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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舍二劫【宿伏】

作者 : 斐德洛

第一餐:烧圃鹀
少年

   
    “某种意义上,人类的残忍甚至远超咒灵的想象极限。”
    两面宿傩的声音比他的影子更先出现,但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烈焰熊熊的餐盘。
   
    “怎么,你终于把厨房烧了吗?”
    餐桌前一方似乎抓住了某种机会,立刻出声——也只能出声,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在他脚下徘徊,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待在这个过于正式的餐桌上。
    这位不情愿的食客抬起眼,脸上写满不爽。如果不看他眼底遮掩不全的疲惫和警惕,以及过于随意的穿着,现场气氛环境和真正的餐厅也并无两样。
    如非已经交过手几次且均以失败告终,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绝不会这样僵硬——伏黑惠单方面僵硬——而平静。
   
    他并不想回忆自己是如何在又一次的会议桌上昏倒过去,记忆里残留到最后的景象只有大门被踹开的震响。阳光刺目的照进来,虎杖和钉绮惊呼着站起身,然后就是桌椅翻倒,人声鼎沸,年轻人连轴转了几天几夜的脑子终于不堪重负,唯一的知觉只告诉他有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腰,然后就是陡然的失重感……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换了半边——某重新受肉的诅咒之王站在窗边,笑容狞恶地告诉受害者,你被我绑架了,这里是芝加哥。
    伏黑惠只觉得头很痛,想也不想就抬起手,把一头满象砸在两面宿傩头顶上。
    然后他们打了一整天。
   
    ————————————————
   
    拆了一栋郊区别墅后,咒术师和咒灵终于决定暂时休战,换个地方再议。伏黑惠尤其不满,却也只能低头。他被宿傩绑走,别说身份证护照之类,连手机都没带上,根本无法联系同伴。
    一年前的涉谷,两面宿傩受肉现世,但他们的交际远在虎杖悠仁进入高专起就开始。但即使相处过这么长时间,伏黑惠也搞不清楚宿傩的想法。何况他们说亲密尚不及,说敌对也欠缺,总归维持在一种不上不下的程度。像离巢的虎归家,却发现居所附近来了另一头独居的肉食者,领地相接又重合得不那么大,堪堪可共存。
    年轻人看了看窗外完全陌生的景色,又回头看了看宿傩熟悉让人到拳头发硬的脸。
    啊好烦,想朝那张脸揍一拳。
   
   
    “…比起想把我怎么样,先操心一下自己吧。”
    宿傩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千年诅咒之王眼里闪着年轻人看不明白的兴味,他用一种几乎让伏黑惠毛骨悚然的探析看着他,然后露出几近诡异的微笑。
    “先睡一觉,其他的事,待会我们可以慢慢谈。”
   
    宿傩伸手在他额上一按,久睡后尚且迟钝的身体就往后仰倒。柔软的床铺顺从地接住年轻人,就要将他拖回梦乡。
    即使理智告诉伏黑惠事情怎么都不对劲,心灵却顺畅地接受了一切。现在窗外的阳光也好,床铺的温暖也好,阴影里的两面宿傩也好…他觉得安静,平和,感知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和现实若即若离。
    没有争执,没有矛盾,没有混乱……不堪重负的思维如靠岸的海鸟一样安定……诅咒之王的眼睛在影子里闪闪发光,但也仅限于此,投来的视线让他感到压力,却并不尖锐,像是温暖的深海。
    大概是什么术式的作用……但什么权力,庇护,谈判…见鬼去吧。
    他又睡了过去。
   
    ————————————————————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回忆中断,年轻的咒术师几乎想要抱头沉思。
   
    “伏黑惠,你知道这并不足以激怒我,但很可能让你吃点苦头吧?”
    勉强保持人样的鬼神放下金属盘,动作无可挑剔,火焰渐渐由橙红转为碧蓝,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幽美的光。
    伏黑惠幽幽地盯着它,觉得像是那天他们打炸天然气管道后腾起的火……
    这不合时宜的联想似乎缓和几分气氛,年轻人叹了口气,率先放弃抵抗。近年来的各种魔幻事实都告诉他别去揣测宿傩脑子里到底转着什么念头,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两面宿傩连人都不是,更没法讨论。
   
    “食物,食用之物,在这里我们只讨论美味——其他的话题都会扫兴。”
    两面宿傩说,伏黑惠觉得他冠冕堂皇,便当作没听见,虽然他很想问一句大不敬到可能再次掀起战斗的话。
    虽然你领域和术式都那样,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做饭?
    这是什么深夜食堂展开?
   
