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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棘】Old Blues

作者 : 第八十颗星星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乙骨忧太,狗卷棘

标签 同人 乙棘

状态 已完结

1802 18 2021-2-5 09:30

*借用的是微博@刺猬烤饼_老师的梗。

-BGM- Sweet- CAS

-1.

      起初只是一滴眼泪,一瓣落花,渐渐成为梦里的海,一个无尽绿的夏天。乙骨忧太失眠复发的第三天,东京连着下雨,刚满一周。经过晚春和初夏,漫长的梅雨和失眠症,一起到来。粗暴,毫无征兆。灰色雨雾,一片阴翳。他睁开眼看到雨的混沌,闭上眼掉入旧日心境。狗卷棘今晨收拾被褥,看到乙骨枕的那边满是斑斑泪痕,立马就明白,他昨天晚上一定未眠。

      祈本里香不再附身于乙骨忧太的一月后,后者在某个无声的夜,敲开狗卷的房门。拜托你,狗卷君,给我下可以睡着的诅咒吧。他至今还是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乙骨忧太眼眶下面,是重重的一层青。有东西在折磨他,将他已来的睡意赶个干净。狗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他回房,而是说,今晚乙骨君可以睡在我这里。他将这句邀请说出口的时候,那点犹豫,不安放到最大,然后慢慢地消失下去,乙骨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道谢。

      他躺到靠窗的一侧。狗卷坐到旁边,看着他,只是说了两个字:“睡着。”咒言师就是这样,简短一句话,就左右一个人现在,将来,甚至以后的状态。这是暴力入眠,乙骨不能自控,闭上眼睛,大脑处于一种恍惚状态,那是愧疚和咒力对抗的结果。不过也仅仅持续几分钟,他就沉沉睡去。常人总会在睡前天马行空,但乙骨想要睡觉,就不得不放弃这样做的资格。他整整睡了两天。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半年时间,他就靠狗卷的这句诅咒而活。这是他一年级前期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沉浸在梦乡里,忘记有一天,这句特意被狗卷削弱的咒语会对他不起效。假如狗卷按照平常来诅咒,他可能会一睡不起,在睡眠中死亡。但身为咒言师就一定有分寸。狗卷很轻很轻地说话,就像一朵水花,温和地卷去沙滩上新添的印记。不能再重了。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乙骨忧太在入学的第五个月,真正配得上特级咒术师的称号,所以狗卷的咒语不再有效。他发现以后,没有告诉狗卷。他知道也许后者会感到愧疚烦扰,而乙骨不想这样。

      失眠的第五夜,他到处在学校闲逛。顶楼的走廊尽头是琴房。他莫名地驻足。纤细的雨夜里,一架钢琴径自睡在那里,黑色表面蒙了尘,他走进去,揭起琴盖,下面的黑白键完好无损。无疑这是全新的一架钢琴,或者说,很少有人用的琴。着了魔一样地,他的手指碰到那琴键,弹下第一个音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要弹什么了。《梦中的婚礼》。祈本里香曾经弹奏过无数次的曲目。还在幼时,里香弹奏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万一自己弹得比她好,里香是会不高兴的。他唯一记得的曲目就是这一首。因为他认为这是一首虚无的,梦的曲子,可里香觉得这是由于爱太过热烈,才会营造出这样梦一般的氛围。

      他弹不好八度音。所以苦练了半年多。

      肌肉记忆,即便有些事情你再也不要回想起来,但身体反应从未骗人。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过,而困扰他的那些梦魇顷刻之间再度苏醒。人死不能复生,但记忆可以再次鲜活。那些轻巧的,朦胧而飘忽不定的琴音,他手指正正好跨出的八度,让他怔愣着弹琴。毕竟很久不练,他已经不大记得谱子。一些零零碎碎的错误从他指尖落下,化成一只焦躁的拨片,不停扯动他脑海紧绷着的弦。那是一根锈迹斑斑,不能承受更多的弦。越想要做好,越不行。他在今夜杀死了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曲子,他又想起在他眼前消逝的里香。他的执念太深,心事太重,直直地拉着他下坠。此刻他忽然明白什么支配着睡眠的恶魔:愧疚。从始至终,他试图逃避的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钢琴撒气。一个音错误,就咚咚地敲那个键。雨还在不断下,他首先是手指,其次是握起来的拳头,砸在钢琴上,使它发出痛苦而不和谐的音响。不再有乐音了,全是噪音。小小的琴房就是一个瓶,乙骨全部的思绪是水,突然迅速地倒进去,在这小小的瓶子里掀起一波又一波急浪。没有人听到他,因为这里不会有人经过。没有人。他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失眠带给他狂躁,不安,愤怒,里香带给他无尽的歉意,愧疚,恐惧。六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总要有点结果。他的舌尖尝到一点咸味的时候,他跪在地毯上,背靠琴凳,睁着眼睛,泪流满面。他把自己抱进臂弯里。他在无声灰暗的雨雾里低声哭泣,像在赎罪。

