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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黑塔利亚 aph ヘタリア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标签 露中 , aph , 黑塔利亚 , ヘタリア , 王耀 , 伊万布拉金斯基 , 本田菊 , 王濠镜 , 王嘉龙 , 林晓梅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风声(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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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2 20:59
王耀裹着厚重的狐裘,半躺在太师椅上,他大敞着屋门,迎着冷风望着门槛外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出神,手里还捏着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半晌,王耀才垂下了眸子,不再望着门外的大雪,他手里的剪报是从报道了苏联前几天在红场阅兵的报纸上剪下来的,在占据了一整个头版的照片中,王耀看到了伊万的侧脸。
十一月下旬,金陵城才迎来第一场大雪。洁白的雪花打着旋儿飘落在王家祖宅的灯笼上、翘檐上、青石板上和天井中。
嘉龙已经回家一个多月了,但是王耀知道他的心并不在家中,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北,一想到那日嘉龙归家时“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王耀就忍不住地眼圈泛酸。
嘉龙跪自己没能在王耀最虚弱的时候侍奉在侧,跪自己的杳无音信让家人担心,也跪自己没能把伊万给王耀带回来。
在东北那么长时间,王嘉龙成长得越发沉稳,本来王耀想放开手让王嘉龙再回到东北去,但是李知书那边却说什么都不松口,一定要王嘉龙留下来过完年再走。
因为这事,王耀和李知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王耀指责李知书以公谋私,他的私情太过于干涉王家的家事,而李知书却一口咬定是他为了保护王家,王嘉龙几年没回来和家人过年,这次说什么他也要留王嘉龙在王家到年后。
1942年一月二十日,王耀在收音机中听到了苏联红军在莫斯科保卫战中大获全胜的消息,激动的王耀本想着伊万不日便能回来,但几天后,远在上海滩的李知书让惊棠来金陵城,给王耀带来了一个瞒了他几个月的消息——
自从伊万加入苏联军队后便和延安中央断了联系,因为战乱,李知书也联系不到苏联的熟人,如今,他们连伊万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惊棠和心情低落的王耀坐在婴儿床边逗弄着祺华,沉默了良久,惊棠才又开口道:“上峰还说了,等王嘉龙留在王家陪你过完新年后,你们兄弟俩再替他执行一个任务,他就放王嘉龙回东北抗联。”
王耀望着祺华沉睡的小脸,婴儿柔软的小手握着王耀的指尖不肯撒开,王耀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问:“他有什么任务一定要跳过你,让我和嘉龙去呢?”
惊棠顿了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暗杀南造云子。”
王耀沉默了。
两年前,如果不是自己未经上报就擅自前往孤儿院救那些孩子,麻雀也不会硬跟过来;如果麻雀没有跟过来,他就遇不到被震盲弹晃到眼睛,把枪口微微偏了一寸的王嘉龙。
当年,是南造云子要打细菌战才把王嘉龙带到了上海,是她要王嘉龙那晚去孤儿院挑两个孩子来参加粉饰太平的和平大会……归根结底,南造云子和这该死的战争才是一切悲剧的万恶之源。
李知书那天说过的,王喻礼的两个儿子害死了他的儿子,他的养子麻雀。
现在,王喻礼的两个儿子理所应当要为麻雀报仇。
“军统和地下党派出了好多人手都没能杀了她。”惊棠替祺华掖了掖被子,偏头望着王耀说:“你有法子吗?”
“有。你回去跟李知书说,三月份左右给我们订两张去上海的机票,我们会完成这次任务的。”
1942年的除夕,王湾系上了围裙,说什么都要和两个兄长一起包饺子,一直惯着王湾的濠镜只能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抱着襁褓中的祺华站在一边,对王湾笑着打趣:“祺华你瞧瞧,这个屋子里地位最低的就是为父了,我呢就只管抱着你,在一边看你的母亲和舅舅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当个贤夫良父就足够了!”
“濠镜哥哥,怎么你如今也话里话外半含酸了?”王湾撇撇嘴,“上次你包的饺子煮到一半就都漏了,二哥好不容易回家过年,你难道还想再请我们喝一锅饺子汤不成?”
