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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喵】向死而生

作者 : 沧海晓奏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FF14 埃斯蒂尼安 , 艾默里克

标签 美丽喵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美丽喵

562 4 2021-8-22 11:08
00
「多謝……你叫……」
「艾默裡克。這下你欠我兩個人情了,回皇都以後要請我喝酒。還有,給我把朋友的名字好好記住。」

01
「你終於醒了。」
艾默裡克聽見這麼一句話。熟悉的聲音裡夾雜著陌生的擔憂和欣喜,他被好奇心驅使著睜開眼睛,卻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他茫然四顧,終於借著頭頂微弱的一點點光源看清了對方的臉。
「肯定很疼吧,看你剛才抓我抓得那麼緊。」埃斯蒂尼安說。「這個季節天黑得太快了,我只能給你做一些簡單的包紮,詳細檢查和換藥等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經由對方拐彎抹角的提醒,艾默裡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自己緊緊捏在手心的是什麼,手掌處傳來又濕又涼的觸感,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誰出的汗比較多。
他立刻局促地松了手,罕見的失態換來埃斯蒂尼安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和上次的情況簡直一模一樣。上回的人情,這下就好好還給你了。」
這一刻艾默裡克終於記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騎士團派出一支隊伍前去討伐企圖襲擊皇都的龍族,他和埃斯蒂尼安都被編入了其中,計劃中這原本是個相當常規的任務,但是由於偵察隊的疏忽,他們對敵方估計有誤,打倒了十數頭小龍和雙足飛龍後疲勞的騎士們開始有些疏於警戒,就在這時遭到了一頭巨龍的反擊。
這頭龍可能長年在巢穴深處沉眠,這才躲過了先行部隊的偵查,沒想到正好在這個關頭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他們在措手不及之下已經折損兩人,再這樣下去只怕還沒來得及重整旗鼓便已經全軍覆沒,艾默裡克擅長用弓,在隊伍中的位置相對靠後,自然也比其他用劍和長槍的騎士們更適合遊擊,他幾乎沒有多想便拉弓射向巨龍的眼睛,隻身充當誘餌將敵人引回洞穴之中。
龍族棲身的山洞比他想像中的寬敞許多,足夠他和巨龍周旋至隊伍安全撤退,但想要擺脫對方的追擊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洞窟內光線不足,崎嶇的路面也不利於行動,他數次不慎被龍炎和落石擊中,體力幾乎消耗殆盡,在正面挨了一爪子後他便徹底陷入昏迷,再醒來便是眼前這副光景了。
「原來只是還個人情嗎?」艾默裡克苦笑。「這是在哪裡?」
「巨龍老巢裡的某處。」埃斯蒂尼安輕描淡寫地拋出一個驚人的事實,「白天你把它引開後我就追了過來,好在這裡長年累月下來形成了不少小型的暗道,以龍族的身軀可進不來,剛好給我們當藏身之處。」
「那龍呢?」
「還在洞裡。多虧你弄傷了它的眼睛,我才有機會偷偷帶你繞進來。不然它要是發現了我們的蹤跡,往這裡發動攻擊,入口處應該已經被封死了,說不定還會引發岩石崩塌,直接把我們活埋了。」埃斯蒂尼安依舊語氣淡淡,「總之,這次算你命大。」
「不是命大。」儘管沒人能看見,艾默裡克還是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抱歉讓你也一起涉險了……謝謝。」
埃斯蒂尼安沒有接他的話茬:「我這裡還有些藥品和食物,應該足夠我們撐一段時間。」
實際上誰都知道這只是隨口編來安慰人的話,現在正值凜冬,氣候和環境可謂十分惡劣。沒多久他果然又聽見一聲歎息:「只是短期內應該不太能指望有人來救援了。所以你得快點好起來,我們才能想辦法一起出去。」
