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正常，心率正常，脉搏正常。”
　　“温度正常。”
　　“脑电波正常。”
　　“开始注射元力浓缩试剂。”
　　“监测到002号实验品体内元力浓度水平正在稳步上升。”
　　“准备加压。”
　　“开始第一次加压，002号实验品适应度良好。”
　　“进度30%，没有异常。”
　　“开始第二次加压，002号实验品的心率和脉搏跳动速率在正常范围内波动。”
　　“进度57%，无明显异常。”
　　“开始第三次加压，002号实验品的心率和脉搏跳动速率高于正常水平。”
　　“开始注射镇定剂，002号实验品的各项指标逐步回复正常。”
　　“进度72%，各项指标无明显异常。”
　　“开始第三次加压，002号实验品的心率和脉搏跳动速率大幅度升高，且远高于正常水平。”
　　“尝试注射镇定剂，002号实验品的心率和脉搏跳动速率略有缓和，但仍在急剧上升。”
　　“002号实验品的脑电波开始剧烈波动。”
　　“002号实验品疑似有苏醒的倾向，尝试再次注射镇静剂与安眠试剂。”
　　“没有明显效用，002号实验品的脑电波仍在剧烈波动。”
　　“申请对002号实验品进行拘束管制。”
　　“启动拘束模式。”
　　“警告，拘束装置已被破坏，请相关人员尽快撤退到安全房间。警告，拘束装置已被破坏，请相关人员尽快撤退——”

　　“哗啦。”

　　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混乱、痛苦、恐惧、死亡。
　　这就是002号实验品睁开眼后所看到世界的第一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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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没想到又失败了。”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边做记录，边向身边人抱怨。
　　“明明当初是严格按照计算时的标准出厂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收到回应，他从写满晦涩文字的报告中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同僚。
　　而对方正对着导致他们本就不多的人手再一次减员的罪魁祸首发呆。

　　“回神了。”

　　视野突然被不明物体给挡住了一块，呆滞了片刻后，那人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古怪笑容后，偏头看向手的主人。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经常被对方瘆人的笑容吓到，长时间相处下来也见怪不怪了。

　　“哎，K1024，不是我说。”早先抱怨的那个男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我们这种人，最忌讳对实验品产生不必要的感情。先不提它们最后会不会被销毁，你也知道001号项目那边的事吧。”

　　“表面上装的一套一套的，研究人员对它根本就没有戒心，被哄骗着瞒着老大答应了它很多任性的要求，结果怎么着？还不是全被那个据说是来自鬼狐一族的001号实验品给咔嚓了。“

　　回想起当初的惨案，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幸亏增援赶在001号逃出去之前及时抵达现场控制住了对方，这才避免了进一步的损失。而那个实验品现在还被关在审问室的笼子里接受改造呢，不过这次即便再怎么花言巧语也不会有人相信它了。”

　　过了半响也没等到期望中的附和，他回头看向编号为K1024的同僚，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一次转移了视线，正一脸痴迷地盯着就在不久前刚大闹了一场的002号实验品。

　　啊——没救了！
　　G0612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明明这人之前对其他实验品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偏偏就对这个家伙情有独钟了。
　　搞不懂搞不懂。

　　何况这多半还是个注定报废的失败品。

　　沉沉地叹了口气，G0612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离开，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浸泡在培养液里的少女。

　　它的眼睛果然好看极了，他想。

　　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时，就在脑海里幻想过若是安在它身上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望向他的眼神又会放出如何流光溢彩的光辉。

　　可惜的是，
　　它的眼里既没有光，也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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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又失败了？”
　　隐在斗篷之下的男人听着002号项目人员的汇报，蹙着眉发问。

　　“毕竟不像001号的改造人项目，002号的人造人项目除了圣空星外就无人成功过，更别提他们之前从未向外界公开过任何资料。我们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从零开始一步步摸索。“

　　闭了闭眼，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上位者气息的男人直接问道：“这只是一次失败，还是说，是个失败品？”

　　沉默了一瞬，那人还是犹豫地开口：
　　“鉴于最近几次的研究报告和数据监测，我有理由断定，002号实验品本身就是个失——”

　　“这只是一次失败。”
　　原本一直沉默的另一人倏忽地打断了同僚的推测，笃定地对自己的上司断言。
　　“而我从来不会创造出失败品。”

　　斗篷之下的男人撑在办公桌上审视着发出如此狂妄言论的研究人员，良久，淡淡地开口道:

　　“作为最优秀的研究人员之一，K1024，自加入这里以来，经你手的项目成功率确实是100%。”停顿了一瞬，他补充道，“除了正在进行的这个。”

　　“我理解你们科学家与生俱来的自负心，你也确实有那个资本，不过——”
　　微微调整动作到身体前倾的强势姿态，蓦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我不是在白白浪费资金和本就极其有限的宝贵资源？”