王耀和王嘉龙被王湾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前,觥筹交错间,王耀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个家还没有团圆,仿佛是命运在和他们开玩笑似的,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总会少一个不在。
前两年是嘉龙,今年却是伊万。
一转眼便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份,王耀和王嘉龙坐飞机来到了上海,王濠镜提前给英租界打了电话,来接应他们的,正是亚瑟·柯克兰。
亚瑟专门为两人包了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只有他一人等候接应,绝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日本人不会插手英租界的事,所以王耀和王嘉龙便以来宾的身份顺利进入了英租界,见到了早就等候在亚瑟办公室的惊棠。
王耀太了解南造云子了,军统和地下党派出那么多特工都没能杀了她,无非是因为南造云子机敏谨慎,狡兔三窟,让人掌握不住她的踪迹。
若是能把她引到一个地方去,计划就好执行得多了。
惊棠见王耀来了,也不寒暄便直接开口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听说特高课的高层,尤其是嵯峨中将,很喜欢来金城戏院听你的戏。”
“是啊,上峰让我一定要耐住性子给日本人唱戏,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日本人也喜欢听《穆桂英挂帅》。”惊棠翻了个白眼,只听王耀慢条斯理地问:“本田菊也在吗?”
“在。他是嵯峨中将的外甥,每次都会陪着一起来。”
“我要见他一面,我的一件东西在他手上。”
王嘉龙和惊棠都懵了,嘉龙立刻出声反对道:“大哥,别把日本人想的那么好,这么做暴露的风险实在太大了,除非拿到了你的东西以后再把本田菊灭口。”
惊棠也疑惑的问道:“可是,你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上?”
王耀和往常一样温柔地笑了,只是他的眸中全无笑意:“引南造云子上钩的鱼饵。”
那枚黄铜戒指。
机会很快就来了,三月二十一日正是春分,日本人十分重视这个节气,于是惊棠专门挑了几出嵯峨中将爱看的戏打出预告,果不其然,春分那天,嵯峨中将便带着本田菊等特高课的高层一同来到了戏院的天字号包厢听戏。
王耀微微撩起后台的帘子,看到远处的包厢内,一群日本人在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只有穿着一身雪白军装的本田菊坐在众人簇拥着的包厢最前排,面无表情地望着戏台上惊棠的扮演的穆桂英。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王耀挑了挑眉,冲着惊棠留给他的小徒弟招了招手,轻声道:“孩子,你帮我去天字号包厢给那个穿白军装的日本人带张字条,告诉他,有位故人请他前往天台一叙。”
小徒弟点点头,双手接过王耀的字条,丝毫不耽搁地往楼上跑,他假装给特高课的日本人添茶倒水,迅速地把字条揉成团塞进本田菊手里,本田菊抬眼,目光凌厉地扫了人一眼,不过这小徒弟也不胆怯,反而附在本田菊耳边说:“有位故人请您到天台一叙。”
本田菊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展开纸条,望着纸上的字迹,瞳孔骤缩。
“别来无恙。”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本田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惊棠宛转悠扬的唱词,他把纸条藏在手心,对身边的嵯峨中将微微颔首,慌乱之中甚至还忘了说敬语:“舅舅……我先去趟洗手间,失陪了。”
好在嵯峨中将一心扑在惊棠的戏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冲着本田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便放他去了,本田菊微鞠一躬,后退着出了包厢后,一把拉住候在门口的小徒弟,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颤抖:“他在哪?!”
小徒弟带着本田菊七绕八拐上了天台后便退下了。今日天气甚好,清风拂面,本田菊望着不远处那个被他在梦里描摹了千万遍的身影,想要上前的脚步却一步也迈不开了。
王耀背对着本田菊,那身青竹长衫把他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被束起的青丝工整地搭在肩头,挺拔的身影一如本田菊记忆中的那般俊逸。听到身后的动静,王耀转过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清澈的金色。
世界一下子寂静了,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本田菊定定地看着王耀,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向人伸出了手。
“那天,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本田菊眼尾微红,这尊精美瓷器一样的人一生中少有的情绪波动都是为了王耀,“直到看到那张照片……你们的全家福。”
“我情愿你相信我死了。”王耀一步一步地走向本田菊,温柔地吐出针尖一样的话:“可是这样,我就拿不回我的东西了。”
本田菊顿了顿,随即抬手摸向自己的心口——不论何时,那枚黄铜戒指一直被本田菊放在最贴近他心脏的位置,他无力地苦笑了一声,轻声道:
“耀君,你今日是来取这枚黄铜戒指的吧?”
