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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备·计较

作者 : Ann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 , 虎杖悠仁

标签 五悠

状态 已完结

726 24 2022-4-30 22:03
悠仁睡觉的时候很乖顺。

那孩子很敏锐。不会掉进先入为主的陷阱里,毫无自觉地照顾着身边人的情绪,为了活跃气氛总是一副跳脱的样子,喜欢夸奖和被夸奖、天然又亲人,这样的虎杖悠仁悠仁睡颜却意外地安分。

五条悟盯着学生缩在沙发上的身躯,或许是卫衣的帽子硌在背后不大舒服,虎杖悠仁戴上了兜帽睡,因此衣摆也缩上去一段,露出腰线,怀里还抱着那个恶心萌咒骸。

即便是晒不到太阳的腰腹也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没有刻意地热身,又是闲散地休憩中,所以肌肉线条并不明显,若隐若现但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五条悟不自觉地视线上移,虽说早就看过赤||裸的身体,但像现在这样鲜活又安静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六眼确信地告诉大脑,悠仁平稳地呼吸着,稍微集中一点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咒力的流动,似乎循着一个出口温和地流出,刚好能满足不触发咒骸清醒的最低限。

播放到底的碟片被DVD吐出,机器指示灯闪烁起来。一时间五条悟只能听到虎杖悠仁的鼻息,偶尔还带点微弱的鼾声。

经过两个月的特训,飞速进步的少年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悠仁不会再是解剖台上死气森白毫无起伏的躯体,但心口留下狰狞的疤会一直提醒五条他曾经没有保护好他的学生。五条悟忽然很想亲自触摸如今有温度的疤痕,触觉的回馈是确认存在最好的方法。没有过多思考、他伸出手悬停在虎杖悠仁的帽衫下摆处,刚要落下,“老师?”

五条悟自然地撤回手稍稍直起腰,“吵醒悠仁了吗?”

“没有啦,我没睡很深。”小孩抱着咒骸玩偶,腾出一只手揉眼睛,似乎视线还没有聚焦,虚虚地看着五条悟的肩膀位置,好一会儿才定格到带着眼罩的脸。虎杖悠仁挪挪屁股从沙发上坐起来,傻笑一样:“欢迎回来,老师。”

刚从迷迷糊糊的睡态中脱离出来,金棕的琥珀又迸射出光亮。虎杖悠仁如同太阳的人间体,满溢出来的热量让被注视的人感觉周身暖融融的。大概是因为悠仁对长辈们总是表现得很无害吧,五条悟想着、顺势坐到小孩让出的位置。

被晾在一边的DV机又自顾自地把碟片吞了回去,开始重新播放不知名电影。虎杖悠仁反应过来、去换了一张碟,手里还抱着咒骸不撒开,跟长到了他身上似的。挑选碟片期间五条悟在后方无目的地盯了一会儿,帽衫已经被拉下去遮住了上身的肌肤,但五条悟还是能幻视出学生胸膛豁开一个洞的模样。这种想法开了个头,连带着虎杖悠仁换好碟坐回他身边的温度都不真切了。

如果刚才碰到了就好了。

悠仁很健康,一定是比他要高一些的体温,在阴冷的地下室里最讨人喜欢的热源。

他知道悠仁属于直觉系,对危险的感知很迅速,不过刚才瞬间醒来的表现未免也太敏锐了些。年轻时候的五条悟吃过大亏,之后就习惯无时无刻不保持无下限开启状态,回想快要触摸到学生的时候对方有所预感似的眼皮跳动,难道对于虎杖悠仁“无限”是有感觉的吗,像有实质的物件给他带来触感,然后立刻让自己睁开眼睛。

虎杖悠仁挨着他的胳膊絮叨了几句,吐槽了一下熬着困意看完的电影,又说了几样想吃的零食。五条悟偶尔想起来了就会慷慨地给他随机带几样。大约还说了不少东西,五条悟心不在焉地一一应和。电影进入正题后话多的小孩便收声专注观影。

五条悟也不是闲人,揉了揉虎杖悠仁的脑袋起身离开。而后者沉浸式观影没意识到老师的动作。他上阶梯前回头瞥一眼,粉色的发茬被屏幕的光羽化一层柔和的轮廓,五条悟知道手感又多柔软。

