故事再演是痛苦。我说来,小飞雄,来。抓住他的手腕。别这样,我冲着过去的自己无声尖叫,他跟进门,把纸袋放在隔断上。别这样。我就这么看着十九岁的我以超乎想象的敏捷关门扣上门链,他的头咚一声撞上门板,十七岁的影山飞雄。我咬住他淡粉色的嘴唇。
我在漂浮。景物变的模糊,像是在水底看初春时的碎冰。放过他吧,及川彻。我对自己说。碎片化的影像晃动的厉害,他带着疼痛的眼睛,被揉散的黑发。也放过你自己吧。开始有真切的血的味道漫流出来,当时你心里有爱吗?
有爱吗?孩子。
我被过大的气泡吞入其中。干燥的深蓝色气泡,而深蓝色是北川第一,是他融化的虹膜。
因为被用力扼住而濒死的鸟。板着脸的小岩。小岩穿着四号球衣披着北川第一的外套,我坐在潮湿的地上而他居高临下的俯瞰。你在干什么?他问,鸟在我指间抽搐,黑豆样的眼睛失去深信不疑的光。他俯下身和我对视,这一次眼睛终于不再与任何人相似。他抓住我脱力的手,连带那只已经不再动弹的鸟。他声音轻柔:你在干什么?及川彻?
“你在干什么?”他抱着球在我身边过来过去,视线永远聚焦在球上。好棒,好厉害。我从来不知道初中生都这么强。他捧着拼色的排球:“教教我。”神情深信不疑,“教教我。及川前辈。”
那孩子的生活太规律了。小岩拆开饭团的包装纸,堪称只有自己和排球。我拧开牛奶的盖子,闪着光的托球划过虚空,无可比拟的精准度和指导性。我咽下牛奶。教教我吧。意料之外没有上锁的排球馆,掉了满地的球和回头看的他。今天不是放假吗?小岩在我身后问。“跟教练借了钥匙……”他低头微笑,我在瞬间变成空洞。他起跳前的姿势相当优美,像张开双翼的鸟。
发球和你真像啊,影山。回家的路上小岩这么说。
求你闭嘴吧。我回答。
跑步到精疲力竭。翻倍的发球训练。家里没人的时候暴躁地把球扣到了墙上。被小岩抓住的一巴掌。还是血。缓缓弥散的血。
“——我给你五秒钟。”我喘着气,舔掉唇齿间的血腥味,“留下或者走。”
为什么呢?水咕嘟咕嘟翻涌,为什么你不在那一刻走掉呢?十七岁的他攥住拳,在无可挽回的伤害彼此之前,逃跑吧。
但他向后靠在了门板上,颤抖着闭上了眼。
我惊醒,床头电子钟荧光闪烁:1:43。身上裹了一层细汗,听了一下,卡门大概还没回来。我踹开被子,起身去冰箱里拿酒。
卡门喜欢在家里放有点度数的葡萄酒,我头一次因为这个感谢他。沙发上有毯子,我随便裹了裹自己,酒太凉了。我没数,在某一杯再度见底的时候我又见到高中的及川彻,穿着家居服赤着脚跪在我身侧,神情透明。
我说你现在没必要沉默。你想不明白的我用这么长时间替你解开了,你还是给不起。他把脸颊贴在我伸出的手上。你没办法教了他还能立于不败之地,是不是?想要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又拿不出能吸引他的东西是不是?停留在他下颏边缘的泪水在落地灯下散发柔和的光。我说你给不了他任何东西也不该伤害他完了再伤害你自己,我还要遭梦见当年那份罪。他在我身边微微颤抖,贴住我的手。
/部分原来用过的。时间7.27/8.20
我去阿根廷那年十九。
走的时候我没让他们往外说,送行的只有爸妈和小岩。我妈在我要检票的时候哭了,我爸抱着她。小岩跟着我一路去排队,前面还有两个人的时候他说,打不出来成绩我飞到阿根廷去揍你。我说翘首以待。其实他眼睛也红了。
我在阿根廷头三个月几乎没有和队友私下交流过。一种语言在书上在录音带里和在人嘴里是两个样子,我早知道。那阵我出了圣胡安的门就给小岩打电话,要他陪我买菜做晚饭学西语。他在准备雅思,手机就扔在一边的复习资料上。他不太听,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说话。我让他等我睡着再挂,他忍了。他清楚我要什么。
