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去重做。”
厚重的文件被重重摔在了桌子上，硬质外壳与同样坚硬的办公桌面相撞，噼啪的声响穿过门的缝隙，吓到了门外路过的无关人士。
从部下进门提交文件到那份文件被打回，散兵都没有抬头看对方哪怕一眼，对于打回的文件也没提出任何修改建议，看得出来是对部下提交的工作内容非常不满。
办公室内回荡着冷气机的呼呼声和散兵不停敲打键盘的声音。
“好，好的！”
部下不敢多说一句话，拿起被摔出来的文件，逃跑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第六小组的成员紧盯着那扇挂着“第六组组长：斯卡拉姆齐”这一牌子的门，提防着组长会不会突然推门而出。
“你有没有觉得组长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对啊！虽然说组长好像也没有心情好过，但是今天真的很……我路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都被吓得的得哆嗦了一下。”
“刚刚他摔文件的时候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不说了我去改文件了……”
散兵无心去留意组员们对自己的议论，对他来说，只要他们能在自己手底下把工作完成，无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生气。
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种有关自己性格很差的话，有的带着嘲讽，有的带着不理解，更多的则是带着辱骂。
因为这糟糕的性格而听到的更难听的话早已不可计数，现在的散兵毫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所需要的只是工作的效率与质量。

八月尾的天气异常闷热，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室内，随着时间的偏移，从紧靠窗边的办公桌上慢慢褪去。
闹钟的滴滴声提醒着这那位已经盯着电脑和文件看了一整天的工作狂，现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
自从连着加班三天被人发现晕倒在电脑前后，散兵就被迫设置了这个提醒自己注意休息的闹钟。
至于为什么不让别人来提醒……可能是因为没有勇士自告奋勇去接下这个活吧。
办公室外传来了大大小小的脚步声，不少员工已经准时打卡下班了，组员的聊天都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散兵关掉闹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拿起手边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没有加入糖块的咖啡在别人眼里只能是提神的饮料，很少有人像散兵这样，可以把冷掉的无糖咖啡当做白开水一样轻松喝下。

散兵望向窗外，对面是另一栋高楼，除了挡风玻璃所反射的倒影外再无任何景色。
高楼遍地的Z市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城市之一，最大的跨国集团--愚人众集团的本部就坐落于此市。而散兵担任的职位就是愚人众集团的第六项目组组长，他与其他十位组长同起同坐，被给予了“斯卡拉姆齐”这一代号。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这似乎是这个集团的企业文化，散兵对此并不在意。
他所在意的只是如何把工作做的更好，以让自己可以到达更高的位置。
所以多余的顾虑对他来说是没有必要的，就比如对同事嘘寒问暖，关心部下，专注生活的细节，以及和他人一起生活……
想到这里，散兵向后一倒，将上身靠在了靠背上，闭眼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接到的那通电话……

今天早上散兵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许久未见的远方亲戚打来的，自从双亲相继将他抛弃后，他就被这家人供养长大。
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家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他所需要的关爱，他能平安走到今天，也是多亏了这家人的帮助。
在寒暄几句后，对方道明了来意：
“知道你工作顺利我就放心了……今年也不打算回来吗？我们都很想见你。”
“……抱歉阿姨，我……”

散兵回忆起在白家的日子，那是为数不多的比较美好的回忆，母亲在离开前将他送到了白家--他的第二个家。
阿姨对他极其温柔，让他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不常回来的叔叔也会送他很多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而那个叫白散的孩子，印象里，他总是默默的待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分享他的玩具……
但这些终究是幻梦，他仍会在某个夜晚里被噩梦惊醒，梦里回荡着母亲对他所说的最后一段话：
“对不起，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给你更多的爱了……我已经为你找好了新的家，忘了那个男人，忘了我，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喂？是信号不好吗？喂？散你听得到吗？”
手机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散兵回过神来，
“我听得到的，不好意思刚刚走了一下神，阿姨您继续说。”
阿姨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刚刚是想问你还记得我们家的白散吗？就是小时候经常缠着你和你一起玩的那个孩子，他从明天开始就要去到Z市上大学了，之前你太忙了一直没有和你说。看你也一直不回来过节，所以就想让他去你那边住一段时间，替我们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听到可能会有人和自己一起住，散兵下意识的抗拒起来。
“哎呀，果然应该提前告诉你的，你应该也有不方便的地方的……这怎么办呢，他已经出发了，今晚就能到你那边了，而且学校也还没有开学，暂时没有地方住呢……”

