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闹铃声在清晨响起。中原中也伸手摁掉闹钟，在被窝里用力一踢，踹开了把自己当抱枕的太宰治。
        太宰治一动不想动：“再睡会……”
         “有早课的是你，不是我。”中也把盖在太宰治身上的那半边被子扯走，“快点起，不要影响我睡觉。”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快要再一次入梦的中原中也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一看，太宰治这家伙果然又睡着了。
       鉴于即使把他踹到地上他也会在地板上接着睡，中原中也选择直接把他拎进卫生间，在掌心里接一抔冷水往他脸上一泼，然后自己回去裹紧被子补觉。
       初春尚开始回暖，冰冷的寒意依旧刺骨。刚才不盖被子躺了一会，现在还真有些冷得打哆嗦。被呼了一脸冷水彻底清醒了的太宰治认命地快速洗漱完换好衣服，第不知道多少次愤懑地想着为什么自己专业的早课比中原中也的多，带着满肚子对早起的怨怼出了门。


       冷暖交替的时节，总是格外容易犯困。太宰治在教室里打着盹，半梦半醒中想起食堂这几天似乎推出了樱花品类的点心，或许可以去尝试一下。中原中也蜷在柔软的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淅淅沥沥的雨点有节奏地打在窗玻璃上，阳光被阴云挡得严实，少了一条恼人的青花鱼的床显得格外宽敞舒适。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险些迟到的中原中也匆忙下楼，在走出单元门的一瞬被裹挟着雨水的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赶回去在衣柜里随手抓了件外衣披上。
        一路狂奔踩着点跑进教室坐下，中原中也松了口气，才发觉身上的这件衣服不太对劲，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该死！刚才太着急没注意到，自己拿的是太宰的外衣。这混蛋的衣服怎么这么大，明明上国中那会衣服尺寸还差不多的……中原中也烦躁地扯了扯向一边滑落的衣领，课上完以后还有社团会议要开，看来今天只能勉强一直穿着这件了。

         “中原，你今天的外衣是oversize款式的吗？最近好像很流行这种类型的衣服呢。”去会议室的路上，同社团的社员立原道造问道。
         “啊……嗯，对，想尝试一下新的流行趋势。”中原中也胡乱点点头，推开会议室的门，却见会议室的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吃过的没吃过的零食甜点，美食社的社员们围坐在一起争论着到底哪一款才是top1。
       争得最凶的两位中原中也认识，是比他小一届的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二人就“茶泡饭还是红豆汤”这个问题吵得都快打起来了，在旁边吃着蛋糕看戏许久的太宰治终于出声制止，嘴里还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提醒他们今天的主题是樱花类的甜点。
      “各位。”中原中也站在门口，扬声道，“这间会议室是我们的。”
       刚才还吵得要掀翻屋顶的社员们一下子安静下来，齐刷刷望向太宰治。
         “这间是公共会议室，既然我们先到了，那就是归我们使用。”太宰治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站起身挑衅地冲中原中也抬了抬下巴。
          “我们事先向学校申请过这间会议室的使用权。”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按规定，没申请过不能使用。”
         “你不也是在没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穿了我的外衣？”太宰治走到中原中也面前，拽了一下对他而言有些过长的袖子，“萌え袖，中也真是好少女——”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个中原中也就火大，“我说过好几遍了吧，衣柜左半边归你右半边归我，你是不是又乱放了？！”
       两个社团的社员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立原道造尴尬地笑着打哈哈：“那个什么，你俩衣柜的问题晚上回家关上门再吵哈，隔壁活动室还空着要不你们美食社去那儿？”说完还朝着美食社的人挤眉弄眼，希望他们能一起劝。
       中岛敦会意，附和道：“是啊是啊，太宰前辈，那活动室挺大的，我们去那也不错。”
       太宰治摆摆手示意他们收拾东西过去，手肘搁在中原中也肩膀上说道：“衣服给你穿了，会议室也让给你了，中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哦——”
       刻意拖长的尾音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中原中也眼看着周围的人露出一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被太宰治颠倒黑白火上浇油的发言气得飞起一脚。太宰治早有防备，熟练地往一旁跳开，麻溜消失了。
       整场会议中原中也是顶着所有人暧昧的眼神开完的，期间被揶揄了无数次“男友外套”。中原中也硬着头皮当没听到，心里已经把那条死青鲭千刀万剐。非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指出自己穿了他的衣服，绝对是故意的！

