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250173
作者 : 苏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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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名侦探柯南 赤井秀一 , 琴酒
标签 赤琴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赤井秀一&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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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0
17
2022-3-18 01:44
Goodbye for now, goodbye forever
赤井秀一 & Gin
1.
赤井秀一最先记住的是Gin的呼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那位先生与他的得力助手,在封闭的房间里光线不再明朗,悬吊的日光灯泡闪烁其词、忽明忽暗。他保留了几分自知之明的谦逊,在门口停住,鞋尖刚好顶住门坎下沿的白线。他需要的秘密唾手可得,但也明白有些时候应该激进,而有些时候却该以守为攻才能走得更远,带领他的女人和他一样洞悉世事,因此才会对他微笑不语。女人表现得比他更自然一些,曲起关节敲了敲被风蚀过的木板,贵金属铸造的指环从眼前一晃而过,年久失修的纤维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空空、空空。
他听到那位先生向Gin作出指示,语气和钨丝灯泡一样昏沉,不真切地上浮然后下坠,绵软悠长的字节被拆分成更碎更细小的颗粒,揉在一起也很难让人理解其中的含义。他仿佛面对的是一口荒郊野岭的井,石壁上挂着连成线的水珠,连苔藓都不会插足其中的阴暗。
诸星大从今以后成为Rye,做你的搭档。
赤井秀一最终拼凑出这样的短句,诸星大、Rye,要素齐全,可以通行。他对新的代号没有意见,说不上多喜欢或者厌恶,黑麦威士忌不是基酒,他本就该从边缘做起。摇摆的日光灯泡安静下来,他等着机会,绞起手指全神贯注,牙齿也紧咬着,碾碎了多余的犹疑。之后捕捉到很轻很轻的嗤笑,冰凉凛冽的雾气破裂成粉末,北地的风霜和黏着肺叶的呼吸一同吐出来,他听得格外清晰,喉管肌肉的收缩和抖动比先前要明白得多,他知道枯井里也是有鱼的。
Gin只给了他背影,浅色的长发垂到腰间,看上去柔顺且乖巧,赤井无法辨认其中的颜色,只知道那和组织的名称格格不入。房间内模糊的暖光源溢出边际顺流而下,光与影在他脚边汇集成环形的沟渠。
好啊,只要他敢的话。上位者的笑意不再明显,呼吸的起伏消失在尾声深处,水花抹平了游鱼的痕迹。
沉默是留给他的。赤井秀一冷静抬起头,视线刺穿层层叠叠的烟雾锁在浅淡的背影,按照内心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做出应邀的确认。
乐意效劳。
于是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发现Gin有和自己一样的绿眼睛,绿眼睛里有和自己一样的阴翳和自傲。很奇怪,他明明分不出那是金色还是银色的长发,却一眼认出了藻绿的瞳孔,也许靠的是直觉。赤井没有主动伸手示好,鉴于他的自知之明尚还有效。他退了一步回到阴影里,三道视线也随之收回,锈掉的合页铰链吱吱呀呀响,柔软的长发勾起小小的弧,他捏着衣角在想是不是应该替Gin抚顺那些乖戾,又会不会显得过于自以为是。Gin是那样的人吗?
环形的沟渠散去,他平衡适当的表现与收敛,却又不自觉地发散思维。那声浅浅浅浅的笑,和浅浅浅浅的呼吸。
2.
赤井秀一也更习惯于Gin的呼吸。相比于繁琐复杂的语言,Gin通常选择沉默。
“目标怎么样?”Gin伏在天台的边缘,下方是近百米的高度。狙击这种工作他向来亲力亲为,一来是作为高层的威严,二来是对赤井实力的怀疑,他坦然承认这两点,对任何人都毫不避讳。耳机中新晋搭档在嘈杂的酒会现场应了一声,他今天负责环境侦查。
与Gin搭档的四周之后他们接到第一个共同行动的任务:暗杀议会议员,然后获取机密文件。情报显示目标会在晚宴中途离场登上离境的航班,他们要在转移的间隙动手。
赤井拨弄监听耳机卷曲的线绳,硬质塑料围着后脖颈绕了半圈隐没在衣领里,他的搭档在太阳落山后才第一次主动与他联系。“一切正常。有人和他说话,他在看表,大概快走了。三个保镖,分布在五米范围,文件在他自己手里。你还需要哪些信息?”