艾默裡克艱難地坐了起來,接過埃斯蒂尼安遞給他的水袋和麵包……還有一小份蜂蜜,騎士團統一發放的那種。自己這小小的喜好竟然會被人惦記在心裡,這讓他感到一絲驚喜,埃斯蒂尼安卻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無聲地陪他吃飽喝足後,又將他重新安頓回睡袋裡。
「你不躺進來麼?後半夜會很冷的。」艾默裡克往旁邊擠了擠,給埃斯蒂尼安騰出一些位置。騎士團派發給士兵們的睡袋尺寸偏大,就是為了在這種情形下派上用場。
「不用……今天我負責守夜。」
「在這裡沒什麼好守夜的。」艾默裡克反駁道,「就像你先前說的,要是龍族突然襲擊,我們在這個地方也只有被活埋的份。還是說你怕我睡不安穩拿腳踢你?」
這番話似乎起了效果。埃斯蒂尼安沒有再找理由推脫,而是小心翼翼地擠到了他旁邊,規規矩矩地和他肩並肩躺平。
這個畫面在此情此景下有種微妙的和諧感,叫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來。艾默裡克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默:「不如我們來聊聊天打發時間吧。」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還有說話的力氣的話。」埃斯蒂尼安回答,「你想聊點什麼?」
艾默裡克斟酌了一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各自分享一段往事?我還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看得出來你並不是皇都出身的。」
「我的家鄉是芬戴爾。在被雅伯裡克收養之前,我每天的工作是放羊。是不是完全沒想到?」埃斯蒂尼安這麼說著,口吻中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自嘲,「我說,提出要聊天的不是你麼?那麼也應該由你先說比較合理。」
埃斯蒂尼安在騎士團裡一向是出了名的冷淡,與之對應的是他的刻苦也無人能及,他不喜歡與他人接觸,不需要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總是在獨自練習槍術,艾默裡克本來就沒有指望對方會老老實實地和他交換故事。
「放羊啊……好像很有意思。那我猜你肯定不會喜歡我的經歷。我自幼在博雷爾家長大,進入貴族的學校,學習社交禮儀,接觸上流社會的圈子,培養一些適合貴族身份的愛好,跳舞勉強能算一個,但沒有人要求我拿起劍戰鬥。有時候我甚至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就這樣長大。」艾默裡克一邊說一邊陷入回憶,盡可能地從乏善可陳童年裡挖出一點有趣的事情——雖然沒准埃斯蒂尼安根本不感興趣,只是在遷就一個傷患的任性罷了。
但他的聽眾終究是沒有不留情面地打斷他,以至於他一下子說了太多,不得不稍微放慢語速給自己喘一口氣。
「……直到我聽見那些傳言,我想你也聽過,就是那些關於我身世的。假如加入神殿騎士團,有朝一日能見到教皇的話,也許就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慮。」
「養尊處優的博雷爾少爺,這個形象有點難以想像。」埃斯蒂尼安似乎是在笑,「只是為了追尋那個真相的話,你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是啊。可我一點也不後悔踏上這條道路,即便如今我所追求的東西已經和從前不同。只有真正投身於戰爭之後才會明白,無數的英雄們從未在鬥爭中放棄,我們這些後人才能夠走到今天,所以我要繼承這條道路,為伊修加德的延續而戰。」興許是黑暗的環境讓這份傾訴適得其所,又或者是他的意識早已不甚清醒,他無法控制自己向埃斯蒂尼安吐露藏在心裡的這些話語,「倘若我這回真的命喪於此,那便是死在了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聽起來也不算太壞。」
「不要輕易這麼說。你不活下去,又怎麼能踐行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我可不想被你說教。」艾默裡克露出苦笑,「上回是誰非要帶著傷一個人去追擊龍族?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或許是被他的話噎住了,埃斯蒂尼安沉默片刻,才又道:「哼,這樣一來我們就算是扯平了。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拿起武器只是為了復仇,為我死去的家人和毀滅的故鄉。」