也许一开始只是摸摸悠仁的头发,他就不会醒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有防备心总比随便睡在哪条大街上招来事故要好得多,至少五条悟不用担心一个没看管住就让学生在休息时被偷袭得手,要是他的学生们有这样的戒备和反应力,那派出任务的时候五条悟也能放心不少,或许还会变本加厉把自己的工作甩给怨声载道的二年级。

本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几天后一年级完成任务。那是他一时兴起寻找到的目标意外地适合给学生们当练级对象,良机不可多得,于是毫无良心地一通电话打给伊地知,让他把正处休息日的学生们拉了过来。

“好啦好啦,打起精神,”五条悟拍拍手,“咒术师是没有所谓假期的哦。”而他自己臂弯上挎着一个装满甜面包的纸袋,手里还握着蜜瓜苏打。

钉崎野蔷薇不耐烦地咋舌,“情绪高涨的大人真恶心。”

一贯寡言少语的学生稍微点头表示认同。认识多年,五条悟早明白了这个安静的学生本性是热衷拱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切黑,从开始就没指望能从伏黑惠嘴里听到支持GTG的言论。

反倒是一直以来与他电波互通的好孩子今天罕见地没有跳起来附和,电流中断了吗。

虎杖悠仁搞不清楚状况似的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来了一句:“那边有御好烧欸!明明是东京。”

“你对御好烧和东京有什么误解?”伏黑惠忍不住吐槽,“不过居然有酱料diy,看上去不错。”

唯一的女孩子却说这跟文字烧有什么区别,虽然不讨厌。

莫名被冷落的五条悟像中学女生自拍一般做作地嘟起嘴,抬起手的瞬间学生们还以为他要把拳头团成猫爪状举到脸边发嗲。

咒高苦五条久矣。然而他们的老师只是用手挡了一下太阳直射下来的光线,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哦,谁最快出来老师请他吃御好烧!”

“和蜜瓜苏打不配吧,文字烧。”悠仁同学实现了从他的专属捧哏到针对五条吐槽役的转变。

“是御好烧啊。”伏黑接了一句。

实干主义派已经装备好足量的钉子迈出大步,“管他的,文字烧也好苏打也好我全都要。”

她化了全妆准备好好逛一天的,结果爱好只有给翅膀沾上石油的海鸥点火的男性同窗居然说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一定要特吃一顿把逝去的假日补回来。

与之相对,两位男生走在后头已经开始讨论蛋黄酱和照烧酱的黄金比例。

“王牌当然是照烧酱。”谁说的不重要了。

只要对五条悟有一点了解的人就知道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非必要情况他说的话基本可以当耳旁风,大家也是如此践行的,虎杖悠仁是个例外。

目送学生口中说着等你们哦,实际上接到七海的电话之后随便打发伊地知把北海道的出差报告交了,自己开始晃到街边卖三色雪糕的营业车前买下特大份。

本应该是要由他本人亲自跑一趟的,事件时间跨度大,又和诅咒师有点关系,尤其是在上头故意瞒着他却还是强硬地跟着七海跑去处理,诸多因素,五条悟猜到即便提交了报告自己还是会受到围绕北海道事件的调查,彼时悠仁社会意义的“复活”还在准备中,五条理所当然地把苦差事丢给了知晓内情的伊地知。

虎杖悠仁复活公布之后这份报告又被质疑,虽说多少有点前后矛盾,但让五条悟老老实实重写是不可能的,这份破差事又落到了七海建人头上,新旧报告结合,来回折腾两位后辈。

不过,先前拜托七海欠了人情,五条悟也不是什么压榨后辈的无良资本,于是一边吃着冰淇淋、顺手把七海对应任务的“窗”所目击的诅咒一一拔除,也算是变相给七海一个假期。

假期会不会被新的事件占据当然无法保证。

当他悠哉返回一年级孩子们的任务地点时,三个学生已经无聊地在最近的便利店门口坐着了,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执行惯例迟到,学生们只是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连句话都不说。