仲夏的夜风吹过天台护栏,视野宽阔平坦,路灯与车流形成蜿蜒的河,远离地面的喧嚣浮躁。Gin放松了一下紧绷的手指,温热的气流卷过四周,苍白的皮肤被熏出一层薄汗,眼尾发烫。他全副武装埋伏了接近六个小时,包括预先踩点调试设备,期间只摄入了少量食物和水,适度饥饿有助于精力高度集中,他是个合格的捕猎者。而他的搭档则在宴会厅游走地风生水起。
宴会厅内的新人婉拒了几位名流小姐的香槟,他退到会场边缘才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猜测通信那边的人在做什么。今天是个好天气,云淡星疏,适合谈天说地,适合长距离狙击,适合增进感情。耳机里传来Gin沉着的呼吸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后,气流舒缓冗长,拉扯如琴弦,像连绵不绝的雨水滴滴答答。他以为Gin不会回答他,Gin应该有更多的眼线、更广的渠道、更不信任自己的方式,远远地置之度外,而非参与其中。总之不需要他再提供什么,但他听到Gin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顺序。
也许是作为上位者的兴趣。
赤井没由来的想到“性感”作为形容词,然后不合时宜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包括当时自诩的谦卑,还有门扉空洞的回响,多多少少暗示傲慢。很久之后Gin无意提起那次的场景,语言描述还原了事实,他听得一字不落,却光是眯着眼睛笑,反驳说没有啊怎么会,我那么敬重你。Gin为此露出反胃的表情。
Gin一开始没有给他更好的脸色,放到现在也没有。他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用力吸了口烟,烟草微薄的酸苦味从肺钻到胃,他细小地眩晕,“第三个。他们要走了。”
“你抽什么烟?”Gin停了几秒钟忽然唐突开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补水他有些口唇干裂,连同声音也变得枯萎。
“七星。怎么了?”
“没什么。转移注意力。”
目标在对话的间隙离开了视线,嗓音伴随背景演奏的提琴慢悠悠地消融,恶劣但无伤大雅的戏弄。赤井秀一愣了一下低低骂了一声操,碾灭烟追上去,意料之外的玩笑换来搭档微微勾起的嘴角。组织高层向来以不苟言笑的姿态示人,而他的第一次任务意外频发。这算不算Gin的好脸色?赤井一边挤过政要高官一边异想天开,如果这算是的话,那之前的试探又算什么?他快步流星穿越宴会群,喧嚣被甩在身后。名流小姐对于离场者的无理加以嗔怪,他只留下一串心不在焉的抱歉抱歉。
另一边的Gin关掉通讯屏住呼吸,心中默数一、二、三,之后连续扣动扳机,轻巧的弹壳抛出弧线。高速飞行的子弹精准击穿议员和最近的保镖,三具身躯面朝下摔倒,铅芯钻过颅骨留下黑洞洞的窟窿还有面目狰狞的焦痕。出于显而易见的恶趣味,Gin故意留了第四位保镖一条命,当事人惊慌之余与迎宾门童一同陷入大声尖叫。赤井前脚迈下台阶,想要感慨政要高官的安保工作不比FBI轻松,后脚夹在涌动的人潮中动弹不得。明明只晚到了几秒而已,他有点无奈地仰头望向三十余层的楼顶,一无所获,倒是被临街刺耳的警报声震得鼓膜发痛。
血的味道一股一股冒出来,混合着闷热的空气黏在鼻腔里,人群避之不及,踩踏、推搡,若有若无的窒息感纠缠着他。他不常作为罪犯,更不常把犯罪现场搞得如此狼藉,任务书上写的是暗杀,理应低调行事速战速决,但现在显然与广义的常识相悖。有些人不按套路出牌,亟需第三方力量矫正,可惜轮不到他。赤井轻轻啧了一声,因为任务书上还写了随机应变。他弯腰捡起皮箱,死去官员的手指关节尚且灵活柔软,轻轻一勾就转移到自己手里。
Gin没有继续观察楼下的状况,收好狙击枪与支架轻装上路,他保有一些传统杀手的习惯,比如伪装的琴盒、漆黑的外衣。准备离开前他才再次接通对讲机,但这次赤井先下手为强,把几乎脱口而出的讥讽堵回去,像要抗议他刚刚的随机应变。新晋搭档站在天台门口,右手撑着消防门,身体松垮,摆出闲适自如的态度。衣领沾着飞溅的血滴,从左至右洇出一串圆形,脸上倒是干干净净,调动起苹果肌塑造出公式般的笑。他用牙齿松松咬着新点燃的香烟,拎起手中黄铜包边的牛皮箱向Gin摇了摇。
“做得不错,新人。”Gin耸耸肩,既没有接他的战利品,也没有为他的肆意妄为买单。反而凑过去认真审视,从视觉到嗅觉不依不饶,直到贴面的距离才堪堪停止,他能看清男人皮肤上发亮的薄汗,看来热情的仲夏不止让人憔悴焦虑,还有被猎手捕食的危机感。
太近了。在鼻息交换的短暂时刻,赤井甚至有一瞬间以为Gin会吻自己,情绪和气氛都是,他明明知道野兽从来不会亲吻猎物,心脏却跳得快要裂开来。