      雨打在窗户上,啪嗒,啪嗒,他的眼泪掉到地毯上。

      门口有阵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他撑着胳膊支起身,一双鞋出现在他眼前。乙骨缓慢地抬头,连说出一句话都难。未干的泪痕像一道枷锁,锢在脸颊上,时时刻刻提醒他的悲痛。他要承认狗卷棘出现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别人来都不可以。他的眼眶边流下未尽的一滴眼泪,他站起来,镇静地说,“狗卷君。”

      “乙骨君。”狗卷犹豫半刻,接着问,“如果我现在要你立马停止伤心,你觉得会有用吗?”

      乙骨诚实地回答他可能不会。狗卷棘像是终于知晓了问题所在,松了一口气。乙骨觉得他可能早已猜到:咒语不起效了。

      他们就这样僵持。乙骨说对不起。狗卷只字未提他的欺骗,而是指指钢琴,说,乙骨君会弹吗?可以教教我怎样弹吗?他一愣,没有想到狗卷会这样答复。但随后他回过神来,说,当然可以。

      琴凳堪堪容下二人,他们要肩膀贴肩膀地挨着。乙骨凭着记忆,教他指法,从一个八度的第一个音,弹到最后一个,一顿一顿地来。乙骨想起他小时候,第一次学习钢琴就是这样。识谱,识出八度,然后do re mi fa so la si do地弹。他看着狗卷的手指,想,是很适合练琴的手。他的手上有弹琴留下的茧子,不知原因地,他觉得狗卷有一天会和他有相同的印记。

      乙骨低下头,把手放到琴的另一侧,弹出一个八度。他的手指不是病态的细长,而是匀称、有力的漂亮。轻轻一分就能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小拇指也不软弱。狗卷看了一会儿,也要学他,但就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是一点点,从这里的do,够不到下一个八度的do。乙骨憋着笑,弯起眼睛,对他说,等狗卷君再高一点,手长大了会更容易。虽说有手小练成的例子,还是有优势一点更好。狗卷歪歪头,说好吧。

      他们又没话说了。乙骨想不到接下来该聊什么。于是沉默再次来临。他们能看出对方不想再弹琴。乙骨感到一点倦意——情绪的极端状况结束后,必定产生的疲累。他把手放到琴键上,给自己弹《小星星》。狗卷听到以后有点惊讶。他说,这是儿歌,乙骨君。

      我知道。乙骨忧太虚虚靠到他肩膀上,只是......这样才能让我睡着吧。

      乙骨上下两个眼皮开始打架。起初流畅的音节,逐渐变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断裂的音符。狗卷抬起一根手指,补上残缺的音,就像为摇摇欲坠的桥摆上最关键的板。他弹得不好,更加缓慢,更加生疏,但聊胜于无。乙骨的手垂下去的时候,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这么久,它唯一不变,只是作为旁观者,默默看着。

      狗卷于是没有再弹。他低下头,乙骨忧太微微张着嘴,睡着了。

-2.      

      乙骨忧太的眼睛很大,狗卷常常看得愣神。他们两个把傍晚花在琴房里,乙骨忧太撑着脸,微笑地看狗卷蹩脚地弹琴。每当狗卷弹到需要把手指张开较大的时候,弹出来的音就总是很绵,听在耳朵里,钝钝的。狗卷不高兴,是因为没有弹好;但他每天哼那些钢琴曲,看到乙骨可以睡着,又从心底里快乐。小时候父母没时间管他,找的保姆哄他睡着,那些曲调仍在耳畔回响。狗卷说,我以前听到这些就会觉得很安心,乙骨君呢?乙骨恍惚地点点头,疲累地睁开眼,说我觉得是棘唱的,就很好听。他随后就枕着胳膊睡着了,而狗卷还愣在原地,心像被河樱点过的水面,轻轻荡漾出几圈波纹。