「那我們都不能在這裡就停下腳步啊。」艾默裡克輕聲說。他委實很想聽一聽埃斯蒂尼安的往事,但隨著夜越來越深,他所剩無幾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繼續從容地與人談天說地。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抱歉,我想先小睡一會兒。等下次……下次你再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
埃斯蒂尼安並未作答,唯有身側的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隱約意識到這就是「晚安」的意思。

02
埃斯蒂尼安又一次從淺眠中醒來。
頭頂岩石的罅隙裡透出一絲微光,天剛濛濛亮。
他已經許久沒有體會過和他人睡在一起是什麼感覺了,難免會覺得有些彆扭,但他不會將自己沒睡好的理由歸結到艾默裡克身上。自從離開芬戴爾後他再也沒有睡過一次安穩覺,龍族的威脅如影隨形,即使是身在相對安全的皇都之中他也會帶著十二分的警惕入睡,這樣便不會輕易被捲入那充滿牧草燃燒的氣味的噩夢裡。
昨晚倒是沒有做那樣一個夢,夢到的是短暫的、他和艾默裡克認識以來的片段,其中混雜著一些沒有根據的想像,夢與現實糅成一團,讓他有種他們早已相識很久的錯覺。
儘管埃斯蒂尼安不認為他們的交情已經深厚到了可以把彼此請進夢裡的地步,但必須承認的是,艾默裡克奮不顧身的一箭確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比上一回救下他一命的那一箭更果決淩厲。他不會吝惜自己對這份勇敢的欣賞,但訴諸言語並非他的強項,於是他默默施以援手,並為此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是還個人情。
此時埃斯蒂尼安是側躺在睡袋裡的,和同樣側躺著的艾默裡克面對面,他艱難地將一隻手伸到睡袋外面去摸黑發精靈的額頭,以便確認對方沒有因為感染而發燒——他一度懷疑昨天夜裡這人是不是燒得有點腦袋不清醒,否則也不至於向一個非親非故的戰友吐露那些真心話,更不至於就這樣……緊緊地抱住了他,一晚上都沒捨得鬆手。
前半夜的時候還偶爾會聽見粗重的喘息,艾默裡克失血嚴重,抗寒的能力也大幅下降,然而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他們無法像往常紮營時那樣生火取暖,身體本能地叫他靠近離自己最近的熱源,因此他翻過身,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埃斯蒂尼安身上。
這個舉動把埃斯蒂尼安嚇了一跳,要知道他長這麼大,也只有雙親和弟弟阿米尼昂曾經與他親密地擁抱。可他沒有辦法推開一個傷員,更何況眼下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取暖方式了,寒冷的天氣隨時隨地都可能無情地吞噬這奄奄一息的生命,於是他也扭過身子貼近對方的身體,同時儘量避開了傷口的位置。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相擁的姿勢度過了大半個晚上,至此一直都相安無事。睡夢中的男人心滿意足地接受了他的慷慨,整夜都睡得很熟,看樣子傷勢也沒有惡化。
埃斯蒂尼安默默地抽回了手,準備再閉目養神一會兒,就在這時他猛然察覺到了身邊人小幅度的動作。
不太妙。這是他的第一反應。被他習慣性忽略的某種生理反應突然有了強烈的存在感。而和他抱在一起的年輕男人身上也出現了同樣的生理現象,這才是最不妙的。
艾默裡克似乎是醒了,但距離大腦完全清醒還有些距離,在雄性荷爾蒙的刺激下男人本能地勃起,更別說這會兒他們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鼓起的部位不可避免地緊密相貼。