散兵此时才想起来，这位白家的阿姨总是会做出这些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而且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已经太久没回去了，这几年来，除去每次节假日给白家寄去的礼物和一些问候的短信外，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就连每次的通话都是由对方发起的。
按照阿姨那独特的性格，应该是想让白散来看看自己过得怎么样……

散兵斜眼看向装着快餐盒的垃圾桶以及被丢在茶几上累成一堆的杂物，那座小山一样的杂物堆包含着下属送的甜品礼盒，买了才发现不合身连标签都没有剪掉的衣物，为了查阅相关资料而翻了一半顺手放在一边的书籍……虽然物品丰富多样，但看起来却被摆放的异常合理，不过也掩盖不了散兵不注重生活细节的这一事实。
一般来说这些杂物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被散兵整理归位，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住所会出现另一个要住在这里的人，他甚至连招待客人的拖鞋和杯子都没有。

散兵思考了不到两秒就给出了回应：
“这样吧阿姨，我这里确实有空出来的房间可以给他住，在他安顿好学校的事情之前都可以住在我这里。”
就算是给白家的报答吧，毕竟不回去也是因为不想再打扰他们，现在对方有需要的话……只是一段时间，忍忍也不是过不下去。
散兵这样想着。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他了，你们两个人有照应我也可以放心些…话说回来，你今年应该也有26了吧，真的不考虑找个姑娘吗？我前两天看到一个很不错的……”
听到姑娘这个词，散兵脑内警铃大作，马上掐灭了对方想要继续谈话的火苗。
“那个，阿姨，我现在要去上班了，我们下次再聊吧。嗯，好，您好好保重身体，再见。”

回忆完毕的散兵再次头疼起来，这次的事件对他来说就好比连续加班三天不回家……不，比那还要恐怖，自己的独处就要被他人的到来打破了。
可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应该拒绝，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住了，哪怕是曾经共同生活过的人……



散兵回忆起白散的样子，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对方好像还没有上高中……
印象里的白散，白白的嫩嫩的，总是露出一副很天真的笑容，很像那种会被糖果勾引走的傻孩子。
而且对方和他长得很像，在两个人的身高越来越接近的时候，白家人就惊奇的发现二人长得越来越像，在发色和瞳孔颜色一致的情况下，他们的眉眼，鼻子，甚至嘴唇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20岁，白散13岁，和散兵比起来，白散的脸还是显得过于青涩。

六年的时光没有在散兵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他的脸还是和刚上大学时一样，白皙细嫩，只是多了一份职场上所需要的稳重。
不过这幅容貌给散兵带来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
比如说每次去和其他公司的负责人见面时，对方第一句话都是，
“唉？您就是组长吗？看起来真是年轻啊。”
再比如，因为看起来年轻而被认为能力不足，是靠着那张美丽的脸以及一些不合理的手段上位的。

最离谱的是，偶尔会在路上被当成是美女，被不怀好意的人搭讪。
如果不是整容太花时间的话，散兵说不定会给这张脸来上几刀，好让他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再次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散兵暂时不想再思考关于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
他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软件，阿姨的信息被顶在一连串被屏蔽的工作群的上面，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两段话：
“瞧我这记性，忘记把那小子的联系方式给你了，他说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去到你家，所以就不用你特意去接他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了，我就不掺和了，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尽管揍他，说是以我的名义就好，他不敢反抗的。”
“这么多年没见了，他长得和你是越来越像了，连我都经常认错，见到的时候说不定会吓到你，我就先发一张照片给你吧。希望下次你们两个能一起回来，我也不多打扰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最下面是一张图片，点开后看到的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他一手抓着猫咪的爪子，一手拖着猫咪的身体，用猫爪对着镜头打招呼。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嘴角也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幅度，拖起一只成年猫咪的手臂看起来结实有力，尽显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气息。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散兵都要误以为照片里的人就是他自己。照片里，少年的五官与发型都与自己别无二致，必须要通过眼角等一些细节来分清二人。