“嗯。”
本田菊闭上了眼睛,从胸口的口袋中取出那枚黄铜戒指,放在手心。
“你不问我拿它做什么吗?”
“有什么可问的,你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东西落在我这个日本人手里。”本田菊垂下眸子望着手心中那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黄铜戒指,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我也不会向特高课和76号举报你的踪迹……但是耀君,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如果我不是侵略者,如果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会和我……做朋友吗?”
——我能奢求的,也只能奢求的,仅此而已。
王耀微微偏头,伸出右手握住了本田菊的手,黄铜戒指熨帖在两人的掌心,本田菊惊讶地望着两人如同朋友问好般握在一起的手,耳边传来王耀温柔又惋惜的声音: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你一定会是我的朋友。”
王耀微微叹息了一声,握着本田菊的手一翻,在两人掌心的黄铜戒指落在了王耀手中。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王耀回到他和王嘉龙在英租界住处的时候,王嘉龙刚好也从外面回来,他目光复杂地望着王耀递给他的黄铜戒指,迟疑地问:“大哥,南造云子是不知道本田菊有这东西的吧?”
“她不可能知道的。本田菊那样谨小慎微的人,是绝不可能让这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被南造云子窥探到。”王耀垂下了眸子,把那泛着内敛光泽的黄铜戒指放在了王嘉龙的掌心,“嘉龙,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当年,本田菊实在拗不过川岛芳子的意思,所以南造云子重伤痊愈后并没有被遣送回国,她大肆抓捕上海的抗日分子,制造白色恐怖,就连法租界她也闯过。本田菊已经完全和她分道扬镳了,他不会再帮南造云子任何事了。”
“很好。地方选的哪里?”
“霞飞路上的百乐门咖啡厅。”
“这地方在闹市吗?”王耀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也好,去偏僻的地方她会更加警惕。”
王嘉龙扯着唇角拧出一个笑容,“这是几年前我和她一同来上海时去过的地方,后来她也时常去那里喝咖啡。疏散民众的事大哥不用担心,六国饭店会给办妥的,阿争说,当天除了咱们两个,咖啡店里就没别人了,青帮兄弟们都穿着便衣在店外,随时支应咱们。”
王嘉龙打开手里的信封,把黄铜戒指放了进去,然后仔细地封好信封口,转身下楼把信封丢进了邮箱里。
王耀踱步到阳台上望着楼下王嘉龙的身影,树云暗影中透出微光,王嘉龙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无论何时,王耀都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收回了视线,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四月五日,清明节。是时候送南造云子去地底下,来祭奠那些惨死在她手里的无辜性命了。”
几天后,这封信被秘书放到了南造云子的办公桌上,整理信件的秘书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此刻,他却在南造云子面前战战兢兢,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个秘书本来只是一个文员,当年,最受南造云子信任和倚仗的王嘉龙叛逃后,愤怒的南造云子便换了许多任协助她工作的秘书,而这些秘书无一例外都因为一些小事惨死在了南造云子手里,有些是因为破译电文稍微慢了些,也有些仅仅是因为给南造云子端的茶水烫了一分。
但是南造云子却固执地认为,就是这群支那人办事不力,他们就是该死,如果是王嘉龙来做的话,绝不会出现任何让她不快的纰漏。
以前,南造云子从来不让除了王嘉龙以外的别人碰她的信件,如今她越来越暴戾,越来越神经质,让76号的人苦不堪言,就连曾经最和南造云子交好的本田菊,也在南造云子重伤痊愈却没被遣送回国后再未踏进过76号一步。
“南造长官,这是今天的所有来信。其中一封没有寄信地址和署名,用不用属下帮您拆开看看有没有危险……?”秘书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南造云子微微抬眸,凌厉地白了秘书一眼,伸手从人手里夺过了那个信封,信封的右下角有一个圆形的凸起,南造云子眯了眯眼睛,用小刀轻轻划开信封口,从中倒出了一枚黄铜戒指。
一瞬间,南造云子瞳孔微缩,随即愤怒地抿紧了唇角,把手中的信封捏成一团,秘书吓得汗毛倒立,他不知道这枚黄铜戒指怎么触了南造云子的霉头,只见南造云子鹰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抬手指着门口:
“滚出去!”
