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时盯着长裙下那道美妙的小腿弧线朝他挪近，在他预判到乔苓的下个动作时一阵发怵，心脏突然加速狂跳——她迎着程小时的目光就那么跨坐在了他的腿上，膝盖顶在沙发边缘借力，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侧绵软的下陷。程小时很没出息地慌乱闪躲后仰，手腕撑在沙发上，视线自觉飘到乔苓身后的远处，全身肌肉都战栗了一下，既是因为身体的隐忍也是因为心理的不安，痒意过电一样流经四肢百骸。
姑娘那还带着些许酒气的身子不依不饶地靠过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不大正确地理解了程小时耳朵尖处爬上的那点绯红。他听见她趴在自己耳边压着声线用气音问：“你心虚什么呢？”
“…包租……”
“叫姐。”
“乔……”
“叫，姐。”
乔苓醉醺醺地强调着，恍惚间程小时好像跨越时间的长河看到小时候的乔苓，气势汹汹地要充大头，连哄带骗硬要彼时的乖乖好孩子程小时叫了自己好几年的姐，后来的某一天程小时突然就不叫了。一边“明明也只是大我一岁而已”这样不情不愿想，一边身高不断拔高到完全超过乔苓一个头，称谓逐渐就替换成了“丫头”“包租婆”之类的绰号，有时因为小事情吵架也会直呼大名。乔苓似乎也从不深究，只当是叛逆期男孩的耀武扬威。
少年收起一切粗枝大叶和张扬，小心翼翼地掂量着语气跟乔苓商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发酒疯，你先下来。”
“我——不。”
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从乔苓嘴里吐出来是会这么好听的，微醺柔和的吐息喷洒在他鼻尖，尾音微微上翘，很软很糯，透着股可爱的倔劲和恼意，挠得他心房发痒。好像撒娇。他想。程小时很少见乔苓示弱撒娇的，但愿她清醒之后不会记得他现在胸腔的震动。
程小时本是打算把她轻轻拉下去，却又无从下手，一抬眸对上乔苓泛红的眼角，长睫蝴蝶似的一颤一颤，两颊也被热度蒸红，同时她用光滑的双臂懒懒环住了他的脖子，有什么柔软的两片贴到他胸膛上，然后程小时看着她从容闭上眼睛，像只打盹的猫，唇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送到他眼前，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乔苓本就漂亮，有一切东方女性的柔美，加上一套跟平日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操作可谓杀伤力巨大。
某正人君子的呼吸紊乱粗重了起来——程小时又在祈祷乔苓清醒后也忘掉他此刻起的某些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
什么情况…招架不住啊这…饶命……他可是有作案工具的成年人啊。
仿佛大脑着火，烧得程小时口腔干渴快要发疯。那头看惯了的利落黑色短发不知道怎么突然看上去就那么蓬松柔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扣住，稍稍一用力，少女就顺从地朝他倾斜而来。
年轻的躯体相撞会产生无法设想的化学反应，他无师自通地捏住乔苓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低首吻在她两片湿漉漉又软弹的唇瓣上，有什么一触即燃，瞬间脑子乱得一塌糊涂。程小时听见她的轻喘，另一只手也动作不停，在握住乔苓纤细的手腕将其慢慢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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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时猛地睁眼，他是被巨大的雷声吵醒的。第一个反应是懵，第二个反应是下半身的粘稠不适感。在他还迷失在梦境里没有想明白来龙去脉时，又一道闪电白晃晃地落到脸上，好心帮助他二度清醒，于是第三个反应跟雷似的在程小时的大脑皮层猛然炸开，他张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又做那样的梦了。
这是，第几次了来着？程小时在洗手间一边清理一边咬牙愤愤，是不是跟他过不去了？他是接受过学校的常规生理教育，但频繁发生是不是也太离谱了一点儿？
……而且每次梦到的对象，都是乔苓。
在十八岁的程小时正经历的被孤立的青春期里，他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异性朋友。
说正常也正常，说不对劲也……他清理完之后也彻底没了睡意，摁亮手机屏幕一看，凌晨四点半。少年叹出一口跟年龄不相符合的气。
那也是相当的不对劲。
委实说，他到现在也捋不清楚自己跟她的关系。
少年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精力旺盛的十八岁，在一场旖旎春梦醒来后的凌晨四点半。
乔苓生着一副很水灵的面孔，从小就人见人爱，总被街坊邻居夸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一定当女明星哇。程小时也记得乔苓一直笑盈盈地道谢，没啦没啦过奖过奖，客套业务自小就很熟稔。时间在日光里淌过，不负众望的少女当真出落得亭亭玉立，每当看到她多往垃圾桶里扔一封追求者的情书，程小时的不快好像就多一分。他以前多次想把那些粉红的信纸撕个稀碎，尽管乔苓说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程小时只得拙劣地压下情绪，笑嘻嘻打趣，是啦，什么人能入得了包租婆的法眼啊？然后被乔苓揪着耳朵训，他大呼小叫地喊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啊……乔苓才哼一声撒手作罢。
似乎说是家人不够格，说是玩伴太疏离。年尚幼的程小时从未考虑过两人长大后要怎么办，他那时候只在乎自己还能偎在女孩似姐姐又似母亲的、不大宽广的怀里，逃避窗外交加的雷鸣。但当男孩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已经不再害怕惊雷的年纪，他要以什么身份继续赖在她身边呢？一个到了晚上会把她当作性幻想对象的发小？一个需求感过剩的、患得患失的成年人？他坐在床沿发呆，比起愧疚，更觉得自己可笑。
程小时对着漆黑的墙壁想了半天，烦躁地抓抓头发，得出结论，他是独立的个人，他得保持距离。对，只要这样就不会打破他们之间平衡对等的关系。只要这样她就会跟自己一直在一起。只要这样就好。
程小时的意识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很多样子的乔苓。因为养的花萎败而偷偷掉眼泪的十二岁的乔苓，因为他被欺负而跟班上男同学大打出手的十四岁的乔苓，因为买到心爱的裙子到他跟前转圈的十六岁的乔苓。她笑容晶亮地问他好不好看？涂着淡淡唇彩的粉唇一张一合，少女开始发育的身材也被收腰的布料勾勒出姣好的线条，阳光漂浮在她漂亮得不可方物的瞳孔中，她眼里也倒映着怔住的他的模样。黑色发丝飞扬，白色裙摆一层层散开，露出她白皙的脚踝……她差一点摔倒，程小时手忙脚乱去抓她肩膀，那种柔软新奇的触感，让人再次联想起刚刚梦里在他身下断断续续叫他名字的十八岁的乔苓……全是乔苓，乔苓……乔苓啊。
逊毙了。他压抑着喘息把包裹着液体的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床边，缓过呼吸后放任身体往后一倒，瞥见窗帘褶皱凑出一张张扭曲的脸，脸上是指责或厌恶的表情，凶狠得像怪兽的咬痕。
他在注定无法安睡的夜晚丧气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