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26058
作者 : 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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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名侦探柯南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
标签 新快
文集 【新快】海盗与治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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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7
24
2020-7-13 16:54
- 导读
- 注:前文接《被俘获的人是谁?》
治安官办公室里的挂钟敲响了第九下,夜幕已然完全低垂,火光在壁炉里安静地跃动,羽毛笔从纸面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远远的有圣夜的歌声传来,穿过挂着半化了的霜花的窗户飘入工藤新一的耳中。工藤治安官在工作的间隙停下笔来,允许自己的大脑陷入短暂的休息,那遥远的、听不真切的歌声令人遐思,如同他记忆中塞壬飘渺的歌声。
红珊瑚海的落日确实和那个海盗所说的一样美,那时他刚刚卸下世俗加在他身上的桎梏,学会了如何去拥抱自己的爱与欲望,并解决了海盗逃跑时恶劣地给他留下的大麻烦。他站在主甲板上眺望这片一望无际的海域,远方隐约便传来人鱼动人的歌唱,缱绻媚人,年轻的水手直着眼睛要往水里跳,被他一把拉住。
是的,它们相像。工藤新一在工作间隙苦中作乐地想。圣诞的颂歌与能魅惑众生的人鱼,都是美好的、为人所爱的事物,但都不适用于自己——一个不得不在平安夜处理工作的可怜治安官,单身,心有所属,但对方实在太擅长逃逸,也太浪荡不羁。
温暖的房间令人昏昏欲睡。或许明天早晨能允许自己久违地赖一次床,作为圣诞夜加班的补偿。
就在这个念头慢悠悠浮上脑海的时候,窗户猛地弹开了,一个戴着贝雷帽的不速之客披着一身清冽的风雪,跳到了治安官的窗台上。工藤新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他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然后认出了来客的脸,再认出了来客手上的东西,剩下的话语就从他喉咙中消失了。房间内的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油灯在寒风之下摇曳,就在这晃动的光影中,不速之客浮夸地用自己的帽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夸张的大圆弧,躬身行礼,然后四下扫了一眼,自来熟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无视掉了房间主人全程沉默的注视。
“Kid。”工藤新一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叫出这个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这是个好问题。”Pirate Kid耸了耸肩,随意地接话道,“也许是因为其他地方都暗了,就这个窗口亮着灯。”
工藤新一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股大麦酒的香味——很好,工藤想着,省去了推理的麻烦。这可以说明为什么一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船长会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冬装,不仅在平安夜于张贴了自己通缉令的城市里游荡,还翻窗闯入了治安官办公室……而且手上还拎着一只冬青绿底银白花纹、有大大金色五角星图案的圣诞袜。
而Kid还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他似乎突然被勾起了表演欲,觉得刚才的回答还不够:“我当然得来看看了,这得是怎样一个孤独的可怜人~”他夸张地咏叹着,作出心痛的表情,“没有能和他一起庆祝圣诞节的人,我看到了一颗需要被爱抚慰的心灵——”
“……”在Kid捧心的时候,工藤新一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跟随着他手中那只显眼的、在胸前摇晃的圣诞袜(他还顺便注意到Kid的脸上没有遮挡物,一枚单片镜挂在他颈间)。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来抚慰我的心灵,一只落单的袜子吗?工藤的疑问如鲠在喉,平时的Kid虽然难以用常理揣测,工藤还能靠着推理与直觉读懂他的行动路线,但对有酒精加持的Kid就做不到了。工藤只好正常地应答着,试图阻止对方的表演欲,回归正常的对话:“事实上,半个小时后在毛利家有一场圣诞晚宴,兰已经邀请了我……”
“哦,这样……”Kid的表演哑火了片刻,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像是真心地为“有人和工藤新一一起共度圣诞”这件事感到难过。但很快,这些情绪就从他的表情中消失了,回归成了那个臭名昭著的大海盗常有的从容、自信、甚至我行我素到目中无人的样子——Kid径直站起来,走向工藤新一,将治安官从他的座位上挤开,然后拉过一张羊皮纸,潇洒地刷刷两下写下一排字:
“预告函:将来拜领工藤新一的平安夜!”