如果悠仁醒着的话,不管是筋疲力尽还是五条迟到半小时都一定会向着走过来的白发男人招手再说一句“欢迎回来”,眼睛流转的光像听到主人脚步声接近的犬类。
其实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五条悟确信,悠仁会这么做的。

然而热情的小狗正靠在伏黑惠的肩头,身体中心都压到另一个人身上,被倚靠的人保持着半边不动,用手指夹着便利店买的新周刊。

因为虎杖悠仁正在打盹,所以场面有点过于安静。连钉崎都把手机静音,用另一只手的指腹上下滑动。五条悟微不可查地歪了歪头,明明平时都习惯单手使用手机、指甲戳到屏幕发出哒哒声。

五条悟走动时挎着的袋子彼此摩擦发出窸窣声响,他突然有些坏心眼地想走近学生们之后大声地命令他们玩山手线游戏。

“虎杖,醒醒。”但是伏黑惠先一步开口了,他小幅度地动动肩膀,虎杖悠仁就晃晃悠悠地从他肩上起来,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略过伏黑惠的大腿,五条悟留意到沉静的学生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右手抓住虎杖悠仁的胳膊把人扶正。

只是浅眠,虎杖悠仁很快就清醒,发现他在往这边靠近,马上弯起眼睛抬手和他招呼:“你回来啦,五条老师。”

果然,他的悠仁会仰起头用期待的目光迎接他。只要让他乖乖地等就多久都会好好地等下去。

而且完全不去追究离开前五条说了什么。

“喂,是这个人说等我们出来请我们吃御好烧吧,为什么变成我们在等了啊,嘁。”也是会有人追究的,钉崎野蔷薇不爽地把手机倒扣在大腿上,拍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种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关注了嘛。”而且怎么就变成请所有人了。

结果最后还是请了学生们一顿饭。平时一毛不拔的五条悟突然说想试试御好烧酱料的绝佳比例,伏黑惠都意外地挑起眉毛,问他真的不会在上面淋蜂蜜吗。

一行人返回高专路上五条悟习惯性地走在学生后面。最初野蔷薇入学的时候还是性格好动的一男一女走在前面,他和惠在后面补充任务的细节。细想来,这是交流会过后师生四人第一次集体出行。

这次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走在后面。钉崎走在两个男生的中间,他们在讨论网上最近流行的话题,隔一段时间就要听见野蔷薇嫌弃男生们的品味。

看来这三个小孩没少聚一起,青春真好啊。五条悟微笑。

突然间伏黑惠提起了虎杖悠仁“死亡”之前追的连载漫画,“刚完结的那个,作者好像变成植物人了。”说着把手机屏亮给对方。虎杖悠仁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叹,不可置信地抓住伏黑惠的手腕好像要把脸都贴上去。

钉崎停顿了一下脚步,从虎杖悠仁身后绕到他左边,后者也非常自然地补上她的位置。

是不是太近了?五条悟关注起两个少年的距离感。他和钉崎一样没听过那个漫画,作者叫什么名字最近发生什么更是全然不知。虎杖悠仁的表情在震惊过后变成复杂的感叹,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抓着同窗的手腕,把肩膀挨得极近,和钉崎之间都空出一条差不多半人宽的缝隙。

钉崎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在两个男生越来越靠近马路的时候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拽一下虎杖悠仁的衣服,被拽的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应,伏黑惠却像接受到了信号,不着痕迹地推着人往里面走,于是三人又回到等距离并行的状态,虎杖悠仁的手也收回了自己口袋里。

即便知道咒术师之间的默契基于生死之上因而远远超于常人之间,不过一年级的三个孩子所有的默契似乎又存在一丝微妙。

也许是因为二年级里有胖达这样特殊的个体,所以才和一年级有明显的区别吧。五条悟罕见地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是否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然后他得出,硝子就是看着他被车来回碾大概也不会伸出一根手指头。另一位就更不用说了,天方夜谭。

学生们彼此友爱,应该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剩了他很多麻烦。开导青春期少男少女一直都是五条悟不擅长的事情,也是因为这样,把悠仁托付给了七海。
只是此时他心里有些烦躁,大概是在享用小樽芝士蛋糕的时候发现有一根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头发那种程度。五条悟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从弯弯的幅拉成了一条线。