   
    平心而论,这道菜非常诱人。
    禽类折去翼尖和脚爪的躯体极为饱满,是被谷物填充到死的丰满鼓胀。拔干净毛发的皮紧绷,烤得焦黄,油光在上面游走,却没有一个地方破损,完美无缺。
    而半切开露出鲜红内里的无花果,带着水珠的紫黑葡萄,翠绿的桂叶等等植物环绕在肉质外面,组成一幅从配色到构图都精美的图画。植物清新甜美的味道和火焰里升腾的酒气脂香混合,仿佛一只带着倒刺的钩子,抓住看客的食欲,死命拉扯。
   
    “古老的菜谱里,要求将这种鸟类活淹在酒里溺死,然后拔毛,烘烤。”
    宿傩娓娓而来,他目视着餐盘里摇曳的火焰,裂开嘴角,洁白的牙齿笑容被火光映得锋利。
    “食用的时候,需要一口吞下,肉质、油脂和细小的骨头…”
    伏黑惠露出嫌恶的表情,这描述让他喉咙微微抽搐,优秀的联想能力几乎立刻就勾勒出一幅图像——在粘稠酒液里挣扎的,不到巴掌大的鸣禽。大概会有黑色的眼珠,嫩黄鸟喙因窒息而僵硬的张开,而用作餐食的小型鸟类都会有畸形的丰腴,饱满得像个婴孩的心脏,于是还有捞出拔羽后浅淡的血腥于浓郁酒香的若隐若现……
    但宿傩的话还没完,他在伏黑惠震惊与茫然混合的眼神里毫无怜悯地继续开口,嘴唇张合,仿佛一面反复开合的铡刀。
    “…那就像一股肥油、内脏、骨头与血肉混合的热流。别这样看我,这是你们厨师自己写的。”
    始作俑者赤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玩味十足。
    “觉得很罪恶吗?那这样想想,咒灵吃人类,不也如人类吃圃鹀一般?”
   
    “……”
    青年面色不虞地转过头,本被食物香气激起的一点点食欲现在也彻底消失,却也没吭声。
    他不想联想,但耳边已经响起若有若无的声音。这声音细碎如蚊蝇,从鸟雀喳喳,到声声呐喊,仿佛无孔不入。嘈杂,混沌……铺天盖地的声音翻涌上来,一声声撞击着伏黑惠的耳膜。
   
    救救我……救救我……
    他听清楚了。
    怪物——!杀人犯——!
    越来越清楚,像是就在身边。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曾经历的尸山血海砰然爆发,劈头盖脸地浇淋下来。他咬紧牙关,垂下眼,不想去看,然而火光仿佛从餐桌上腾起,向他包围……坐在对面的男人浸没在黑暗,唯独一双眼睛里始终不变的猩红玩味。
    两面宿傩……
    伏黑惠在嘈杂里听见自己牙齿咯吱作响,但他又出离的平静,听见语气百无聊赖的质问溢出去。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别问我要干什么,问你要什么。
    宿傩似乎回答了他,但他的笑容有在变化吗?那是声音在空气里游动,还是一道暗示的回波?
   
    “看着我,伏黑惠,看着我。”
    宿傩循循善诱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传来,即要把他带离混沌,又好似逼他往更深处沉沦。
    “为什么不吃他?这不也只是食物吗?”
    “你们也杀活物,也吃尸体,谁比谁冠冕堂皇?你站在什么角度拒绝我呢,伏黑惠?”
    “告诉我,你被什么填满,被什么烘烤,又被什么吞食殆尽?”
   
