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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濑名泉 , 月永レオ
标签 泉レオ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泉雷中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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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3 21:42
海角七号
by lattice
Chapter 1 第一封信
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イズミ 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海面
我真的已经完全看不见虹鸟町了
无论是渔船上的桅杆
还是令我魂牵梦萦的彩虹
你还站在那里等我吗
2022/年,虹鸟町,浓/稠如墨的夜幕。
距离月永レオ的东京乐队正式解散,已十五天有余。
欢快的“欢迎下次光临”响起,作曲天才背着吉他拎着手提袋侧身走出711,路灯与月光照亮他右臂上张扬的高音符刺青,而他的本田CB1000R停在月光背面逼仄的无人角落里。
颓唐的作曲天才把手提袋挂上车把,却不着急开车。他在墙角缓缓蹲下,从裤袋中掏出一枚杂牌火机,从手提袋中摸出那盒万宝路,抽/出一支来点燃——
仅此一簇的冰凉黄光,融进海边村落的飘摇灯火。成为大人的历练在此一搏,他鼓足勇气闷上一口,被呛得直咳嗽,鼻涕眼泪毫无形象地淌了满脸,这副形象想必颇不雅观。点到为止即可,他扼灭余下的大半根,拍拍裤子起身跨上机车,却不料吉他从单侧肩上滑落。
他跨下车,心一横,心想如何处置这位陪自己在外打拼的挚亲/密友,亦是它的主人从巅峰跌落凡尘的见证者之一——不需要这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没有/意义了。他取出吉他,对着电线杆猛地一挥:
“去他的东京,去他的梦想!……我放弃了,什么都是!”
泪水迸出。他呐喊着、嘶吼着,拷/问着命运不当的安排。他一下下砸着,直至琴弦完全绷断,容纳他五年来梦想与希冀的琴箱沦为碎片。一场颇为行为艺术的宣/泄完毕,他发动机车驶离,逡巡在故乡街道上——真是落后,比起儿时的记忆居然全无变化,不愧是慢节奏的养老地,收留梦想破碎的年轻人的最后一片净土。
虹鸟町,位于国境线最南端,是一座四季如春的沿海小城,因独树一帜的彩虹与丰富的鸟类资源而得名。相较其他蜚声世界的旅游景区,它的美景实则不输半分,却因旅游资源开发未半而显得发/育迟缓、处处落后于人。
比起留守故土,它养育出的年轻人多的是出外闯荡,在大城市奔波。暂不论月永レオ的诸多同学,就以他的亲妹妹月永琉可为例,她大学毕业后在东京找到了一份教/师的职业,体/制内,有保/障,为月永家增色添光。谈及此,母亲月永美/香里与兄妹俩未来的继父,虹鸟町町长小野英和便笑容满面,即便后者在笑容背后总有隐忧。回来不过数日,月永レオ便没少听他哀叹:年轻人都一窝蜂地涌/向外地了,暂不提有无新鲜血液肯注/入,还有谁能留下来建设虹鸟町呢?
也罢,诸如城乡规划等大问题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月永レオ摔了一把吉他,家中实则还有很多把吉他,各种款类大大小小挂满一面墙。吉他是灵感的承载体,机车是搜罗inspiration的工具,无所事事待业家中的日子,倒是方便了他四处游荡奔赴在找寻灵感的路上。自从哭了那一场后,月永レオ人前人后再没掉一滴眼泪,总是挂在脸上的天真笑容又不动声色地添入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哼哼哼,我要找寻灵感~”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唱着小曲骑着车,没头苍蝇般闲逛以消磨时间,对他的人生即将迎来何等的转变丝毫不知——远远眺见一辆大巴车停驻在桥洞下,将车道占得满当当。月永レオ只得停下让他们先过,却见两边车门分别下来一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约莫是司机,另一个是个脊背直挺的年轻人。从背面打量,月永レオ觉得他或许是个模特或舞蹈老/师,总之常人不会有这等好身段。不知怎的,作曲天才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详细。而被他“倾注厚望”的对象,举手投足全然算不上优雅大方,只见他双手叉腰(像个收租婆似的,月永レオ暗忖),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大喊:“可以过!”
“不行啦,太低了!”
“可以,真的可以!”约莫是模特的男性戴着遮阳帽背着斜挎包奔到车后,司机却丢下他径直上车了。“什么试试看!卡住就卡住了还试试看!”车子轰轰地发动,“你要不要上来?你不上来我开走了啊?”而那位男性似乎还不打算放弃顽抗:“我说可以过就是可以过!”他环顾四周,远远地见到月永レオ与他的机车,于是单手一指,“你看他!”