秘书吓得屁滚尿流地走了,南造云子深吸了一口气,展开被她捏皱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四月五日下午五点,霞飞路,百乐门咖啡厅。”
“哈。”南造云子怒极反笑,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王嘉龙,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和几年前刚到上海时一样,想请我喝咖啡吗?”
南造云子把黄铜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对着灯光细细欣赏着,眼尾微红。
良久,她才把黄铜戒指中的薄薄刀刃捻了出来,如同毒蛇般咝咝低语道:“最初属于王耀的戒指如今却被你送了过来……来吧,来吧!王嘉龙,我已经不在乎真相是什么,让我看看你倒在血泊中濒死前的模样……”
四月五日下午三点,六国饭店的人包下了整个百乐门咖啡厅,又疏散了民众,而百乐门门口的两条街上也布满了青帮的人。
王耀穿着一身参加葬礼时才会穿的纯黑色西装,戴着红宝石袖扣,一直被他慵懒又随意束起的辫子此刻被牢牢扎成了高马尾。他活动了下手腕,然后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了。
今天是个阴天,外面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王嘉龙这时也进来了,细碎的雨珠沾在他乌黑的发丝上,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他拿着狙击枪,眸光深邃地和王耀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上了二层,在暗处架好了枪。
76号内,南造云子换了一身旗袍,把手枪绑在了大腿上。
她没有告诉76号和特高课要提前包围百乐门咖啡厅,只是说去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对她而言,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她和王嘉龙之间的事,哪怕是这样的生死角逐。
南造云子心里清楚,今天她和王嘉龙之间一定有一个人会死,但她对自己太自信了,王嘉龙不会是她的对手,就算是自己真的会死,她也一定要拉上王嘉龙做垫背。
南造云子冷冷地笑了,但是当她驱车前往百乐门咖啡厅,看到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坐着的人时,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王耀坐在咖啡厅正中央的椅子上,正在翻阅一份报纸,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碧螺春。
见到僵在门口的南造云子,王耀把报纸折好放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冲人露出一个文雅的笑容,言语间却字字讽刺:“许久不见,南造云子,不过,你怎么也配穿我们中国的旗袍?”
“你没死!”南造云子瞳孔骤缩,从旗袍的开衩下抽出手枪,目眦欲裂地冲王耀低吼道:“王嘉龙呢?!他在哪?!”
“南造云子,这么多年来你真是没有一点长进,还是这么急躁。”
“他到底在哪?!”南造云子被王耀的“死而复生”气得抓狂,她握着枪的手沁出了汗,步步向王耀逼近,拼命克制住想要扣下扳机的欲望——若是现在杀了王耀,她就再也不知道王嘉龙的下落了。
而这正是王耀揣摩了南造云子的心理,故意设下的局。
王耀嗤笑了一声,也缓步向南造云子走去,声音蛊惑:“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嘉龙来直面你吗?如果现在是他站在这里,你们两个就会像两头饿狼一样,没说几句便会冲上前去生吞活剥了对方。”
匍匐在楼上扣着狙击枪扳机的王嘉龙一阵心悸,他抿了抿嘴唇,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自家大哥对每个人的心理都把握的太好了。
南造云子气急败坏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王耀的目光落在了南造云子左手无名指上的黄铜戒指上,“还记得那晚吗?现在这句话轮到我对你说了:南造云子,你似乎觉得杀我是很容易的事,对吗?敢不敢放下枪,堂堂正正地和我打一场!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王嘉龙在哪!”
“王耀……王耀!”南造云子狞笑着,扔掉了自己的手枪,“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的!”