提前三个月预定的芝士蛋糕好不容易拿到手里,五条悟难得慷慨地分享心头好之一。

惠和野蔷薇斥责他的不公正,虽然确实有一点点……任何执教的老师都难免向开朗积极并且对自己无不配合的学生稍稍倾斜吧。五条悟已经想好了奖励给悠仁的那一口切在什么位置,如果悠仁因为芝士蛋糕太美味要求多品尝一口他说不定也会答应。然而JUPPON大赛的胜利得主说自己已经吃了三个甜面包,说话间视线飘向了还沉在不满中的男同学。

“那就没有啦!”

最后还是独享了。

完全没有考虑虎杖悠仁悠仁询问的其他奖品,在小狗视线飘移的一瞬间,他取消了奖励。

疲惫的大人已经在无形之中学会规避情绪上的风险了啊,后背七海建人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五条悟几不可查地叹气,马上察觉到这个举动似乎也让自己变得老气,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开始动手拆开芝士蛋糕精美的包装。

甜食永远是抚慰心情最好的选项,高层那些老头子要是能懂这个道理也就不至于那么讨厌了。

“嗯……?”

五条悟拉开眼罩,看着长锯齿刀上一根细长的物体在白炽灯下闪着光泽,额头暴起青筋,刀柄在手里发出“咯咯”的低沉惨叫。

在喜欢的芝士蛋糕里发现头发,五条悟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生气。他当即给伊地知打电话发了一通脾气。

不要说催五条先生去做任务,现在光是要劝住六眼别轰了什么标志性建筑泄愤都已经相当为难伊地知。

六眼之子大动肝火的事情甚至闹到了夜蛾那里,这位心累的咒术高中校长只能克制着发表厌世言论的欲望给蛋糕店打电话,要求他们加急赔偿。

芝士蛋糕制作工序严格,又是名声很大的店面,出现这种事情无异于自砸招牌,尽管出品方怎么也找不出混进一根头发的原因,但鉴于五条先生是老顾客而且事件影响恶劣,只能在电话那头承诺立马给五条先生配送新制美味、干净的蛋糕,就是坐新干线也一定给他完整送到。并且承诺五条悟今后的预定纳入优先排单。

五条悟还没完全消气,从夜蛾手里夺过电话,态度刁蛮,“别以为这样就算了,让你们老板……”

夜蛾赶紧摁断了通话。

通话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过来的盲音似乎在讽刺他的任性无礼且掉价。哼。五条悟把话筒一摔,揣着口袋朝门外走。

太莫名其妙了,他不该这么生气的,普通情况遇到这种事应该给负责人打个电话投诉一番也就算了。可是那根头发的挑衅让心底的烦躁瞬间被点燃,难以控制。

可怜的夜蛾疲惫地把话筒摆正,羊毛毡都没心思戳了。冲着五条悟的背影问:“那蛋糕你还要吗?悟。”维持正常的说话音量好像能感知生命力在流失,中年男人说到最后那个名字的声音都小了下去,竟然有丝丝的卑微。同样苦不堪言的伊地知差点就要安慰他了。

“要。”五条悟回答得很干脆。

当然要,为什么不?这是他应得的。“伊地知,走了,慢吞吞的。”

长腿跨进伊地知的通勤车之前五条悟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还觉得自己怄火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被叫住的时候也还是兴致不高。刚结束任务从辅助监督车里下来的虎杖悠仁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老师!五条老师,”体能绝佳的孩子很快就撞进他怀里,两副身躯短暂地贴合半秒就分开保持在比正常社交距离更近一步的范围。

五条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孩子的距离感是不是太模糊了?认识的第二天就能跳起来搂他脖子、一见到他就像竖起耳朵的小狗一样扑过来,但这也是他纵容的结果。后一步下车的伏黑惠要是知道班主任内心所想,一定会适时吐槽第一次见面就差点亲上去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虎杖悠仁的距离感确实异常,但尚在允许的范围内,而五条悟差不多都可以用距离感死掉来概括。

