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结束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并没有太多改变，但虎杖发现他比之前刚认识得时候有了更多表情，话也变多了。平常三言两语就能带过的话现在会说的更久，而且去哪里都要求自己跟着，不过这样也好！上课的时候他会教给自己更多东西，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陪在他身边总会很开心。
只是想着伏黑的事情就会变得兴高采烈，虎杖捧着需要更换的花卉路过一位刚做完礼拜的老妇人，见对方向自己招了招手，便停下手边的工作蹦蹦哒哒的坐过去。
“好孩子，看你年纪不是很大，为什么来这里帮忙呢？”
老妇人面容一脸慈祥，嘴角挂着笑，说话也是慢声细语，虎杖头一次觉得除了伏黑以外还有其他人让他感到如此亲切
“因为神父先生收留了我！不仅给我提供了住处还教给我好多好多知识——我最喜欢伏黑了！”
老妇人听完点点头，慢条斯理的答道：“看得出来神父先生也很中意你，自打你来了以后，很明显能感觉到整个教堂的气氛都不同了，神父也不像以前一样冷漠，如今的神父更切合这个职位了。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孩子，这里所有的点滴变化都会被人们看在眼里。虽然信奉的人减少了，但神会永远怜爱世人……希望你们能永远坚持下去”
神爱世人，指的是母亲说的神，又或是这个教堂里供奉的耶和华呢。虎杖想起那些童年回忆顿感抑郁，表情中写满沮丧，他不明白，什么才是爱
“老人家，爱，究竟是什么呢？”
“神怜爱世人，情侣相互热爱，亲子间的血亲友爱都是爱，是人生的另一个意义”
“意义……我的人生……”
老妇人抬手轻抚他的樱发，和被母亲抚摸时不同，虎杖感受到从老人掌心传来的暖意，内心最深处像是刮过和煦的风。他不自觉的用头发挪蹭老妇人的手掌，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撒娇的大猫，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伏黑看在眼里。
就因为虎杖对着她撒娇，我就去嫉妒一位老人吗？真是疯了。
快溢出的情感和理智相撞，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才发现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攥拳，末了盯着掌心看的出神等恢复理智了才转身离开。
“谢谢你，老人家，我先去忙了。愿主保佑你”
虎杖悠仁瞟一眼墙上的钟表，到每天的学习时间了，不知为何听完老人家一番话后心里总是躁动不安，好像只有见到伏黑后才能安定下来，于是便加快脚步前往书房，三步并作两步甚至小跑起来，想见他，好想见他，仅仅是在他身边就足够……
“伏黑！我来了！没等太久吧？”
从远处就能看见伏黑笔直站在书房里像是等了很长时间，虎杖一个飞扑从身后抱住伏黑，下意识用头轻蹭他的后背，如同一条大型犬寻求主人的宠爱，可他所谓的“主人”似乎并不买账，一脸阴沉的盯着他。虎杖立马松开了怀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哪里做的不对。
“伏黑？……你生气了吗？因为我？”
“没有”
这样子怎么看都是生气了啊……虎杖开始四处打量伏黑与平时不用的地方想要找到原因，吸血鬼对鲜血敏锐的感知让他一瞬间就注意到渗血的手掌，一把抓过那只手才发现问题所在
“伏黑！你的手怎么了？！还在淌血啊！你等我去找药来！”
他转身刚要走，顷刻间被伏黑压在门板上，身子被逼的紧贴着门，看不清身后人的脸色，只感觉两副躯体越靠越近，伏黑矫健的身躯从后方压上前来，仅仅从后背就能感知到他的身材紧密有致。无言的压迫感笼罩虎杖全身，陷入视野盲区的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心跳声随着二人间距缩短而变大，随之而来的是呼吸也变得急促，四肢逐渐充盈失控感，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变得狼狈，虎杖刹那间握住门把手准备开门。
可身后的人似乎反应更快，早就参透了虎杖的动作，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虎杖握住门把手的同时攥住了他的手，质问他要去哪里，语气刻薄的要滴出血来。虎杖从没体会过如此恐怖的被支配的感觉，更何况是在那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身上。恐惧充斥着每一滴血液，肌肉过度紧张导致不自觉震颤，他感觉得到伏黑的气息喷在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唇齿与肌肤相撞，腰也被缓缓锁住，猎人正在绞杀他的猎物……
要被吃掉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
突然间教堂外传来尖锐的求救声打破了僵局，几乎是一瞬间伏黑就去到了教堂外，而虎杖似乎正在经历劫后余生，一动不动仍是保持着扶着门把的姿势，腿抖的站不住才跌坐在地。他不懂到底是因为什么，伏黑说过的话就像是刻进脑子里一样无法忘怀。
“要去哪里？”
“又要离开我吗？”
“我不允许”
什么叫又……？我之前做过什么吗？脑子好乱……不能再思考这些事了……刚刚外面有人好像有危险！
虎杖快马加鞭赶到现场发现伏黑脚下躺了十几具吸血鬼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受惊而昏迷的人类。
那人见他来了也没多说些什么，扛起受害者往教堂内走去，快进门时回头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是我不好”
独留虎杖一个人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喧闹的心跳无处发泄，想要质问的真心又被堵回。不得不被迫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明明主动拉近距离的是你，现在把我推开的还是你……
说什么不允许离开，可你又没有接受我。说来也是，你不过是想要我身上的某样“东西”，那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啊
沮丧和悲伤布满全身，迈出的脚步都变得无比沉重，在流浪的日子里受过的皮肉之苦都不抵他的一句没发生过来得更痛，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虎杖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散散心，谁知他刚走不远脑海中就传来了不可违抗的命令
“回来”
喉咙被不知名的物品死死扼住，他无法违抗命令再往前前进半步，只好认命灰溜溜地回到书房。
你教给我这么多知识，我却仍对你一无所知，像熟悉的陌生人……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应该如此。