　　然而K1024毫不畏惧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若是我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嘴角向上扬起一贯的古怪弧度，他自傲又冷静地回复。
　　“况且，我不认为研究所剩下的储量还能够挥霍重新再造另一个实验品的，我们都耗不起。”

　　一场无声的较量沉默地在两人之间展开。

　　身旁的同事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的交锋，虽然在上司的眼神扫到自己的时候差点站不住脚，出于对同事的情谊，他还是僵硬地点点头以示自己的赞同。

　　再说他也没有说谎，要是K1024没成功，其他人也不用想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沉沉地注视着K1024，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半饷，他松口道:
　　“我要每个月都能看到新的进展。”

　　“没问题。”K1024颔首道，“只要您把002号项目的相关权限全部移交给我，由我全权负责。”

　　不是，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G0612一脸惊惧地望向吐出了不得了发言的同僚。
　　喂喂，无论再怎么说，这个要求都有点太过——

　　“可以。”

　　欸？他没听错吧？

　　充斥于整个室内的压迫感早已被主人收了回去，刚刚还散发出强烈威压的男人一脸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我很期待下个月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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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如何？”

　　“完全无法沟通，更别说下达指令了，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横冲直撞。”

　　“啧，果然人造人就是这点不好，一切都要从头教起。”G0612苦恼地揉揉头，“早知道当初就申请调去001号项目了，能省多少功夫——“

　　话还没说完，001号项目研究人员凄惨的死状瞬间划过自己的眼前，仿佛在向自己发出无声的嘲讽。

　　抱怨的话就这样突兀地梗在嗓子眼里，G0612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一个话题。

　　“那就继续加大电击和捆绑的力度，我倒要看看它还能撑多久。”只不过是一个实验品而已，“这么不服管教的话，就直接揍到它听话为止。”

　　“遵——”“驳回。”

　　G0612吃惊地望向不知何时踏入控制室的K1024，眼看着对方一顿操作解开了对002号实验品的全部束缚和监控，在对方作势要进入关着002号实验品的房间之前急忙拉住对方。

　　“等下，解除监控就算了，你就这样一点防护都不做，在002号实验品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

　　无视对方望向自己的“你疯了吗”的眼神，K1024一把扯开对方的手臂，在彻底走远之前头也不回地下达命令。

　　“002号项目的权限全都在我手上，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指令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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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是普通人，现在怕是早就被咬掉半个肩膀了吧。

　　明明肩膀还在源源不断地簇簇往外渗血，K1024却半分挣扎都没有的样子，任由肩上的小兽肆意啃噬嘴里的血肉。

　　说起来，疼痛也是他很久没有的体验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还真是……
　　令人愉悦啊。

　　他的眼神流露着病态的光辉。

　　虽然很想再享受下这难得的痛楚，但现在却有不得不解决的事啊。

　　可惜地叹了口气，他就着原来的姿势，轻轻把手放在怀里小兽的背上，在外看来，简直就像是在拥抱一样。

　　“闹够了吗？”

　　明明是极其温柔的语气，一抹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却瞬间将002号实验品整个淹没。
　　它的全身细胞都在高声尖叫，警告自己要远离面前这个男人，但身体却又害怕地不敢动弹一步。

　　他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孩子。”虽然太听话会过于无趣，不过——

　　手下感受到的躯体分明僵硬无比，嘴里却依旧吐着不甘心的呜呜声，这份奇异的冲突带来的错乱感令K1024忍不住地弯起眼角。

　　“那么，教学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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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试1通过，测试2通过，测试3完成度100%，测试4完成度97%，还有比起之前来说简直算是过分配合的态度……”
　　G0612惊奇地翻着手里的报告，不可置信道。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K1024没有理睬对方，只管低头调整下一个针对002号实验品的测试方案。

　　索性G0612早就习惯了这一点，也没指望对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每日固定的血液和元力检测也显示002号实验品对元力的适应性在稳步微量上升。”
　　他的声音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按照这个势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伟大的计划真能实现！“

　　伟大的计划？
　　嗤，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K1024不屑地嘲讽。

　　能搞掉创世神是一回事，造神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创世神好不容易才陨落了，他怎么可能会允许另一个威胁到自己的家伙出现呢？

　　至于002号实验品——
　　他眼中闪过兴味的目光。

　　他会努力让它活得久一些。
　　毕竟——

　　那可是他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样一步步亲手塑造出来的小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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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001号实验品的搏斗测试，你竟然输了？”
　　K1024的声线带着少见的不满，他无法接受它败在别人手下。

　　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的002号实验品停止了舔舐伤口的行为，露出了厌恶至极却又不服气的神情。

　　回想起监控画面中002号实验品被那个阴险狡诈的野狐狸戏耍玩弄的场景，憋在K1024胸口的那股郁气始终不能消散。
　　他蹲下身来，伸出双手掰过对方的肩膀，强迫面前的实验品正对自己。

　　“用暴力解决问题是野兽的本能，用点脑子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金黄对上幽蓝。
　　“阴险、狡诈、歹毒、诓骗……所有的这些我都会一步步亲自教给你。“

　　“不过在那之前——“

　　看着还没有作为“人”的自觉，不断冲自己发出威胁的低吼的小兽，K1024微微挑了挑眉。

　　“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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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公主和勇者被魔女剁碎了煮成魔药，全被喂进恶龙的肚子里啦~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个呢！”

　　“我看看……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在背叛了虚伪做作的同伴，手刃虚情假意的恋人之后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恶魔达成了HE的故事。“

　　“HE?”