“老师又要出任务了吗,好辛苦啊。”虎杖悠仁又退开半步,仰头看他。五条悟发觉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让悠仁觉得不对劲了,正想开口回应挽救一下气氛,懂事的小孩倏地撤回捏着他衣袖的手指,“那,路上小心。我和伏黑回去写报告啦。”和来时一样、又活力地跑回同学身边,还回过头来和车内的两位长辈挥手。


蛋糕最后当然好好地送来了,五条悟却没有吃它的心情,一想到自己满怀期待准备享用的轻快一秒内被怒火代替,太阳穴位置就突突的疼。

置气一般随手放进冰箱里他又马不停蹄地投入下一项工作。等后半夜回到家门前,五条悟已经连说话的功夫都懒得敷衍了,他一路沉默地坐在池沼——接替伊地知的辅助监督,驾驶座之后。

车锁弹开打出轻声的“咔嗒”,五条悟下车之前年轻的后辈想起什么事情,“对了,五条先生,”池沼取出一个朴素的纸袋,看上去像商场里买东西赠送的外包装,“叫做虎杖的孩子拿来的。”

开朗的孩子穿着高专的制服,红色的兜帽格外惹眼,把东西从车窗递进来双手合十拜托他交给五条老师。还给他附赠一瓶汽水、说着“池沼先生辛苦了”,完全没有公式化的影子,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在表达感谢和慰问。

打工人的充电桩啊。

“哦?”

五条悟想起来有一个来自伊地知的未接电话,应该是悠仁去找他没找到,伊地知联系无果转而给了学生池沼的号码。

袋子没什么分量,但这是悠仁送的,好像连指尖的温度都升高了一些。

五条悟没忍住在玄关就打开了袋子卷起的收口,是一盒外观明显趋于少女取向的蒸汽眼罩,盒子上用黑色的记号笔写了字,借着应急灯的光,「没想到真的有草莓生巧味的眼罩!」末尾还画了一颗简笔草莓。

“真可爱。”

他抖抖纸袋发现还有东西直直贴在袋子内侧,手指夹出两张荷兰卡纸,女仆咖啡厅餐券中间一张不知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纸条轻轻飘下,五条悟手快地攥紧,不小心捏皱了薄薄的纸片。

「下次一起拍照吧。」

五条悟轻笑出声,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啊——冰箱里还有芝士蛋糕。


次日五条悟在后勤看到两位学生交上来的报告,本着关心的原则随意翻看了一下,基本上没有问题,尤其是伏黑惠的报告,简洁利落,字迹也颇具观赏性。反观另一位,报告的内容大同小异,但多出许多不必要的细节……没必要把诅咒的手感也详细描述吧。五条悟哭笑不得,往后翻一页看看还写了什么絮叨的废话。

入目的纸张缺了一小角,残缺在书写框外无伤大雅,五条悟的手指停留在其上,把不整齐的毛边摸得蜷曲。

真可爱啊。

突然非常想见一见那孩子。六眼要在高专找一个人太容易了,五条悟不费一点力顷刻锁定位置,干脆地收起报告交还后勤工作人。

钉崎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有些意外,印象中男人这个时间不该出现,不过她懒得去想五条的意图,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教师多半心血来潮,他鲜少为了“意义”去做事。所谓意义大概就是他乐意。

所以她只是用口型打了个招呼,就低头继续看面前的时尚杂志。

休息室的桌子摊着小说和拆开的薯片,女学生上次还在这里打翻了咖啡。

他想见的虎杖悠仁枕着交叠的手臂,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弓起后背、再沉下去。依旧是很乖的睡相,眼下裂开的疤也像祥和闭起的双眼。

五条悟抬起椅子无声无息地坐下。野蔷薇猜得也没错,他确实是一时兴起就找过来了,虽说即便被学生问起有什么事他可以从容不迫地编出十个八个理由,千奇百怪的借口还会因为是从五条悟口中说出来的而变得合乎情理。

但他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为什么就这么顺着感觉使用六眼、即使看见悠仁十分钟前就在睡觉还是漫无目的地过来了呢。早就不是青春期的小鬼了,五条悟撑着下巴,这种事情,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想明白之后就更想见他了不是吗。