      他觉得自己不是最喜欢弹琴,是喜欢和乙骨在一起。他曾经趁老师讲课的时候,在课桌上无意识地写下“喜欢”两个字,每当他有些话说出口便会变为诅咒时,他就写在那人的手心上,或者拿纸笔来写。他想要跟乙骨说非常非常喜欢你,但他不知道这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伤害。因为主语是狗卷,他这相当于给自己下诅咒,说不定心中有什么在抵触,使他变得讨厌乙骨。但狗卷早已在心底说了好多好多遍,喜欢乙骨君,喜欢乙骨君,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反应。

      他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乙骨忧太。只是犹豫,徘徊。

      那天晚上在琴房里弹琴,他在琴上写下,喜欢你。偶尔压到琴键,钢琴便吟出一句不成调的短歌,昭示着不安而大胆的狗卷。乙骨几乎是立马看到的,他坐起身来,认真地看着狗卷,问,狗卷君喜欢谁呢。狗卷抿住嘴,把手蜷起来,有点紧张地抓住袖子,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告诉我吧,狗卷君。乙骨侧过身,背着光,他身后的浮尘轻飘飘的在空气里。就像狗卷的那一点显而易见的秘密,放在光下就被立马捕捉。他就是看着乙骨。他觉得乙骨会明白这意思的。他忽然想到以前的这样的黄昏:像一条河流,涌动着跳跃的金色。以前他坐在黄昏中只会觉得空荡荡,但现在只要有乙骨陪着,他的一颗心就是满当当的。他们的视线相碰,就像一段和谐的小节,组在一起,谱成独属于十五六岁才会有的青涩曲目。

      那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棘?

      狗卷点了点头,然后乙骨的食指拉下他高高的校服领子,右手按着他的肩膀,很小心地迎上来。接吻就像在做梦,你清楚知道自己身处梦乡,但很用力地让人不要叫醒你,辩解你没有做梦。但那种感觉很明朗,令人印象深刻,无法忘却。即便这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在黄昏指针一样的光里,乙骨把自己现在和未来的时间,都全盘交付在了狗卷身上。他小声地说,我也喜欢你。

      这样的感情珍贵且易碎,但他们尽全力维系它。就如同一个宝贝的储钱罐,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得到一些感悟,一些奖励,就忙不迭地放到这个储钱罐里。他们喜欢把胳膊偷偷挨在一起,或者膝盖,反正只要有触碰,就很好。乙骨格外喜欢狗卷唇边的咒纹,好像是一种让人着迷的恩惠,一种诅咒。狗卷喜欢抱他的肩膀,趴在他背上,让两人紧紧贴着。夏天稍微好一点,但山中红叶显现的时候,狗卷棘就更爱抱着他了。

      他们还是弹琴。每天都弹。狗卷还是每天练基本功,弹练习曲,偶尔弹一点狗卷以前从保姆那里听到的歌——他们跟着狗卷的哼唱而在琴键上找那些音。他们乐此不疲,总是干什么都在一起。禅院真希也揶揄他们,说你们再不分开就真的分不开啦。五条悟从来不管,只是偶尔惊奇地说一句,乙骨,你和狗卷关系很好嘛。乙骨常是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就这样过去。狗卷虽然低着头,但晚上的时候乙骨说,明明你也在笑嘛,狗卷就把头转过去,坚决地否定,说鲣鱼干。

      乙骨现在不需要钢琴曲了。但是他需要狗卷棘。

      夏天来临之际,他和狗卷靠在木窗檐上,喝一罐果汁,各拿一个饭团。乙骨暗暗记住金枪鱼蛋黄酱的口味,要自己喜欢上这类饭团。狗卷吃东西很慢,一口很小,要磨很久才能吃完。乙骨也不想催他,就望着郁郁葱葱的山林,看看是否会有一股风,带着草木气味吹到他脸上。檐廊下挂了一只风铃,往往是风铃丁零作响时,狗卷收拾好东西,和乙骨一起回去。

      校长找他谈过话的那天晚上,乙骨出左手弹,狗卷就用右手。有声的默契,简单但来之不易。这天夜里刚刚下过雨,空气潮潮的,乙骨忽然停下来,双手交握在一起。狗卷抬起眼睛,等着他未说出的话。良久,乙骨才说,今天夜蛾校长跟我说,因为我是特级,所以要派我去国外出任务。他只是陈述事实,但狗卷从中听出那意思:分开一段时间。狗卷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可以打电话。乙骨望着他笑了笑,问,你还会练琴的,对吧?狗卷张开手臂抱了抱他,回答一定。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不希望你离开。狗卷埋在他肩膀上,喃喃地说。