　　“Happy Ending，就是没羞没臊——“
　　果然还是太早了吧。
　　迅速反应过来的K1024不动声色地改口道，
　　“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总之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
　　沉吟了一句后，她侧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那接下来就讲这个吧。”

　　“忘了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嗯？”

　　闻言，002号实验品皱起了原本兴致勃勃的小脸，不情愿地开口请求道：
　　“请问K1024大人，可否为本小姐献上这则故事？”

　　他捏了捏对方鼓起的小脸，笑盈盈地回应。

　　“当然，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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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002号实验体一脸疑惑地观察着展示在眼前的小玩意。

　　“发卡。”
　　K1024轻轻地把礼物别在少女发间，往后理了理对方的头发，后退一步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星星发卡。”

　　“星星？”
　　她摸着头上的小物件，偏过头去看向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

　　“没错。”
　　K1024走近一步，他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了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身边。
　　“他们本身一直在发光，不过白天发出的光芒被太阳给掩盖住了，只有在夜晚才会被观测到。”

　　他注视着镜像中的少女的眼睛。
　　“远看都是一样的，但只要你用心观察，就会发现每一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她喃喃自语。

　　“嗯。”

　　002号实验品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啊，有一颗星星落在了她头上呢。

　　良久，她低下头，小声开口：“我想看看星空。”

　　“嗯？”声音太小，K1024没能听清。

　　她干脆转身正视对方，略微地提高了声调。
　　“本小姐要亲眼看看你说的星空。”

　　K1024怔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他只好先一步撇开视线。

　　一股莫名的不安促使他伸出手去想安抚下少女，却惊异地发现触碰到的只有空气。

　　他蓦地转过头。
　　可视野内早已没有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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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做完日常测试的002号实验品一进入休息室就被堵在了墙角，并久违地感受到了对方隐忍的怒气。

　　她迷惑的看向对方，无法理解他此时的行为。

　　K1024只是阴沉地盯着她的额头。

　　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吗？

　　静静地思索了一段时间，002号实验品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努力抿了抿上扬的嘴角，昂着头解释：

　　“他们会收走的，所以本小姐聪明地藏了起来。”

　　笼罩在周围的压迫感倏地消失，一直萦绕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不仅消散一空，转眼间就被不断从心底升腾而出的泡泡给灌满了。

　　“啊……”
　　好奇怪啊，他到底怎么了。

　　K1024反应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呆呆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她嗤笑了一声。

　　眼看着少女转身就要离开的动作，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脑子却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啊……要说什么来着……
　　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行。

　　发卡……星星……星空……
　　星空……

　　对了，星空。

　　“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

　　“这一次，还有上一次。”

　　察觉到抓住的手腕有再次挣脱的迹象，他仓促地开口，“作为赔礼，你想和我跳舞吗？”

　　“跳舞？”
　　少女目光闪动。
　　“本小姐又没学过，这也是教学的一部分吗？”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那些困扰他的纷杂繁乱的思绪也跟着下一个动作紧随其后地呼出了自己的脑海。

　　他抬眼对着少女露出笑容。

　　“那是以后的事了，既然是赔礼，自然用不着你出力。”

　　他伸手将少女扯到怀里，小心地让对方踩在自己脚尖，调整好姿势后，低下头对着仰头望向自己的少女开口。

　　“好了，现在闭上眼睛，我们要开始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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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
　　“什么？”突然之间没来由的发问让正坐在一旁惬意地翻看最新一轮战斗报告的K1024下意识地反问。
　　“名字是什么意思？”

　　正准备翻页的手指在半空僵硬了2秒钟后又自然地继续之前的动作。
　　K1024若无其事地回复：“就是编号，比如你就叫做002号实验品，而我叫做K1024。”

　　“不对。”

　　深深的笃定感令K1024不由自主地放下手头的报告转身面向002号实验品，表情古怪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词？”

　　所有的科研人员应该都禁止向实验品提及涉及到姓名这种带有强烈个人色彩并容易产生感情寄托的词语才对。

　　“鬼狐天冲，也就是001号实验品。”
　　光是提起这个家伙的存在就令她嫌恶地皱起了眉。
　　“上一次对打的时候他竟然嘲讽本小姐连名字都没有。”
　　回想起对方向自己投来的那种恶心的、可怜的目光，她愤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说编号可以随便替换，但名字对于每个个体来说却只有一个，是区分于其他存在的十分重要的东西。”
　　顿了顿，她接着补充道。
　　“比如说，没有名字的话，管他是001、002还是ABC，对本小姐而言，他不过只是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不需要在意的实验品。”
　　实验品是什么需要可怜的东西吗？她不明白。
　　“即便哪一天他消失了，也不会给本小姐带来半分波动。“
　　“而一旦知道了他的名字，即便我再怎么不承认，对本小姐来说，他都是——“
　　虽然很不想把这个词套在对方身上，但她还是强忍着反胃的不适感吐出接下来的话语。
　　“是独一无二的。”
　　就和星星一样。