       回去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在家了。茶几上摆了几盒甜点，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中原中也：“这里有春季限定的樱花水信玄饼和樱花蒙布朗哦。”
       中原中也乜了他一眼：“今天活动吃剩下的给我？”
         “才不是呢！社团采购的时候多买了些，活动的时候我压根没拿出来。”
         “你这根本就是公款吃喝啊喂！”中原中也看着这个社团蛀虫，十分庆幸他没来自己这个社团。正准备开动，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脱掉了外衣往太宰治身上一扔。
         “诶，别脱啊。”太宰治抱着衣服一脸遗憾，“其实还挺合适的，要不今天晚上试试我的睡衣？”
       好。很好。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冲太宰治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怎么留着这些吃的一点不动要给我，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穿一下嘛，就穿一次！”
       中原中也拿了一块奶油蛋糕，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宰治：“再说一句就拍你脸上。”





       樱花落下，青梅结果。梅子成熟时正值盛夏，格外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每一寸地面。太宰治拒绝离开冷气开得充足的房间，坐在地上咬着冰棍打电动。
          “下午这个讲座很重要，不许逃掉！”中原中也往包里收拾着需要带去的笔记本，“别开新一局了，时间来不及了！”
         “太热啦——不想出去！”太宰治吞下冰棍的最后一口，瞄准垃圾桶将棒子扔进去。
         “阶梯教室刚换了新空调，制冷效果好得很。只是在路上走十分钟，至于吗你。”
         “中也就不能开机车载我过去吗。”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放下游戏手柄。
         “就这么点路开什么车，懒死你得了！”
         “阳光的猛烈程度绝对能把我烤焦啊，蛞蝓也会被晒得干巴巴的，黏糊糊的粘液都没啦，变成小蛞蝓干。”
       中也抄起遮阳伞往太宰治身上一拍：
         “走了！”


       两小时的讲座结束，刺眼的阳光仍未有丝毫减弱。太宰治站在门口看着天哀嚎，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径自往前走：
      “家里冰淇淋都快被你吃完了，去超市买点再回去。”
         “西瓜也买点吧！”听到超市一词，太宰治立即振作起来，小跑着跟上去。


       出了超市，太宰治迫不及待地朝中原中也拎着的塑料袋里捞了一只甜筒。中原中也伸手就要抢回来：“喂喂，东西全都扔给我拿，自己倒是先吃起来了。这西瓜很沉啊！”
       太宰治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中原中也抱着冰淇淋和西瓜在后头追。等到了家门口，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扶着膝盖喘气。
         “啊啊都怪你这个满脑子肌肉细胞的家伙！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啊——”
         “真有脸说啊你。是你先跑的吧？”中原中也说着，在密码锁上摁了几下。刚把门拉开，太宰治就抢先钻了进去，冲进了浴室。
       唯一的浴室被抢先占领，中原中也只好找了块毛巾擦汗。太宰治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中也，汗水黏在身上是不是很难受？善良的主人可以允许狗狗进来一起洗澡哦！”
       早知道就该租个有两个浴室的房子。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想。不，当初就不该答应太宰治那个混蛋合租！

         “闭嘴！赶紧洗洗完滚出来！”



         “中也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和我订了娃娃亲。结果出生后是个男孩！啊啊，真没办法，虽然不是可爱的女孩子，但是既然已经定下了也只好这样咯……”夜晚，太宰治坐在吧台前晃动着手里的夏季特供梅子酒侃侃而谈，描述着一个个怎么听都很奇怪的故事。
         “我记得你上周说的是，你们在一起是因为惹了同一群小混混，在打群架的时候一见钟情。”织田作之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
         “嘛嘛，那个么……在此之前，幼稚园的时候我们总抢同一块蛋挞，太讨厌了！以至于看见对方就想绕道走呢。”
         “可是上上周你说他从小就一直很黏你。”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安心听故事不行吗？”
         “所以说这些都是你编的故事啊！”坂口安吾颇为无奈，“你已经讲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才不是呢，我只不过是稍稍润色了一下，讲起来更有趣嘛。”
         “稍稍？我看能有百分之十是真实事件就不错了！”
         “起码说明了太宰君的思维发散性很强。”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太宰君要是也写小说的话，大概不会有灵感枯竭的烦恼吧。”
         “重点错了啊织田！”


