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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一只信封穿过如水面般动荡的玻璃窗,静静落在窗台上。
艳丽的大红色,两面均没有署名,封口处却落着一颗杂糅的火漆印。
纯黑的底色衬着如枝桠般舒展的金色线条,僵硬尖锐的棱角如同初学者笔下的画作。但正中心的标志又是如此的眼熟,不容人置疑的熟悉——一只展开双翼的蝙蝠。
待到晚时,它被深夜归家的疲惫租客拆开,里面的邀请函随着漆黑的卡盒一同掉落在地。
公式化的语句,不经署名亦无问候的前缀,足可见寄信人的轻视,但那寥寥的数语却显出对方的底气。
[庆贺吧。]
[因轮回而停滞的齿轮即将转动,不义的游戏亦将重启。]
[骑士的存在不应被遗忘,没有规则即是最大的规则。]
[为了个人的私欲,战斗吧。]
一只脚踏上落地的信纸,用力、再用力,将其捻作破破烂烂的一条。
“来一杯咖啡。”
红衣男子自来熟般拉开旁边座位的椅子,在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黑衣男子身边落座。
他一手撑着脸侧,盯着这名让人避之不及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却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到空中,又接住。
“你的内心在仿徨,犹豫着是否要去往那个人身边。”
红衣男子又抛了一遍硬币。
“一份不怀好意的邀请,就在昨夜。你担心会牵连他入局。”
最后一次硬币落下,没被人接住,径直落在了桌面上,咕噜咕噜滚动着撞上了店员指上的婚戒。
“既然有所顾忌,何不做一回自投罗网的飞鸟?静默无言的守候终不会得到回报,你们的命运必须经由你们自行改变。”红衣男子低声道出那个名字,“城户真司。”
“你——”
红衣男子从侧袋掏出一个卡盒,一个表面空荡荡不作任何修饰的卡盒。他拿出来,在黑衣男子面前晃了晃,又塞回去。
“或许不是第一次,我叫手塚海之。”手塚往咖啡杯里丢了两块方糖,他慢慢搅动着咖啡,一边不动声色道,“秋山莲,你们二人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逃避无用,我建议你这次顺应自己的欲望。”
秋山莲端起咖啡杯,“骑士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只是想看看这位‘神崎士郎’要怎么拉我入局。”手塚的神情慵懒而放松,现在的他并无太多牵挂,也无明显的软肋,“你最好快点过去,我的占卜预测到,城户真司接下来会遇上大麻烦。”
“你——”
“我提醒过你了。”手塚表示他很无辜,“地点在三目街,快去吧。”
秋山莲瞪他一眼,起身匆匆奔向停在屋外的摩托车。店员刚想拦下这位意图逃单的客人,却被手塚阻止。
“刚才那位客人的单,算我的。”
有人付钱就行,店员并不关心其他,最多把匆匆离去的秋山莲当作一个怪人。
早些的时候,城户真司还坐在电脑前写报导。
实习期记者所负责的报道都是琐碎而繁杂,写一篇好报导的难度并不亚于用一堆文献拼凑出一篇Sci。
零碎的信息让真司注意力高度集中,唇角微抿,天生的靓丽眉眼也不自觉地稍微皱起,两鬓垂落的卷曲秀发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人工染制的略深的金棕色被日光映出温暖而暧昧的澄澈琥珀色泽。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便让他的同事岛田奈奈子再移不开眼。
“岛田小姐?”对方的目光过于灼热,让真司不得不轻声出言提醒,“岛田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岛田奈奈子僵硬地转动脖颈,但目光还聚焦在城户真司身上,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真司真是个美人啊。”
“哈?”