自打知曉了對方名字的那日以來,埃斯蒂尼安就感受到了他這位新朋友有多麼棘手,從自作主張救下他的命讓他虧欠了偌大的人情,到後來在巡邏和訓練之外主動向他搭話,再到如今將他半摟在懷裡,下體抵著他的下體來回磨蹭,他想他們好歹都是正常的成年人,有生理需求也是在所難免,但發展成兩個男人抱成一團試圖靠摩擦來獲取快感的尷尬局面,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既然要做那就別來這套隔靴搔癢的,埃斯蒂尼安感到一陣惱火。這種被動的、拿人沒轍的感覺令他頗為不爽,要想在不牽動對方傷口的同時掙脫幾乎不可能,到了這一步也已經無法當做無事發生,所以他索性把手伸進了艾默裡克的褲子——憑藉這個舉措他成功扳回一局,艾默裡克倒抽了一口氣,大約是被他冰冷的手刺激到了關鍵部位,但他沒有停下,而是將兩個人的陰莖攏在一起套弄起來。
直到雙方都得到了釋放,噴在彼此臉上的呼吸變得急促,逼仄的空間令他們無路可退,埃斯蒂尼安率先從失控的邊緣掙脫出來,飛也似地離開了睡袋。
此時他大腦一片空白,譴責的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他主動配合了對方是不爭的事實,並且也確實在這陌生而越界的行為裡汲取到了異樣的快感。
窘迫的明顯不只是他一人,理性總算歸位的艾默裡克正面色潮紅地望著他。
「……沒關係。我不跟受了傷神志不清的人計較。」埃斯蒂尼安決定先發制人。
「抱歉。」艾默裡克看上去相當難為情。這也難怪,和同性戰友相互撫慰這種事怎麼想也不可能有經驗吧。
好吧,現在他們的交情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了。還有什麼比互相救過性命、抱在一起睡過、甚至還友好地幫彼此解決過生理問題更親密複雜的戰友關係呢?從這個角度來看,將艾默裡克稱作他獨一無二的朋友也不為過。埃斯蒂尼安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表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地朝艾默裡克擺了擺手:「都說了沒事。如果我們能活著離開這裡,這些我都會好好忘掉的,放心吧。」
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艾默裡克自然明白這一點。他慢慢從溫暖的睡袋裡爬了出來,四周的冷空氣頓時就讓他打了個寒戰。
「你的鎖子鎧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回去得讓他們給你發一件新的。」埃斯蒂尼安歎了口氣,「在我們找到逃離這裡的方法之前,你最好還是一直呆在睡袋裡,其他事情交給我就好。不過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先好好處理你的傷口。」
大概是知道此時不應該逞強,艾默裡克點了點頭,在埃斯蒂尼安的幫助下艱難地脫掉了上衣。用以止血的紗布經過一整晚的折騰業已被血浸透,創口和紗布粘連在一起,換藥的過程因此變得十分艱難,好在他背包裡還有些自備的消毒、止血和治療燙傷的膏藥——吃過癟的新人神殿騎士吸取了先前的教訓,時時刻刻都做好了要獨自和龍打拉鋸戰的準備。
「該死的龍族!」埃斯蒂尼安低聲罵了一句,手上卻不敢太過用力,艾默裡克疼得臉色發白,唯有咬緊嘴唇才能忍住不叫出聲來。
把全身的傷口都重新包紮完畢後他又徹底脫力了,肌肉因過度緊繃而劇烈地顫抖著,令他不得不借助岩壁來支撐自己的身體。
「謝謝。」他喘著氣說,蒼白的臉上眼神卻是清亮而銳利的,「你也受傷了,是不是?」
埃斯蒂尼安沒有回答。他在躲避巨龍追擊的過程中數次遭受對方的吐息攻擊,鎖子甲難以抵抗這樣滾燙的高溫,背上應該有幾處地方被熱浪灼傷,但他也沒法給自己的後背上藥。早先起身的動作太急,扯到了背後的肌肉,此刻那些燙傷的部位正在隱隱作痛,也難怪艾默裡克從他偶然流露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你當然不脆弱。」艾默裡克卻不由分說地搶過他手裡的膏藥,一個差點就沒命的傷員也不知從哪來的氣勢,「不是這個問題。這是龍息造成的燒傷,就算表面上看著還不嚴重,放著不管一不小心就會感染的。轉過來我給你上藥。」
埃斯蒂尼安嘟噥了兩句,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轉身任人撩起他的衣服,黑髮精靈的語氣卻在這時忽然軟下來:「你為我受傷了。」
膏藥冰涼而粘稠的質感順著他的脊背一路往下,在他燙傷的部位均勻抹開,其中又夾雜著一絲微微的暖意,他知道那是艾默裡克還在顫抖的指尖。