      送行的时候大家都来了。乙骨和他们挥挥手,看着他们都散开,才放心地离开。但还没出校门,就远远地有一声:“忧太!”他回过头,是狗卷棘。乙骨大声说,马上就又要下雨了,你赶快回去!狗卷摇摇头,倔气地,用力朝他挥挥手。狗卷飞快地跑过去,说,我想要你单独和我道别。乙骨弯下腰和他拥抱,蹭蹭他的脸颊,说,我差不多明年就可以回来。狗卷大喘着气,拼命点点头,好像要把这句承诺折起来放到口袋里。乙骨上车之前,摸摸他嘴唇旁边的咒纹,郑重地说,我肯定会超级想你。好啦,快点回去吧。

      狗卷棘倒着走了几步,看那辆车离开,才退回教学楼里。果不其然,过了十多秒种,淅淅沥沥的雨又起来了。他把手放在玻璃上,哈一口气,然后擦掉中间的一小块。盘山公路上,乙骨所乘的车,处在白雾消失后留下的水珠圆圈里。狗卷看了很久,直到那辆车驶出玻璃上的白雾,彻底看不见了为止。

-3.

      狗卷棘从来没有和乙骨忧太分开这么久。

      遇见他之前,狗卷过平平无奇的人生,偶尔恶作剧,每周要吃一次饭团,但看起来意义都不大。后来他和乙骨忧太一起去做这些事情,他才明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将大脑抛下,做很多很多无需思考的事。狗卷觉得自己超幸运,但他现在又觉得自己超倒霉。

      乙骨忧太离开东京,他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五条悟说,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呢,狗卷君。禅院真希评价他像被人打了一拳。胖达说得最准确,它说棘一定是因为忧太而不高兴。狗卷说鲑鱼,表示肯定。他们顿时笑起来,什么嘛,原来是这样。除了一年级的伏黑惠和他一样不太高兴,其他人都安慰狗卷说,还可以通电话嘛。再不行,完全可以申请上面把棘也调到外面去嘛。狗卷听了,觉得这些建议里,也就只有几条能用。

      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拿着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出电话的时候。他找到乙骨所处位置的时间,根据那个打电话。每到当地时间是乙骨起床时间,狗卷就打电话过去,跟他问早上好。乙骨的声音总是听起来很疲倦,像隔了夜的面包,不太有精神。狗卷问,你没有睡好吗?他说没有,就是睡晚了。非常想念你,棘。他说。狗卷感觉自己的脸红了。答道,其实我也是。

      听到乙骨睡眠状况无虞,狗卷挂掉电话以后,抱着手机,一直望着窗外胡思乱想。晚冬时节,天空很干净,山间林木郁郁,风吹过的时候,就像是有无数只手轻轻抚摸他,请他安眠。狗卷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特别想乙骨。实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他就偷偷溜到琴房,把自己弹的钢琴曲录下来,发给乙骨。按下音键,钢琴响起孤独的声音,回荡在琴房里,和着风唱歌。乙骨总是很快回复他,大意都是要他好好练习,早点睡觉。

      乙骨很少谈起自己。狗卷也不想逼迫他,高高兴兴收下只关于自己的赞美。唯一的几次,乙骨主动给他打电话,说今天袚除了一只咒灵,很难弄,处理伤口的时候很痛。狗卷想了想,说,“虽然隔着电话,没有办法下诅咒,让忧太不要痛,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尽快好起来。”他知道乙骨受的伤远远不止这些,有时候,他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流血,一起疼痛。或许是狗卷自己的幻觉吧,但是他感觉自己经常揪着难受。他只想乙骨快快结束这次任务,焦急和等待让他的一颗心满满当当,填补着乙骨忧太所缺出来的空。躺在床上,他发着呆,天花板上写出来几个字:忧太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东京今年下雪不多,忧太辗转几个地方,都在欧洲,不知原因地,多地降大雪。日夜颠倒地工作,不到一周,眼睛下面又出来青,随着他一起来的人,说他瘦了一圈。他裹着黑色的大衣出门,整个人就像一道毛笔写出的竖,在白雪皑皑中格格不入。他其实根本睡不着,但他不敢告诉棘。每每忍受不住失眠的滋味,想要告诉棘,让他给自己现在哼一哼歌,弹一弹钢琴的时候,就拼命忍住,因为他不想让狗卷哪怕有一点点多余的担心。在日本的时候,手指上受了一点小伤,棘都会很在意,小心翼翼地,很多次问他,还疼不疼。如今在不能立即看到的地方,空空地思念,本来就很难受,他一点也不想雪上加霜。于是他熬夜。看满城的灯彻夜不熄,看公路上汽车川流熙攘,承载别人或恣意或失落的一个夜。

