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辣辣G文的废稿

“企鹅一思考，人类就发笑。”
——著名哲学家、思想家、行为艺术家 企鹅凛月

夏天到了，又到了企鹅馆里一年一度的繁殖季，对现年三岁的企鹅泉来说，这注定是极为艰难、极为不可思议的一次繁殖季，原因无他，只因他和他的企鹅对象，都是公的。

泉是生活在梦之咲动物园企鹅馆里的一只雄性巴布亚企鹅，作为一只被人工孵化、饲育长大的企鹅，他亲近人类、举止优雅，三年如一日的过着规律而谨慎的生活。除去每周二的例行演出、每周五加餐的豪华金枪鱼沙拉，每月一次的身体检查，他的日常被睡眠、进食、游泳这些和别的企鹅没什么两样的事情分割，除此之外，他几乎不与同族企鹅交流，企鹅们用来交流唱歌联系感情的时间，统统被他用来看电视。
“为什么他们宁愿浪费时间，也不愿意多学点东西呢？”企鹅泉感到费解。自从饲养员们发现他容易被电视机上花花绿绿的节目吸引后，亲切的把电视机挪了位置，现在他可以毫不费力蹲在饲养员们的电视机边上欣赏节目（虽然在饲养员看来他只是被电视节目的色彩和声音吸引了），他的企鹅同胞还在园子里吱吱嘎嘎的唱歌和鸣叫，他偏过头听了半天，如他所料，无外乎“今天天气真好”“今天水温真不赖”这类废话。
企鹅的脑容量能有多大？生活在野外的企鹅们还需要考虑躲避天敌、食物不足、受伤病痛的情况，生活在宽敞舒适食物充足的动物园里的企鹅就没有这些烦恼，用来忧虑和担心的那部分脑细胞基本满满当当，装着水、鱼还有快乐。
泉不一样。
他自认为是一只聪明通人性的企鹅，虽然外表是普通巴布亚企鹅的模样，但他与众不同——他能看懂新闻，能做数学题，会用空调遥控器，对八点档电视连续剧很感兴趣，甚至还能分清楚干湿垃圾。说出来饲养员们可能吓一跳，在他们看来，企鹅只是企鹅罢了，再怎么聪明或者孤僻的企鹅，也只是企鹅罢了。
据说在人类中，“不同”，就是孤独，即使说着同样的语言，不同的频率让思念的讯号永远无法正确传达。
虽然自诩“不同”听上去有些令鹅羞耻，还因此被族群排斥没法融入，可泉还是接受、打心底认同和喜爱自己的不同，没什么不好的，他自出生起就是这样，今后估摸着也会继续这样。

然后他平静无波生活里“扑通”跳进来一个奇葩，溅了他一身水花。
被饲养员称呼为“雷欧”的雄性巴布亚企鹅，搬进了企鹅馆。
他的到来直接取代了濑名泉在族群中的“异类”位置。他比同龄巴布亚企鹅个头要小，总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和大家一起唱歌也不对来参观的游人挥手致意，也从不下水游泳玩耍，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以自己为中心踱来踱去兜圈子，仿佛他多绕几圈就能在周围竖起一圈墙。别的企鹅无意间惹到他，他嘎嘎乱叫直接冲上去和人家打架，还把人羽毛啄下来不少，凶悍又没礼貌可吓坏了动物园里长大的温顺的巴布亚企鹅们，大家都不敢再接近他，甚至企鹅群里传出留言，说企鹅雷欧其实是送错地方了的阿德利企鹅，那些坏脾气的狡猾亲戚们就是一等一的凶。
企鹅的交际圈就那么大，企鹅群内的风波很难与泉无关，也许是泉那与其他企鹅与众不同的好奇心发作，他没有在意流言，而是悄悄观察了新来的企鹅雷，发现他除了个头小，毛色还比较奇怪，也从不下水玩，甚至连吃饭都不主动去，还得饲养员先生追在屁股后面恨不得捏着他脖子喂，饲养员先生不止一次为此唉声叹气，显然很担心企鹅雷欧。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泉如是想。
不出泉所料，能够清晰有力证明雷欧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企鹅的证据，出现了。