       梅子酒清冽解暑，太宰治多喝了几杯。织田作之助只喝了一小杯就不再多饮，说是要早点回去带孩子们出门。
         “今晚是个适合兜风的好天气。”织田作之助放下酒杯说。
         “兜风……？听上去不错。”太宰治点点头，在手机里打了几句话点击发送。不多时，一个穿着机车服的橘发男生走进来，看到太宰治后皱着眉道：“你又发什么疯？”
        “中也带我去兜风吧！”太宰治兴奋地说，“有些日子没坐你的机车了，你的车后座该想我了。”
         “去去去，你这麻烦精！”
       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并肩离去的背影，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同时发出了“真好啊”的感叹。明明真实情况就很好了，为什么喜欢编一些掺了奇怪脑洞的故事呢？坂口安吾忍不住想。不过，要是老老实实地说出经历和感受，大概也不是太宰治了。


       大桥是兜风的极佳地点之一。机车在桥上高速行驶，迎面的风吹走了一整天的燥热。桥灯一盏盏后退，太宰治在自己身后喊着什么，中原中也听不清。偶尔这样在没有目的地的情况下随心骑着车，在晴朗的夜空下畅快淋漓地飞驰感觉很不错。
       这里的夜景确实很美，桥上瑰丽的灯光与远处大片商业街的霓虹灯融合在一起，绚烂而繁华。
       骑到桥中央的时候，太宰治拍拍他的后背。“停一下！”
       这句中原中也听清了，靠边停车。走到护栏边上，太宰治看着被桥灯和霓虹灯倒映得波光粼粼的水面，喃喃道：“从宏伟的大桥上跃下，似乎是不错的方式呢。跳下去以后，来往的游轮很快掩盖掉那一点水花，就此沉睡在热闹又冰冷的水底。”
       中原中也仰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没搭理他。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抬头就能看得到的恒星，何必低头去捞水里的幻影。”
       太宰治的视线从水面挪到了中原中也的侧脸。中原中也仍旧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没分他半个眼神。太宰治忽然笑起来，说：“对于小矮子中也来说，确实要抬头才行呢。我的话，只能委屈自己低着头啦。”
       中原中也讶异地转头对上太宰治的目光。太宰治正笑眯眯地低头看着自己，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抬手作势要挥出一拳。太宰治轻巧地躲开，向前跑去。
       追逐打闹了一阵，中原中也猛然想起了被遗忘在原地的机车，折回去跳上车一骑绝尘而去。
         “诶？！喂——中也！让我上车！！！”






       入秋后，学校很快着手筹备运动会。中原中也报名了最冷门却也是最受关注的五千米长跑。这个消息一传开，立马收获了一众赞叹与钦佩。
          “中也好像上了本届校运会最受期待榜呢！”太宰治坐在操场旁的树荫下喝着汽水看着中原中也跑过来。“小心耍帅不成还出糗哦？”
         “哈？！我每天都有在练习，谁和你似的天天坐着不动。”中原中也夺过太宰治握着的汽水瓶喝了几口，又塞回他手里。
         “哼哼……那么，要打个赌吗？如果中也获得冠军，我就请你去汤屋泡温泉。反之，你请客！”
       这段时间练习强度比较大，要是比赛结束后能泡温泉放松，那再合适不过。中原中也对冠军志在必得，当即点头答应，转身接着跑步去了。


       “太宰治，这次运动会的工作你必须去。”国木田独步把一张空白的工作人员资料表递到太宰治面前。
         “我能不填吗国木田君……”太宰治生无可恋。运动会的工作枯燥无聊，完全叫人提不起劲。
         “之前好几个活动的工作你都没去，这次不能再推了！”国木田独步不为所动。“每学期工作的次数有规定，你赖不掉。”
       “好吧。”太宰治夸张地叹了口气，“让我看看工作章程……嗯？‘为维护秩序除工作人员与运动员外不得进入赛场’……”
          “在赛场周围巡逻的工作已经分配给别人了，你的工作就是整理比赛数据表。”
       太宰治拿过表格飞快填好：“啊啦，没关系啦，反正工作证都是一样的。”
国木田独步心里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到时候我没空一直盯着你，别乱跑！”
       “知道啦——”