王耀略微惋惜地摇了摇头,率先用凤眼拳发动了攻击,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鼠疫菌和血清的副作用重创,所以在进攻时只能使用巧劲来借力打力,而南造云子显然看出来王耀的攻势远不及当年,她唇角微勾,侧身飞踢向王耀的头颅,好在被人堪堪躲开。
“王耀,你的身体毁了,是不是?如今你只敢用中国女人才学的咏春拳,也敢到我面前来自寻死路?!”
王耀的体力确实大不如前,他面颊微红,微微喘息着摆出咏春防御的姿势,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柔和:“对付你,绰绰有余。”
南造云子是个骄傲到自负的人,闻言,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出拳攻向王耀的腹部,王耀等的就是她这一招,便瞅准时机用左手猛地挟住南造云子的手腕,把人向自己的身侧拉去从而卸掉了南造云子的力,南造云子瞳孔微缩,可是现在后退挣脱开也来不及了,王耀迅速拽下南造云子手上的黄铜戒指,胳膊抵住南造云子的后脖颈,捻出黄铜戒指中的刀刃,毫不迟疑地在南造云子的咽喉处重重划下。
刹那间,南造云子的咽喉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王耀的小半张脸,当年正是因为王耀没有堵住南造云子的后路才被人躲开刀刃,如今的南造云子正徒劳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踉踉跄跄地后退,喉咙里一边发出“嗬——嗬——”的声音。
因为失血过多,南造云子那张美如罂粟花的脸变得惨白无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是向王耀伸出了手,断断续续地说:“嘉龙——王嘉龙……”
“南造云子。”这时,两人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南造云子抬起头,望着咖啡店二层,那个她这沾满鲜血的一生中唯一信过、甚至爱过的身影。
王嘉龙一身黑衣,稳稳地举着狙击枪,瞄准了南造云子的眉心。
南造云子定定地看了王嘉龙几秒,随后放下了捂着脖子伤口的手,任由鲜血喷薄而出。
枪声响了,南造云子应声倒下,她空洞而美丽的眼睛一直大大的睁着,倒映着王嘉龙和王耀的身影。
在王耀的注视下,王嘉龙合上了南造云子的眼睛,轻声说:“我已经让阿争散出消息,事成之后,对外称是军统特工暗杀了南造云子。这是我为我那死去的信念、那曾经背弃过我的党国做的最后一点事。”
1942年四月,日本王牌女特工南造云子被军统特工暗杀于百乐门咖啡厅,结束了她血腥又作恶多端的一生,终年三十三岁。
南造云子被军统特工暗杀的事震惊了全上海,消息传到满洲国后,嵯峨中将接到了川岛芳子的电话,然后一声不吭地受着川岛芳子怒不可遏的斥责,而站在嵯峨中将身后的本田菊却依旧一副淡漠的神情,他对南造云子的死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本田菊心里万分清楚,王耀这次冒着风险回到上海,可不仅仅是为了从自己手里要回那枚黄铜戒指。
在南造云子的尸体被火化后,本田菊召见了渡边,当初南造云子怀疑渡边就是76号里同王嘉龙里应外合的叛徒,但是苦于没有确切证据,便把渡边调去了后勤,每天干些最苦最累的活。
当渡边得知本田菊要在特高课召见他的时候,他以为是本田菊终于抓到了自己当年给王嘉龙通风报信的证据,这次南造云子被军统暗杀,从而本田菊要把气撒在自己头上,所以渡边在被两个日本兵带进特高课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切腹自尽的准备。
但是渡边并不感到后悔,他知道自己的国家正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的事,他热爱的祖国挑起了无数侵略战争,他敬仰的天皇已经变成了贪得无厌的侵略者,加入日共和帮助王耀逃离76号都是渡边认为正确的事,既然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他眷恋的家乡了,那倒不如把自己这条命还给天皇,用切腹自尽来弥补对天皇的愧疚。
当渡边视死如归地走进本田菊的办公室后,却看到一脸疲惫的本田菊指着办公桌上的那一坛骨灰,对人摆了摆手:
“渡边,把云子带回国。然后你也回你大板的老家去吧。”
渡边愣在了原地,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田菊见渡边一脸震惊的样子,微微缓和了神色,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你们就启程回日本。”
渡边反应过来,随即立正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哭腔,对本田菊恭敬地说:“是!本田阁下。”