企鹅雷欧他试图逃出动物园，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他试图出逃，挑错了时间，被饲养员先生抓个正着，就地打包抓回去；第二次他试图翻栏杆，却低估了自己的实心程度，卡在了栅栏缝里出不去，最后被哭笑不得的饲养员解救并拍照留念；第三次他成功了，濑名泉至少有八个小时没有在企鹅馆里看到它，他偷听饲养员们聊天时（其实也不能算偷听，毕竟人类觉得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解到他是连夜出逃，碰巧最近监视器正在检修，就没能及时发现。
“真是一只热爱自由放纵不羁的企鹅啊。”企鹅群里企鹅凛月感慨道。
企鹅凛月是巴布亚企鹅群里少数濑名泉能与之正常沟通交流的企鹅。企鹅凛月比起其他企鹅，对人类的事物颇感兴趣，虽然没泉了解得多，但这足以让泉因沟通讯号不良而孤独的时候，还能和别的企鹅搭上话。企鹅凛月是只具有敏锐观察力和不拘小节的企鹅，曾经成功偷喝饲养员先生作为夜宵的啤酒，抱着酒瓶把自己灌得醉醺醺——据说这件事还上了报纸，理由是人类觉得他抱着酒瓶浑身颓废的样子很像职场失意情场也失意的社畜。
“八月里跑出去，他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我们可是温带企鹅唉。”企鹅泉很不客气冷哼两声，心里又有些担心。
不出两天，就在泉还没想通雷欧为什么执着于逃跑以及他现在怎么样了时，雷欧又被饲养员抓了回来，这次他被送回来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嘎嘎乱叫大声反抗吵得全体企鹅睡不着，而是闭着眼睛安静如鸡，他直接顺便送进了诊疗室。此后一星期里他经常看见企鹅雷欧一只企鹅孤零零待在石头窝里，还抱着冰块。
“他怎么了？”他问那天刚好在诊疗室做例行身体检查的企鹅栗子。
“他趁晚上凉快时候成功溜了出去，结果迷路了，绕到河马馆那边了，还没走出动物园呢，太阳升起把他给热中暑了。”企鹅凛月试图保持严肃，还是没忍住笑了。
“他看上去本来就不大聪明，这回中暑让他看起来更笨了。”泉看见企鹅雷欧又像之前那样在原地踱来踱去，仿佛脚下有一个无形的圈，多走几步就会撞上看不见的墙壁。他看起来阴沉沉的，喙的颜色也不太好，羽毛甚至有些炸了起来。
“我们是企鹅唉，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泉没有回答众所周知，梦之咲动物园里的企鹅是一群快乐的小笨蛋，他不该和别的企鹅讨论这个话题，哪怕对象是企鹅凛月。
“他感觉更忧郁了，是有什么心事吗？”企鹅凛月歪着头努力思考。
“能有什么心事，他只是只企鹅啊。”泉对他的回答不以为然，甚至有点想笑。
“你这话说的，真像人类啊。”企鹅凛月盯了他半晌，感慨道。
“谢谢夸奖。”这话在泉听来是夸奖。他冲企鹅凛月礼貌点了点头。