“我说你……”受害者眼看着一身酒气的海盗给张牙舞爪的感叹号点下最后一个点,觉得有点头大。从Kid出现的一刹那,他就有自己无法度过一个安稳的圣诞节的觉悟,而且不管是放任一个醉鬼通缉犯在城里乱跑,还是放任自己倾心的人从眼前溜走,都不是可以接受的选择。所以工藤新一认命地去拿那张羊皮纸,“知道了,我平安夜的这段时间被你夺走了对吧——”
抽不动,Kid牢牢压着那张临时预告函,从下方给了治安官不满的一瞥:“还没画完。”他理所当然地谴责着,低头用飘逸的字体在右下方写上落款,然后开始非常仔细地涂画四叶草(Clover)海盗团的头像——一个戴着海盗帽、单侧眼罩,露出张狂笑容的小人。
工藤新一只好背着手站在一旁,等这个霸占了自己椅子、办公桌和珊瑚绒椅垫的强盗画完头像。而Kid在保护了自己半成品预告函之后,一边涂涂画画,一边显得很开心。
像个霸道的小孩子一样,到底喝了多少啊,这个家伙……
工藤新一无奈地想着,从斜上方观察着基德的侧脸,不知道他之前在雪中走了多久,现在到了温暖的室内,帽檐、发梢和双肩上都带着雪花融化后的水渍,双颊红红的,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酒精熏出来的。治安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将刮着寒风的窗户关上,转头的时候预告函似乎已经画好了,Kid在空中扇着羊皮纸,让上面的墨水快点干,另一只手上依然提着那只鲜艳的圣诞袜。
“给。”Kid将预告函递了过来,双眼亮亮的,像被小雪洗过的天空。他得意洋洋地宣布道:“从现在到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治安官工藤新一的时间都属于我。”
“做什么?如果是太过无聊的事情,我可不会遵从哦。”工藤新一回答道,然后因为Kid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没好气地补了一句,“之前你发预告函的时候我也经常阻止你,这次可是抢我的东西,总该有点遭到反抗的觉悟吧。”
说得非常有道理!Kid被说服了,但这当然不会对伟大的Captain Kuroba造成阻碍!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帅气神情,然后举起了手中土气的圣诞袜:“我给你带来了一份委托,报酬是一个吻,”Kid半眯着眼睛,狡黠地对着治安官笑,慢慢地抬起一侧的腿,将膝窝挂在座椅的扶手上,露出皮裤包裹下令人遐想的紧致弧线,“或者你曾经尝过的更加甜蜜的东西——”
——瞬间瓦解了治安官的反抗心,伟大的船长取得完全胜利!
Kid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工藤新一黑着脸冲过来将这个醉鬼的膝盖按下去,海盗并不领情,勾住工藤的脖子便吻了上去,付给他一个热情缠绵的定金。末了对上工藤的半月眼,Kid眨眨眼睛,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丁点的怀疑:“不想做吗?”
“等你清醒了再说。”工藤新一面色不善地从他手中拿过圣诞袜,“先来看看,让著名的海盗Kid不惜出卖身体(Kid的大声抗议遭到了无视)也要完成的委托是什么——”
圣诞袜中是一张用木炭笔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条:
【亲爱的圣诞老人(拼写错误),
我弄丢了一只妈妈寄来的手套(字迹被晕开的痕迹),一定是在码头回来的路上,我找了好多遍,但哪里都没有。我平时有好好工作,也有去教堂祷告(拼写错误),虽然不是每周都能去,神父夸我很乖。请帮我找到它吧,求求您了。】
下面用小字写着一串详细的地址。
“是个港口的卸货长工。”Kid就着结束接吻的姿势和他拥抱在一起,脸颊枕在工藤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身高刚到船舵,脏兮兮的小男孩,当然,我对他没有兴趣——但你的吃醋反应很可爱,顺便一提。”
工藤新一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认识他?”
“不,”Kid快乐地放开了他,顺便用魔术一般的手法从工藤手中偷走了毛茸茸的圣诞袜,然后将它作为战利品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但我拿走了这只袜子——Pirate Kid宣布对这起偷盗负责!”然后他无比自然地得出了结论:“所以由我来当圣诞老人。”
工藤新一的目光稍稍柔软了下来。如此兴师动众地去为一个童工寻找弄丢的手套,哪怕是一时兴起……这是他能以敌对的立场坚持自己的爱情的基石,这个张狂的、蔑视一切规则的大海盗,有如鹰隼一般的侵略性,也有藏在其放浪形骸的做派之下,如白鸽一般的善良本心。在大麦酒的作用下,前者的危险性解除,后者似乎表现得更明显了……那么,偶尔配合一下他的胡闹吧,看来喝醉酒也不是什么坏事——
“准备出发了,驯鹿!”