　　当然，他才不是星星呢。
　　她绝不承认。

　　“从此以后，鬼狐天冲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就带上了它独有的意义，即便那意味着嫌恶、唾弃、恶心和作呕——
　　咬牙切齿的力度流露出主人真心实意的不齿。
　　“那也代表了他这个人，是他存在的证明“
　　“这样即便哪一天他消失了，只要有人提起鬼狐天冲这个名字，或是看见和他有关的东西，本小姐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来。就像是一直伴随在本小姐身边、铭刻在灵魂之上，永远挣脱不掉。“

　　语毕，她抬头毫不犹豫地直视从自己陷入回忆开始一句句复述鬼狐天冲的话时，就一直面无表情的K1024。
　　“所以，本小姐的名字是什么？”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与002号实验品毫不躲闪的视线相对的，是K1024晦涩不明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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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早该想到的，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那之前的星星到底算什么啊？嘲讽吗？

　　一股寒意顺着被小心藏在心口的发卡向四肢蔓延开来。

　　她努力抑制住了从心里升起的那股莫名的酸涩，自嘲地勾起嘴角，先一步撇过头去。

　　啊——还真是被你说中了呢，鬼狐。

　　“你想起什么名字？”

　　意料之外的声音却自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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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名字本小姐都不喜欢！你真的用心想了吗！”
　　“好好好，我再想想。”
　　无奈地安抚着发着脾气的少女，K1024绞尽脑汁地想要从自己浩瀚无比的记忆库里揪出那么几个既有印象又好听的名字。
　　“魔女！本小姐要取一个魔女的名字！”

　　魔女吗……
　　仔细想来，在神的手记之中，倒是匪夷所思地登载着某一位魔女的生平和画像。
　　世人眼里的她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不仅擅长玩弄人心，还以挑起冲突、甚至是战争为乐，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没法和这位以恶意为食的魔女搭上边。
　　然而，她却可悲地被一位至高无上的王所吸引。
　　两个不懂得爱为何物的人的相恋注定以悲剧收场，她本该永恒的生命也自此开始了残酷的倒计时。
　　爱人的烈火烫伤了她的灵魂，她不甘地带着怨恨沉沉睡去。
　　在一片火海之中步入末路，还真是符合魔女的风格，不是吗？
　　“……凯莉小姐”

　　一直关注K1024动静的002号实验品自然没有错过对方无意识中喃喃吐出的字眼。
　　“凯——莉？”
　　她缓缓回味着嘴里陌生却莫名熟悉的发音，音节跳出舌尖的瞬间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凯莉！”
　　她兴奋地重复着，胸口溢满了说不出的安心。
　　“这个名字才配得上本小姐嘛~本小姐就叫凯莉了。”
　　少女的高声宣言猝不及防地把K1024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这个魔女的下场不太好要不要换一个啊，比如为避免麻烦只能私底下叫名字啊，再比如——
　　“那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K1024肉眼可见地愣了一瞬。
　　他的……名字？

　　他应该是没有名字的，从以前到现在。
　　本该如此，可自己此时强烈动摇的内心又是为什么呢？

　　他应该记得的，自己的名字曾被某位少女挂在嘴边呼唤过成千上万次。

　　记忆中的画面近在眼前，少女的面容却模糊不清，他只能透过层层迷雾竭力描绘对方的口型。

　　那绝对是他的名字。
　　没错，她在诉说着的一定是——

　　“老骨头？”

　　K1024震惊地放大了瞳孔。

　　他蓦地抬起头盯向少女，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几乎可以说是颤抖的语气彻底暴露了他此时动荡不安的内心，可K1024早已没空去理会这种事情了。

　　“干嘛啊！”
　　被对方突然之间转变的语气惊地愣了神，002号实验体心虚地撇过视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忽然地就脱口而出了。”

　　没过一会儿，她小声地抱怨着：
　　“即便讨厌这个名字，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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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K1024低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就这样维持了几秒钟后，终于抬起头来，恢复成了往日的冷静模样。

　　他走到少女身边，伸手揉了把对方的头顶，带点安抚性质地低声宽慰。
　　“抱歉，我只是太吃惊了，凯莉小姐竟然一猜就中。”

　　闻言，原本有些低沉的002号实验品猝地昂起头，明明高兴的心情都从眼神里满溢出来了，还使劲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别扭着开口：
　　“哼，是觉得被一下子就猜到了很没面子吗？既然你态度这么诚恳，本小姐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地原谅你。”