三次越狱都已失败为结局告终后，企鹅雷欧终于安分了几分。他虽然还是不和别的企鹅交流，但不在试图逃跑了，饭点也不需要饲养员催，能够准点自己去吃饭了，饲养员们在松一口气同时又十分烦恼，体检没有问题，可他看上去蔫蔫的，一只鹅孤零零待在边上，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以防万一，企鹅馆重新检查安装监控设施，还把围栏整修了，从根本上杜绝动物出逃事件。人类真是奇怪，他们似乎觉得一只忧郁的试图逃离动物园的企鹅十分有趣，因为三次越狱这档子破事，企鹅雷欧意外在人类中收获了高人气，风头一度超过了因为亲切可爱会主动与人类互动而一直保持高人气的明星企鹅泉，企鹅雷欧的越狱事件被网络媒体拍照报道，标题一个赛一个惹企鹅泉发笑：
“肖申鹅的救赎！”
“梦之咲动物园的鹅格瓦拉！”
“只身一人郁郁寡欢的堂吉诃鹅！”
饲养员们倒是很开心，高人气代表受欢迎，受欢迎才能吸引游客，游客多了才有收益，收益多了才能更好照顾动物们，饲养员们开心，被饲养员们精心照料长大的企鹅泉自然也很开心。开心的同时企鹅泉注意到，似乎只有当事企鹅不开心。企鹅雷欧他总是待在窝里拒绝出去见游客，企鹅馆有一面围墙是透明玻璃，在馆内活动总有无可奈何遇到游客时，每当这时候他看上去都很紧张。
是因为害羞吗？企鹅里害羞的企鹅也不少见。
不对……企鹅泉否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虽然幅度很小，小到以人类的观察力没法注意，但他注意到企鹅雷欧的羽毛在不自然抖动。
是在发抖吗？