治安官黑着脸一把扯住了准备翻窗而出的“圣诞老人”的后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当他们走出正门,踏上咯吱作响的新雪时,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连灯也没有几盏。确如Kid所说,他们刚刚离开的房间就是办公区唯一亮着的窗户。门口、街边挂着庆祝圣诞的寄槲生花环,但在深沉的夜色中看不清晰。雪安静地下,云层压得很低,他们一起前往港口的方向,除了对方,仅有从云层中透出微弱光芒的青白色月牙作伴。
以平安夜来说,有些太过冷清、寂寥了。起初工藤新一还是这么想的。直到他们穿过小半个城镇,来到居民区,那里是亮堂的——暖橙色的灯光从窗户玻璃照到街道上,他透过窗上的霜花,看到摇曳的火光,圣诞树的轮廓,男人和女人的剪影。人们都在家中享受着圣诞节、壁炉、火鸡、家人的陪伴与安宁的夜晚,只不过这热烈的氛围都被厚重的门板隔断了,门外的风雪以及在风雪中夜行的两个少年人都被隔绝在外。于是他知道了:这个平安夜的温馨、欢乐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与他们共享。有个中年的渔夫推开门,准备去酒窖里再拿点东西:“工藤治安官!”他瞅见两人,热情地招呼,“Merry Christmas!这是你兄弟吗?当然了,平安夜就得家人团聚。莉兹,来给工藤先生问好。”
一个小姑娘哒哒哒地跑到门口,双颊被火烤得红红的。“Merry Christmas!”她扯着父亲的衣角大声喊,在她身后明亮、温暖且热闹的房间里,人们正唱着圣诞歌。工藤新一微笑着点头,和他们打过招呼。
然后那门又关上了,像是另一个世界给他们的匆匆一瞥。Kid之前识趣地没有说话,等走出了渔夫能听到的范围,他才饶有兴致地对工藤笑:“哎呀呀,真受爱戴呢~”
工藤耸肩:“那个孩子走丢过。”虽然对他来说只是一桩并不重大的案件,没有犯人,没有拐卖,只是小孩子不认得路,但对于那个家庭来说是值得铭记的恩情。
“难怪。”Kid了然道。
然后便一路无话了,工藤新一不是擅长找闲聊话题的人,而Kid走在他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刚刚听到的圣诞歌,被排除在节日氛围外看上去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Kid的发尾上挂着雪花,有些融化了,将乱翘的发梢压得趴下来,难怪刚刚会被人认为是兄弟。
但这当然是错误的判断。工藤新一安静地想。兄弟,从出生开始就联系在一起的血亲,不,他们不是这样和平的关系——比这要困难、复杂得多,追逐,对决,征服与被征服——不是骨与血的关系,而是灵与肉。虽然还是未完成时态,这个自在逍遥的大海盗尚未同意与他绑定在一起。
“啊哈,就是这里。我们的委托人的小窝。”海盗船长说着,停在了一处小房子前,离港口卸货区不远,是长工们的住处。四周的雪地上留着还没被覆盖掉的凌乱脚印,工藤往街角看了一眼,那里还散落着一个碎掉的酒瓶,他回忆了一下城市地图,顺着酒瓶的方向延伸过去,是离港口最近、水手们经常光顾的一家酒吧。
“……”治安官依稀明白了点什么。
Kid已经在娴熟地撬门了,酒精和寒冷对他造成了一些阻碍,工藤看到他中途停下来,对着手指呵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你也许想看看第一案发现场!”他说。
“平安夜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工藤真心地阻止了他,一语成谶并不是新鲜事。
好在他的案件体质在这时失效了。他们静悄悄地溜进了房间,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鼾声平稳,都活得好好的,空气中飘着劣质酒精的气味,桌上还有没收拾完的残羹冷炙。壁炉里没有明火,仅有几块已经烧成灰白色的木炭,壁炉上面空空的,只有一个挂钩。Kid对着挂钩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拿走的是唯一一条圣诞袜。
这群长工里也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为“孩子”的,工藤迅速地找到了这只袜子的主人,他正蜷缩在被褥里呓语,面孔稚嫩,双手却粗糙带茧,黑乎乎的小号外套和靴子就搁在床边,还有一只干净的孤零零的厚实手套,依稀看出来是黄色的,被洗得发白。工藤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观察了一番现场,Kid就在一旁悠闲地观赏认真工作的治安官,直到治安官站起身来,示意可以离开。他们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重新将大门落锁。