月永レオ双手摊开,不解其意。
“怎么可能过不去呢,你看他的机车都可以过得去!”
“呜啾~这位火大的先生,消消气如何呢?”不愿被卷进麻烦事的月永レオ向前开了几米,“机车是机车,大巴车是大巴车,这可不一样呐。”张扬的小辫子飞出头盔,耀武扬威地。言罢,他拧满油门,从对方眼前扬长而去了。
这便是他们言不由衷的初遇……重逢,至少他们暂且都不曾认出对方。十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人的样貌、性/情、心境,更罔顾了在荒郊野岭再次相遇的丝毫可能性。总之,当事双方不甚愉快的桥洞一遇,都各怀心事地憋着一股火——
臭屁什么嘛,谁没有开过机车似的。人倒霉凉水塞牙缝,随便找来路人评理也不帮自己。濑名泉在心底暗骂几句,眺望着对方的去向,该说是橙发的人的天性吗?那份能让自己火大的天性。他终归不情不愿地重回大巴车,坐上导游座,翻看工作表:下一项便是风景区拍摄的重头戏。
这位过气模特是随整个拍摄团队同行的。事务所为他揽下的活计,名义上是参观学习,实际上是当保姆和翻译。接待完这一批还有下一批,源源不断没个尽头。这便是弱肉强食的业界的生存法则,拿不到成绩便只能从下层做起,而他当然不甘于此,他也是兀自期待自己厚积薄发的那日的。
目的地到了,一车女性模特倾巢而出,莺莺燕燕们颇为招致瞩目。其实凭借保父濑名泉的上佳长相,也不乏有小模特对他搔首弄姿的,但是这套招数对毫无权力的甚至地位更次的过气模特终究是白费气力,有这份精力不如去讨好、笼络上级。于是他板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随她们下了车,以一贯的敬业驱散人群帮助摄影师清场,用人力拦路,身后多的是对此垂涎欲滴的乡民,一些不堪入耳的评判也被他一眼瞪回。
“抱歉,这边在拍摄,不可以过。”
濑名泉拦住某位意图闯岗的老人家。后者一挑眉毛:“你没有听说过我吗?”
“那么,”濑名泉颇没好气地拖长了腔,“您是哪位?”
“自我介绍一下,”老人颇有气势地瞪回来,“我叫小野英和,今年70岁,身高170,体重75,兴趣是打架、杀/人、放火。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一把火把整个虹鸟町烧掉,然后把年轻人都叫回来重建!”
濑名泉承认自己被哽住了。在这位不怒自威的町长面前,他的气势偃旗息鼓,只得任老人/大摇大摆地从模特们面前走过。金发碧眼的摄影师深吸气放下单反:“Come on!喂,izmui,你在搞什么?”被喊到名字的人只得双手摊开作无奈状,悲哀地发觉自己的耐心已然要在日复一日琐碎的工作中消磨殆尽了。
告别了闹哄哄的人群,小野英和步履沉重,他的劳力士手表反射着金光颇为吸睛,而手表的主人心事重重。此行目的明确,他走到老式庭院门口,葱绿的爬山虎垂下藤蔓,鲜/嫩欲滴。多美的景象啊,他心想,四季如春的虹鸟町,究竟是缘何留不住人呢?
待他伸手叩门前,已然闻声而来为他打开大门,迎他进来谈天喝/茶的,是这户的主人/大神广志的孙/子大神晃牙。虽然这孩子装酷耍帅,名字也起得奔放,平日里以“本大/爷”自居,但对长辈可是一等一的尊重。念及此,他又想起美/香里家的月永レオ,同样起着张/狂的名字,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顿感一阵头痛袭来。
暂不论未来的结婚对象家的长子,眼前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理着信件,旁侧摆着他视若珍宝的月琴,仿佛早已知悉他的来意,头也不抬:“我虽然老了,但还没到了不能动弹的时候,代/表主/席可不要逼我让贤啊?”