　　K1024放松地笑了。

　　他单膝跪地，冲着面前的少女伸出手去。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老骨头，这位美丽的小姐呢？”

　　努力压抑着嘴角的弧度，她把自己的右手交到对方手中，一脸矜持地开口：

　　“很高兴认识你，本小姐的名字是凯莉。”
　【“初次见面，本小姐即是魔女凯莉。”】

　　仿佛时空错位了一般，对方的脸竟奇异地和过去名为凯莉的魔女重合到了一起，连藏在眼底的狡黠都出奇得一致。

　　在一阵巨大的恍惚感中，他俯身吻向对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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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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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记忆确实没有出现过断层，也的确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他在写有“记忆被篡改/删除“的一栏中画了个大大的叉。
　　想了想，又在旁边补充上一句“可能性：最开始并不是神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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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无法转生，死亡意味着真正的魂飞魄散。
　　他把标有“转世”字样的推测重重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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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创世神陨落后，神之领域自动关闭，目前没有任何办法能取得展示于其中的神之手记。
　　他烦躁地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推散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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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K1024不耐地转向来人。

　　“知道你舍不得002号实验体，怄着火气没处发。”G0612抱怨道。
　　“但好歹同事一场，这都快散伙了，态度就不能好点？”

　　“什么意思？”

　　最近他都把注意力放在找寻自己的过去上面，G0612这么一说，他才突然发现研究所的氛围好像和原先不一样了。

　　“嗯？你不知道吗？”G0612吃了一惊。
　　“看你最近心浮气躁的，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要关闭001和002号项目——”

　　“咣当。”

　　回答他的，是门被重重关上时发出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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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解释。”

　　看着冲破警戒线闯进办公室的K1024，隐藏在斗篷之下的男人挥挥手示意追进来的安保人员退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继续待命。

　　“什么解释？”

　　“关闭002号项目的解释。”

　　“你确实践行了自己的诺言。”男人赞许地点点头，“我必须承认，也许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

　　“但是——”就像是所有为了安抚员工的老板一样，先是肯定对方的成果，之后再添个小小的转折，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既然有另一个更专业的，终生都在研究这个方向的团队存在，与其自己费时费力，我何不——“
　　他抬手伸向半空，像是凭空抓住了某样不存在的东西。
　　“直接把他们的研究成果抢过来呢？”

　　“至于这个团队，想必你也猜到了。没错，就是圣空星。”

　　“圣空星提前开始新一轮的人造人计划了，很巧的是，他们这次的目标大概率和我们一致。”男人轻描淡写地传递着理应被严格封锁不被外界知晓的消息，“造神。”

　　“虽然他们一直自称与神匹敌是圣空星人的最大使命和愿望，是神赋予他们的崇高自由，不过，这一次的准备似乎和以往的都不大一样。”

　　“无论是整个圣空星的氛围、调动的资源、抑或是现任圣空星王的重视程度，很难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某样关键性的东西，以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到在现任圣空星王的实力没有显露出有任何衰退迹象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着手为下一个王的诞生做准备了。”

　　“至于002号实验品，你不用担心。”
　　他闲适地往后一靠。
　　“毕竟要从宇宙最强的圣空星手里抢人，我自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正好赶上一个急缺人手的新项目，我只能暂时关闭目前这个项目，让全体实验品进入休眠状态，直至再次重启。“

　　“顺便，截止日期是明天，你有充足的时间告别。”他体贴地提醒对方，“不用感谢我。”

　　“……如果计划成功了呢？”

　　“那他们自然就没有用处了。”
即便转瞬间就被主人收了回去，他还是捕捉到了对方一闪而过的杀气。

　　轻笑了一声，他不急不忙地补充道，“当然，我不会销毁他们，好歹也投入了我不少的时间和资源，更因此结识了这么多优秀的科学家们。”

　　“即便是垃圾，也能回收再利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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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敌人的大本营里动手是再愚蠢不过的选择了。
　　别说对方还是搞垮了创世神的其中一员，身上指不定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在摸不清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强行战斗，是傻子才会有的做法。

　　对，没错。

　　而且魔女没有转世，002号实验品与自己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再说要是真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万一是他主动选择遗忘的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对啊，他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实验品而去以身犯险。
　　只是一个实验品而已。

　　明明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感到了锥心的痛密密麻麻地从心底涌出，不断啃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呢。
　　他无法理解，只是一昧地捂住胸口。

　　难受，好难受啊。

　　“给，发卡的回礼。”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浮木于溺水之人，他终于得以从疼痛难耐的窒息感中得到片刻喘息。

　　“本小姐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你就凑合凑合吧。”
　　她一脸娇横。
　　“再怎么说这都是本小姐泛着恶心向陌生人撒娇换来的东西，你敢嫌弃试试！”

　　在听到“撒娇”的瞬间，他伸手的动作下意识地停滞在半空，又趁在少女发觉之前匆匆接过。

　　反正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摊开对方递过来的画卷，彻底展开后的一瞬间，心脏又砰砰如擂鼓般疯狂乱跳。