人生前十九年我从未到过南美。阿根廷对我来讲是一个全新的地方,适合重生。我去逛当地的跳蚤市场,像费尔明娜,寻找新生活的意义。跟队友混熟了,二十岁生日一起出去喝酒,第一次醉在外面。休假期间跑去智利的海岸边弹吉他,唱歌,跟当地人学冲浪。从山地徒步回来我把克里斯蒂安拍的集体照摆在电视柜上,突然发现高中刚毕业的我比现在白一个度。隔天休息的时候我跟布鲁诺讲了,他笑出一口白牙:你也是阿根廷人了,彻。
我脚蹬在长椅的横档上,人蜷起来。我说嗯,对。
16年我满二十一。小岩从日本寄过来礼物,我晚上和他聊天的时候说里面那副护膝干什么?他说不是我,是那孩子送给你的。估计看你现在穿的全是黑色吧。我咬了半天牙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打,“那孩子”是谁?他说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把手机往床尾一丢。
我是鬼迷心窍,真的拆包装试了。运动员通用的牌子,跟我自己的配起来尺寸分毫不差。我去照镜子,然后把护膝扯了扔到角落里。我痛恨这个分毫不差。因为受伤我用的已经不是高中那种只减震的短护膝了。
第二天带了对异色护膝去训练。
我一推休息室的门几个围着笔记本的立马招呼我,彻,来来来来来。我说什么啊,屏幕被转过来,我堪堪看到一个钉着底线飞出去的Mikasa。第三个发球得分了…法昆多双手指屏幕,日本阿德勒的新二传,欣赏一下。镜头给右半场推了个特写,我想,啊,换发型了。
20号这一场拿了四个ACE。坐在正中的何塞双手枕在脑后,彻行不行?我瞥何塞一眼,说一会练习就追发你试试行不行。休息室爆发出一阵大笑,何塞举双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喊彻!彻!玩笑!!我放下包脱外套,跟着他们笑着心里明白:我跑不掉。
我从未提起过影山飞雄。但山就在那里。
/
在阿德勒经常跟牛岛在一起。他不是话多的人,而且心里很清楚,就这点来讲和他相处不让人难受。
和实力不俗的俱乐部打完友谊赛我和他一块在休息室里拉伸。阴雨天,整个房间散发着白茫茫的冷光。
“今天小孩子果然也是都来找牛岛前辈啊。”我把重量压在左腿,感受肌肉的舒张。他偏过头:“不是向来都这样吗?”
我说是的,我换了条腿,关节咯叭响了一声
“说起来,”在半段沉默之后牛岛接上,“今天我父亲来看比赛了。”
“会为前辈骄傲的。”我一点点往腿上加力,“那种扣杀没有人再能做出来——”
牛岛平静的微笑:“父亲听到这种话会很高兴。”我不出声的注视他活动脚踝:“高中被天童问过之后想让他来看比赛的念头空前强烈,那时候打到胶着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想到‘这一球扣下去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在哪里看着呢’。”
“成年之后找母亲要来了父亲当年的联系方式。写电子邮件过去竟然收到了回复,于是跟父亲的联系终于不再局限于每年新年一个电话了。”那种淡淡的微笑仍然在他脸上,“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前两天跟他提到今天有主场比赛,他说会赶过来。”我去一边插按摩椅的电源,他也基本结束拉伸的整套动作:“等会会和父亲一起出去吃饭。上次见他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
“今天赢得很漂亮。”我给按摩椅调模式,“家人能来看比赛太好了。练习赛也好。”
他最后活动了一下胳膊,站在原地望我:“是你的爷爷?”
