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自序

余曾逢一友自京來，此人知余自幼喜戲，嘗言道：
京郊有禾園，傳為京中一極富貴之人所造，最盛時據說有近萬畝之地。園中山巒迭起，湖波流蕩，四時郁翠蔥榮，繁花不凋，其間廊橋亭室，舞榭歌台星羅交錯，更有勤僕賢婢，名優美伶侍奉在旁，正所謂世間美色盡收此間。又有一萬花樓最可稱一方勝景，雕樑畫棟，飛甍彩壁，盡以諸奇花異草作飾。晝唱書內事，夜吟曲中情，耳不聞俗間聲，身不染凡世塵。時之優伶莫不以萬花郢雪為榮。所謂上拜佛爺，下敬禾老，皆京師梨園之大事也。
余聞之心生嚮往，奈何適逢世末風雲激變，帝業傾翻。如今天下再歸大統，局勢稍安，余嘗往舊都探訪，卻不過餘些殘垣斷壁，枯草頑石尚在。四面荒蕪，天地如孤，惟見一老道人偶來灑掃，方存了些人氣罷了。
祗可歎：
化外八千舍，人間享樂天，
謝拙鐘鼓磬，絕世苟安閒。
卻恨風雲慘，魂銷淚黯然，
漂蘋無定處，浮華豈得全？

憶昔年繁華盛景，皆雲散煙消，物破人亡，回想余淪喪之故土，不禁悲從中來，涕淚心傷。客居都中數載，偶知城外尚有知禾園舊事者，遂冒昧拜訪，收得早年書刊報紙物什若干，終得描其輪廓。今將諸聞收敘整理，成就《燕京萬花樓遺事》一書，以懷故去。

某朝未知年 四海孤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