趁着上海滩混乱一片,王耀和王嘉龙在亚瑟的帮助下回到了南京,李知书倒是也没有食言,批准了王嘉龙重返东北抗联的要求。
四月十日,一家人一同把王嘉龙送到了明故宫机场,王嘉龙一直轻松地笑着,逗弄着王湾怀中的祺华,小祺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和王家人的眼睛如出一辙。
“嘉龙,此去东北,山高路远,你要保重。”王耀拥抱了一下弟弟,和小时候一样拍了拍王嘉龙的后背,王濠镜也推了推眼镜,轻笑着说:“等战争胜利了,你可要马上回来跟我们团聚,不然湾湾又要掉金豆子了。嘉龙,保重。”
“我会的。”王嘉龙抱了抱眼圈微红的王湾,又揉了揉祺华细软的头发,略带歉意地说:“湾湾,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希望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可是为了祺华,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千千万万的同胞,我不得不走……湾湾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濠镜,家里就拜托你和大哥了。”
“我明白的,其实我一直明白你和大哥的……”王湾紧紧搂着祺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后破涕为笑,轻声说:“我想祺华也会明白的,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王濠镜一边安抚般的揽着王湾的肩膀,一边对王嘉龙点点头:“你放心。”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王嘉龙拎起行李箱,然后迟疑了一下,对王耀说:“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这次回抗联,一是放不下我的战友们,二是抗联和苏联离得近,我也能时时为你打听些伊万的消息。”
一瞬间,几个人都沉默了,王濠镜窥着王耀的脸色,心思玲珑的他怎会猜不出李知书当初跟王耀和伊万说了什么,于是王濠镜便率先开口打了个圆场:“嘉龙,你先去吧,不要延误了飞机。”
“他会活着的。”王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伸手理了理弟弟的衣领,温和地说:“去吧,嘉龙,别回头。”
王嘉龙抿了抿嘴唇,身后飞机催促的笛声越来越刺耳,他最后看了一眼家人们,轻声说:“大哥,濠镜,湾湾,还有我的小祺华……保重。”
随后,王嘉龙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小跑着上了飞机,他紧紧咬着牙不回头看家人们,怕自己一回头就不想走了。王耀了解他,王嘉龙对家的眷恋不比王湾少,所以王嘉龙握紧了拳头,昂首阔步地奔向了广阔天地,去追寻自己肩负的使命。
王嘉龙回到东北抗联没多久,便再一次遵循中央的命令带着队伍入境苏联,七月份,抗联作为少数族裔被编入了苏军的一个步兵旅,并被授予苏军正式番号,今后这个旅的军官和士兵都享受与苏军同等的待遇,也可以被授予军衔。
王嘉龙的军衔升到了大尉,也因为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所以他托了很多苏联方面的将士打听伊万、鲍里斯、安德烈和阿历克斯的下落,可是苏联之大,战火激烈,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七月十七日,斯大林格勒战役打响了,斯大林格勒是苏联中央地区通往南方重要经济区域的交通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如果德军占领这一地区,苏联就会失去战争所需要的重要资源,于是王嘉龙的部队也加紧了训练,时刻准备奔赴前线。
十月份,一个名叫托里斯的少数族裔战士得知王嘉龙想找参加过莫斯科保卫战的人,于是他主动来见了王嘉龙。托里斯正好是刚从莫斯科拨来的医疗兵,是个立陶宛人,和王嘉龙的抗联被编在了同一个旅。
托里斯说,他在莫斯科保卫战中是一个医疗兵,救过无数个名叫伊万的人,但是只有一个“伊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伊万腹部中弹,失血过多,幸好他的战友还活着,把我叫了过去,好在做了手术,子弹取出来了,保住了一条命。”
“然后呢?”
这个文静的立陶宛人偏着头想了想,说:“他高烧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说的不是俄语,送他来的那个战友——哦,现在是政委了,我记得他叫安德烈。安德烈说他也听不懂。因为那个伊万反反复复地说,所以我也记下来了。他说:‘耀,忘了我’……应该是这个发音。”
王嘉龙一拳锤在了墙上,闷声道:“就是他。托里斯,伊万现在在哪里?”