我躺上按摩椅:“大概是吧。但最后一年春高,”我换了个姿势,把背贴在椅面上,“拿到全国第三的时候抱着奖杯和所有人一起哭,突然释然了。一旦接受了他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事实就会觉得也没什么,会想到他在别的地方继续看着我。每一场都如此。”
“说现实点,比起来家人,”我歪头看收拾包的牛岛,“不如说更希望坐在看台上的是及川前辈吧。”
“及川彻?”他披上外套,“你已经不需要用和他打比赛证明自己了吧。”
“就是想再打一场。”我整个仰在按摩椅上,“球网左右也好看台上下也好。”
牛岛业已把东西全收进包里,要换的衣服搭在小臂上。他开门的时候停了片刻,扭过头来看我:“有羁绊的人会再见,”他加重语气:“都是这样的。”
门合拢。
/”
中午多睡了一会,醒过来看见理疗师朋友的未接电话。
我洗了把脸回拨过去,对面接的很快:“喂,一?”
“辉理。下午好下午好,抱歉刚才还在休息,没有接到。”
“哪里的话!倒是我打错了时间打扰到你。”辉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是这样,传给我的病历我看完了,最幸运的是复位早,对关节面影响也不是很大。从X光片看固定五周了?”
“是的。”我单肘撑在窗台上向外看,影山的复查记录我几乎能背下来,“选的是保守治疗,没有伤到一定要开刀的那么重。现在担心的是后续的康复训练。”
“一般拆夹板是在六到七周…”对面哗啦啦翻动纸张,“考虑到是运动员,而且是二传位,我这边可以综合他最后的康复情况安排复健。现在能确定下来的只有常规训练必须做,总的来讲不用太着急。”
“想把事情尽早安排好。”
辉理在那头大笑:“啊,这样说我也能理解!毕竟是国家队的二传之星嘛——别看我这样,各种比赛偶尔也看一点的。大体上来讲是手指骨折里很好的情况了,后续治疗跟进好的话影响不会很大。半年内吧,运气好可以和之前差不多了。”
“其实还是…”我把下半段咽回去,“明年就要奥运会了。”
“在担心这个么…”听上去辉理在拿圆珠笔的笔尾哒哒磕着桌面,“很长时间不碰球的话…那实在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情况做好后续治疗,活动性和承受力跟原来不会有很大差距。说完全一样要看运气,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可以。这个能懂?”
“嗯。还要拜托你把日程腾开。”
“放心啦——小一拜托我的事我从来都做到最好啊?”我揉了揉太阳穴,辉理在一边继续说话,“现在安排上,好吧?从下下个星期开始往后,每天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可以?”
“好啊。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支具要固定多久,这么安排不麻烦你?”
“不麻烦。面对这么重要的任务反而劲头十足哦?”
“那太感谢辉理你了。”太阳穴变本加厉,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再回去睡一会为好。辉理横插进来:“说句多少过分的话——国家队不是还有一个很棒的二传吗,有个双胞胎弟弟的那位?哪怕影山到那时候恢复不完全也不会缺人顶上吧?”
我拿指关节顶着太阳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希望他完全恢复是常情吧。那孩子是我初中时候的学弟,和他也打过几场比赛。他这样的人离开排球生命也垮了一半。运动员不都是如此?”
“是吧。”辉理这样说。
东拉西扯几句挂了电话,我狠狠拉合窗帘,再把自己扔到床上。
一会要联系影山定个半小时的闹钟这半个多月精神紧张的要死好累啊
思想在脑子里粘成一团,我在解开它们之前睡着了。
/
换手机的时候导照片,清出来一张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拍的。
是个喂鸽子的男孩,黑头发短戳戳的,眼睛是深蓝。
那趟旅行是我一个人去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想法变过之后。截止9.16
中午多睡了一会,醒过来看见理疗师朋友的未接电话。
我洗了把脸回拨过去,对面接的很快:“喂,一?”
