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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商郎

作者 : 霜降睡不醒

一、
  叶安世是个听不懂戏的,他可以在学堂之中舌战群儒,也可提笔针砭时弊,一杆笔可抵三千毛瑟枪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可他听不懂那咿咿呀呀唱腔下的愁绪,考究的咬字,或铿锵或缠绵的唱法,在他的耳中不过是像纱幔于空中落下,不过是依据风吹或猛烈或轻柔罢了。

  叶鼎之与易文君是喜欢听戏的,他们会在叶安世的耳边低语:“你记住,这是咱老祖宗的东西,是咱们自己的东西。”

  他们家是钟鸣鼎食之家,经商发的财,所以算作上九流,新搬来的离城是为了叫叶安世读书方便,寄宿学校难得回家一次,叶安世更是经年累月的待在学校里,像是块海绵贪恋的吸收着新思想。

  这回长假再不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甫一回家,管家就告诉他叶鼎之与易文君去听戏了。

  “老爷说,若是少爷回来了,就去梨园找他们。”管家是个两鬓花白,文质彬彬的老人,脊背挺得笔直。

  “去听哪个班子的戏了?”叶安世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臂间,他与穿长衫的师生总是不一样的,西装精致地穿在身上,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头那一颗,像是留洋归来的学子,带着满腔抱负与决心要改变些什么东西。

  “少爷不知道?离城顶有名的枝香班,自来了这儿,老爷夫人天天守着里头的角听戏。”管家笑道。

  叶安世缓声道:“麻烦您给我指个路吧,城里的报社有几家,怎么去我一清二楚,倒是不怎么知道这梨园在哪儿。”

  管家只得开了车送他去,顺便等在梨园门口接他们回去。正是春日好风光,梨园中央有一颗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梨树,枝桠上挂着零星红绸似是祈福。叶安世是伴着春花秋月来的,推门进去时,戏已唱了大半,他在人群中看了看,摸到叶鼎之的桌旁柔声叫了声爹。易文君见了他欢喜地不得了,忙拉着他的手左瞧右看,心疼他读书读得清减不少。

  “我来迟了,这出西厢都要唱完了。”叶安世笑着弯下腰来,任由易文君捏圆搓扁。

  “不算。”叶鼎之啜着茶水道,“大戏还没上,你知道点他唱这出戏要花多少钱吗?”

  叶鼎之翻开了剧目表,指尖在《夜奔》二字上轻点:“萧老板多年不唱武生了,不知道唱不唱得动这出戏了。”

  唱戏的素有这么一句话‘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夜奔大多要边舞边唱,高亢嘹亮,满腔满调,叶安世虽听不懂,却也因着家里人多少知道一些。当即笑起来说:“您这回花了多少钱点了这出戏?”

  叶鼎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俗!”

  两人正说着话,这出西厢已然退下了,锣鼓转而紧密的敲起来,起势紧凑如人行步,中间俄而一停,这起势太长,叫叶安世失了兴致,正是依着靠背昏昏欲睡之时,只听得一声喝令,惊得他瞌睡全无。

  一人从幕后转至台前,额心与眼尾纷红,身子挺拔如松竹,眼神却是极亮,他一定式眼神骤然落下,如同定定地望着叶安世。叶安世心头微惊,不由被他眼中的哀怒牵引,是杀人的戾气亦或是一朝落魄却不减风骨的执拗,这人一瞧便与方才唱西厢的不同,举手投足见端的是行云流水,嗓音高亢嘹亮,却又珠圆玉润,衣摆翻飞间,是谈及十万禁军教头的意气风发,转眼却又痛极,被逼上梁山。

  “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法难得皋陶!似这鬓发焦烧,行李萧条。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高俅!管教你海沸山摇。”

  唱到此处,叶安世已然入了戏中,救国难谁诛正卯,他恍惚间看到自己的文章投递无门,同袍与他言辞恳切,捏紧了拳头要办一家属于青年人的报社。待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退场,换了一出戏敲锣打鼓再开张。

  叶鼎之将他的意犹未尽看在眼中,与易文君对视一眼算作看破不说破。易文君压低了声音道:“可算是入了门了。”

  散场时已是黄昏,戏迷们四散而去,连带着门外端坐马扎的人也打扫屁股家去吃饭了。叶安世正要穿上外套起身离去,叶鼎之喊住他说:“你替我送束花给萧老板,算是感谢他给我面子唱了这出戏。”

  “这出戏原来是专场给我听的,我说怎么这么赶巧。”叶安世笑起来,依言去外头领了送来的花,亲自抱在怀中往后台去了。

  这时候正是后院忙得时候,忙着打扫角儿褪下来的戏服和头面,叶安世侧着身子让过他们,很是彬彬有礼的与他们点头致意。他真到了后头,反倒认不得人了,戏曲水墨油菜,一张张素净的脸之中他真是认不得哪个是‘萧老板’。

  叶安世没了办法,只能站定了喊起来:“哪位是萧老板?”

  后台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看他,哪儿来的砸场子的人,连萧老板都不认得就放进来了。春玲嚷起来:“小五!你怎么回事儿!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来了?”

  有人猛地掀了帘子,看着不过是十四五的孩子,他哼了一声,正是变声的时候,哑着嗓子道:“师姐你别拿乔,这后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怎么拦得住?”

  “你跟在班主屁股后头,你不管?”春玲冷哼一声,“去打盆水来,我要洗脸了。”

  “你没得人使唤了?班主刚拾掇好,你就叫我来伺候你。”小五眼珠转了转,落到尴尬的叶安世身上。他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笑道:“你是谁派来砸场子?没见过拿着花砸场子,跟我来吧。”

  叶安世如临大赦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转进了里屋,小五将门一关,外头嘈杂的声音立刻小了不少。叶安世偏着头朝里看,正看见一人懒洋洋的倚在榻上,月白的长衫与散落的长发堆叠显出他的冰壶玉衡,抬眼间叶安世便认出了他,认出了这双眼睛。是一双,看似云淡风轻底下却藏着不驯服的眼睛。

  “萧老板......”叶安世迟疑了一下,抬脚朝他走去。

  小五跑过去,凑到萧瑟耳边嬉笑:“我看是班主您说的那个傻子,我就带进来了。”

  萧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抚衣衫站起来点头道:“您是?”

  “叶安世。”叶安世笑道,“我父亲感谢萧老板肯赏薄面,特意叫我前来感谢。”

  萧瑟偏过头,从唇边呵出一声笑来,这笑可是奇怪,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叫人心里头不舒服却挑不出错来。萧瑟挽起笑容道:“不过是叶老板赏钱,看得起我,要说前来感谢可是折煞我了,哪里担待得起?”

  “如何担待不起?”叶安世问。

  他这一问倒是叫萧瑟梗住了,叶安世紧接着说道:“我父亲说萧老板很久不唱武生了,那便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今天肯翻出来唱,倒显得我父亲的面子比天还大了。我是个听不懂戏的,却也听懂了您戏中报国无门、被人陷害的苦痛,这束花还请您收下,也算聊表心意。”

  萧瑟指尖微动,神色复杂地接下了这束牡丹,他还从没见过送牡丹的。叶安世再次点头致意,想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脚尖一转,要走不走的看得萧瑟想乐。

  叶安世轻咳一声,说:“那.......萧老板,我先走了。”

  “萧瑟。”萧瑟扬了扬下巴。

  叶安世迷茫地转过头来,萧瑟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指节抵在唇边收敛了笑意道:“别叫我萧老板了,叫的我愈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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