企鹅泉想不通企鹅馆里有什么能令企鹅恐惧到发抖的东西，这里设施建设很完善，饲养员们勤快又温柔，族群里都是爱傻乐的笨蛋企鹅，这里连只老鼠都见不到，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一个普通到连周末都不是的夜晚，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那天企鹅泉罕见的失眠了，一年一度的繁殖季刚刚过去，企鹅群里又添了好几只毛茸茸的企鹅幼崽，小孩子总是吵闹些，令他感觉神经紧张。他决定离开窝出去散散步。企鹅们差不多都睡了，把脑袋藏在羽毛里，身体蜷缩在石头后，小企鹅们被保护在羽下，依偎在他们父母身边。世界漆黑寂静，人造穹顶阻隔月光与星光，只有远处饲养员小屋微弱灯火闪烁。
他走在湖边上，白天里这里总有快乐的企鹅们跳下去游泳、嬉戏，水花飞溅，水面波纹闪闪发光。泉有时候也会羡慕他们，什么都不会去想，能和父母朋友无忧无虑生活在一起。企鹅凛月曾经数次劝过他别想太多，去像普通企鹅一样思考和生活。
真的做得到吗？迄今为止，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告诉自己，一只企鹅过也挺好。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难得放空自己，夜晚庭院里空无一鹅，湖水像是黑色的镜子，倒映着孤零零的他自己。
湖边伫立着黑漆漆的影子，是石头吗？在他疑惑之际，黑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没有和他预想的像石头一样安安静静沉下去，而是在水中激烈的挣扎。
鸟？企鹅？总不能是人吧？
来不及多想，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你没事吧”的疑问还未能说出口，对方那独特的声线就已经让他确认了对方身份。
“雷欧？”语气中是难掩的疑惑。
企鹅雷欧没有回复他，在水中扑腾个不停，又像沉下去又像浮上来。
应该没事吧？这家伙可是企鹅唉，但他为什么要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玩水？吃撑了吗？
算了，他一向很奇怪，放着不管——也没事吧。
泉想了想，觉得还是别多管闲事比较好，也散够心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转身时他猛地想起：似乎从没见过雷欧像别的企鹅一样下水。
水里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了，不知道是主人沉入水里玩还是……没力气挣扎了。
本能快过思考，他俯身跳进水里，与普通企鹅相比他的游泳姿势有些别扭，可企鹅的身体构造天生就适合游泳，努力睁大了眼睛，在黑漆漆的水底寻找另一只企鹅的身影。
该不会……这家伙不会游泳吧？
捞鱼一样顺利捞到企鹅雷欧，他的体型比起作为食物的小鱼大太多，泉很是费了些功夫把它顶出水面，泉感觉有些微妙，这算是他第二次见到不会游泳的企鹅，考虑到第一次见到的旱鸭子企鹅——也就是他自己，已经学会了游泳，企鹅雷欧算是他第一次见到的真•不会游泳的企鹅。
把捞上来的企鹅雷欧晾在岸上，拍了拍他的胸口，确认对方还活着后泉松了一口气。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心肺复苏？鹅工呼吸？泉感觉脑子乱糟糟，平时学了很多，一到用时就不知所措。
好在对方猛地咳嗽几声后，吐出两口水，慢慢清醒过来。
“你是傻子吗，大晚上的朝水里跳，差点淹死了知不知道？”泉没好气的质问他。
“我可是企鹅啊，哪儿有会淹死的企鹅。”雷欧倒是中气十足反驳他，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落水的狼狈。
“会游泳的企鹅当然不会被淹死，不会游泳的笨蛋当然会被淹死。”泉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甩出一滩水。
“能解释一下吗？你不会游泳吧？为什么要下水？我记得你之前就没下过水。”泉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瞪着他。
“与你无关。”企鹅雷没好气回答他，也站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瞪回去。
两只企鹅在夜晚的湖边上大眼瞪小眼，似乎下一秒就会打起来。体型长的大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了，哪怕高一公分都是高，都是优势。企鹅雷气势上率先输了一截，他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我……”企鹅雷欧慢慢开口。
企鹅的脸部被羽毛覆盖，也没有像人类那么多用于控制面部表情的肌肉，理论上不太能有表情变化，因此大家平日里都是靠声音和语气分辨对方态度。
可泉就是觉得，企鹅雷的神情很悲伤，这种悲伤他曾在饲养员先生脸上见过，在游客身上见过，在八点档电视剧女主角身上见过——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从水底找到出去的路。”
——唯独不该在一只企鹅身上见到。
“别想了，这里是室内啊，我们住的地方可是人造建筑，水循环用的下水道你也钻不进去。”泉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一只企鹅的悲伤也许人类不懂，另一只企鹅却能为之动容。
“那么，你为什么不会游泳，又你为什么总想着离开这里？”
“你知道游泳也好筑巢也好捕食也好，都是爸爸妈妈教的，对吧？”企鹅雷的声音闷闷的。
“一般如此。”泉点点头，不过也有意外，像他自己这种人工饲育的存在，饲养员就像爸爸妈妈。
“我……我还小的时候就和爸爸妈妈分开了，所以他们没能教我游泳，后来我想自己去学，结果被抓住了，人类剪掉了我的羽毛，把我关在笼子里，每天很多的人盯着我看，给我塞奇怪的东西吃……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后我以为我能回家，结果又被送到这里，我觉得好可怕，这里虽然有湖有石头有别的企鹅，但也是人类建的吧？”
“不会再把我关起来吧？我不想被关起来，每天、每天只能在同一个地方走来走去，很可怕啊……”