「不要再說謝謝。也不要說抱歉。」埃斯蒂尼安低聲說,「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不用了。事到如今我們之間可以不需要這句話了。」

03
又休息半日,艾默裡克才算有了些精神。他靠著岩壁坐起來,順手拿起落在旁邊的長弓想要試試手,然而他還沒有能拉弓的力氣。
他失望地歎了口氣,埃斯蒂尼安剛好視察完巨龍的情況,走過來毫不留情地從他手裡奪走了弓。
「嘖,別做多餘的事。我們還等著你恢復了體力和我一起走出去。」埃斯蒂尼安沒好氣地斥責道。
白髮精靈這會兒把皮筋摘了,披頭散髮的樣子越發顯得他兇神惡煞,但要想借此來嚇唬艾默裡克卻完全是白費力氣。艾默裡克聳聳肩:「可我要是不能拿起武器,怎麼能跟你一起從龍爪下突圍?還是說你打算背著我跟巨龍賽跑?」
他知道自己說得有道理,所以埃斯蒂尼安不爽地「哼」一聲,卻沒有反駁。
這時候食物和水的短缺又成了新的問題。
埃斯蒂尼安指向頭頂透出光線的位置:「我一個人的話可以爬上去從那裡出去。據我觀察,這山洞後面有條暗河,可以取點水來。可惜從那裡繞回皇都的路太崎嶇了,以你現在這副快死了的模樣恐怕做不到。」
艾默裡克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個窄小的出口,又望向埃斯蒂尼安。在他來得及開口之前埃斯蒂尼安用手指擋住了他的嘴唇,似笑非笑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走的,就算我回去喊人來救你,來回的時間也足以讓你的屍體涼透了。」
「我知道。如果你想走,一開始直接放我自生自滅就好了。」艾默裡克莞爾。「我其實是想說……路上注意安全,可不要一碰到龍族就忍不住跟對方拼命,要我這副樣子去拿起弓戰鬥有點強人所難。」
「我看起來像這麼有勇無謀的人麼?」埃斯蒂尼安挑眉。「再說了,誰說需要你幫忙來著?傷員就給我好好躺著吧,別想著什麼會拖我後腿的事。」
艾默裡克早就習慣了埃斯蒂尼安這種不饒人的說話方式,知道這人不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關心。對此他只是報以微笑,注視著埃斯蒂尼安矯捷的身影消失在岩壁的頂端。
當臨時的落腳之地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矛盾感湧了上來。他原本是帶著必死的決意選擇獨自將巨龍引開,埃斯蒂尼安卻打破了死局為他帶來了生的希望。
然而這份希望終歸是渺茫的。食物之類的尚可讓去附近尋找,藥品這類消耗品卻無法得到補充,早上互相上過藥後他就有所察覺,再過一天左右藥膏就會宣告告罄,屆時他將會失去維持身體狀況的唯一手段,傷勢不再有好轉的可能,埃斯蒂尼安想必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在這裡逗留得越久,順利逃脫的機會就越小,到那時倘若埃斯蒂尼安再想強行帶他離開,沒准兩個人的命都會搭在這裡。
這是他絕對不願意考慮的可能性。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艾默裡克的行事作風。埃斯蒂尼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他便開始有些坐不住了,唯一值得慶倖的是他並未被傷及要害,只是因失血嚴重而感到格外虛弱,這卻不妨礙他出去望望風。
於是他謹慎地摸索到通道的另一頭,四下打探周圍的情況。這個暗道離山洞的洞口不算太遠,但那頭巨龍正趴在他們出去的必經之路上。要想不驚動它偷偷逃走基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他現在的狀況不出幾步就會被追上拿來給龍塞牙縫,哪怕是身手矯捷的埃斯蒂尼安也無法帶著這樣一個累贅全身而退。
就在他思考對策的當口,埃斯蒂尼安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提著長槍鑽到他身邊,發現他沒有遭遇不測,神色才稍微放鬆了一點。