赤井秀一定住后退的冲动,挑衅似的对视回去,视线交接擦出尖酸的火花,猎手对此照单全收。他喉咙发紧,机械式地吞咽,企图忘记刚刚致命的错觉,那个错觉错得离谱。烧灼感让他想喝水,或者别的任何东西也可以。但事实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男人缓慢的呼吸沁透赤井,冷汗打湿衬衫后襟,充盈与脱水的矛盾盘旋上升。失去群星的夜幕倒映在Gin眼底,天空开始积云,不期而遇的夜雨正在酝酿。他不敢分心也不能分心,营业般的笑容持续了一分钟,Gin不离开,他便只能被迫僵硬地维持,连同鼓动的心脏一并悬起。
未能充分进食的饥饿感由目光传递。他看到Gin眼里隐约的闪光,光斑在深渊的暗流里一寸寸融化、再一寸寸涌起,所有猎物都在那里抵达终点。Gin伸手抽走那支烟,失去支点的细纸卷颠倒方向,火种温温吞吞舔过虹膜,藻绿色的幻觉熊熊燃烧。浊烟在鼻息间转了个圈,夏夜的潮湿空气黏住气味分子,鼻腔黏膜微微发烫。男人露出满意的表情,之后给出算是称赞的评价,“品位也不错。”他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才卸下力来,肩膀和脊椎的关节松弛,整个人都垮塌了一个层级。
也不全是坏事。
口渴难耐的赤井秀一最终喝到新加坡司令。Gin在安全屋为他专门调制,金酒含量不足,樱桃白兰地有余,他不确定Gin放了多少君度,他没有使用任何计量容器。金属搅棒贴着内壁滑动,冰块与玻璃碰撞叮叮当当,就结果而言口味甜到发腻。
——是他主动点的酒。Gin象征性地问他,他也该象征性地回答,形成两不相欠的客套。但他临时起意说出南洋岛国的经典搭配,原意想看那个男人恼羞成怒,没想到窗外一声惊雷落下,Gin不仅戏剧般的欣然同意甚至信手拈来。
残忍狡诈的杀手摇身一变成为调酒师,赤井哑然,掉进自己设的局,只得心甘情愿成为这间安全屋的第一位顾客。事后他得知Gin有很多安全屋,就像Gin其实有过很多任搭档,但只有这间储存酒精,也只有他成为顾客。Gin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些,隐私保护是成功杀手的必修课,而他为这个认知庆幸。
屋内照明设备维护欠佳,镇流器发出微弱的爆鸣,拼接设计的日光灯管应声黑了一截,剩下的部分勉强供电。这可能是Gin调酒比例错误的原因。雷声逐渐沉闷,伴随细密的雨水落下,通风窗流进灰尘与泥土的味道,天花板边角残余陈旧的霉斑。Gin把安全屋选址在80年代的居民区,作息规律的住户们早早熄了灯,连蝉鸣也归于沉寂。说不好是什么目的,一个是喧嚣的绝缘体,一个是绝佳的藏身处。
他在雨声里抬头盯着Gin,右眼皮随着频闪跳得厉害。男人背对他,腰线随抬手的动作拉长,衬衫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关节凹陷的阴影格外明显。又细又白的手指握着玻璃瓶,拇指抵着瓶口,方形酒瓶被放回酒架原位。酒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品种,金酒为主,剩下的诸如味美思、伏特加、朗姆,他注意到收藏里还没有黑麦。或许他可以建议Gin多搞几瓶,新搭档不该有这样的待遇吗?日光灯管每一次闪烁都让人目眩。
他看得认真、坐得端正,直到男人转回来向他垂眼,语焉不详地说sling不是适合他的选择,赤井才收回目光,“我以为我们才认识不久。”Gin放下长杯,没有直接回复,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捋顺了他侧脸的碎发,食指指尖撩起发丝别在耳后,若有若无的触碰让他屏住呼吸,右眼的跳动愈演愈烈。Gin有意把动作放得很慢以至于赤井几乎没有发觉抽离,冷凝水珠蓦地滴在脖颈,他猛然找回灵魂,手指比刀锋更危险。Gin慢条斯理回答,相似是一种直觉。
赤井秀一抿着嘴唇啜饮迟到的饮料,酒液流过咽喉才发觉Gin选用了一支非本地产的金酒,地中海产地蒸馏特有的芫荽香气混合在甜腻的酒液之中,阿马尔菲海岸的阳光晒干了东京的夜雨。领子上的圆点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氧化变成褐色,嘴角与牙齿则被特调饮品染得鲜红,不论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像个不专业的新手吸血鬼,只咬了一口就被猎物逃脱。
或许那份文件并不重要,Gin进门之后就把皮箱丢到了茶几上,黄铜边角把玻璃台面磕出一条裂缝,连同茶几上的杂志广告跟着抖了一下,金发的封面女郎看上去有几分熟悉,而杂志的年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Gin无视搭档略微不爽的表情,手握三条人命的杀手推给他自己亲手调制的甜美幻觉,两只杯口碰撞,浪花沙滩白房子,赤道国家和亚平宁半岛天南海北地杂糅成一团。
Gin用一杯甜酒换一盒七星,再用一盒七星换一个秘密,稳赚不赔的买卖。于是他诚挚开口,说:谢谢。
3.