虎杖悠仁的脸颊肉堆出孩子气的褶皱,光是看就知道手感很好,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慢慢地靠近。钉崎在一旁欲言又止,可还没等她纠结出结果,笨蛋就自己睁开了眼睛,“五条老师?”醒来得很是时候,她又低下头,手里的杂志翻了一页。

又来了。

“五条老师怎么来啦,有什么事吗?”虎杖悠仁趴得肩膀酸痛,小臂发麻,缓慢地展开胸背才完全抬起头,脸上还留了几道印子。

悠仁又在他的触碰之前醒了。五条悟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知真情假意地夸奖:“悠仁很警觉呢,很好很好。”

“什么啊这种夸狗狗一样的方式。”钉崎不掩饰地评价。

“还有,这个笨蛋在高速公路都能睡着,完全没有警戒心好吗。”

虎杖抓了抓被揉乱的头发,迟钝地反驳:“不啊,有危险的话我会醒的。”

女孩大概是要翻白眼,但是忍住了,最终展现的表情有点古怪,嘴巴倒是没忍住,“上星期你在路边睡着伏黑摇都摇不醒,下次任务干脆让伏黑买个救援绳直接背着你走吧。”

男生女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模式。明明还有一个当事人不在现场,但是却营造出了独特的氛围。如果伏黑惠坐在这里,大约会沉默着听他们无意义的舌战,偶尔纠正个别用词。

五条悟的嘴角勾起,嘴唇以上的肌肉却没有牵动,得益于眼罩的遮挡没让两个学生看出其中的别扭。

待在伏黑惠身边就能安心地熟睡,在野蔷薇面前也可以毫无芥蒂,他只是稍微靠近一点便拉响警报,这算什么。虎杖悠仁潜意识里对他存了防备吗。

针对五条悟的警戒线?那为什么每次远远看见他就热情地挥手叫老师、为什么总是雀跃地扑过来、辗转几个地方给他送东西,还要给他约会的餐券。

说起来,纸袋和里面的东西没有哪一样是明确地写了“给五条老师”,难道昨天发生了巨大的乌龙,可如果不是给他,又是想要给谁。悠仁和惠已经拍过照片了,而且那张照片还遗落在他这里忘了还给两个孩子……哦,他们已经约过会了。

疑虑和焦躁指数增长,五条悟觉得自己很好笑,为小自己十几岁的学生像个女子高中生一样满腹猜疑。

理智上很清楚拜托了伊地知然后又去寻池沼,东西只能是给他的,情绪上却因为极大的不平衡兀自列出各种胡扯的可能性。

“感情真好啊,”五条悟站起身用腿把椅子推回去。他得走了,免得失了风度。

野蔷薇冷哼一声,面上不屑,声音却如同蚊子咬:“谁要和土掉渣的笨蛋感情好啊。”

“诶,老师要走了吗?”虎杖悠仁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把外套的扣子扣上,可是他站起来得太快脑子有一瞬的供血不足,指尖也轻微颤抖,堪堪扣上的扣子随着他的动作又散开来,大片地露出底下的红色卫衣。

好似对谁都心甘情愿露出肚皮的小狗却唯独对他设防,这样心口不一的悠仁,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五条悟平视前方的时候虎杖悠仁只能看见老师的下巴和一点优越的鼻尖。原来五条老师不低头看他时会给人这样冷漠的印象。虎杖悠仁追上步伐过大的五条悟,贴在对方手边仰起头,却不说话。

这样小心翼翼也太不符合他的悠仁了。“怎么啦,悠仁有悄悄话要和老师说吗?”五条悟一说话冷淡的气质就立刻消散,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气,更加紧密地挨着他,“老师有好好休息吗?昨天很累吧。”

事实上,深夜吃完一个完整的芝士蛋糕后五条悟撑得睡不着,。“当然。以及谢谢悠仁的礼物哦,老师很高兴。”