察覺到對方不滿的情緒溢於言表,艾默裡克乖乖跟在人後面回到通道內部,埃斯蒂尼安好像欲言又止,也許是在醞釀責怪他自作主張的話,但最終那些話都變成了一句平淡的陳述:「皇都方面估計是覺得我們已經遇難,所以沒有馬上派增援部隊前來,看來最後還是要靠我們自己找到出路。」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順便摘了點果子。」埃斯蒂尼安將摘來的冬桃遞給艾默裡克,長在深冬的果實被他的體溫焐熱,「我嘗過了,沒有毒,還挺甜,你應該會喜歡。冬天實在太難在野外覓食了。倒是可以從河里弄些魚或者湖膽,但這些又不能生吃,烤過以後難保不會被龍聞到味道。」
「聽起來你對烹飪魚和湖膽很有心得。」艾默裡克眨了眨眼睛,「要是還有機會一起巡邏的話,請務必讓我嘗嘗看。」
「一起外出巡邏的機會多的是。還是說你在暗示些什麼?」
他們遲早是要討論這件事的。艾默裡克咽下一口唾沫:「我想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就算再繼續休整一天,我也依然做不到和你一起爬到上面逃走,更別說光明正大地從洞口離開。」
他頓了頓,直視埃斯蒂尼安的眼睛做出他的宣告:「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成為你的拖累。」
「到頭來你還是想說讓我丟下你一個人回皇都?」埃斯蒂尼安果然立刻就瞪了過來,「我怎麼可能放任一個滿身是傷的隊友自己一個人逃走……上回對我說出這番話的可是你自己。」
這是艾默裡克早就料到的回答。在某些方面埃斯蒂尼安確實和他有著極其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是認定了一件事就不管不顧、又怎麼也聽不進勸告的一根筋。
「我沒有這麼說。我也希望可以和你一起活下去。那麼留給我們的選項也不多了。」他認真地看向埃斯蒂尼安,「反正橫豎都可能會死的話,你願意陪我賭一把麼?」

04
他們賭贏了。
就連埃斯蒂尼安也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居然如此順利,仿佛冰天之上的戰女神也在眷顧這兩顆不甘停下腳步的靈魂。
在艾默裡克的體力恢復到勉強可以行動的狀態後他們便立即執行了撤離計劃:由埃斯蒂尼安從正面挑釁那頭巨龍,將它的注意力吸引在一側,艾默裡克則繞到後方在洞窟內設下火藥陷阱——這是機工房研製出來的小型火藥,早前為了伏擊龍族而讓隊伍裡的每個人都配備了一些,威力絕對夠強,能拉巨龍跟他們同歸於盡的那種。
對於背水一戰而言,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同歸於盡吧。埃斯蒂尼安對此心知肚明,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繼續養精蓄銳,在這糟糕的環境下艾默裡克如若再得不到完善的治療,最終也只是難逃一死。他沒有同艾默裡克說起那個無力的十二歲,他沒能趕上、沒有辦法伸出手拯救任何人,他追求強大的、足以向邪龍復仇的力量,也正是為了擺脫這該死的無力感。
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放任他死在我面前。埃斯蒂尼安想。重傷垂死的艾默裡克和記憶裡血肉模糊的至親重合,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槍。
這頭龍不但體型碩大,力量也大得驚人,一個人正面和它硬碰硬明顯不是個聰明的戰術,取勝的幾率十分渺茫。但假如只是需要爭取一定的時間,埃斯蒂尼安自認為綽綽有餘,多虧了前段時間雅伯裡克給他的特訓,如今他的槍術水平遠超從前,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和龍族交鋒並不會輕易落在下風。
艾默裡克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不斷地移動,更別說像最開始那樣一邊周旋一邊反擊,剩餘的體力大概只夠他再射上一兩箭。
——然而此刻扭轉戰局只需要一箭。
埃斯蒂尼安一邊耐心等待著友人對他發出信號,一邊靈活地應對巨龍的攻擊,直到他遠遠望見艾默裡克終於從岩石的陰影中現身。黑髮的精靈矗立在洞口,站在光與影的邊界,拉弓、上箭、瞄準,一共只用去短短的一秒鐘,動作幹脆利落,箭在弦上,只等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
埃斯蒂尼安發出一聲低吼,一記直刺一往無前地迎向了巨龍向他揮下的爪子,他故意被龐大的力量反震出去,雙腳則以隆起的岩石堆為支點向上躍起,槍尖朝下再次對準龍爪發動了他拿手的蒼穹龍炎沖。