“什么结论?”Kid自然地问。
工藤新一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如果圣诞老人想完成委托,就应该也参与调查,而不是全部指望‘驯鹿’。”
海盗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在意这个!”然后他立刻语气一转,像是在哄一个甜蜜的情人,“别卖关子了,夏洛克,我那是因为全心全意的信任你。”
这个称谓令治安官非常受用。“好吧。”他说,清了清嗓子,准备将这个偷懒的家伙凑合凑合当华生用。
然后海盗笑嘻嘻地补上下一句:“而且你认真思考的样子很辣~”
工藤新一决定为自己上一秒的想法向华生医生道歉。
“一切开始于今晚稍早的时候,从雪地的痕迹来看,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有一个人……”工藤用微妙的审视视线盯着Kid,“从酒吧的方向跑了出来,准确来说,是在被另外一群人追杀。后者在追赶的时候,朝前者投掷了一个酒瓶,不过看样子没有砸中。”
“哦,是吗。”Kid这么应答着,视线飘忽起来,像是突然对治安官脚边的一块石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后这个人,在走投无路之时,躲进了我们刚刚检查过的房子里——”
“是游刃有余,”Kid立刻放弃了伪装,不满地抗议道,“是为了打发时间的玩耍!区区一群醉醺醺的水手,连我的影子都砸不到——”
稍微激将一下就上钩了,这个人在喝醉的时候真好懂啊……工藤新一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挑起一侧眉毛:“所以,不自白一下吗?在你躲进这个房子之后,发生了什么,让你决定偷走一只圣诞袜。”
唔嗯嗯嗯嗯——基德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告诉他,自己似乎被套路了,这并不是什么答疑解惑的推理秀,而是针对自己的寻根究底。但他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性,平日对威胁十分敏感的直觉现在懒趴趴地罢工了,可以说吗?适合说吗?和寻找手套有什么关系吗?不知道,唯一可能遭到损害的是伟大的基德船长的偶像包袱,不过那个……当他们在治安官的船长室里嵌到一起的时候,基本就已经不剩什么了吧?
“好吧,如果你实在推理不出来这一段——”Kid以一副怜悯的姿态给出答案,“非常简单的常识,工藤治安官,在我躲进去之后,我的单片镜起雾了!”
“……”工藤新一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挂在Kid颈间的单片镜上,欲言又止。
“所以我顺手拿了旁边毛茸茸的东西来擦擦,擦完一看——居然!”Kid以花哨的手法从手心里变出了那只印着大大金色五角星的圣诞袜,“是个孩子委托给圣诞老人的梦想!”
这能推理出来就有鬼了,你几个菜啊,喝成这样。工藤新一默默地想。
“所以我拿走了。”基德理直气壮地做了总结,并好奇地发问:“但这和那个丢失的手套有什么关系呢?”
工藤新一诚实地说:“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个人好奇。”
“??”
“不过关于手套的下落,我有些线索。”工藤说,“去灯塔那边,我们查查港口的管理记录。”
在看到工藤新一露出标志性的自信笑容的时候,黑羽快斗就决定原谅他了。一个敏锐的、天才的对手,他熟悉那种锐利而专注的眼神,当自信的笑容出现在对决时,就意味着自己要糟了,但作为同伴可是再好不过。这是个适合工藤新一发挥的舞台,主演是一个耀眼的发光体,但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十分有趣,偶尔做一次观众也不错。
黑羽愉快地跟在工藤后面,继续着自己的观赏。他其实没醉得那么厉害(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能够思考,能够照常行动,轻松地甩掉一群被戳到痛处的单身汉,只是酒精令他的情绪高涨,那些构成扑克脸的自控力全部瓦解了。快乐,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以及……确实,思维的速度不如平时那么快。不过那些寒冷的晚风已经令他发热的大脑清醒不少了。
“管理记录里会写吗,那个……”黑羽在选择称呼的时候卡了一下壳,“小不点今天在哪条线上干活?”