赤井秀一之后听到过更多更沉重的喘息,沉醉其中,乐此不疲。
他恰到好处地卖出一些破绽,再以巧妙的借口圆回来,踩在底线上跳舞。他猜测这应该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手段,以那个男人的眼力不难看出其中的猫腻,毕竟Gin的专业是清理叛徒,而叛徒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像他一样表现欲旺盛的人。
很微妙的,Gin从未信任他,但也不再把他看作敌人。赤井秀一清楚自己的边界在哪里,他有更进一步的空间,却适可而止地收敛,这是他与失败前辈最大的不同。到目前为止,他还分得清挑战欲和征服欲的区别。
原则是用来遵守的,他自诩正义的使者,是非分明,对外宣称拿得起放得下,善于割舍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直至他背弃了其中一些原则,他的谎言从此不攻自破。
猎物被引入预设好的陷阱,与自己同源的工作伙伴阻击他们,明枪暗箭不得不防。杀手银色的长发在黑夜中起舞,尾梢扫过手背,像柔软的触角探察阴影中的不安,冷冰冰的,却勾得人心痒。他曾经问过Gin留长发的原因,男人心情不错,挑起眉毛眯着眼睛,反问他又是为什么迟迟没有剪,他便假惺惺地托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因为一往情深。于是Gin哂笑着拒绝回答,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句习惯了,他当时安分守己地没有继续追问。难道你也有放不下的东西。他拽了拽针织帽的边缘,顺便捋顺自己的黑发,把过于针锋相对的疑问咽回肚子里,说出口的话换成不明所以的“这样啊”,点到为止,又变成那副乖顺的样子。
至于此刻,Gin刚刚单枪匹马甩掉一支小队的追击与搭档汇合,他负了轻伤,面露疲态,眼睑挂着阴影,难得地落入困境。另一方面,与同事短暂交流后的赤井精神状态俱佳,他注意到Gin轻微侧偏的肩膀和深浅不一的脚步,可能是皮外伤,却做出全然不知的表情,一边掩护撤退一边维持着不露齿的假笑。眼角弯成单薄的弧形,睫毛一根一根翘着,随着奔跑的动作震颤,漂亮又危险。
Gin没有多余的注意力观察他,他便视作默许,开始了一场盛大的自言自语式演讲。旧的想法还没有落地,新的想法就跳出来打岔,他把原来点到为止的美德抛到脑后,语言像绸带般连贯流畅,在硝烟与热浪中反而透出几分真诚。他从马格南该用几毫米的口径聊到科学家历史上发射了哪些航空器,再聊到万一世界格局变动发生核危机要不要提前开始捡瓶盖,话题横亘古今不着边际。不像是逃亡,倒像在末日旅行,他想。如果是末日旅行的话他还是想要一台改装越野车。
Gin耐着性子听了十几分钟,只分出两秒钟打断并否决他的提议,观众互动环节不甚成功,唯一的听众说摩托车更适合世界末日。用词简洁,情绪稳定,只是口吻完全称不上委婉。这超乎他对于耐心的想象。赤井犹豫了一瞬,潮汐退去,废弃的楼体陷入寂静,礁石上扑腾着搁浅的鱼。通讯频道里白噪音蓦地突显出来,他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下意识还想再说点什么没有意义的东西,当作调和或者掩饰。Gin甚至什么都没提,他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接近暴露,Gin抓叛徒也是用这种方式吗?