　　他的瞳孔急剧放大，随即在天旋地转中失焦。

　　只当是出乎意料，她得意地炫耀。

　　“只是随便画了几笔，没想到本小姐还蛮有天赋的嘛。”她兴冲冲地介绍，“这个魔女是本小姐，这条恶龙是你！因为你叫老骨头嘛，所以这是条威风凛凛的骨龙！怎么样，给你画得超帅吧！”

【“被永世放逐的诅咒之龙吗？与本小姐这个恶名昭彰的魔女倒是很相配呢。”
　　魔女俯下身，用脆弱易碎的手指轻轻抚上面前奄奄一息的恶龙的颧骨。
　　“本小姐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老骨头。”
　　她如夜般的黑色长发丝丝缕缕地没入到对方冰冷的头骨之中。
　　“现在，你是我的了。”】

　　沉默的时间过长了，原本颇有自信的少女也不由得产生了轻微的自我怀疑。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打破她不安的是对方姗姗来迟的夸奖。

　　“一个不小心看入迷了呢。”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少女的礼物收了起来，“不愧是凯莉小姐，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份礼物。”

　　感受着对方温柔抚摸自己发顶的动作，少女红着脸嘴硬道，“哼，不过一幅画而已，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K1024凝视着身前的少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开口：
　　“凯莉小姐，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这是对于所有科研人员都心照不宣的，绝对禁止向实验品提及的禁语。

　　“外面？”

　　“没错。”K1024蹲下身去视少女的眼睛，慢慢解释道。
　　“没有日复一日的抽血、训练、测试、实验；不会成天被关在玻璃罐子里，不是通过注射而是货真价实地咀嚼来享用食物；不像暗无天日的研究所，外面有光、有花、有萤火虫、有星星……有你能想到的一切。”

　　她眸光微动，却在下一刻略微皱起眉角。
　　“也不会成天被那种不舒服的眼神盯着？”

　　他怔了怔。

　　“眼神？”

　　“不怎么描述得上来，反正你原先对本小姐就是这样的眼神，虽然之后就不会了。”她冷哼一声，“这就是我讨厌他们的原因之一。”

　　啊……
　　是这样吗。

　　他竟然……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

　　对面的男人低头捂住脸，压抑的笑声却从指缝间断断续续地掉落下来，渐渐地竟演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她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冒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好一会儿之后，对方终于停止了失心般的癫狂行径。

　　他伸手握紧自己的肩膀，郑重其事道：

　　“不会再有了，我向你保证。”
　　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所以，和我走吧。”

　　没有马上就等到想象中期望的回应，他不安地补充。
　　“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在星星之间探险，把他们埋藏的宝物全部据为己有，就像真正的——”

　　急切的话语被脸颊处传递过来的温热安抚在喉间。
　　他沉溺在了那双仿佛能容纳一切的汪洋之中。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小姐可不接受反悔。”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角度、熟悉的理所当然的神情……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

　　一阵巨大的安心感瞬间填补了他一直缺失了一角的心脏。

　　他终于完整了。

　　“嗯。”

　　掌心覆住少女的手背，他在心中默默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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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他明白了。
　　无论她是谁，与自己的过去有没有关系，他将来又会不会后悔，他都一定要带她走。
　　她不是实验品。
　　她有名字，她是个人。
　　她应当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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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之日来临时，汝会重新想起吾这句话。

　　去追寻石板吧，它高高在上注视着妄图掩盖一切罪恶的布。
　　它将给予汝所探求的真相与守护星辰的力量。

　　亦是破局的关揵。
　　亦是为汝[宇宙级的珍宝]献上的吾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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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024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刚刚梦见的场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完全不记得。

　　K1024偏头看向一旁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少女，偷偷地在额头上印了个吻。

　　也就是说，他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甚至连自身的陨落也……
　　该说真不愧是神吗？

　　他理了理少女的头发。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作为神也有不可改变的事情啊。

　　他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白大褂披在对方身上，哑声在少女耳边承诺：
　　“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我们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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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就是在这里。
　　K1024扫了眼空荡荡的、简直干净得过了头的圆环形大厅。

　　无论在这里待上多久，他依旧不习惯这大片的单调的白。

　　“妄图掩盖一切罪恶的布”吗……
　　他终于知道那种精神上的不适感从何而来了。

　　至于高高在上——

　　仰头望向半球型的天空穹顶，他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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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果然来了。”

　　K1024把刚刚到手的石板放回口袋，转身直面来人。

　　“不过我还真没想过你能找到。”

　　那人毫无顾忌地掀开斗篷帽，终于露出了隐藏在阴影中的真面目。

　　“真的是你……！”K1024不可置信地回望对方。

　　“别这么惊讶啊我的老朋友，你早就猜到了吧。”那人弯起嘴角，“不过叙旧就到此为止了，我此次前来是向你抛出橄榄枝的。”