      他在无眠的海里起起伏伏。就是看书,看书,或者对着狗卷棘的照片,和以前发过来的钢琴视频打发时间。偶尔也能睡上一两个小时,但是一睁开眼,他想看到的还是狗卷棘。

      这种思念,如同在心上开了一道口,青苔一样的生命力,受到血肉滋润,就发疯一样地涨起来。无时无刻,眺望东京都的方向,想到山里的雪,檐廊下的饭团,孤零零的狗卷坐在孤零零的钢琴边,他就疯一样地难过。他本能地害怕这种执念,对祈本里香所无意识做的事情,无疑是一根隐线,埋在他心底,一旦离开狗卷棘,这些就有可能失控地跑出来。他既恐惧这种强烈的思念,又拼命仰着头,想要再看看棘。看看吧。他想,说不定就好了呢。

      这些日子成了他最难捱的日子。他在雨天喜欢上狗卷棘,摒弃过去;他又在雪天重陷泥潭,无法轻易逃脱。怪不得他喜欢棘,喜欢他的一切,因为他身上的诅咒,只有咒言师来帮他袚除,帮他解决。别人都不可以。就像那天他泪流满面,蜷缩在地板上,有人看到他,他也希望,无论如何,这个人都要是狗卷棘。

      乙骨忧太凭着电话,凭着几张照片,几段视频,颠簸在轮船上,挤过列车,登上飞机,然后在欧洲等地寻找那咒灵,和或许存在的宿傩的手指。他见过很多生死离别。小孩的父母怨气太重,互相争执,死后化为诅咒,生生世世承载这家的怨气,小孩也被称为不祥;学生霸凌学生,使得学校中的诅咒越来越强,直到一个人满怀恨意,伤害另一名学生。如此种种,他能列举出无数。他从一个咒灵中拔出自己的剑,鲜血淋漓,他就想,这件事,绝对不要告诉狗卷。所以在狗卷眼里,他还是一个偶尔失眠,简单而傻得快乐的高中生。

      他曾经是。然后过多的信息,难以理解的感情,纷纷地将他压垮在欧洲,这个甜腻,雅致的地方。

      有一周时间,他们没有通话。乙骨忧太先忍不住,在被召回国的后一秒钟,打电话给狗卷棘,说,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了。他没有注意到狗卷棘的声音很虚弱,因为他过度亢奋,以至于张着嘴笑了一整天。他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和棘一起去东京塔,告诉他埃菲尔铁塔和这有何大不同;他们两个一起弹琴,或许可以四手联弹;或者说就只是静静坐着,互相看着。怎样也好,只是他太想见到狗卷棘,太想亲吻他了。这些天受的一切苦难都可以忍受:想要到达顶端就要从下往上爬。他直到看见昏睡着的狗卷棘之前,都是没有难过的。

      狗卷棘,躺在床上,左臂用咒符裹好。

      更准确一点地说,没有左臂。好像是一个空荡荡的梦,乙骨忧太,是最后醒来的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仅仅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就要他继续走,去见高层。一种奇妙的感觉,信仰全部崩塌。你赖以生存的,日夜思念的人,你一做梦就会梦到的四手联弹,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慢慢地,慢慢地,仿佛一个人在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刮着他脑海中的那根弦。他几乎要疯掉了,几乎只能苦笑。

      再次出发的前一天,下了几滴雨。

      乙骨颤抖着双手,张开手指,再次弹出一个八度。震颤着的,具有悲悯意味的。光是看垃圾桶中的饭团袋子,他就知道有无数个就像这样的雨夜,形单影只的狗卷棘坐在这里,弹一弹,就会望一望窗户,期待奇迹会发生,乙骨所坐的车会出现在视线里。但最终没有。他和狗卷棘打电话的时候,或许他刚刚负伤吧。电话挂得又急又快,他讨厌自己那时的过度兴奋。

      剑在夜里闪出一点苍白的光。乙骨把它收回鞘,在格外湿润的空气里,眼睛里捕捉到掠过的剑光。

      “我来亲手杀死,虎杖悠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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