       运动会当天，太宰治翻着一沓待整理的表格直打哈欠，隔一小会就看看时间。一旁的中岛敦好奇地问：“太宰前辈一会是有什么事吗？”
         “是呢，等下有个长跑运动员需要我去关照一下。”
         “会有专门负责照顾运动员的工作者在赛道旁边，太宰前辈不用担心。”中岛敦苦着脸，“国木田前辈特意叮嘱我要看住你，不能让你离开这里。”
         “呼，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过去了，敦君千万不要告诉国木田噢~”
         “别走啊太宰前辈，太宰前辈！”

       中原中也戴好了号码簿去检录处等候，却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宰治突然冒出来跟在身边。
      “你不是有工作吗？跟着我干什么？”中原中也找了块空地做热身运动，一边压腿一边问道。
        太宰治蹲下来捏了捏中原中也的小腿，被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疼！我只是好心帮你揉揉腿而已，中也好凶！”
         “你是来找茬的吗？我马上要上场了，没空理你。”
         “诶——中也这么说，真是伤心啊。我明明是在认真工作啊，服务运动员难道不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吗？”
       起点处的裁判挥手示意选手准备，中原中也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起跑线前摆好姿势。脊背弓起，浑身肌肉紧绷，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让太宰治想起了捕猎时蓄势待发的野兽。枪响，利箭离弦。中原中也很快甩开对手们一大截。几圈后，在看台上众人的欢呼声中第一个冲过终点。


       太宰治早已等在终点。中原中也跑完一卸力，整个人栽进了太宰治怀里。运动服和刘海都被汗水浸透，湿哒哒的几缕发丝黏在额头上。脸颊涨得通红，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太宰治戳了戳他的脸，笑道：“中也中也，你现在好像只河豚！”
       中原中也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在心里默默记了他一笔。太宰治搂着中原中也慢慢走到休息区扶着他坐下，给他擦了擦汗。等他喘匀了气，又拧开矿泉水瓶盖递过去。
          “怎么样，中也，我提供给你的可是一对一VIP服务哦，有没有很感动？”
       跑步时被风灌得嗓子生疼，中原中也不想开口说话，以沉默回应。
          “中也被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吗？嘛，为运动员带来全方位的便利毕竟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宗旨，我很敬业的。”
       少来烦我对我来说才是最便利的！中原中也在心里暗骂，刚才抱着我的时候趁机在我身上又是捏又是摸的，真想把他的手剁下来。


       中原中也如愿斩获冠军，太宰治依言带他去了一家隐藏在山野中的汤屋。正值赏枫的最佳时节，漫山遍野的红枫似坠落在人间的晚霞。落叶铺满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跃动的火苗上。
       这家汤屋的每个房间配备独立的露天小池子，枫树在四周形成天然的屏障。几片枫叶飘落在水气氤氲的池面，激起几朵涟漪，随着水波浮浮沉沉。
         “请你泡汤还顺便附赠红叶狩，我选的这地方不错吧？”太宰治捉住水面上的叶子，握在手里把玩。
       中原中也倚着石台浸在池水里，满意地点点头。温热的泉水让全身的毛孔舒张，酸痛的肌肉放松下来，近日的疲惫尽数消散。
       漂在水面的竹木托盘上摆放着柿子叶寿司和一些糕点果脯。中原中也拈来一块送进嘴里，对太宰治难得的靠谱进行了充分肯定。这儿硬件设施一流，服务周到，环境也漂亮，怎么看怎么中意。池边摆放的香薰蜡烛馥郁的幽香和潺潺的水流声让中原中也逐渐放空，昏昏欲睡中全然没发觉悄悄贴近的太宰治。

         “既然中也那么喜欢，辛苦安排这一切的我是不是该讨点福利呢？”






       大晦日的前几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去了青森。登上津轻铁道的暖炉列车像是走进了温馨的旧时光，木质地板、红色椅垫和烘得车内热乎乎的炭烧炉子保留了昭和时代的复古风情。炉上的烤鱿鱼诱人的鲜香四溢，盈满整个车厢。口感柔韧劲道的烤鱿鱼干配上青森有名的田酒，冬季的融融暖意顺着舌尖流入肠胃，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
       中原中也靠在车窗旁往外望。天已放晴，津轻平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树木枝桠结满冰霜，在阳光下显出晶莹的光泽。列车穿行其间，仿若置身冰雪幻梦之中。
         “青森的大雪绝不会让任何游客失望的哦。”太宰治嚼着鱿鱼干，“要是二月份来，还有十和田湖冬物语雪祭。”
       在温暖的室内欣赏雪景，是独属于冬日的幸福感。中原中也总觉得落雪是冬季的信号，有雪包裹的冬天才算完整。只是青森的雪高得遮盖门窗，这信号实在强得太过头了。