“辉理。下午好下午好,抱歉刚才还在休息,没有接到。”
“哪里的话!倒是我打错了时间打扰到你。”辉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是这样,传给我的病历我看完了,最幸运的是复位早,对关节面影响也不是很大。从X光片看固定五周了?”
“是的。”我单肘撑在窗台上向外看,影山的复查记录我几乎能背下来,“选的是保守治疗,没有伤到一定要开刀的那么重。现在担心的是后续的康复训练。”
“一般拆夹板是在六到七周…”对面哗啦啦翻动纸张,“考虑到是运动员,而且是二传位,我这边可以综合他最后的康复情况安排复健。现在能确定下来的只有常规训练必须做,总的来讲不用太着急。”
“想把事情尽早安排好。”
辉理在那头大笑:“啊,这样说我也能理解!毕竟是国家队的二传之星嘛——别看我这样,各种比赛偶尔也看一点的。大体上来讲是手指骨折里很好的情况了,后续治疗跟进好的话影响不会很大。半年内吧,运气好可以和之前差不多了。”
“其实还是…”我把下半段咽回去,“明年就要奥运会了。”
“在担心这个么…”听上去辉理在拿圆珠笔的笔尾哒哒磕着桌面,“很长时间不碰球的话…那实在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情况做好后续治疗,活动性和承受力跟原来不会有很大差距。说完全一样要看运气,百分之九十以上肯定可以。这个能懂?”
“嗯。还要拜托你把日程腾开。”
“放心啦——小一拜托我的事我从来都做到最好啊?”我揉了揉太阳穴,辉理在一边继续说话,“现在安排上,好吧?从下下个星期开始往后,每天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可以?”
“好啊。就是现在还不知道支具要固定多久,这么安排不麻烦你?”
“不麻烦。面对这么重要的任务反而劲头十足哦?”
“那太感谢辉理你了。”太阳穴变本加厉,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再回去睡一会为好。辉理横插进来:“说句多少过分的话——国家队不是还有一个很棒的二传吗,有个双胞胎弟弟的那位?哪怕影山到那时候恢复不完全也不会缺人顶上吧?”
我拿指关节顶着太阳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希望他完全恢复是常情吧。那孩子是我初中时候的学弟,和他也打过几场比赛。他这样的人离开排球生命也垮了一半。运动员不都是如此?”
“是吧。”辉理这样说。
东拉西扯几句挂了电话,我狠狠拉合窗帘,再把自己扔到床上。
一会要联系影山定个半小时的闹钟这半个多月精神紧张的要死好累啊
思想在脑子里粘成一团,我在解开它们之前睡着了。
/
结束训练之后一路走回公寓去。
天并不晴,灰白色的,冰冷的。东京没有宫城暖和,我裹了好几层还要系围巾。
街上人很多,大概是赶上了下班的点。我站在安全岛等红灯,车慢慢的从我眼前流过。高峰期的大塞车。我身边主妇模样的女人皱着眉敲打一袋乱蹦的、不久将死亡的虾,小孩在她自行车后座木着脸一声不出。嚼着口香糖穿制服的高中女生。哈着气清点一沓卡片的小学生,两个人打打闹闹。
“就这样走过去……”青年突然在我身边说,“也不会被车撞到。”
“会违反交通规则。”我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捂在脸上。青年不无戏谑的看着我:“说实在的,你早该买个口罩了。”我不答话,把围巾拉高,主妇后座的小孩终于开始不安的踹安全座椅。绿灯过去大半,车却只走了十几辆。他笑我不记事呢。
我突然看到了花。寥寥几支红玫瑰,被印着外文的牛皮纸随意的一裹,扎上白缎带。缎带的末尾被皮手套裹着的小指无意识的撩拨着,我打量拿花的男人。比我矮一点,穿着很得体的浅褐呢子大衣,围巾反过来戴,格纹的尾巴就像缎带一样长长地拖在后面。冬天的花大概蛮贵的,何况那一小束玫瑰开得真美。我一直看着那束花,直到青年问我:“想要?”