“他叫伊凡,13岁,父亲死于海难,母亲改嫁,把他送到舅舅家来干活谋生,好在母子关系尚可,大家对待他也公正。”工藤随口回答着,他们正在沿着台阶爬上高高的塔楼,“管理记录不会写得那么细,卸货的分工是工头现场排的,但我们可以知道今天有哪些船载着哪些货停在了哪个码头。他的靴子已经告诉我们了……怎么了?”
工藤新一发现Kid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其他种族的生物。Kid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靴子吗?”
“不,我是说名字,年龄,身世什么的。”
工藤新一哑然失笑了,他在台阶上停下来,回过头,语气耐心而且理所应当。他们已经快到灯塔的顶端了,整座城市都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在治安官的眼底摇曳。
“因为我知道他,Kid,这是我的城市。”
黑羽快斗看着他,有些出神地眨了眨眼睛。这被工藤理解为了疑惑,于是他补充了一句:“并不是所有的治安官都会去记这些细节,只是我这边发生的案件太多了,不知不觉就知道了很多。你应该知道,除了海盗,我平时还有很多事件需要处理。”
是这样啊。黑羽缓缓地明白了过来。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一时兴起决定去帮助的过路人,但对他来说是一直庇护着的市民吗……“这还是第一次有实感,”海盗感慨道,“我以前只见过你眼里只有我的样子。”
工藤赧然,扭回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你确实擅长掠夺别人的注意力。”数秒后又从稍稍回头,好奇地用余光瞅他:“吃醋了?”
“当然不!”海盗立刻否认道,“切,那个小孩何德何能,让我们为他互相吃醋?我只是感叹,”他志得意满地笑起来,“我所拥有的漂亮的蓝宝石,是比我原本的想象更加珍贵的东西。”
“是吗。”工藤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也许还不止于此。它会珍贵到足以独占你的宝石箱。”
“真有野心。”Kid津津有味地评价道,“但我不讨厌贪婪的人,为自己的欲望而掠夺,这很海盗——嘿,如果你打算抛弃现在的官职,上船跟我走的话,我可以让你当大副!”
工藤没有附和他唐突的想法。他们翻开了港口管理记录,那原本是被保存在带锁的抽屉里的,工藤没有带钥匙,但他带了更好用的万能开锁匠。油灯如豆,工藤新一翻看着记录,视线飞速地在港口地图上逡巡,最终停在了两处船坞的交界处。
“恐怕需要看我们的运气了。”治安官得出结论,伸手点了点地图,“伊凡的靴子和衣服上都沾着煤灰,他肯定是反复找了很久,而今天靠港的运煤船仅有一艘,在3号船坞。他很宝贝那双手套,我猜是为了不让手套被弄脏,他在给运煤船卸货、搬运的时候才会将手套脱下来,然后在3号船坞到港口卸货区的路上遗失。但伊凡没能在这条短短的路途上找回他的手套——或许是因为它被带走了,2号船坞与3号船坞共用一条出口,有一艘运服饰、皮草的货船正好和运煤船在差不多时间,停靠在2号船坞。”
“合理的推测。他们在搬服饰皮草的时候,把手套当做掉在地上的货物,一起拿走了?”基德哎呀呀地感慨起来,“那些货去了哪里?”
“就在本地集市。”工藤直起身来,将文件放回原处,对着Kid眨眨眼,“我正巧知道仓库的位置,那里曾当过你所说的‘第一案发现场’。”
委托完成得很顺利,或许是圣诞老人的庇佑,他们迅速地在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只遗失的黄手套,尚未被被认定为残次品而遭到丢弃or销毁。麻烦发生在归还手套和圣诞袜的时候,Kid跃跃欲试准备在伊凡的委托信上画一个海盗团标记,工藤新一出于维护孩子“相信这世上有圣诞老人”的目的,坚决地阻止、压制反抗、并拖走了他。
Kid的不悦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这也是醉酒的好处。他们并肩漫步在街道上,雪已经快停了,原本各家各户亮着的窗户也纷纷暗了下来,坠入梦乡。事件解决!基德快乐地说。谜团都解开了,真正的圣诞老人应该给我们发奖励。而工藤新一看着他,轻声说,其实还没有。
“什么?”基德问。
“还剩一个谜团。”他们在教堂门口停下,工藤凝视着基德,问出从一开始就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Kid疑惑道:“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我是指这个城市。”工藤新一轻声道,“你,一个名扬四大洋的海盗船长,为什么会在平安夜一个人来到我的城市,去酒吧里喝酒,挑衅其他的水手作乐?你的船员呢?”