       装有木柴火炉的马车和暖炉列车差不多，马车晃晃悠悠在公园巡游，嘎吱嘎吱的响声混合着马蹄的哒哒声伴随一路。相比较于列车，马车缩短了许多与冰雪世界的距离感。
         “……我觉得贴近雪的最好方式是去雪地里走一走，而不是从一种车换到另一种车。”
         “真的很冷啊，中也。”太宰治可怜巴巴地捧着杯热茶。
         “你这件棉衣是太薄了点，去换上羽绒服。你不会真的打算在车上完成这趟旅行吧？”
         “我才不要裹成球……”太宰治嘟哝。
         “好吧，看来我只能自己去玩了。你就像个老人家一样一直窝在炉子旁边不动弹吧。”中原中也系好围巾下了车。马车上的工作人员大叔笑呵呵地拍拍太宰治的肩膀：“年轻人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啊，来我们青森看雪，八甲田和奥入濑溪是不能错过的。记得去啊！”
       太宰治和大叔道了谢，跳下马车发现中原中也站在车边等他。中原中也抢先开口道：“这里到处盖满了银白的雪，路不好认，你要是一个人走丢了，我可就有大麻烦了。”
       太宰治牵住中原中也的衣角，做作地嘟嘴：“中也大家长要好好看住我喔，毕竟我是个捣蛋的坏孩子，千万别让我乱跑呀！”
         “少得寸进尺啊你！”


       走进林子，太宰治蹲在地上抓起几捧雪捏成一团，从树枝上折了段冰凌当雕刻工具。煞有介事地摆弄了好半天，对自己的成品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手艺巧夺天工惊为天人。欣赏了一会，又脱下手套用手机拍下照片。手指在寒意刺骨的空气中很快冻得通红，指节僵硬得仿佛没上机油的零件。
         “中也中也，快来看！我堆了一个你！”
         “你说你堆的谁？”中原中也看着这一坨不明物体，甚至没看出半点人型。
         “是蛞蝓哦，蛞蝓！”
         “哈，那行，我也来捏个青花鱼……啊！”围巾里猝不及防钻进一只冰冷的手，激得中原中也一缩脖子，“别拿我当汤婆子捂！”
         “硬邦邦的汤婆子哪有中也摸着舒服。”太宰治在中原中也颈侧掐了一把才抽回手，收回去的途中还顺道在他脸上蹭了蹭。
       中原中也对太宰治时不时的揩油行为已经习惯了，懒得再和他掰扯，只将围巾系得更紧了些，往上拉了拉遮住脸颊，无视了太宰治变得委屈的神情。


       不觉间太阳西斜，桔色的霞光染红了一地白雪。下榻的酒店已经布置好了新年装饰。大门口摆放着两颗巨大的门松，客房门上挂着注连饰。晚餐的餐点极具青森特色，粥汁的高汤鲜香，当地被比作水蜜桃的苹果制成的苹果鱿鱼天妇罗口感独特。中原中也看着店内的正月饰，感慨道：“今年就要结束了啊。”
       太宰治咽下最后一块海鲜刺身，填饱肚子的满足感舒服得让他犯困。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从樱花盛放到青梅果熟，从红叶凋落到大雪压枝，一载时光逝去。四季轮回，在无限循环中流淌过一年又一年。草木荣枯的不断重复中，万物都在变，每一个春、夏、秋、冬，都不再是过去的样子。
       可是每一年的除夜，108下钟声敲响之时，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会并肩看满天花火，迎接新一轮四季变换。光阴会改写很多东西，然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心足够坚定。足够坚定，时间的洪流就冲不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万事万物的变化交替中，身边的人始终是你，一如过去，一如未来。


         “中也，明年的寒假，我们去北海道吧？那里的帝王蟹最新鲜！”
         “青森的旅行还没结束呢，你倒想着明年了？”
         “你就说去不去嘛？”
         “废话，当然一起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