“给我自己?”我问,他说:“那又如何。”
我不搭腔,信号灯转绿,人流开始蠕动。我注视男人绕过卡在斑马线中间的车辆,脚步轻快的走远。我一直看到灯光又变红,青年说:“你真是个笨蛋。”
“随你便。”我答。
/
收拾箱子的时候找出来两卷胶卷,拍完的。
日期上看已经放了一年多了,虽然封在不透明袋子里还是不知道曝光了没有。我打电话给冲印店,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一口咬字清楚的西语,问,您有什么事?我一瞬间有点恍惚,原来的接电话的都会是老店主,美国人,头发剃得很短,嗓音像被腌制过。我说我这两天想洗两卷胶卷,什么时候能预约?女孩在一边哗啦啦翻记事本,最终说,说,今天关店前可以。明天后天要出去跟拍,店里没人。我看了眼表,说好。
我推门的时候七点刚过,店里一个女孩坐在柜台后,短发,一张东亚人的脸。我明白了那种教科书录音带式的西语是怎么来的。她接过我拿来的袋子转身去暗房里,临关门前探个头,说保温壶里有咖啡,你可以自己倒点。等溶液浸泡的三分二十五秒她晃出来,说,你运气不错,都还看不见东西。我在一边抱着纸杯子吹咖啡,她问,好喝吗?我送她一个很灿烂的笑:好喝。比杰森做的细致多了——他去哪了?
她也笑了,把柜台上的计时钟转过来对着自己:可怜的老杰森回加州享受他的阳光和风湿性关节炎去了。他说在这种季节呆在阿根廷他就得膝盖以下截肢。她仔细地看着计时,说:我是他的学生。我点点头。钟开始鸣叫,她啪一声摁掉开关,转身进暗房。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翻杰森放在店里的摄影集,一本到头的时候女孩再闪出来。行了,她说。再等个二十分钟晾干就能看效果了。拍的好的用在这扫描出来吗?我说可以,她再爬回那个高脚椅上,从柜台底下抱出来一个凯蒂猫保温桶。
……你是中国人,或者韩国人?我终于忍不住问,她掀开第一层,飘出来一股麻辣鱼的味道:中国人。你也不是阿根廷人吧?阿根廷裔。我纠正她的说法,我从日本来这边的。她扒拉一口饭,我懂。但我肯定还要回去的,这边光饭点我就不适应。我乐了,说我第一次和朋友出去玩,我比约好的早到五分钟,等了十五分钟他们才来一个人。她大笑,对对,就是这点——她拿筷子揪下来一块鱼肉:文化差异。真忍不了。剁椒鱼头的味在整个店面里环绕,和咖啡香搅在一起。我突然很怀念小时候妈妈的酱汤。
她像体内也有个表一样精确,吃着吃着把饭盒一收,转身进暗房拎出来两长条胶卷。给你裁裁?她问,我说按张裁开就好。她点点头,一会一沓彩色底片散在柏木柜台上。我捏起来对光看,冲洗的相当好,颗粒感和显色都无可挑剔。我一过完一遍把那一小摞全交给她,她一张张扫。我看着屏幕上照片多出来,她开始检查。我拍的东西在她手底下流过,尘土里的向日葵,六芒星光蓝宝石,嘟着嘴在喷泉边玩水的小男孩,白鸽子的风暴。看到最后一张她突然问,你一个人?
我没反应过来:啊?
她说:你是一个人吧?在阿根廷?我犹疑半天说,算吧,我家人都在日本。
她点点头,凝神盯了半天把那个小男孩的照片挑出来放大,说,这张好看。然后转头直望着我,问,带U盘了吗?