闻言,虎杖悠仁终于笑出来,“老师喜欢就好。”看来自己还是吓到他了,少年刚才还有些紧张,此刻才松弛下来,但说完话还是小心地等他的反应。

五条悟叹了口气。

小心又带着期待、还有明显的崇拜,心上人用这样的眼神望过来哪个健全男性招架得住。

虎杖悠仁发现他的老师忽然撤了一股力,明显的肩膀放松看上去有点驼背。后者侧过半身向他的脖子伸出手,而虎杖悠仁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老师漂亮的半张脸,片刻,那只手往下移了一段,另一只手也从上衣口袋抽出来,给他扣好制服的扣子。

“我走啦。”






- - -

基于平日里不着调的形象总有人觉得他是三分热度的类型——“换东西和换炮友都很频繁的类型吧。”两位女学生如是说。五条悟发誓他真的是不小心偷听到了。

好想反驳,但是他不敢现身。

否则就要从“换东西换炮友很频繁”私生活混乱的大人上升到“换炮友很快还偷窥女学生”的淫行教师了。他没有正经教过书,却已经充分认识到女子高中生的可怕之处。

虽然五条悟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但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外来评价,毕竟真希和野蔷薇是他的学生,大概也是多少代表了其他学生的态度。

“很过分对吧,居然这样说他们的好老师五条悟。”

七海建人平静地翻阅日报,有时候他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可以毫无波澜地忍受比他还大一岁的男人撒泼打滚……是人类进化的悲哀。但如果他采取完全的冷处理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真意外啊,我以为你会干脆地承认。”

“我明明是一个超有恒心的nice guy?”五条悟在沙发上翻滚半圈,发现位置不够,又老实地翻回去,“我不高兴了,心情不好。”

“所以就要让我也心情不好吗。”七海扶了扶眼镜,报纸都不想看了,因为心情不佳五条悟在一旁持续地发出类似引擎的声音,烦得他只想跑路。

虽说今天来高专除了找家入小姐复查,还打算象征性地和五条表示一下谢意,不值得尊敬的前辈给他争取了一个假期,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七海会按照自己的处事原则仅针对此时道谢。

七海决定什么也不说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有失教养的内容。

在五条悟百般聊懒的骚扰中,后辈不耐烦地站起身捋顺西装,还不等七海挪动脚步,稍远的位置传来乱乱的脚步声。五条悟一改慵懒的躺姿,靠着沙发坐直,一手捞过刚被放下的报纸装模作样地放在腿上。

只有一个人却能制造出如此高频的脚步声,也只有虎杖同学了。果不其然,粉色脑袋以高速接近,“七海海!”,七海看一次感叹一次的程度,这小孩跑得真快。

就快撞上大人的时候虎杖悠仁倏地跳了一下,虽然很有效地减缓速度但看上去就像要飞入另一个人的怀里,五条悟手里的报纸捏皱了一片,

可七海不是五条,并不会张开双臂把人接住,偶尔还应着好心情把80kg的男高中生举起来。他伸手托了一下虎杖的身体将人扶正,规矩地打招呼:“早上好,虎杖同学。”

“早,七海海,听新田小姐说你在这里。”

五条悟故意很大声地翻了翻报纸,几乎要把全部纸张都拿起来抖,“啊五条老师也在,早上好。”

不是五条悟想要的主次,小孩看过来的时候还是寻常地偏头回应:“早上好呀,”他想问学生今天有没有任务,后者的视线落点已经回到了七海身上。

“七海海昨天拿到限定了吗?”

“是的,金吐司很美味。谢谢你,虎杖同学,我会等价给你回礼。”
“哎呀七海海不要这么一板一眼的嘛。”虎杖悠仁说话时不自主地身体前倾,上身越来越靠近说话的对象,报纸越来越皱,纸张在沙拉沙拉地无效抗议。

“金吐司?限定?”五条悟自认为声音与平时没有差异,没关系,他很平静。

虎杖悠仁又望过来,他习惯眼睛看着说话的人,这样显得他很配合话题。五条悟指导二年级和伏黑惠长期被学生敷衍,难得一个小孩那么认真听他讲话、积极地接梗,视线直率地跟随他。他一直觉得这是悠仁的好习惯。