托里斯顿了顿,然后低下了头。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呢?”
“因为他是我的家人。”王嘉龙充满希冀地望着托里斯,低声道:“托里斯,请你帮帮我。”
托里斯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个人伤好没多久便……连同他的政委战友一起上了斯大林格勒的战场。哦,他们一个小腿截肢的战友倒是光荣退役了,我记得他叫阿历克斯。”
“还有一个呢?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名叫鲍里斯的战士。”
托里斯想了一会儿,略带歉意地说:“抱歉,他们一开始到战地医院的时候就是三个人,我对第四个人实在是没有印象,可能他们走散了,也可能……”
托里斯没再说下去,但是王嘉龙懂他的意思。王嘉龙沉默了半晌,和托里斯握了握手,轻声道:“谢谢你,托里斯。”
“没关系,那我就先出去了。”托里斯腼腆地点了点头,留王嘉龙一个人在办公室中。
托里斯前脚刚走,王嘉龙便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瓮声瓮气地喃喃道:“行,布拉金斯基,你有种。”
“你等着,就算你被炸弹炸成了十八片,我也要把你捡齐了带回去见大哥。”王嘉龙恶狠狠地对面前的空气说,仿佛那个讨人嫌的伊万正站在他的面前,“你是王家人,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大哥!”
让王嘉龙没想到的是,这场比莫斯科保卫战更惨烈的战争持续了将近七个月,双方伤亡估计约两百万人以上,1943年二月,苏联几乎是用鲜血堆积出了胜利,而斯大林格勒会战是纳粹德国遭遇的战略范围最严重的失败,甚至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
与此同时,远在中国的王耀又重新投入了抗战的浪潮,这次他也上了前线,和他的同志们一边抗日,一边抵抗着国民党的反共打击。
从1943年七月开始,共产党领导的敌后军民在多个地区对日军发起局部反攻,九月八日,意大利宣布投降,从此,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实际上解体,日本法西斯更加孤立无援。
日本战败已成必然,而王耀的部队依然坚守在前线,在战争中,活着的人带着牺牲的人的期望和信念背水一战,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是生离死别,昨天还和你有说有笑的战友今天就成了地上冰冷的尸体。王耀红了眼,他发誓,不到日本投降,就算打到弹尽粮绝,他也绝不后退半步。
1945年八月十五日正午,祺华四岁生日的那天,日本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战壕里的将士们先是寂静了一小会,接着,王耀嗫嚅了下嘴唇,扔下枪,环顾了一圈身边满身血污灰头土脸的战士,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颤抖,轻声说:
“同志们,我们胜利了。”
王耀的声音很轻,但无异于一颗惊雷在将士们当中炸响,大家回过神来,先是激动地欢呼起来,接着便是号啕大哭。
“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王耀眼睛一酸,喜极而泣,泪水滑落在嘴角,回味起来都让人觉得是甜的。
苦尽甘来。
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亲人,朋友,家园……许多战士已经高兴地跳起来了,他们把过去穿的棉衣中的棉花撕开,用一根棍子扎起来点燃,当做火把举起来庆祝,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四处奔走相告,见人就喊:“老乡!日本投降了!快起来!快起来!”
狂欢一直到晚上,战士们和群众们一路举着火把,一个接一个,渐渐地就像是夜空下的一条火龙,恍惚中,王耀仿佛回到了妹妹王湾成亲的那天。
那天,也是那样喜庆的红色火龙,燃烧在上海滩萧瑟的大街小巷,这是人民的颜色,更是中国的颜色。
王耀轻轻叹了口气,战争胜利了,也该回家了。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九月,王耀和队伍中的一些老乡一同回到了南京,离王家祖宅老远就听见各家各户门口放炮竹的声音,现在南京城中的家家户户为了欢迎他们这些抗战英雄,把炮竹放得震天响,王耀和战友们一边接过群众们送的鲜花、水果和馒头,一边往自己家中走去。
“舅舅!”