她把那个拷完照片的U盘还我,报出价格。我翻零钱的时候她倚在柜台上,突然说了句话。音调转的很好听,不属于我会的语言。我说,什么?她一颤,才回过神来一样,说,啊,是中文。我老家的一句方言。我翻出来一把零币放在柜台上点,问她什么意思。她说,人生也不过如此。中性词。
我推门走的时候她又开始吃饭,时针逼近八。街边的晚餐店尚未到客流量最高的时候,我想,也找家中餐馆点点算了。
/
前几天从跳蚤市场买了块小石头。蓝绿色的,太阳下流光溢彩。买回来上面就有孔,我穿了根绳当钥匙扣用。
休息的时候我炫耀自己的新挂件,法昆多说,哇,欧泊。然后他和何塞为了是欧泊还是玛瑙争到开始训练,回家路上坐地铁,我突然想到借本石头的百科全书去。社区的图书馆跟我家一站地,我算了下时间。一会说了要去聚餐,我只是回家放东西,时间上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转念想到曾经比预定半小时人才到齐的体验,我想,算了。赶不上也没人怪我。
我在科普区兜兜转转,小图书馆没有电子索引系统,我按编号一个一个顺过去。找到还差两位数的时候何塞给我发消息,问彻你什么时候走?我说等等吧,我现在在图书馆。他问我要地址,豪言壮语我开车来接你!!!配一个眨眼颜文字。我想起来这人刚刚买了觊觎很久的新车,现在是孔雀四下开屏的时刻。以及他家和我家相距不过四个街区。我跟他说好,那我在这多呆一会等你。
/
下午六点,我收拾东西准备从办公室走,日向从拐角冒出来找我。
“那个——影山的手,具体是怎么样的?”他这么问,十指交扣一副很诚恳的样子。
“再过一两个星期去做康复吧……”我下意识答,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怎么了?为什么问我?”
“啊——”日向两眼望天花板,看得出来他在内心挣扎什么,最后他一低头:“是大王问的我啦。他要我绕开你但是我觉得……”
行了。我突然感觉太阳穴开始跳着疼,我一只手搭他肩上:“没关系。拜托你跟他说一句,今晚让他打语音给我我亲自给他解释。”
“我是不是……”
“没有。”我直视他双眼,“反而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个。请务必传达到他了。”
从到国家队我很少这么认真讲话,除了警告谁不许再过量摄入垃圾食品的时候。对他们来讲这种语气估计和“糟糕的事”“地狱”连在一块,日向在我面前站的宛若小孩子出操:“我一定!!!”
“太感谢了。”我推了一把他,努力换回无事发生的语气,“快去!”
“好——!”他真敬礼了,转身开开心心走出去没三步路,我掐着眉心叫他:“翔阳。一个忠告。”
“诶?”
“少掺和他和影山。”我大概是满脸受害者的真诚,“真的。没好事。”
高三——最后一场球赛之后。马上毕业的关口。本来一切都该风平浪静的。本来就是一个我独自一人去图书馆学习的周末而已。
那天我下午两点多就到了。人不多,我东西铺的开,占了两张桌子。快走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要找我拿游戏卡带。“你来图书馆吧?”我站在走廊里,“正好塞在书包里一块带过来了。刚金田一还以为你也在呢。”
“金田一也在学习啊?”他在那边一如既往的轻松,“真惭愧——”
我给他挂了。
一切都跟平时一样,他抱怨最后一个boss打不过我笑他菜,猜春高白鸟泽和乌野谁出线,站在分岔路口看前方,想着不会的化学题。事情毫无波澜,毫无征兆,周一中午我跟他在食堂吃饭同班的川口来叫他说班主任找的时候他自己不都知道什么事。后来我想,他肯定知道。他演的完全无辜。过二十分钟我开始想要不要把他那份手握寿司上的三文鱼全吃掉,又有人来找我,说,三泽老师让你也去。
我推开门就感觉气氛不对,他背对我面朝老师站着,边上有染过发的校外人。三泽老师语气毫无抑扬地问:“岩泉……星期六下午及川一直和你在图书馆吗?”