散兵发送了回复，
“好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会回去看看您的，您也要保重好身体。”

为了弥补沉浸在回忆里所缺失的工作时间，散兵照常没有按时下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边的夕阳早已落下，黑夜笼罩大地，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为了不做出让客人站在自己家门口等着自己来给对方开门这种不合礼节的事情，散兵早早结束了加班，在就近的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后赶回家中。
散兵匆匆把今天早上的那堆小山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塞进衣柜，书本归于书架，甜食礼盒……他暂时不想收拾，于是转身拿起装满的垃圾袋扔到了指定的垃圾回收处。

顷刻间，桌子上只留下一些零星的东西。鞋柜摆上了一双和自己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拖鞋，客房闲置许久的折叠床也从角落里被拖了出来，还铺上了崭新的床单以及崭新的被子和枕头。
原本空旷的家一下子就出现了好多东西，看起来比之前要更有生活气息。
做好这些后，散兵觉得应该差不多可以应付一下了，现在就只需要等对方来到之后再带他去吃个饭。
这样应该能平安的度过今晚……起码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每天靠外卖度日。

散兵看了一下时间，正值八点一刻，整理起这个不大的家倒是不费多少功夫。就在他打算打电话问对方到哪里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白散的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二条就是刚刚发过来的，
“哥，我到你家门口了。”
下一秒门铃便响了起来，听到声音的散兵第一个念头是，原来门铃是这个声音的吗？

散兵抛去杂念，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便看到一个手提行李箱，头戴白色渔夫帽，穿着白色T恤，脸上带着口罩的少年。
少年摘下口罩，露出和他一模一样的五官，如果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其中一个人的脸上装了一面镜子，不然无法解释他们两个为何会长的如此相似。

“哥，我来打扰你啦。”
白散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怎么上……算了，你先进来吧。”
散兵对其是这么精准找到自己家门口这件事很是好奇，虽说这个小区确实不算大，但楼下的门如果没有门禁卡的话应该是进不来的……
“哥你是想问我怎么上来的吗？其实我刚到楼下准备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个很热情的大叔主动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出差又忘了带门禁卡，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帮我开好了门，然后把我送了进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散兵得出了结论，
“那个应该是保安大叔，之前我忘记拿门禁卡的时候找过他，估计是把你认成我了……下次有机会再和他解释吧。”
在白散进门的时候散兵才注意到，对方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袋子，上面是自己刚去的那个超市的标志……算了，不需要细想，别人买了什么和自己没有关系。

“你…吃过了吗？时间不早了，如果没吃就一起出去吃点什么吧。”
在白散把行李放置到客房后，散兵发出了邀请，
“啊，还没呢，我那么晚才到是因为去买了一些食材，打算做饭给哥吃呢。”

做饭？糟糕，灶台上现在什么都没有，之前阿姨买的厨具全都被关在柜子里了，都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关于“之前买的厨具”指的是，很久以前的某天阿姨在确认散兵在家的时候，突然按响了他家的门铃，然后不由分说地“闯入”了这个家。
阿姨将散兵的家看了个遍后，发现这个家连个锅都没有，于是拉着散兵跑遍各大商场买齐了做菜工具，最后给他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留下一整个行李箱的土特产之后，说自己是和叔叔旅游路过，没聊两句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从那一天起散兵对阿姨的认识又刷新了一些……