　　“呵，直到我拿回石板的时候？”K1024不屑地嘲讽。

　　“创世神给你留下了提示吧。”
　　对方开门见山。
　　“告诉我石板正确的使用方法。”

　　K1024挑了挑眉。
　　“如果我不呢？”

　　“相信我，你会的。”

　　男人凌空拍了下手，接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被运送进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沉睡在其中的身影也渐渐明晰起来。

　　那是……！

　　刚想有所动作的K1024忽然感觉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

　　怎么……回事……

　　“别激动啊，搞得我像个恶人一样，你有选择的。”男人轻松地拿回K1024身上的石板，“明明都是叛神的同伴，有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说起来，这块儿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呢。”

　　“我和你们才不一样。”K1024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谈谈？”

　　“安全起见。”叛神者走到装有少女的罐子旁边，饶有兴趣地观察对方，“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对一样东西如此上心，这可不像从前的你啊。”

　　“别碰她！”

　　男人伸出的手指停滞在半空，之后转个圈打了个响指。

　　K1024顿时被一股大力压得趴在了地上。

　　“我讨厌别人命令我。”
　　他冷冷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K1024。

　　“现在，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K1024艰难地抬起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是在我和讨价还价吗？”对方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忽然之间，K1024又感受到了一股比之前还要猛烈的力度。

　　他蜷缩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男人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屈服。

　　良久，对面终于抛出了一句话：
　　“你以为创世神真的陨落了吗？”

　　他蓦地看向不知何时已然勉勉强强撑起自己的K1024，正对上了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
嘲讽中竟还掺杂着些许怜悯的金色目光。

　　……就和当初的创世神一样！

　　“我改变主意了。”他气急反笑，“与其留着这块可能会带来威胁的石板，我为什么不直接毁掉它呢？”

　　“不过在那之前。”他侧过身子面向泡在培养液里的002号实验品，“你可以亲眼见证它的死亡。”

　　K1024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不，你不能——”

　　“啊，对了，抓住这个小家伙倒是费了我不少功夫，你把它教的很好。”
　　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指着少女像在紧握着什么的手自言自语。
　　“它一直紧紧握着什么有角的东西，死活扒不下来，我只好随它去了。”

　　语毕，他转身向对方露出一个残酷至极的笑容：“好好欣赏吧，它在毒气中慢慢挣扎至死的模样，一定很美。”

　　他笑着按下了按钮。
　　
　　瞬间，绿色的雾气自上下两侧开始慢慢向四周升腾扩散，就像K1024心中的绝望一样，从心脏慢慢扩散至四肢百骸。

　　不……不要……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男人愉悦地看着像是败犬一样仍不死心地继续在地上挣扎的K1024，“你也感受到了力量在渐渐流失吧？恭喜你，成为了我们最新产品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在地上挣扎的人影渐渐透明化，不稳定地在人形与腰包大小的骷髅头之间来回切换。

　　“没有了神力的支撑，你也只能这副模样了。”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忽然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咳嗽声。

　　看上去毒气开始生效了，少女一个劲地按着喉咙咳嗽。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松开那只手吗？”男人啧啧了两声，“这难道就是爱吗？真是——太好笑了噗哈哈哈哈哈。”

　　不——绝对不行——

　　K1024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绝对——要救她——

　　他忍着剧痛一步步直起身子。

　　她不会死的——

　　他伸手想要触碰被关在培养罐里惊恐地睁大双眼不断挣扎的少女。

　　他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再一次死去！

　　霎时间，一阵刺眼的光自石板向四周放出，光芒大盛。
　　回过神时，除了叛神者与他被毁坏的装置外，早已不见其他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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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来了。

　　魔女无法转生，死亡意味着真正的灰飞烟灭。
　　人死无法复生，这是真理，亦是宇宙的法则。

　　而他却妄图打破生与死之间的界限，挑战神的威严。

　　于是，神降临于世。
　　于是，神降下天威。

　　但是——他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

　　即使粉身碎骨，即使遭禁术反噬堕落成最低贱的骷髅头一族，只要能复活凯莉小姐，他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他却依旧没能找到凯莉小姐。

　　他的凯莉小姐最怕痛了，当初却那么决绝地踏入火海，头也不回。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人独自离开呢？

　　他绝望地等待神的审判。

　　他不怕死。
　　他只怕死后无法和凯莉小姐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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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神却迟疑了。

　　他的记忆被封存于石板之上，接着被赋予了神力、变幻为人形，成为了众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创世神座下的一名神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处处都透露着违和感。
　　那股莫名的焦躁只有在望着幽蓝色的大海时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神仆的日子漫长又无趣，他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终于有一天忍受不了选择了叛逃。

　　也正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作为叛神的代价，他被变成了最低贱的骷髅头一族，被赋予的神力也随之被剥夺。

　　虽然如此落魄，但他却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随着创世神的陨落，自己不仅恢复成了人形，神力也随之回到了体内，但他却迷惘地不知道干什么好。