不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冲王耀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这是……我们祺华?”王耀眼睛一热,蹲下身子,慈爱的打量着软糯可爱的小外甥,“祺华都长这么高了呀?告诉舅舅,你的父亲和母亲呢?”
祺华“咯咯”笑着,说:“娘在家里……陪妹妹玩!”
“妹妹?祺华……你有妹妹了?”
这时,王耀手里的一大堆东西被人接了过去,一抬头,只见王濠镜笑吟吟地偏了偏头,轻声说:“一岁了,叫盛华。”
“濠镜!”王耀抱起祺华站起身来,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笑意,王濠镜笑得更灿烂了,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别来无恙,耀。”
“嘉龙回来了吗?还有伊万……他有消息了吗?”
王濠镜的脚步顿了顿,微微收敛了笑意,然后落寞地摇了摇头,说:“嘉龙说,他只知道伊万又参加了斯大林格勒战役,后面线索就断了,伊万还是生死未卜,而嘉龙也几个月没有来信了……幸存者就那么点,死亡名单上有一百多万人,嘉龙的最后一封信还说了,一定会找到伊万的下落,生死不论。”
王耀也沉默了,这时,祺华咿咿呀呀的问了:“舅舅……衣饭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呀?”
“傻孩子,是伊万舅舅,不是衣饭舅舅。”王耀揉了揉祺华毛绒绒的头发,苦笑着对王濠镜说:“濠镜,不管怎样,这两年还是辛苦你了。”
“耀,你以后要是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就不让湾湾给你做清炖鸡孚了。”
小祺华撇了撇嘴,小声说:“爹爹才管不住娘呢。”
王耀忍不住笑出了声,望着王家大院飘出来的袅袅炊烟,王耀的唇角微微上扬:
“走,祺华,咱们回家咯——”
九月末,在上海滩的最后一批日军登上了离开中国的游轮,本田菊站在码头上,目送着垂头丧气的日本军队上船,一向平静的他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神色。
终于,结束了。
“本田菊!”
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呼唤着他,本田菊微微哑然,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来了,只是他实在没想到那人竟会有闲情雅致来送他。于是本田菊调整好脸上的微笑,转过身去冲着王耀微微颔首。
“别来无恙,耀君。”
王耀轻笑了一声,递给了本田菊一张贺卡。
本田菊微微挑眉。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过,等到日本战败的时候,会送你贺卡。”王耀礼貌地笑着,但这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本田菊一时间晃了神。
本田菊愣了一下,郑重地用双手接过王耀递过来的贺卡。
“耀君,我马上就要回家了。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不然,就再没有机会了。”
“在下洗耳恭听。”
本田菊垂下眼睛,唇角轻翘,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神色恬淡地开口道:
“高山流水,无关风月,唯有相知。耀君,我已经分不清,你对我来说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如果真的能做普通朋友,我不会把这当作执念。”
“但若是朋友都做不了,那么我将离开你的视线,无声地望着你,祝福你,直到永恒的尽头。”
王耀定定地看着本田菊,轻声说:“本田菊,带着这张贺卡走吧,回日本去,好好生活,好好赎罪。”
本田菊慢慢握紧了手,他直视着王耀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问:“以后……就再也不见了?”
“最初,你是以‘外交官’的身份来到中国的。希望你下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是真的抱着和平的信念而来的日本外交官。”
“好。我答应你。”本田菊顿了顿,“耀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明天,我就要启程前往苏联了。我要亲自去找到伊万的下落。”王耀还是那般温和地笑着。
“若是……找不到呢?”
“那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会思念他,爱着他,直到永恒的尽头。”
本田菊点点头,向王耀伸出了手:“再见,耀君。”
王耀微笑着握了握本田菊的手:“再见,我的朋友。”
这一次,他们两人相握的手之间没有国仇家恨,亦没有鲜血与黄铜戒指,很快,本田菊松开了手,对着王耀深鞠一躬,轻声道:
“我谨代表我自己,向千千万万被日军残杀、死于这场侵略战争的中国百姓致以最深的歉意。”
王耀微微一愣,伸手扶起了本田菊。
“我也代表我自己,接受你的道歉。愿中日之间再无战争,愿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