不啊。我一愣。但是情况太不对了,从一贯和蔼的三泽老师板着脸到墙边把运动鞋底抵在墙上的混混,再到办公椅上坐着的教导主任。他一声不吭站得笔直,白校服在阴天铅灰色的天光里奇异的泛柔光。他是静止的,是张卡纸剪出来的影子,站在那像要在办公室的瓷砖地上生根。
我说:“是。”
我那一句话像死水潭里砸进块石头。他肩部紧绷的线条突然垮塌,三泽老师脸色一下缓和,黄毛那个一脚踹在墙上就要冲过来,被他身后高个的勒住。 “他他妈就在这说谎!”黄毛冲着我吼,“谁知道里面那张床上躺的是不是他——”教导主任站了起来,他伸手隔空点住那个混混:“你先安静——”“你再说一遍?”黄毛被他同伴死劲拉着,动弹不了眼睛却瞪出来,眼白充血。及川彻指着他,两个人视线碰上,那人突然噤声。他低着头视线往上抬起来看人,轻声说:“你再用你那条舌头那张嘴说一遍?”
办公室静止。三泽老师咳了一声:“及川。”他放下手,眼光又落回到三泽老师身上。他跟那个混混成一种对比,黄毛喘着粗气像随时要倒下去,他波澜不惊:“小岩刚说过了。”
/绝大部分不会再启用。一部分仍然在,换了表述。截至10.14
最后放一个很早很早写来试水的菅原视角 时间7.25.
喂?这里是菅原。
——旭!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吗?最近确实在东京学习啦…有事吗?
我就知道你要问那孩子!阿菅是不是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啊?嗯?放心啦,作为超级可靠的前辈肯定抽空去看他了啊。小学教师的外出实习能有多忙啊。
他吗?看起来倒是还好,据他自己说介于二度撕裂和一度之间,保守治疗就可以。精神也不错,比高中的时候安静了。(笑)话说回来在大西洋和西谷捕鱼的人竟然也能这么快知道消息,真是惊人。因特网吗?我还以为请假出去玩的人会和世界断绝一切联系呢。
啊,话说回来——影山现在也是真的很出名呢。不是提前打电话问过他可能连探视都要被拦住——为什么?不然病房里大概会满地抱着鲜花水果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吧?旭你也要带点脑子啊。影山的长相大概在青春期小女孩中间很吃香吧?
人实在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化呢。至少我进病房的时候他在读书,英文诗集,博尔赫斯哦·。——对吧!你也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会说出来日本人为什么要学英语这种话的人在读英文诗!啊,他的说法是从姐姐强制打开的晚间电台里听到了这首的英日双语朗诵,觉得很有意思就拜托姐姐从图书馆借了诗集。
…原来是西班牙语诗人吗。阿根廷人?也对啊。问名字的话叫What can I hold you with,要翻译就是——
我拿什么把你留住啊。…嗯。原来是阿根廷诗人破例用英语写的——情诗?文字编辑懂的真多啊,旭。害羞了吗?还是这么不经夸吗A—sa—ki!!!(大笑)
好啦,总之这样那样的就是他在读英文诗。不过这样联想一下的话会问那种问题也不奇怪了。
啊——其实我连着去找了他两天。头一天走的时候我说我明天也有空,他说随时欢迎。反正第二天同样没什么事,就跑去了。你也觉得啊,能说出这种回答真的是长大了——不过高中时代那孩子也很有礼貌来着。尽管笨的可以。
什么问题?啊,是(清嗓子)“菅原前辈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是这个反应!立马问了“影山是不是喜欢上女孩子了”这类的,他说不是,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太超过了,对吧。这两件事加起来就完全不像影山了。我啊,我回答的是有吧。——你难道不喜欢洁子吗!和白鸟泽比赛的时候要掰我的手的是谁和谁啊!田中那小子命好到了让人嫉妒的地步哦。嗯…但是那最多算是高中期的荷尔蒙使然?上大学的时候是江利子追的我,具体“恋慕着一个人”这种情感没有很深刻的亲身体会。旭跟我强调自己是单身汉干什么啊,要江利子给你牵牵线吗?
——开玩笑啦。
over.在基本定稿之后纪念一下,希望正文能在熊生日之前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