“那个……等等！别进去！”
散兵还在想怎么拒绝对方的好意时，对方就已经摸进了厨房，顺手打开了冰箱。
“……抱歉哥，我不知道你家居然这么的……”
贫困？空荡？好像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个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冰箱，它干净的甚至没有一丝异味，冰箱内的小灯照亮了空荡荡的冰箱，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无论怎么看这个厨房都没有任何被使用过的痕迹。
“算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现在做的话应该还要很久。”
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这一动作的散兵放弃了抵抗，总之先解决眼下的吃饭问题。
“可是，我买的是半成品，只要简单做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来之前我也问过妈妈了，知道你可能不怎么用厨房……”
但是没想到散兵是完全不用厨房。
“哥你先坐在这边等着，我很快就可以做好的！”
白散轻轻推着散兵让他坐到了餐桌旁，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挨着散兵的背，就好像再用力点就要推倒对方一样。
散兵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忌口，像饭团这类寡淡的食物，只要能填饱肚子，他都可以接受。
既然对方那么坚持……那就随他喜欢好了。
散兵坐在餐桌旁看着白散忙碌起来的样子。
虽然很想去帮忙，可他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厨房能看起来那么干净是因为他在上面盖了一层防尘布，只不过在刚刚收拾的时候顺手拿走扔掉了而已。至于厨具都放在哪个柜子里……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哥，不好意思可能要请你帮一下忙……”
白散犹豫的开口道，虽然觉得刚让人家坐下 现在又让人家帮忙很不礼貌，可为了能加快这顿饭的进程，白散只能拜托散兵帮忙。
“可以，说吧，是什么事？”
散兵迅速站了起来，磨蹭这个词向来和他不搭。
“你可以用这个茶叶泡一些茶吗？不用很多，能装满两个碗就好。”
说罢便开始清洗从柜子里摸出菜刀和餐具。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可由于一直以崭新的姿态待在柜子里，这些厨具似乎意外的被保存的很好，菜刀的材质也是不会被锈蚀的那种，看来阿姨真的为散兵考虑了很多，当然这一点散兵本人是不知道的。
“好。”
答应一声后，散兵就拿起白散递过的茶叶，转身就走到茶台烧起了水。很显然，茶台上的小小茶具并不能泡出两个碗的茶水，所以在烧好热水后，散兵一手拿起茶叶，一手拿起热水壶，走回了餐桌旁。
散兵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碗具，往里倒入了一些茶，因为平常时也会自己泡茶喝，所以他很懂得如何控制茶叶的量，以泡出既醇香又不失风味的茶。现在只需要将热水倒上静静等候就可以了。

简单的泡茶工作很快就被散兵完成了。散兵看着茶叶在碗里因为热水的灌注而慢慢展开的样子，有些出神，随后便被厨房里的稀碎声响吸引了。
散兵看向厨房，白散从袋子里拿出了几个速食饭团，将它们拆开，全部倒入一个碗内，然后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其打散，再重新捏成一个一个的小圆球，最后均匀的放置在两个碗里。

茶水和饭团……散兵已经猜到这是什么料理了，也知道了碗的底部应该还埋着另外的食材，比如说，鳗鱼肉之类的……
真味茶泡饭……在白家很受欢迎的一道料理，虽说比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可餐桌上飘逸的茶香，令人安心的家庭氛围，承载着真心的料理……最重要的是，白家人在食用这份料理时那幸福的表情……


“哥，麻烦你再等一下，还有一份最重要的食材。”
话语打断了散兵的回忆，散兵摇摇头，伸手扶住了因为回忆而变得沉重的脑袋。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接触了，亦或是太久没有亲手去做这些琐事，过去的回忆就像是被重新倾倒的沙漏一般，一点一点在眼前落下，形成了具体的画面。
这些过于美好的回忆已经被珍藏的太久了，如今又随着熟悉的饭香被牵引出来。