“唉,但是您懂的:年轻人,好手好脚没有工作,好可怜好悲哀的哟。追梦失败已经够惨的了,总要给他找件事情做——”他原想礼节性问候一番对方的眼睛与耳朵(顺带旁敲侧击提醒对方年事已高,已然不再适合送信了),既如此,他也便单刀直入,“这样多信件,您一天当真送得完吗?我最近听邮局的人反映说,好多人都收不到信件呢。”
“老骨头一把了,你就原谅我手慢脚慢吧。”大神广志讲话慢条斯理,却颇有分量,“即便是代/表主/席屈尊纡贵来拜访我,岗位也照样没有缺。”言罢,他拄着拐慢悠悠地起身,将信件分门别类装进邮包,再由大神晃牙搀扶着迈上车。他身形瘦高,倚在邮局派发的绿色机车上,活像个单薄的纸片。
老人哼着歌儿发动机车慢慢远去,身影化作一个点消弭在天际与田野的尽头,唯余悠扬的曲调在小巷回荡。小野英和总觉得调子有几分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详细,只知约莫月永レオ在家中也哼唱过。
另一端,大巴车上,濑名泉正忙得焦头烂额——本以为凭借着这张跨越国别的审美的脸能够多少产生一些威慑力,奈何那些不服管的年轻女模特们似乎全无把他当外人的意思,罔顾他用各国语言嚷着“车上禁止脱衣服”,她们竟然径直在车上换起泳衣来。
“你们不能去游泳!明天还有工作,晒黑了怎么办!”
可惜没人听他的。“只不过是玩玩水嘛,不要整天大呼小叫啦,”一名女模特格外自如地用手臂搭上他,西方人特有的体/味混杂着刺鼻的香水,熏得他头晕目眩,“izumi-kun?”
一时间眼前眼后充盈着白花花的臂膀与大/腿,简直让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而那位孩子都上中学了的司机眼神也不规矩,逼/迫他连声呐喊:“喂,看车,看路,不要看女孩!”
手忙脚乱中,事关大局,濑名泉成了现场唯一的指挥者。毕竟他中学时代有人就说过他天生保父命——谈及这个,或许是潜意识作祟,他越发觉得先前桥洞下遇见的那人像极了月永レオ。发色就罢了,世上橙发的人有很多(姑且这么认为吧),可是口癖……他不认为世上会有第二个用“呜啾”作为口癖的家伙了,但又或许在他们分道扬镳后的十年间,又有源源不断地用着“呜啾”的年轻人出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吧,濑名泉头痛欲裂,已然无暇去管不着片缕亟待下车玩水的模特们了——他不是一意孤行出国组乐队了吗?宁愿放弃与他同行的,重点艺术院校的直升资格……他与司机一并心猿意马之时,大巴车在一个转弯逢上一位头发花白的骑机车的老年邮差。司机猛打方向盘,全车人站着的摔一跤,坐下的身/体歪斜。而待惊魂未定的濑名泉透过车窗回望,见那位躲闪大巴车的老邮差连人带车翻进坡下,信件散落一地,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真是抱歉……濑名泉心中很不好受。他示意司机:“要不要下去看看?”
“看看?看个头啊,医药费你来付?”
——那也可以。不待濑名泉张口,车便继续以S型路线扬长而去,人微言轻的过气模特只得就此作罢。大巴车驶入虹鸟町唯一的度假酒店(这唯一的标志性建筑修建得金碧辉煌,颇为气派),女孩们叽叽喳喳着涌下车跳进泳池,丢下濑名泉一人抱着十几人的衣物与遮阳帽一路踉踉跄跄拿十几张房卡。
“我就说太阳那么大/会晒黑,她们就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他用肩头与耳朵夹/住手/机,悲愤交加地刷房卡进房间,“你什么都说没关系,又什么都要我负责,你这样到底要我怎么做!”他把电/话和衣服一股脑儿地摔在床/上,整个人颓唐地蹲踞在床边,不待他想起抽支烟消愁时,卫生间的门开了,一位戴着头套的保洁员闪身而出。
濑名泉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毕竟他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紧张与局促。他冲进卫生间竖/起鼻子嗅嗅,而后夺门而出拦住女保洁员:
“喂,你在我的卫生间里抽烟?”
女保洁员看向他,面无波澜。
“‘朔间美雪’……”他念着她的胸牌,“你就不怕我和你们经理说吗?”