企鹅雷欧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这算什么？午夜党情感倾诉节目？企鹅泉聪明的脑袋卡死宕机，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一只企鹅对你倾诉悲惨的过往时该做些什么？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人类这时候会做什么？替对方擦眼泪？给一个拥抱？还是说一起哭？
他从未被他者激烈的感情包围过，呆在原地，茫然无措。
本能让他罕见的像他的企鹅同胞安抚伤心的同伴时那样，拿喙啄了啄雷欧脸颊上湿漉漉羽毛——
“没关系的，这里的饲养员们都是好人，不会把大家关在笼子里，不会喂奇怪的东西逼大家吃，你看就知道了啊，这里的企鹅都是些无忧无虑的笨蛋，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企鹅雷欧被他的安慰所抚慰，歪着脑袋默默看着他，被别的企鹅眼神注视着，反倒让泉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耻。
“人类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别的我不敢说，至少这里都是好人。”泉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他在电视里看到过那种节目——并非所有的企鹅，并非所有动物园的动物，在扩大一点，并非所有的动物，都能如他们一样幸福的生活着。幸福的企鹅无法对不幸的企鹅感同身受，苍白的言语说了再多，也只是徒劳罢了。
“你想学游泳吗？”泉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话题。
“唉？”企鹅雷欧愣住了。
“我可以教你，虽然我游得也不怎么样。”不如说在企鹅界算是一塌糊涂，毕竟他当初也不会游泳，还是饲养员先生身体力行教的，人类教的游泳对企鹅来说姿势有些奇怪，为此泉还被企鹅群里别的企鹅吐槽说“会狗刨的企鹅”。
“你就先在这里生活，试着别那么紧张，等到学会了游泳，再考虑离开这里的事情，如何？”
“……”企鹅雷欧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企鹅不是人类，人类亦非企鹅。虽说企鹅人类面前都无法与之平等交流，这并不妨碍人类默默注视着企鹅。
“最近，小杏很开心呀？”
难得的休息时间，好脾气的饲养员小姐与友人一同喝茶聊天。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一直让人头痛的两只企鹅，似乎成为了好朋友，真是难得。”作为饲养员，她发自内心关爱被自己照料的动物们，只是喂养让他们身体健康白白胖胖是不够的，尽量让他们以自然状态生活才是目标，为此需要模拟自然状态的环境，尽量减少人为干涉。
“我之前可担心死他们了，一直孤零零的可不好。”
对巴布亚企鹅这类群居动物来说，个体与族群内部保持良好社交关系也是十分重要的。
“我记得是名叫‘雷欧’和‘泉’的企鹅？雷欧那个出名孤僻的越狱大师也就算了，泉怎么回事？他不是明星企鹅吗？我记得他很可爱的，也不怕人，开放日还会主动配合表演节目。”友人有些不解。
“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一个两个都是问题儿童，谁都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啊啾——”
饲养员小姐口中的问题儿童之一企鹅雷欧打了个喷嚏。
玻璃窗外参观的游客发出“啊呀你看企鹅还会打喷嚏”的感慨。
“啊啊啊不行！果然不行！我对人类过敏！感觉自己毛要掉了！天呐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企鹅雷欧哆哆嗦嗦，完全没了平日和别的企鹅打架时的气势，缩在企鹅泉的背后，试图用泉比自己大一号的身体挡住自己。
“今天是开放日。”泉很自然的冲窗户外面的游客挥手鞠躬，慢悠悠朝前走，身后的企鹅雷欧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这种日子饲养员们都会挑合适的企鹅去与人类近距离接触，有时候还会表演节目。”因着泉是出名亲人聪慧的企鹅，所以一般这种时候都会选上他，选企鹅凛月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十有八九那家伙完全不顾游客心情直接趴下呼呼大睡了。
“再说了都说了让你别来结果你非要跟来，到底是谁的错啊。”泉虽无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装墙挡住身后的雷欧。
泉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会给自己找这么大麻烦，企鹅雷欧在那天晚上之后，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自己，理由是“按泉说的学会观察适应新环境。”
从见谁打谁社会鹅到紧跟企鹅泉不放这一点看，企鹅雷欧不愧是货真价实还在野生环境下生活过的企鹅——企鹅都是直肠子的鸟，做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到就会去做，饿就会去吃，困就会去睡，喜欢谁就会去求偶，不会像人类一样瞻前顾后思虑太多，有时候泉也不知道这该算是“乐天派”还是“粗神经”。
“没毛的人类长得还没圆圆的石头好看，你看他们，秃秃的。”企鹅雷欧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类。
“人类都这样，还有那不叫秃，他们只是不长毛而已，你看，头发还是有的吧。”泉指了指窗外一个年轻游客的头顶。
“我欣赏不来……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被人类围观还要取悦这些人类啊！”
“为了让饲养员们不那么辛苦，为了我们明天还有饭吃……解释太多你也听不懂，你这样理解如何，其实不是人类围观我们，是我们影响人类。你看，只要这样挥挥手——”
玻璃墙壁外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好可爱！”
“人类表情就能变得和电视剧里一样，很有趣吧。”
“一点都不有趣！会觉得人类有趣的企鹅全天下就你一只！”
企鹅雷欧在企鹅泉身后大声抱怨。
在人类听来，不过是两只企鹅嘎嘎乱叫。

