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毯子，尖叫棚屋，苦艾草。
蜘蛛尾巷，马尔福庄园，天文塔。
神秘事物司，帷幕，老魔杖，纳吉尼。
坠落、坠落——压抑的黑与高傲的银绿——充斥不屑与愤怒的灰眼睛——
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凌晨惊醒，脊背上粘腻的冷汗沾湿了一片睡衣。西里斯背对他发出细微的鼾声，应该睡得正香。他在黑暗里安静地盯了一会儿对方起伏的臂膀，掀开被子溜下床，动作很轻。
不料格兰芬多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只手臂摸索着探过来，触到无人的枕褥后猛地弹起，直到看见对方坐在床边的背影才松口气。
“吓死我了西弗勒斯，我还以为你…”
“只是起夜。”他没好气地。
“呃，我猜你是做噩梦了？这回又梦到了什么？”西里斯显然不信，胳膊一伸把西弗勒斯揽进怀里。他瘦削的伴侣抿着嘴唇默许了这个拥抱，背后传来的温暖体温也许是原因之一。
他们安静的依偎了半晌，西弗勒斯斟酌词句开口。“…是一些碎片。关于之前的。某一些——我不太想回忆起的东西。”
战争把人们都变得神经兮兮的，无一例外。西里斯不止一次在半夜突然把西弗勒斯按进自己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自己刚挣脱的噩梦的内容，然后胡言乱语地表白。而西弗勒斯也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梦境中的帷幕前惊醒，只是他很少开口告诉西里斯。一开始两人每次入睡前都会喝无梦药水，到后来发现爱人温暖的拥抱和柔软的亲吻同样能消除噩梦带来的恐惧，药水就被弃置不用了。
就如现在。魔药大师安静地享受着化兽师的温柔的拥抱，对方把他重新带回被窝里，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那一边。
“嘿。你还记得凤凰社重建那会儿吗？”突然的，布莱克声音很轻地问他。

当然记得。凤凰社重建那会儿他俩总是打架，布莱克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而他自己正顶着双面间谍的压力，再加之要教授哈利·波特大脑封闭术，两人都格外锋利、暴躁以及尖锐，见面的撕咬与嘲讽实属家常便饭。打到后来感情就有点儿变了味，拳拳到肉的搏斗变成眼神交织，针锋相对的话术混进调情色彩，很别扭的一点恨意与暧昧蒙混，不分明，不过他们也不刻意想要分明。
“我曾经认为我们大概一辈子都是那样。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跟你坦白，呃
，坦白我真的爱上你了。直到…”西里斯继续说。

直到神秘事物司一役中他把布莱克几乎掉进帷幕一半的身体拽回来之后，直到他俩跌跌撞撞地回到总部之后，西弗勒斯记得当时自己抓着西里斯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双方都狠狠盯着彼此，他看见对方深灰色漂亮眼睛里的自己，狰狞着扭曲着的自己，被愤怒和紧张填满的如气球般仿佛一扎就爆的自己。
-你在干什么，西里斯-布莱克？还是说你是被帷幕所吸引，想进去看看对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讽刺，并在同时听到自己夹杂怒火的声音，意识到某些积压太久的感情正在燃烧着爆发。而西里斯反常地沉默，却在他骂到一半时突然倾身吻过去，把那些尖锐的评论含在两人交缠的唇舌之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刚刚掉进帷幕的时候。换气的时候，格兰芬多几乎是贴着他的嘴唇，气喘吁吁地。
-我毫无兴趣。斯莱特林冷冷地。-我只知道你这蠢狗……
-我在想你，我在想你那边怎么样，即使我自己也无暇分身，但我依然想去帮你。——梅林啊…我猜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片刻的缄默。他们没有人再开口，气氛太古怪，宛如整个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充斥着的，压抑的颜色。西弗勒斯垂着眼睫，西里斯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他在等，等这个把自己从死亡中拽出来的男人给予一个答复。在这一刻化兽师突然变得非常耐心，又非常期待，加之内心深处一点非常不格兰芬多的紧张、恐惧。他盯着对方浓黑的鸦羽一样的睫毛，那正如霍格沃茨地窖门口被风吹着的烛光，颤出迷人的光影。
-随便你。西弗勒斯说，然后狠狠松手离开。

“我那时候还没料到我们会有今天。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温柔地坐在同一张床上安慰彼此。”西里斯补充道。“所以你刚刚说从前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们针锋相对的从前。那时候甚至我都没认为你会接受我。”
“所以今天是回忆专场？”西弗勒斯打断他。“没必要，布莱克。实话说你那些溢出的感情已经被你讲给我很多次了。”并且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着实有点令他尴尬，可这蠢狗丝毫没有注意到爱人的不自在，清清嗓子继续。
“不一样，这次是突然想到的，而且我从前好像没把这个讲给你。我也许从很早之前就爱你…比如在阿兹卡班就？你来探望我的那几次，我当时实在是很颓废，但你那张嘴简直尖刻得让我想赶紧站起来撕烂它，可越到后来我越发现，和你斗嘴简直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我开始期盼着你来。你知道吗？”
“我只是奉命行事，以及那叫吵架。”魔药大师干巴巴地，他实在很不擅长这种煽情的场面。“得了，快睡觉。”
“你得让我说完！到后来，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而且真的很厉害。我真的——”
“现-在-睡-觉。”西弗勒斯探手去摸魔杖，布莱克的肉麻情话他实在是听不下去哪怕一句，魔药大师暗自决定对方要是再说一句他立刻就奉送一个昏睡咒，好在西里斯并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吻了吻他的唇角。
“好吧，最后一句。我真的很爱你。”格兰芬多用他愉快的嗓音说。

很晚了。西里斯终于安静，西弗勒斯终于愿意把自己贴进对方赤裸而温暖的胸膛，后者吻了吻他的鬓角，摸出魔杖关了灯。
“明天见，西弗勒斯。”西里斯快活地说，把魔杖扔到床头柜上，搂住他瘦削的斯莱特林爱人。
“明天见。”
被怀抱和鹅绒被环绕总会让人有安全感，西弗勒斯心安理得地享受，并不吝啬送还格兰芬多一句睡前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