名为朔间美雪的女保洁员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捱到了晚间,小野英和拎着厚厚一沓亟待寄出的信件回到月永家时,正逢上月永レオ哼着歌儿打理他这辆明天便要赴身上/任的本田CB1000R。
“漆喷一喷就好了,还这么费工——大神叔的腿要养好一阵子了。”
之后不得不去医院探望,并感谢大神叔……大神爷爷的被动让贤,作曲天才对此没什么特别感想,不如说人际交往方面的弯弯绕绕向来是他的盲区,说来凡尔赛,很多事宜都得拜托小野英和这个未来的继父帮衬,或称帮他擦屁/股。对小野英和与母亲的关系,他打心底地谈不上几分接受,但看在母亲的面上,他被/迫,真的是被/迫,只得将他的好意收入囊中。
“这个包裹,大神叔叮嘱是要退回给柜台的,可不要弄丢/了。”
牛皮纸的包裹裂了一半,袒露/出精致的木匣的一隅,其上烙刻着典雅的纹路,勾勒有兰花的图案,散发着上了年头的樟脑与木质香气的杂糅,一看便知不是近年代的产物。对着月光,月永レオ粗/粗浏览,发件人来自东京都,收件地址是“虹鸟町海角七号”——他在脑内搜罗一番,约莫是旧地址了,找不到也情有可原。而杂煮的香气从窗台流下,最大限度地近距离牵动他的“乡愁”,乃至携来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物什。被其牵动,他终究还是停下手头的活计,犹疑着随小野英和进了屋。
晚饭后,电子地图的搜索证实了他的揣测。月永レオ并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纵使在车水马龙日新月异的东京都,手/机这种生活必需品也被他弄丢/了好几台。而高科技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即便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平成遗风”,发展步伐较别处都要慢半拍的虹鸟町。每当能够通/过视/频近距离问候他全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小琉可,月永レオ都要感叹科技进步也不全都是坏处嘛,至少比起需将虹鸟町的每处街巷烙刻在脑内的大神爷爷,他只需要一台能导航的手/机便可单身赴任了。
饱腹总能带来困倦感。几首不知用处的曲子落笔罢(奈何作曲已然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月永レオ打着哈欠倚着枕头,聆听着窗外不止息的海浪,突发地想起儿时睡前,母亲总要为他念着睡前故事,而作为其的背景音乐,精通民间音乐的原住民父亲总要为他哼唱着新鲜出炉的曲调——
要说的话,父亲在突发急病离世前,可是和大神爷爷一并被誉为“国宝”的。
月永レオ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小野英和对他再好,都在观念与事实上难以填补被/迫空缺的“父亲”一职。而他突发地想念父母的关爱,如此是汹涌浪涛中唯一的温柔乡,会将他紧紧抱起稳稳放置在臂膀。思绪翩跹,目光逡巡在床下的包裹,视线停驻在裂开半边的牛皮纸上。一时间,危险的念头在他心间浮现:反正已经烂了,不如让它烂得更彻底些。
一不做二/不休,他轻手轻脚地拆开包袱,将牛皮纸压在床头的诸多杂/志下。没费什么力气他便开启木匣,内里有张年轻女子的黑白照,她站在海岸边笑得开怀——他跨越年岁认出正是这扇窗后的那片海域。随着照片一同流/出的,是七封同样是牛皮纸信封下的信。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便轻轻打开第一封:
イズミ:
请原谅我这个懦弱的男人
从来不敢承认我们两人的相爱
我甚至已经忘记
我是如何迷上那个不照规定/理发
而惹得我大发雷霆的女孩了
イズミ:
你固执不讲/理、爱玩爱流行
我却如此受不住的迷恋你
离你毕业不过只剩一年
我却要被调回原籍
你问我是否可以带你逃离炽/热的南方
我只是个穷教/师
无法不顾一切地与你私奔
没有勇气抗衡世俗的目光
偌大的东京都
不会有一丝我们的容身处
我只是个穷教/师
我爱你、却必须放弃你
——真是个好懦弱的男人。月永レオ在心中连连摇头,不由得同情起那个叫イズミ的女孩。这是个常见女名,叫它的女孩千千万万。要说的话,在月永レオ的旧相识中,有位曾经的友人也叫这个名字,那人却是个男的。罢了,不是什么好回忆,仔细回想更感到一丝理亏,他便将信件妥帖地叠好放回,揽着被子陷入了深沉的好眠。
一夜无梦。
“天父上帝阮其声……”
朔间凛月弹着钢琴,面无表情。
“赞美称呼你尊名……”
朔间凛月依旧弹着钢琴,面无表情。
“阿……”
——这里加个花会不会更好?而九岁的朔间凛月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孩子,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教/堂里的大多人不是专/业的歌者,一口气维持不住那样久,已然有位爷爷断断续续地喘咳着,而这便超出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门……”
不待钢琴音落地,牧师便带着信/徒们转了字,朔间凛月略有不悦地跟上他们的节拍,这已经不是伴奏了,哪有伴奏会被歌声带走的?他与更为不悦的牧师对视,后者只得把头转开:“诸位兄弟姐妹,此时我们同心低头来祷/告——”
朔间凛月收起琴谱,后者却不慎砸落在琴键上,造出一串响亮不和谐音。方才那位爷爷被骇得一下站不稳,须得家人搀扶着才不曾倒下。
“红色的火焰是正义的证明,火红燃/烧着的生命的太阳——”
虹鸟假日酒店的前台服/务员高峯翠唉声叹气着开始一天的工作,不过一小时,便被闯入酒店的某个大嗓门差点吓厥过去。来者丢下原本推着的小车,慌乱地跑上前确认他可能只是低血糖外并无大碍后,方才完完整整地报上名号:“流星red,守泽千秋!”