“Gin,”他没能说完,突如其来的爆破声近在咫尺,他们所在的消防楼梯剧烈晃动。同事们对于穷凶极恶的黑帮老大采用了一些极端手段,赤井秀一早先表示过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同事们口头上答应得言之凿凿,现在看来还是他们更没把握。
被点名的男人正在翻过最后半截护栏,途中被叫住,不得不回头看落后四五个身位的搭档,期间稍有不慎被流弹片击中腰侧大量出血。这次不是皮外伤了。Gin咬着牙,终于用眼神制止欲言又止的搭档,赤井被瞪得心有戚戚,将醒未醒,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热浪扑面而来,世界末日的白日梦情节曲折跌宕,现在戛然而止,真的有些废土的味道了。
他们都快跑出去了,却在最后关头遭遇意外。赤井真情实感地叹气,半是遗憾半是欣慰,他在焦糊的气味中模棱两可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该说太多。身后废弃的厂房回荡着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冲击波震断的梁柱左右摇摆,咏叹调一般重叠往复。Gin脚步停下来,虽然身形不稳却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他也认认真真地看回去,确保自己依然像个好搭档一样尽忠职守。
赤井秀一是真的有那么点遗憾,假如他早些开始怀疑呢?又或者假如他现在还没有怀疑呢。此时此景让他联想到《末路狂花》,前方即是无可回头的峡谷,但他们又算不上共犯,他得给他们的身份重新定位。
汩汩的鲜血顺着指缝往外冒,Gin的认真只坚持了五秒,随后脸色惨白,重症病人般急转直下,一言不发地伸出血手搭在赤井肩上,之后重心下坠。赤井心领神会,靠过去接住与自己身材相仿的男人,手臂穿过腋下,冰凉的发丝贴着颈窝,浓重的铁锈味涌上来。他为Gin简单包扎了伤口,没能完全止血,但也不至于马上就死。换言之,死也不会死在这里。毕竟他想假如游戏这么早就结束实在太可惜,Gin可是实打实听他扯了十几分钟还没表示厌倦的人。
急转直下的不止Gin的身体状况。
赤井秀一。
行动开始后就保持无线电静默的频道活跃起来,是FBI频道。他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真实上司毫无征兆地接入耳麦,四平八稳地念出全名,身后金属摩擦应声而止,每个字都清晰到汗毛直立。他现在无法回答,也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惊喜——身边是半死不活的黑帮大哥,背后是源源不断的围追堵截,他们狼狈不堪撤回约定的接应地点,古董保时捷停在巷口一步之遥。突然的语音让王牌探员被夹在风暴中心进退两难,他还没准备好演讲的谢幕辞,致谢的对象却开始擅自迅速流逝。
Gin搭在他肩上,垂着头,除了还会喘气以外和死了差不多。赤井拧着眉头默不作声地观察面无血色的男人,不可能听到自己的真名还无动于衷,他只好很艰难也很轻微地应了一声。他有些痛恨自己的表演欲了。
于是他的上司继续讲,语速缓慢,是个长句,如果被监听也会是格外清晰的内容:你最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威胁。赤井皱眉的程度更深了一些,但头脑清醒,他可以解释。他想,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次他摘下耳麦深呼吸,喉咙间吐出长长的浊气,电子零件被一脚踩碎,塑料残片里长官的愤怒转瞬即逝。
……他真的能解释吗?
Gin把重心彻底交给赤井,失血让他意识模糊,粗重的呼吸伴随着气管里的泡沫喷在赤井耳廓。真是遗憾,这场末日旅行恐怕只有原装保时捷了。卧底先生无奈地把人背回车上,他刚刚用手抚过落难杀手的脸,拇指捏着颧骨留下横向延伸的血痕。疼痛已经不足以维持清醒,所以他的语气显得连哄带骗,醒醒、醒醒,现在要是休克过去待会儿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赤井秀一看到男人嘴唇翕动,凑过去才听出是断断续续的莱伊。
莱伊。比上司念自己大名好听多了。
他缓了缓神,发动引擎,万幸Gin的爱车状态良好。于是赤井情绪轻松地回答,我在。
古董老爷车在海滨公路疾驰,Gin依然没有恢复的迹象。赤井叼着烟任由风吹散车厢内的血腥味,他回想起曾经那间安全屋,假如不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他们的日光灯管该修了。
还有Gin的酒柜里新添黑麦了吗?现在总该有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