“这下就好啦，哥快吃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散兵的面前被端上一份精致的料理，被揉捏成等大的球形饭团在碗中围成了花一样的形状，中间被放上了一颗腌制好的梅子，以及梅子下的一些海苔碎，一朵白色的可爱花朵就这样在碗里盛开，浸泡在茶水中间，让人不忍下口。
“梅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想尽量还原这份料理的味道……虽然鳗鱼肉买的是速食的，饭团也是……啊！下次，下次我认真的再做一次的！”
散兵舀起碗中的食材，吃下了第一口，并不算惊喜，但充满了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茶香，熟悉的味道，眼前熟悉的人，散兵好像回到了白家的餐桌，刚刚涌现在脑海的画面，那温馨的感觉再次笼罩了自己，拿着勺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哥？是不好吃吗？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要，要不要吐出来？我去找垃圾袋……”
散兵抓住了白散的手臂，抬头看着对方，浅浅的笑了一下，露出了这个晚上最放松的一个表情。
“没有，味道不错，谢谢你，我会吃完的。”
虽然听起来还是过于客气，可这已经算是散兵能给予的最高评价。
而白散却没怎么听到这句话，因为对方的表情给予了他极大的冲击，印象里的哥一直都是冷酷的，帅气的，回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像这样柔和的表情。
时隔那么久，本以为要很长时间才能让哥重新接受自己，可没想到见面不到两个小时，就见到了哥如此放松？不对，可爱？的表情……
白散愣了一下后，查觉到自己的脸正火辣辣的烧着，于是马上将脸埋在碗里，大口的吃着自己做的料理，他不想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吃慢点，小心噎着。”
散兵单纯的认为，白散只是饿着了而已。
不到一会儿白散手中的碗便空了，连茶水都没有留下。
“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叫我。”
白散清洗了自己的碗后便跑回了客房，经过散兵身边时，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散兵在心里感叹道，虽然已经长大了，可行为还是像小孩子一样，但这种感觉也不赖，说明他是在被爱意包围的环境下长大的。
与此同时，回到客房的白散烦恼的是，
“不应该吃那么快的，我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啊！下次应该怎么改进才能让哥开心啊？！话说我刚刚的样子应该没有被看到吧？！呜…明明想在哥面前展示帅气的一面的……哥的表情…太狡猾了……”

在简单安顿好白散后，散兵如同往常一样，整理出明天要处理的工作后便上床休息了。不知是今天回忆的太多导致太累了，还是久违的吃到了有温度的晚餐，刚躺上床的散兵不久就入眠了……
散兵做了一个有关过去的梦，梦里有他曾经最熟悉的人，他的父亲和母亲。
父母一左一右地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动物园，去水族馆，去爬山郊游，去游乐园玩耍……他得到了父母所有的关爱，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好孩子。
他很开心自己能降生到这个家庭，能得到那么爱自己父母，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画面一转，刚刚充满了温馨氛围的家此刻变得阴沉起来，餐桌上三个人的位置少了父亲的身影。
当时才12岁的他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从那天起就没向母亲提起过那个令她伤心的人……
失去挚爱之人的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即使她一直坚持去维持以前那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可每当看向这个只剩下二人的家都意识到，已经没有人值得她这样去做了……
虽然散兵还陪在他的身边，可这样的自己是无法带给他足够的爱的……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母亲才反应过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家迟早会禁锢住他们母子二人的灵魂，如果只是自己的话倒是还无所谓…但是散兵--她唯一的孩子，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去往一个能给予他幸福的家。

在联系了所有亲朋好友后，母亲终于找到了愿意接纳他的白家。
梦遵循着记忆，重现了那天的场景，那天的母亲穿上了漂亮的衣服，久违的把自己打扮的相当漂亮。
散兵还记得，那是春天，是樱花飘落的季节。
母子二人站在白家的门口，母亲向前去向白家父母交谈，散兵注意到了躲在阿姨身后的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白散怯懦懦的伸出小手，对帅气的大哥哥做出了回应。
散兵看着母亲塞给阿姨一个很厚的信封后，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母亲捧着他的脸，表情从微笑到隐忍，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角的泪水强硬收回后，再次露出微笑，可这掩饰不了眼角已经泛起红的事实，
“对不起，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给你更多的爱了……”
母亲再次深呼吸了一下，
“我已经为你找好了新的家，忘了那个男人，忘了我，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话音刚落，那个在最后还展现着慈爱的身影就渐渐在眼前消散了，在一抹光亮之中，散兵看清了她的表情……
原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啊……

“哥，你……”
“哥，你醒了吗？我做了早餐。”
白散的声音透过房门，结合着手机闹钟的声音，唤醒了睡梦中的散兵。
散兵拿起手机，关掉闹钟，屏幕上显示的是早上七点整。
平常时都会比闹钟先醒的他居然睡过了头，其实也不算睡过了头，以散兵公寓的这个优质地带，哪怕他现在再睡个十分钟的回笼觉也能赶上上班时间。
散兵揉了揉发晕的脑袋，梦的碎片逐渐消散，只留下了最后的那抹笑颜……
“知道了，我整理一下就来。”
八月尾的早晨，空气清爽，阳光正好。
在城市某个被阳光照射的角落，有颗翠绿的芽冲破了厚实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