    他面露茫然,好似花一分钟分辨自己的听力,才又花一分钟思考问题。
    坐在对面的咒灵看他拧起眉毛。伏黑惠的眉形并不凌厉,平直而舒展,因此在皱眉时显出一种别样的凉薄。
   
    “……”
    答不出来,于是就沉默,一如他的每一次沉默。伏黑惠是那种会把困顿疑惑茫然独自咽下的小孩,他不会去问,只会任由它们团成一个硬硬的块,压在心底,直到所有硬块一齐变成山崩海啸,将他淹没。
    两面宿傩在苏醒以后看见他,一次,两次,就明白他心里那些石头会要他的命。活着痛苦里的有力者是美的,他乐得见伏黑痛苦,挣扎,在其中向上攀爬。
    就好似刚刚,他直觉自己尝到了一点伏黑惠心里淤积的血味,那味道被后悔、茫然、困惑和复仇的快意腌制,滋味复杂而甜美,让他心折。
   
    但诅咒之王又觉得不爽,看好苗子英年早逝总是让人不爽,更别说后来他发觉这是多么美妙一块璞玉,他又怎么容他像个可怜的珠蚌一般,被那些外来的石头磨破躯体死去。
    伏黑惠被教得太板正,他骨子里本刻着伏黑甚尔的暴戾疯狂,却活得像个修道士。
    即使他已经经历过痛苦、灾难,也动手杀人、掀起变革,却依旧念着那些缠绕他整个生命的规则——被他人刻下的,为自己立下的。
    收敛利爪獠牙,自以为和蔼可亲,平添多少麻烦,一步步把自己绕进苦痛。
    所以现在,轮到他动手了。
   
   
    “呵。”
    宿傩轻笑了一声,仿佛为伏黑惠的语塞感到愉悦,倒也没有继续逼迫。
    “来尝尝吧,”
    他把餐盘推过来,放低的声音仿佛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喉中愉悦的咕哝,溢出一丝期待。
    “尝尝美味的死亡。”
   
    禽类幼细的躯体不到半个手掌大,完全能整个放进嘴里,火焰的余温还烙在皮肤上,抓起来时候会给人以烫伤的错觉。他感觉到指腹下压着的脂肪流动,骨节擦擦作响。
    鸟头从不自然弯折的脖颈上扭过来,用清亮的眼珠看着他。
   
    “别犹豫呐。”
    宿傩从他面前突然消失,声音转而从身后传来,伏黑惠还没抬头,就感觉两道压力落在肩膀——大概是两只手。而后又渐渐往上移,一只带着刺人的危机感擦过脖颈,一只却落在眼前,遮蔽视线。
    这双手生着锋利的指甲,状似温柔地虚握着年轻人脖颈,一点压力落在眼球上,缓缓摩挲。
    半是温情半是威胁的模样。
    布料流水般的触感晃荡,把他的眼睛遮了个完全,伏黑惠知道这是两面宿傩的衣袖。他想抬头避开,但视野里只有一片白,诅咒之王的气息不远不近地环绕在身边,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他猜想男人可能站在自己椅后——完全是个胁迫,四臂的鬼神即使分出两手遮眼,也有两手足以扼断人类喉咙,或轻易剜出他的心脏,当场给餐桌摆上符合他身份的另一道菜肴。
    但他没有动手,只有掌心皮肉的触感落在面上,宽松的衣摆绕过青年胸口,又像是不伦不类的拥抱。
   
    伏黑惠总不相信宿傩只是突发奇想要找他吃饭,更别说他这些充满暗示意味的行动。可现在除了吃他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宿傩想发疯,伏黑惠也只能陪他发疯,做个敷衍捧场的观众,偶尔鼓鼓掌,演一些早就心知肚明的戏码。
    咒术师哪里不知道宿傩对自己的兴致盎然,他只是习惯得过且过,杀人,除咒,四处来往,能守着自己小小的安全,凭良心为人。
    这家伙感兴趣的内心挣扎,善恶罪戾,他只觉得无趣,不想深思。
    还有什么职业能比咒术师更见得多罪孽?比他更知晓自己手上肮脏?
   
    据说吃圃鹀人需蒙头遮面,以免被上帝看见这样罪恶的嘴脸。
    多么自欺欺人。
   
    “…我又不信神。”
    你遮我的眼有什么用。
    “我以为你在意呢?”耳边声音低沉,仿佛私语窃窃,带着戏谑的笑音,“也是,杀人时都不闭眼,看来是做好准备了。”
   
    被遮蔽的视线下他张开嘴,将手中死鸟一口吞下。
    一股肥油、内脏、骨头与血肉混合的热流溢出,从喉咙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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