　　漫无目的地在各个星球之间游荡，他勉勉强强找到了一块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地成为了当年策划并成功联手铲除了创世神的某一位神使名下的科学家。

　　怀疑过对方的真实身份，他很小心地一直没有在对方面前使用过自己的神力。

　　研究所的外面就是大海。
　　他很满意。

　　他隐隐觉得自己要待在这里，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他安安分分地在这个研究所待了下去，直至冥冥之中被分配到一个项目。

　　于是，他怀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栗，带着前所未有的隐秘的兴奋感，亲手将他意识深处的少女重现于世。

　　他再也没有看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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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莉小姐，该起床啦。”

　　凯莉迷迷糊糊地醒来。
　　好像做了一场梦，但却完全记不清内容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嗯？怎么感觉湿哒哒的？

　　“怎么哭了呢？给，擦擦眼泪吧。”

　　她接过纸巾。
　　“应该是做梦的时候吧。”

　　“梦吗……”那声音沉默了一瞬，“那一定是个很悲伤的梦吧。”

　　“大概吧。”

　　擦干了泪痕，凯莉也完全清醒了过来，连带着之前濒死的回忆也瞬间涌上脑海。

　　“对了，之前是怎么回——”

　　她的声音在望见身边的骷髅头时戛然而止。
　　而对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虽然相貌改变了，但那双眼睛和那熟悉的声音，她绝对不会认错。
　　以及除了彼此谁都不曾知晓的名字。

　　“……老骨头？”

　　“不愧是凯莉小姐！”对方欢快地绕着凯莉转了个圈，“这是奖励！”

　　她接过突然从老骨头嘴里凌空出现的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她的星星发卡？
　　怎么会不在她身上？

　　“凯莉小姐把它保护得很好，只是看握得有些太紧了，有点担心会划伤凯莉小姐自己的手，就决定悄悄拿出来替凯莉小姐暂时保管一下。”

　　“哼，既然是我的东西，自然没有让别人抢走的道理。”
　　她把发卡别上发顶，叉腰怒视对方。
　　“话说回来，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哪？”

　　“这个……因为一些原因，我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这副模样了。”他语气飘忽。

　　“哈？”
　　这不是什么都没解释吗！
　　凯莉下意识地一把抓过对方的小恶魔角使劲揉搓。

　　说起来……他们之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是她变得强势了，还是对方突然之间弱气了？

　　“等等！”被凯莉晃得晕头转向的老骨头在对方打算进一步蹂躏自己之前先行开口，“凯莉小姐，你抬头！你抬头看看！“

　　她一脸怀疑地向上望去。
　　“头顶有什么好看——“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
　　一切词汇在亲眼见到真正的银河时都会觉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这就是——星空吗？

　　老骨头趁着凯莉愣神的瞬间顺利从少女的魔爪中逃脱，一脸得意道：“没错，是星空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地点。”

　　语毕，他又兴冲冲地飘到凯莉面前，阻碍了对方的视线，献宝似的想要吸引少女的注意力。

　　“看！”

　　还没来得及发火的凯莉眼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消失，却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

　　“这可是穿梭时空的力量！”

　　？！？

　　老骨头却没给凯莉半刻的消化时间，又一个措手不及突然出现在少女脚下忽地变大。

　　“等——'

　　突然的失重感让凯莉不安地抓紧了手边能触碰到的一切物体。

　　砰砰。
　　砰砰。

　　“请张开眼睛吧，凯莉小姐。”

　　她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刚刚还遥不可及的、现在却巨大到仿佛近在咫尺的银河。
　　近到几乎可以直接装进她的眼眸。

　　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抓着老骨头小恶魔角的手。

　　“凯莉小姐的第一个愿望，老骨头达成了。”
　　他温柔的声音响彻在宁静的夜空之中。
　　“那么，凯莉小姐的第二个愿望呢？”

　　沉寂了许久的凯莉低头露出一抹浅笑。

　　“啊，你已经替本小姐实现了。”

　　“嗯？”
　　这下轮到老骨头困惑了。

　　凯莉抬头直视前方。
　　“本小姐的第二个愿望，是成为穿梭次元的魔女！”
　　“而你现在要实现本小姐的第三个愿望！”

　　她挥手指向银河。
　　那双暗沉色的眸子里，终于迸射出了他期待已久的流光溢彩的光辉。

　　“向着星星进发！我们要游遍全宇宙！把所有的宝物全部收入囊中！”
　　【魔女悠闲地躺在她的专属坐骑上，与她随性又懒散的姿态相对的，是对眼前的星辰大海毫不掩饰的渴望。】

　　   她活了。
　　【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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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知晓一切吗？是也可以不是。
　　他能看穿过去与未来，却唯独看不透现在。

　　未来支离破碎。
　　而他接下来的选择又将会给既定破灭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在被魔女赋予了名字的老骨头身上，神看见了对方记忆中的少女，而在与火舌共舞的少女身上，他不止看见了浓重到抹不开的黑暗，他还看见了光。

　　来自未来的，细碎却又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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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下了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