Kid的声音从喉咙里消失了,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点什么来。那些因为酒精被卸下去的东西……那些构成他扑克脸的外壳又一点点爬上了他的脸,然后他才用满不在乎的神情对工藤说:“他们回家去过圣诞节了。”
工藤新一缓缓意识到了点什么,他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我给他们放假啦。”海盗船长洒脱地笑道,“Clover号上不招亡命之徒,平安夜当然得回家了——我们是相当遵纪守法的海盗了,你可得感谢我!”
“那你呢?”这个问题令海盗的笑声停住了,治安官用沉静的语调问他,“你都是这么过平安夜的吗,找个地方喝得酩酊大醉?”
“……有时会。”黑羽快斗抬起头来,看向教堂上的十字架,以及十字架后昏沉的天空,直觉在警告他:你越界了,这不是适合和别人说的事情,但他无法停下自己的话语,“其他时候经常在海上度过,海盗的最终归宿一般都是那儿,我也有血亲沉眠在海底。所以我会待在甲板上,说说话,看看月亮,然后睡一觉。”
工藤新一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没有——”他问到一半,然后止住了话头,那是明显到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不需要问出口的问题。
——你没有可回去的家吗?
Kid静静地看向他,焦距却落在很远的地方,蓝眼睛被醉态蒙上了一层雾。他猜到了工藤想问什么……啊,他想,那是个很遥远的字眼,在他驾驶着父亲遗留下来的海盗船,第一次驶向大海的时候,就已经丧失了的权利。记忆在眼前翻腾:快斗,快斗——少女在码头用力地呼喊他,快下来,爸爸去拿枪了。他只能在心里痛苦地道歉,然后咬着牙亲手升起了主帆,粗粝的缆绳将他的手磨出了血,但他没有停下。
他也不曾后悔。
他随意地向身后一指,那是大海的方向、他的船的方向。“我的归处就在那里——”他高声笑道,那幸福温馨的人世间不是他的,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四海漂泊的掠夺之旅,不管是甘霖还是苦果一并吞下便好。
“——这次只是一时兴起,来排遣一下无聊的漫漫长夜。”
工藤新一怀疑地挑起眉梢:“来找我也是一时兴起吗?”
“算是吧,其实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海盗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父母不在身边,但有个青梅竹马,也很受人爱戴,我还以为你会早早地被拉去庆祝节日……我可是做好了从圣诞晚宴上把你打晕掳走的准备!”他恶劣地嘻嘻笑着,“因为我猜治安官大人不会乐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私奔,所以由我来做坏人,绑回船上享用一番,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
“……这种体贴就敬谢不敏了。”
“——明天早上就将‘宝物’送还。然后启航!得去各处把大家接回来,”基德继续滔滔不绝地自白,像一个精力充沛的表演者,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压抑了太久的倾诉欲,“顺便向他们的家人问好,但首先当然用这个当开场白:Merry——”
这热情的、夸张的、带着表演色彩的问候被掐断了。工藤新一的双指按住了他的唇,教堂的钟声奏响,一下,两下……十二下。在钟鸣声中,治安官安静而认真的看向他,用那双能看穿一切的慧眼,仿佛在说,不必在我面前这样。
“Merry Christmas。”工藤认真地说。
黑羽快斗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像是太久没有这样说过话,感到生疏了一样。然后他慢慢地,回以一个浮华褪尽,并不像是风流不羁的Pirate Kid,而更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在心上人面前感到快乐而羞涩的纯情少年人一般的祝福。
“Merry Christmas。”他轻声说。
他们对视着,然后在上帝的见证下,这对视逐渐变成了一个吻。
雪停了。
最后一片凉凉的雪花落在了少年的眼睫上。它被融化在温情的话语与亲吻中,从睫毛上挂下,成为眼角的一点湿意。它下面的皮肤变得烫起来了,醉意、热情、欢愉……蒸红了少年的面颊,于是这雪水蒸腾而起,融入炙热的吐息里。
从现在直到太阳升起。有人醺然地呓语,餍足地环抱着今夜的战利品,懒懒地舒展开修长的腿,如同鸟儿舒展开双翼,沉入被褥里。你的时间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他又满足地重复了一遍,将另一个人所有的爱都容纳进来,吃进腹中。另一人也醉在这旖旎甜美的空气里了。我同意。他喃喃地喟叹,落下了今夜不知第几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