“问题儿童？为什么这么说？泉那孩子不是很厉害吗？又可爱又亲人，还会撒娇，有时候聪明的感觉不像企鹅。”友人拿起茶勺，往咖啡杯里加糖，一边轻轻搅拌一边与年轻的饲养员小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就是太聪明了让人担心啊，普通的企鹅不会的事情他会，普通企鹅该会的事情他都不会，一直被企鹅群孤立也很可怜啊。”
“就像频率不同的鲸鱼？”
“嗯。”饲养员小杏点点头，“它是第一批人工孵化人工饲养的企鹅，那时候我们经验都还不足，把它养成了现在这样子，之后我们吸取教训进行调整，做适当的野性化训练，但动物园里的企鹅到底还是和野生环境的企鹅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因为在人工环境下生活太久失去了野生动物的本能吗？企鹅到底不是宠物，饲养员也真是辛苦呢，有缺陷的企鹅啊——”

“泉，当初是如何学游泳的呢？是爸爸和妈妈教的吗？”企鹅雷欧终于想起来学游泳这档子事了，冷不丁问企鹅泉。
“不，不是，我有点特殊，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工繁殖的企鹅。”企鹅泉蹲在自己被其他企鹅打架误伤毁掉的窝旁边，试图把石头捡回去修复窝。
“人工繁殖，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不是爸爸妈妈孵出来的而是人类孵出来的，唔……好像说孵也不合适？”泉盯着石头，一边考虑要怎么和普通的企鹅雷欧解释“孵化箱”，一边纠结要怎么把坏掉的窝重新垒起来，
“那、也不是被爸爸妈妈照顾长大的吗？”雷欧蹲下来，帮忙捡石头。
“不是哦，照顾我的是饲养员先生。”
“泉好可怜！”雷手上的石头被吓掉了，刚好砸在企鹅泉脚上。
“好痛！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一点都不可怜！还有跑题了，我们是在说游泳吧！”
泉没好气的一脚踢开砸了他脚的小石头，雷欧赶紧跑过去把它捡回来，嘟嘟囔囔“这个明明很好看。”
“我还小的时候也不会游泳，饲养员先生弄了个塑料泳池——”
“什么是塑料泳池？”
“你十万个为什么吗！？”
“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泉拒绝和他没完没了耗下去，无视他“哎哎我不懂你教教我嘛”的撒娇，继续学游泳的话题。
“然后饲养员他趴在里面挥舞手脚，教我游泳的姿势，我照着学，练习久了自然就会了。”
“哦——原来如此。”企鹅雷欧用力点了点头，仿佛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下一秒他又一脸无辜看着企鹅泉：“还是不懂。”
“不懂你点什么头啊！”企鹅泉没忍住一声吼，他刚刚垒起来的摇摇欲坠的石头窝，又塌了半边。

“刚刚你说泉会企鹅不会的事情，这个我知道，不会企鹅该会的事情，具体是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作为一只巴布亚企鹅，它换掉绒羽后还不会游泳。”小杏一脸无奈的笑了。
“不会游泳的企鹅倒是有点罕见啊，但我上回去动物园，他不还好好的下水了？”
“那是我们教的，很奇怪吧，一只企鹅，居然要人类教游泳，而且他游泳姿势也很奇怪，感觉有点像狗刨。”
友人被她的形容逗笑了，狗刨的企鹅怎么想都很好笑，可惜企鹅馆的人工湖不是半开放式，看不见企鹅游泳的样子。
“不仅如此，它还不会搭窝，到现在都不会，之前都是我们帮它搭好的。”
“唉不会游泳又不会搭窝，这还真的是企鹅吗？”
“好在现在它终于有朋友了，上回它的窝塌掉，是雷欧帮它修好的。泉虽然喜欢人类，可是对同族企鹅态度不好，难为雷欧还一直粘着他，现在他叫的时候也多了，看上去倒是更像企鹅了。”
“企鹅们也有社交圈啊，这么看那只叫泉的企鹅仿佛人类中的geek。”友人啧啧称奇。
“当然有，企鹅是群居动物，如果在雷欧帮助下，泉能像正常的企鹅就好了。”小杏瞅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毕竟又要到繁殖季了——”