「就是現在!」他大聲喊道。
比他的提醒更快的是那一箭。艾默裡克的判斷與他默契地重合。鋒利的箭矢穿過洞窟裡沉悶的空氣,精確地擊中了巨龍本就受過傷的右眼——先前的傷也正來自同一把弓——被長槍貫穿了爪子又被箭矢刺傷眼珠,劇痛讓巨龍怒吼起來。
憤怒使敵人失去了冷靜的判斷,攻擊也全數失了準頭,埃斯蒂尼安以一個漂亮的回避跳躍避開了巨龍胡亂掃動的尾巴,然後借勢翻滾著回到他們藏身過的那個暗道。
洞窟之中頓時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是艾默裡克引爆了火藥,他利落地收槍,讓槍尖上龍族的鮮血噴濺在岩壁上。岩層隨時都有崩塌的危險,他不敢繼續逗留,連忙從高處的罅隙離開,受了傷行動不便的巨龍必然會被掩埋在碎裂的巨石下面——這無疑是一次成功且轟轟烈烈的反擊。
「只是這樣做就等於要置你於險地,我沒有權力要求你這麼做。」記憶裡艾默裡克這樣說著,語氣平靜得叫人惱火。「你就不怕我趁機偷偷溜走?說不定到時候我突然害怕了,不敢帶著傷跟龍戰鬥,那你可就要一個人面對這頭巨龍了。」
「那也沒關係,我會殺了它再來和你會合的,你這副樣子跑不了多遠,肯定一下就被我追上了。」埃斯蒂尼安回答,「更何況,你會這麼做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而言是顯而易見的,否則他也不會同意這個作戰計劃。而他同樣也確信這份信任是相互的,在艾默裡克牢牢握住他的手、對他說著「那就交給你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將會是他第一次將背後毫無保留地託付給他人。
等埃斯蒂尼安沿著山體邊緣繞回前面與艾默裡克會和,再次耗盡了體力的男人已經在一處樹叢裡閉上眼小憩,白雪落在他的肩頭,讓他看上去如同冬日裡沉睡的雕塑。聽見有人到來的動靜他才勉強睜開眼,破爛的鎖子鎧和滿臉的土灰和傷痕也不能遮住那雙天藍色眼睛裡的光芒。
「在這麼值得慶祝的時刻睡著可不好。回皇都再讓你睡個夠。」埃斯蒂尼安說。他把艾默裡克扶起來,沒來由的衝動讓他張開手臂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致勝利。」他又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恰如其分的解釋。
艾默裡克則回以一個真摯的笑容:「致勝利。」
兩人順利回到皇都時已將近黎明。守在大審門外的士兵見他們踏破風雪而來,天邊刺破黑夜的晨光鍍在他們身上,仿佛是希望和勝利的榮光。
埃斯蒂尼安將艾默裡克安頓在了神殿騎士團的醫院,又在後者的強烈要求下留下接受燒傷的治療。他終究不打算在醫院久留,處理完傷口後只在友人的病床邊小坐了一個星時,確認艾默裡克傷勢穩定後便起身準備離開。
不甚久遠的記憶倏忽湧上心頭,埃斯蒂尼安向前幾步,走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艾默裡克正目送他離開,於是他們的目光理所當然地相遇了。
「喂,艾默裡克。」他生硬地喊出這個名字,「等你傷好以後,我再請你喝酒吧。」
「一言為定。」艾默裡克沖他揚了揚手,「到時候可要好好聽你講一講你的故事。」
——原來那天晚上並沒有燒得腦袋不清醒啊。
埃斯蒂尼安扭頭拉開門,發出一聲哼笑:「少得寸進尺了。」

00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想起一些年輕時的傻事。」
「年輕時?你這口氣好像自己已經很老了似的。」
「哼……那你又在笑什麼?」
「很難想像等你老了以後會過上怎樣的生活,種花和釣魚都不太適合你。現在不找個伴的話,到時候沒准就得孤獨終老了,會很無趣的。」
「如果戰爭結束以後真的有這個需要,我們倆湊合著也能過,反正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只要我還拿得動龍槍,叉幾條魚回來當晚飯還是沒問題的。更何況,繡花枕頭的女人在我眼裡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和你在一起能做很多事,一定不會覺得無趣的,你覺得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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