“没没没——我绝对没有说真司你长得好看,绝对没有,超级大美人什么的,不存在的——”
岛田奈奈子的高声胡言乱语吸引了社长太久保大介的注意力,他拿着一打稿件溜溜哒哒地走向两人的工位,嘴里抱怨着,“你们两个,这可是上班时间——”
目光无意间从真司的工位扫过,手里的稿件顿时散了一地。
“——真司,你可真是个大美人。”
“什么?”真司更疑惑了。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换了一件衣服,怎么学长和岛田小姐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此时的真司换掉了他那件臃肿而廉价的蓝色羽绒服,改穿一件深棕色的呢子大衣,颈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格子围巾。格子是金棕混色的棋盘格,衬得他肤色更白,而大衣修身的裁剪设计让往日里被羽绒服掩去的风情尽数体现,更凸显那种优雅又从容、疏离却明丽的感觉。
就如同盛夏酷暑中开得明艳却朦胧的玫瑰,只需一眼便翩然心动。
能抵挡住此等美颜暴击的大抵只有“心中无男人,写稿如有神”的桃井令子小姐,坐在真司对面的她更早就注意到了真司的着装,被社长叫起来围观也只是点点头对设计者的衣品表示赞赏。
“……裁剪大气,配色典雅,应该是手工定制产品。不错,很适合真司你哦。”桃井令子简短评价道,“真司你也该穿得正式严肃一点了,超·一流的记者的衣柜里可不能没有充门面的衣物。”
“岂止!”太久保发出一声哀嚎,“这件大衣一看就很高端,真司!你是不是背着我们中了大奖?”
“哪有。”真司嘟囔着扯扯身上的衣服,太久保连忙上前打掉他的手(“别把衣服扯坏了!”)“我对服饰不太了解啦。这件衣服真有那么贵吗?”
“保守估计,二十万元。”
“多少?”
“二十万元。”
太久保和岛田奈奈子一起抱臂点头,从侧面印证衣服很贵这件事。
深棕色的大衣看上去精简朴素,明明半点华丽昂贵的装饰都没有,甚至连金丝银线都吝啬给予,但就是在无形地彰显出一种“老子很贵、老子很高档”的气质,让自认兜里还算有钱的真·穷鬼望而却步。
也只有真司这类对定制一窍不通的人才会误认为它很便宜。
“糟了。”真司揉着头发,生无可恋道,“早知道我就不收下了。”
“什么收下?真司你快说清楚!”岛田奈奈子恨不得扑上去抓着真司的衣领拼命摇,“你是被人包养了吗?”
“不是啦。”真司叹了口气,开始解释衣服的来源,“我在来的路上救了一位轻生的小姐,那个时候不小心把羽绒服划破了。那位小姐就把原定送给她前男友的衣服作为赔偿送给我了。”
真司回想着对方那漠然疏离的态度,准确来说是心如死灰,几乎是强硬地把礼盒塞进他怀里,一定要他收下,不然伤心欲绝的她也只能抱着这份礼物再轻生一次。
“所以为了安抚对方,你就把衣服收下了?”
“对啊,那位小姐说只要看见它就觉得过去的阴影挥之不去,一定要寻死才能解脱。”真司说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已经裁开包装的礼盒,低调的黑金配色再次印证了其高端上档次的事实,“如果看不见它,那位小姐也会觉得好受一点吧。希望她不要再做傻事了。”
“一套高定啊。”桃井令子说着往礼盒里翻了翻,在看到某个商标后提高了报价,“五十万,你这一套的版型是经典款,不太贵呢,保守估价五十万吧。”
“纳尼!”×3
“真是个混球!”太久保气得浑身发抖,深深为那位富裕的、为情所困的小姐鸣不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混账的男人,居然如此对待一位这样慷慨的富家小姐。”
“谈不上富贵啦,只是中档的高定而已。”桃井令子继续敲她的键盘,“我听说有很多牛郎都会哄骗女人包养他们,等钱骗得差不多了再把人甩掉。你遇到的那位小姐不会也是被牛郎骗了吧?”
“那样也太过分了……”
“必须曝光他!”太久保和岛田奈奈子揭竿而起,“标题我都想好了,牛郎行业的爱情骗局,富家的小姐们的爱情就由我们来守护!”