“抱歉,这位守泽先生,我们这边不是特摄剧的拍摄场地,虽说是要接待一群模特来拍摄——”高峯翠并没有几分想要搭理他,“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先生您好,我和你们主/任有约!可否请您帮我联络一下呢?”
恰在此时,朔间凛月唱着曲儿前往母亲的工作地,在大厅里与他们擦肩而过。守泽千秋被歌声吸引回望,甜甜的奶音惹得他心里麻酥/酥的;而后回归正题,从小推车上拿出一份包装:“这是一个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装,我们准备打入国际市场。千年传统全新感受,这酒有个响亮的外国名字——meteor!”
“什么?”
“就是流星啦,流星。我先倒一杯给你喝喝看——”
“不用了……不用,”高峯翠赔笑着拒绝,眼见旋转门开启,小野英和带着几个随从怒气冲冲闯进酒店大门。他趁机脱身迎上去:“代/表主/席,您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坐一下……”
“你们总经理呢!”
见状,见缝插针推销的守泽千秋拿起一包meteor酒迎上去,于是小野英和一行人、守泽千秋、朔间凛月,便在一个诡异的气氛中各怀心事地在电梯口集结了。守泽千秋刚想上前卖安利,便闻男孩以清亮的音调歌唱着,歌词令他大跌眼镜:“情是什么玩意,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听的歌曲也是超前,守泽千秋暗忖。想当年自己九岁时,正如现今这般沉迷特摄剧,哪里晓得情情爱/爱这回事。他们走进电梯,刚要按下按键,比一众成年人矮一截的朔间凛月便响亮地大呼:“五楼!”
墨镜后的小野英和一怔。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被人如此使唤过,却又总不至于对个小孩子撒气,他便只得屈尊纡贵为其按下电梯按钮。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中的朔间凛月继续闭上眼哼唱:“oh~爱你,爱到不怕死——”
……蛮好听的,电梯里的一众成年人在心底达成了认同。
“但你若劈腿,就去死一死——”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是什么毛/骨/悚/然的歌词啊!与“失恋”同样,不擅长应对“死”的hero浑身冷汗直冒。而他的目标客户小野英和也只是回望,而后狠狠地开口:“谁说我们虹鸟没有人才的。”
到了五楼,小野英和大步流星地走出,门一甩将守泽千秋挡在门外。朔间凛月迎上了打扫结束的朔间美雪,后者讶异:“凛月?你不应该在教/堂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男孩开口,声音清脆嘹亮:“上帝把我赶出来的!”
总不能如此便打道回府。一小时后,在守泽千秋无数次的软磨硬泡下,回到工位的高峯翠终于还是蹙紧眉头,端着塑料杯抿上一口,对上满盈期盼的石榴石色的眼眸:“怎么样,有没有感到酒香在嘴里……”而后者显然词穷了,“……芬芳的感觉?”
高峯翠沉心品味一番,感到与普通的小米酒无异。为了摆脱对方的骚扰,他再度举起塑料杯仰头一饮而尽(如此更加品不出几分味道),惹得对方大呼小叫:“哇,好酒量!”
失策了,整个前台乃至入住客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投来,本就不擅长成为人群焦点的高峯翠难堪地摆摆手,恰好电/话救命般响起:“喂?诶,为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去!”再次丢下一头雾水的守泽千秋推着小车独自站在前台。
“快,快给我,濑名先生的房卡——”高峯翠手持房卡,抄小道追出门外,张/开双臂一个大字,以肉/身之力堪堪将大巴车拦停:“濑名先生,事发突然……但请留步!”