他落魄的回到日常学习的书房，伏黑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刚刚昏迷的人已经转交给其他人照顾，自己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倒是虎杖趁他不在的时候想要逃跑的行为让他越来越愤怒，纵使虎杖只是想要出去放松一下。自己的满腔怒火对上虎杖失落的眼神还是败下阵来，他只不过是自己嫉妒欲作祟的受害者，而自己的目的只有好好保护他，仅此而已。
“虎杖，刚刚外面很危险，我怕你会出事所以才让你回来的”
“哦……”
接二连三的事情把虎杖弄得晕头转向，他没办法思考伏黑上一步和下一步的动作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只针对自己，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无条件信赖他，可是面前这个人真的会害自己吗？
“伏黑，我脑子笨，懂的也不多……但是我想问你，爱是什么啊？”
就算觉得你的行为让我不适，也还是无故顺从你，这算是爱吗
伏黑也没料到他能问出这个问题，自己明明没教过他情爱之类的事，为什么这样问？
可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嫉妒是真的，占有也是真的，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就这样藏起来谁也发现不了虎杖，不只是那帮白羽鸡，连那些人类也是一样……
他看向虎杖充满困惑的眼神，内心极度纠结，自己能给出什么答案呢，说出来了虎杖又能怎么理解，这时候逃避是唯一的选择，既不表露真心，又不会让他多想，等到自己真正捋清思绪的那天在告诉他也不迟
“抱歉，我不知道。那太抽象了”
“那刚刚伏黑对我做的事，是因为爱我吗？还是讨厌我？”
另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抛了出来，可这二选一的答案中没有任何一个满足伏黑的期待。不能正面回答问题会伤害他，可这时早早下定论或许会带来后续的问题……只能打圆场骗过去
“……不要问了，今天已经耽误很多学习时间了”
他知道虎杖一定会很失落，可这也是无奈之举，此时这么思考的他从来没想过将来钻牛角尖时会有多疯狂。


“……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因为你最近接触的人类变多了，感情会受到一些影响，这需要你自己慢慢消化，不要被这些东西迷惑自身”
言外之意就是诱导他不要再想今天的事了，今天的失控也在意外范围外，不能再有下次了……
“知道了，那教堂附近的吸血鬼，我可以“清理”吗？毕竟那也是我的任务”
——顺便找个借口去外面溜达溜达，这话当然不敢在他面前说出来，习惯性的装作小动物的可怜样子求情，这套招数屡试不爽，伏黑根本拒绝不了。
“唉……知道了，这武器拿去给你用，如果被我发现受伤，约定的这半年内你都不要再想着出去了”
伏黑从身下变出一片岩浆，从中抽出一把利剑交给虎杖。接在手里的时候就知道这武器绝对是精工打造的，质感和分量一看就与他以前用过的破铜烂铁不同，他又想起断在自己手里的无数把兵刃，小心翼翼的问到
“那个……这个如果用坏了的话？”
“用你一辈子来赔吧，蠢蛋”
“别骂我啊……”
虎杖又轻手轻脚的把剑收起，伏黑担心他不会用又嘱咐一句需不需要教他练剑。
“安心啦——我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肯定没问题的！”
“现在，拿起剑，和我比试一局”


所以神职人员其实这么能打吗？？？？虎杖被揍的满脑子问号，只有强于人的体力让他不断被打趴又站起来，仔细琢磨伏黑的出招套路，然后再一次被撂倒。
“……以后学习时间外加体术训练”
伏黑默默收起武器，和想的一样，没人教过他系统的剑术，只是靠蛮力一味地向前冲，身体素质与普通人相比强不少，可是他将来面对的敌人又不可能是普通人类，虽然自己也是跟白羽鸡学的三脚猫功夫，教给虎杖也足够他用了
“知道了——先让我休息一下吧”虎杖累的脱力索性直接躺在地上，在后背刚要接触地面的时候被伏黑一把拦腰拎起，臂弯拎住虎杖把人移到屋里去了。
“伏黑，好羡慕你啊什么都会”
“人挨打了才会变聪明”
虎杖听出他话里有话便不再多言，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让他感到从内而外的疲倦，不愿多想就由着伏黑顺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