“你们啊。”桃井令子叹着气,却把一打文件交给真司,“要试试吗?你也该写点正经的报导了。”
“是。请务必让我试一下。”真司接下文件,刚翻动两页就被桃井令子兴冲冲地打断。
“三目街大厦玻璃莫名碎裂伤人事件,有目击者证实看见恐怖影像——真司,我们走,我有预感,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大新闻。”
“是。”
桃井令子抓起装备兴冲冲地赶往现场,真司看到太久保鼓励的动作后只来得及点点头,便匆忙赶上。
只是他们赶到的时机并不凑巧,正好赶上镜中怪兽冲出来吃人的那一刻。
霎时间,高楼上的玻璃尽数碎裂,响亮的轰鸣与满天的玻璃碎块笼罩住广场前的小空地。
“令子小姐,小心。”
不断掉落的碎玻璃如天降刀雨般让人避无可避,人群推搡反阻碍了逃生之路,真司只顾得上桃井令子小心,对头顶的玻璃雨却疏于防范。这时候贵重修身的大衣反倒成了阻碍,难以迅速脱下来及时护住头顶。
“真司——”
危机关头,身侧一股力道推搡着真司冲出人群,二人在慌乱中搂着彼此退出好远,先撞翻了咖啡桌,又踏翻了玫瑰小摊,最后在漫天飞扬的玫瑰花瓣中,以和这唯美场景极不相称的姿势狼狈地滚成一团,方才免去被玻璃碎扎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上方的怪兽还在嚣张地游走,二人却顾不上许多。
“你受伤没?”
真司先是腰部遭受猛击,又在刚才的翻滚中接连撞了桌子和藤筐,最后还被救命恩人的胸大肌磕了脸,但此刻他也顾不得喊痛,连忙一把抓住救命恩人的衣襟,急急忙忙询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撑在真司身体上方的秋山莲瞳孔骤缩,不加思索便抢答,“没有。”然后又自行找补,“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这号人。”
“可是——”
“哗——”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后续的水流如暴雨般豪爽而至,将二人淋了个浑身尽湿。
他二人一同向祸源看去,被损毁的消防栓阀门尽开,里面的水正嚣张地向四周扫射。
他们这身衣服算是彻底完蛋了。
“跟我来。”
“等等,那边……”
真司试图中途停下脚步,但奈何他在力量方面并不如秋山莲,很快便被对方以抓着双肩的方式拖上摩托车,接着又被稀里糊涂地驮回了家。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的?”
“最近少出门。”秋山莲将真司赶下车,以最冷漠的态度说着最谜语人的话,“家里出现陌生的东西后第一时间扔掉,还有不要到处乱跑,就你这身板还不够那些怪物一口吞的。”
他刚想掉头离去,却被真司一把抓住了衣摆。
“你究竟是谁?”
“路过的好心人。”秋山莲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松手。”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过去的骑士战争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即使有机会逃离,又要傻乎乎地凑上来。
秋山莲藏在头盔下的唇角向下坠着,连说出的话语也带着寒意,“不会再见了。可不是每次遇险都会有人来救你。”
“可你这次来了。而且洗衣服的钱我得——喂!”
秋山莲近乎强硬地从真司手里抢过衣摆,接着猛踩油门,发动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驮着他一路绝尘而去。
“这个人怎么这样……”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真司的记者素养还是让他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在给令子小姐打电话报过平安后,他掏出钥匙转身回了临时住所。
街角。
手塚海之仍在抛着他的硬币。
“果然……命定不可违……吗?城户真司还是入局了。”
转角的镜中出现一道漆黑的靓影,手塚若有所觉,急急转头看向那面镜子。
但镜中已再无影像。
“已经来了吗?新的神崎士郎。”
他背后的窗子明净如银镜,镜中,黑裙及地,以黑纱盖头、黑布遮眼、又以半截黑纱覆面的女人慢慢抬起手,遍寻她全身,大概也只有指甲和双唇称得上是色彩鲜明,却也是如血般的殷红厚重,让人只一见便心生不详。
[“贵安,我乃魔王麾下的时序魔女,奉我的魔王陛下之命,前来邀请您参加一场游戏。”]
[“假面骑士的历史不该被人忘记,为欲望而战也绝非有罪。”]
[“这场不义的游戏,特请您赏光。”]
一只殷红的信封慢慢穿过镜面,深沉厚重的颜色里承担着不可估量的生命之重。
它脱离镜面,还未落地便被镜中怪兽叼走,消失在动荡的水波中。
[“于此,静候您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