送信比起想象中要繁琐很多,是作曲天才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除开途中inspiration突发袭来而导致四处游历的情状(所以说邮差的工作当真不适配自己这颗不羁的灵魂!到底要如何才能将它束缚在固定的线路上呢?),一味地仰赖导航也带来一系列麻烦,让月永レオ多绕了许多冤枉路。临近中午,原应送出的信还剩下一半有余,这让他不得不虚心拜服于老者的智慧。纵有万般不情愿,他还是叩开了大神家的门。他那个孙/子不在,约莫是上班去了,即便他在此处,月永レオ也不能保证能认出他,毕竟他少小离家,国中在东京读,而后又出国,对虹鸟町的事物与人,留有的也多只有儿时的印象。
迎面是腿上打着石膏的大神广志,旁侧仍形影不离的是他那把视若珍宝的月琴。见他肯上/门,老人家没说什么,只在他的搀扶下走向长凳,缓缓放下乐器,戴上老花镜接过信件,在长凳上依次排开:“走西路到国中,走东路到国小……”为他分门别类地按照最优路线来排布。再不羁的月永レオ,现下也懂得知情识趣地看空气,不再插嘴发言了。
“对了,”老人的目光如利刃,“‘海角七号’的那件邮包,你退回给柜台了吗?”
“啊,啊,当然,”月永レオ心虚地打着哈哈,视线躲开老人的审问。事实上,被/拆开的邮包依旧被他压在枕下。
“那就好,可千万不要出于好奇私拆他人信件。”
作曲天才浑身不自在——自己这颗心怕是被看透了啊。越是禁/令越要去做,他就是有着这般的逆反心,他坐在长椅另一端,指尖拨/弄着虚空中的吉他弦,兴头来了在心中谱曲、演奏——这不能让老人注意到,否则后者会因他的不专心大发雷霆的。
使命暂且告终的大神爷爷悠闲地叼着烟斗。拜那夜所赐,月永レオ由身由心演变为了实质上的“大人”,对于二/手烟也能泰然自若地照单全收了。老人怀抱起月琴调音罢,而后兀自弹奏起来。月永レオ饶有兴味地竖/起耳朵来听,边用手模拟着他的弹法。他尚且不像对方的孙/子那般精于月琴,但学起来想必也十分简单吧。
“是歌德与舒伯特的《野玫瑰》!”作曲天才兴/奋地嚷了句,却又悄然噤声,毕竟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毁掉这副美景——(被/迫)卸任的老邮差与接/班的新邮差相对而坐,爬山虎悄然滤下午后的日光,使得古老的庭院垂满了金穗,它们漂浮着、游荡着,与不远处的稻浪遥相呼应,再一滴一滴饱满地落在地面,由点隙而生万物。风的节拍间,老人如痴如醉地弹奏,叼着烟哼唱(居然当真能做到),面露宁和的微笑。面前摊开着分类码好的信件,月永レオ身/体前倾专注地和声,任日光的透影从左身流转至右脚。
男孩看见野玫瑰,荒地上的野玫瑰,
清早盛开真鲜美,急忙跑去近前看,
愈看愈觉欢喜,玫瑰玫瑰红玫瑰,
荒地上的玫瑰。
“没错,是‘野玫瑰’——你原来也会唱这首啊,”一曲罢,叼着烟的老人颔首,月永レオ心想您当真是小看了我。
“没错,是‘野玫瑰’——你原来也会唱这首啊。”一个声音在门前响起,熟谙又陌生。重复了老人的发言,可知他静静聆听了有多久。
月永レオ闻声抬头,手中的信件簌簌地落地——
“果然是你,月永レオ。”
这下他彻彻底底地看清了——当真是他,居然是他。每个午夜梦回间偶有闪现的,被他强/硬地丢进记忆之海间漂泊伶仃的身影,正倚着门框,高挑、瘦长、利落。婆娑的树影停驻了,鸟儿的啁啾中止了,风平浪静的布景落幕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波澜壮阔的戏剧。好戏亟待开场——名为濑名泉的曾经的友人,彼此未曾付诸于口的暧昧对象,正面露耐人寻味的微笑:“既然我短期内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了,也不枉我挨家挨户地找寻了。”
在老人的疑惑中,来者摇头叹笑,对着作曲天才,决心了单刀直入:“看来我们之间,先彻彻底底忘了对方的人是你,れおく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