现在又觉得这是个坏习惯。

“秋季限定哦,每日限量贩卖、抽签参与,昨天买甜面包的时候抽到了,真好运。”虎杖悠仁没有故意说“送给七海海”之类带有邀功性质的话语,大概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这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抽到吐司很自然地想起有此类偏好的七海,就像看到草莓生巧就想起他,二者没什么不同。

虎杖悠仁对谁都可以这么好,他明明很清楚这一点。

“悠仁好偏心。”

比面对高层和本家那些皱巴巴的橘子累多了。克制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又必须强迫自己装出开玩笑的口吻,五条悟一边斥责自己的失态、一面又期待悠仁撕开这层隔膜。

“如果是限定大福我就会想到老师哦。”

基本没什么甜味、更重视口感和香气的吐司自然是留给七海合适,就像意外获得口红理所当然地会赠与女性,悠仁只是想要把最合适的东西留给他罢了。五条悟如此说服自己。

真是圆滑的小孩。


其实虎杖悠仁本人并不怎么会读空气,很多时候他也只是随着自己的本心在行动而已,他做一件事情并不会过多地去思考结果的利弊,或许会做必要的预判和猜想,但并不会因为预见了可取的利益就颠覆选择。

五条悟发觉自己在成长轨迹中似乎已经慢慢地失去了这种莽撞,想必七海建人也有同感,所以认同了虎杖悠仁作为咒术师的身份,又一反常态地允许小孩给自己取昵称,或许也是在认同自己被生活磨到所剩无几的,纯粹的那一部分。


“所以?要请我看电影?”

这算是约会的邀请吧?五条悟在脑子里迅速规划如何把哪一天的工作塞到其他时间。

虎杖悠仁把电子入场券发给他,“最近运气太好了反而有点吓人。”只是随手填了一份线上问卷居然能抽到两张电影券。对于连吃五个冰棍都没中奖的虎杖来说近来的运气实在是好得离奇,他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把幸运提前透支完。

“让我看看,悠仁抽中了什么?……『食人三文鱼vs小摩托兔子』,嗯,听起来很有趣。”

不得不说电波系师生的相性不是一般的合,虎杖中奖之后向同级的两位分享,伏黑和钉崎不约而同地说死都不要看这个,如此猎奇的题材只有五条老师会感兴趣吧。

当初进行观影训练看的电影基本是五条悟按照自己的品味挑选的,某种意义上说,虎杖悠仁被他同化得差不多了。况且正是这种不叫座的题材才能被当成奖品放在抽奖中吧。

“看完电影五条老师会请我吃饭吗?”

“哈哈,不会。”

说起来,除了拔火山头那次两个人还没有单独出去过,工作忙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缺少理由。除了外出见学,作为学生的老师,五条悟似乎没有什么必要把一个学生单独约出去,这样做在另外两个学生那里怎么也说不过去。

即便他什么也不解释,直接对虎杖悠仁说“跟我走”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肯定回答吧。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理想的状态是一举一动有所回应,会被对方主动想起,就像现在。

私心将此当做独属于他们的约会,如果那天虎杖悠仁赴约,也许五条悟后来就不会坦白自己的心迹。

电影上映五分钟前左右五条悟姗姗来迟,他特意换了不常戴的墨镜,镜腿的后半截是不算张扬的华丽风格,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内坐在旁边的人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移过来吧。

原本两人相约在电影开始的一刻钟前见面,但对于迟到成性的五条悟来说把充裕的时间变得紧巴巴已经见怪不怪了。意外的是,另一个人没有在等他。

环视放映厅外的侯影座,包括卖爆米花的前台,哪都没有。路上耽搁了吗?悠仁也学会迟到了啊,五条悟就近拽了一张椅子坐下。先前虎杖悠仁把电子票据发到了他手机里,他可以先进放映室,不过还是想等两个人一起进去更有氛围。

他有一个毛病,被伊地知念叨过几遍,搪塞一句伊地知好烦啊之后就没再听过后辈抱怨这一点——他不爱看信息。

五条悟总是把手机揣在口袋里,除非立刻需要用到手机,否则每天统共就拿出来看几次,一次性回复挤压的消息,往往等到他回复,另一边的事情都结束了。例如:

12:00
——五条先生,夜蛾校长通知下午两点半开会。
16:50:
——哟,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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