“你知道吗，六月了。”企鹅凛月戳戳企鹅泉。
“我知道。”企鹅泉头也不抬继续看电视。
“你知道吗，六月了。”企鹅凛月又戳戳企鹅泉。
“我知道。”企鹅泉有点烦，但是头也不抬继续看电视。
“你知道吗，六月了。”企鹅凛月再次戳戳企鹅泉。
“我知道！这是第三遍了，你到底想说啥？”企鹅泉终于把目光从电视转移到了企鹅凛月身上。
“我想说，刚刚他——”企鹅凛月指了指不知为何十分开心的在外面一边狂奔一边唱歌的企鹅雷欧，“他刚刚对你鞠躬了。”
“我知道。”企鹅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是说企鹅雷欧刚刚对你鞠躬了。”企鹅凛月歪着头盯着又把目光转移到电视上的企鹅泉，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知道，鞠躬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吧，我也经常对游客鞠躬。”泉如此回复，电视上刚巧播放到了人类的鞠躬画面。游客们很喜欢看泉像人类一样行动，每当泉做类似动作时，游客都会大呼“可爱。”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企鹅凛月默默把目光转到还在外面快乐奔跑的企鹅雷欧身上，小声感慨：
“真可怜。”

直到动物园开放时间进行了调整，空调频繁检修，饲养员们衣服厚度改变为止，泉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繁（麻）殖（烦）季。
这是他在动物园度过的第五个年头，繁殖季到来，意味着他又要过生日了。作为企鹅馆的明星企鹅，他的生日相较其他企鹅要隆重些，甚至还有自己的生日会和蛋糕——虽然是鱼和虾做成的。
“今年会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呢？”他在水里自由游来游去，思绪随着水波漫无目的散开。
“雷欧会送我礼物吗？毕竟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他心里有些期待，又觉得自己的期待十分好笑，普通的企鹅怎么会有“生日”这种概念呢？
说起来，最近雷欧的举动也很奇怪。以往一直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后的粘人精，最近总是一个企鹅偷偷摸摸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但愿不是又研究怎么逃跑去了。
企鹅泉在水里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可能：虽然企鹅雷欧这几个月老实了很多，甚至也能和别的企鹅和平交流了，对饲养员先生的态度也没那么差了，但考虑到他对人类的厌恶度和越狱前科，趁饲养员和普通企鹅都很忙碌的繁殖季再次逃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脑子里越想越乱，他从水里钻出来，回到岸上寻找企鹅雷欧。
泉对两只正在互相鞠躬和唱歌的企鹅说：“打扰一下，你们看见雷欧了吗？”
两只企鹅莫名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为泉指了路。
按着对方提供的方向前进，泉果然发现了撅着屁股在石头滩上观察什么东西的企鹅雷欧。
“你在干什么？”
“唔哇哇哇——”企鹅雷欧被他吓得一哆嗦。
“对不起，吓到你了。”



TBC

以下是还没写的暂定剧情：
1.“繁殖季啊……泉没有想求偶的企鹅吗？”
2.雷对泉鞠躬，泉不以为然。
3.雷偷走了其他企鹅窝里的石头，还跟别的企鹅打架，把石头全部塞到了泉的窝里。泉对他生气说就为这种事和别人打架，雷问他，不喜欢这些石头吗？
4.饲养员先生准备求婚，结果戒指丢了。
5.雷偷走了戒指送给泉。
6.“你还不明白吗？对于人类来说，我们企鹅存在的最大价值？”凛月身上每根羽毛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是卖萌啊。”
“人类觉得我们可爱，于是将我们圈养起来，仅此而已。”
“雷欧他是不幸的企鹅，而你，是奇怪的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