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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大理寺日志 丘神纪 , 李包 , 李饼 , 来俊臣
标签 丘李 , 丘包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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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6-23 17:02
- 导读
- ★全文李包第一人称
Background:
十年前,警校毕业的丘神纪进入武周组织卧底,代号“护卫长”。在晋升到差不多二把手的位置后,好友兼刑侦大队队长的李饼有意让他假死脱身,于是安排了弟弟接班。李包是今年刚毕业的警校生,因为履历清白加上“护卫长”的暗中安排,目前是武周集团某个情报小组的成员。
丘神纪就读警校期间,李饼一家因为追查案件被恶徒报复灭门,只有两兄弟生还了下来。丘神纪因此搬过去帮着李饼照顾过一段时间小李包,和小包子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毕业后丘神纪伪造身份进入武周组织,因此和小朋友断了联系。这也导致李包一直挂念着那个被他称呼“丘丘”的温柔哥哥,并相当隐秘地暗恋着这位初恋白月光。
后来小警官同样从警校毕业进入到组织卧底,听命于代号“护卫长”的上线行动,同时和组织里的二把手丘神纪是上下级关系。很显然,李警官始终都没觉察到“丘丘”=“护卫长”=丘神纪,因此尽管心存好感,但还是坚持要亲手把丘神纪送上审判席。
NOTE: 李包第一人称
◆◆◆
快下雨了。
刚刚结束了堂口的任务,我打算先回家换个衣服再去找我上司丘神纪汇报工作。回去的路上听说这挨千刀的狗东西又干了几票灭门的脏事——一如既往斩草除根的手段,将敌对势力一家老小锁死在屋子里一把火烧死。
没人性的疯子,我在心里骂:做事这么不留后路,哪天让人反咬一口送进刑讯处都一点不意外的。
进去刑讯室送报告的时候来俊臣正在审讯犯人。那个前些天暴露身份的对立组织的卧底正被人四肢大张捆绑在审讯桌上,地上散落着注射器和让人保持清醒的吗啡。来俊臣显然因为一连几天上头的督责相当烦躁,再加上连续三天的睡眠不足,此时正用指甲敲打着一份文件,语气相当不善地阴阳正在上刑的索元礼是个几把还没对方骨头硬的母鸡。
递上报告后他没有着急让我回去。我鞭法不错,哥哥教的,偶尔来俊臣会让我上去露两手。不过这次他似乎没打算用上我,单纯喊我泡了几杯咖啡。递上咖啡后我也没敢直接退出来,一时间让对面不间断传来的惨叫刺激到头皮发麻,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才没让自己当场呕吐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我那个在刑警队当队长的六哥总喜欢摆出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架势:“你就不能趁这狗咬狗的机会抓紧多听几句,没准还能收获意外之喜的情报!”然而某位端坐队长办公室的屑阿sir似乎并不能够理解来俊臣的变态程度——说白了这人完全无所谓招供不招供的,他一向只是单纯享受傲气的警官或是干部人士彻底屈服的场景。
天快破晓的时候,那人嘴硬的咒骂已经变成沙哑的哭喊,最后张着嘴再叫不出一个音节。没一会,来俊臣喊了几个壮汉进来捏着下颚骨给他强灌了些药,而后笑眯眯贴近耳朵说了些什么。那个身心俱残的卧底闻言终于彻底崩溃,失禁了,求死欲也涌了上来,摇着头痛哭着交代了情报。
我其实已经猜到来俊臣即将要做的事了。在硬着头皮听了十几秒解开皮带和布料摩擦的恶心声响后,我赶紧求饶,“来哥,饶了我吧,我崆峒。”
来俊臣态度和善地挥手,让我走。关上门的刹那、余光正捉到那群人轮流使用他的屁股和口腔,脚底板瞬间窜起一阵恶寒。
有一说一,来俊臣是真的变态,尽管他不变态的时候对部下就挺开明。他是这一处据点的四个负责人之一,除他之外,另外三个分别是丘神纪、周兴和索元礼,在精神状态方面简直一个比一个更加美丽。
索元礼是一个野人,喜欢玩强制,对方越反抗他越兴奋;平日里这人专负责些粗鲁的刑讯手段,搞得自己一身蛮肉血呼啦擦的,擦也不擦,下班后直接坐着专车跑去夜场玩女人。周兴是来俊臣的老师,是只比小狐狸更阴险的老狐狸;他本人倒是不怎么喜欢血淋淋的场景,但是搞心理逼问特别厉害,经常不见血地把好几个情报老手直接讯问到精神错乱。
这四个人里我最不待见的就是丘神纪,我在这个组织里的顶头上司。
平心而论丘神纪其实长得很好看,高挑拔萃的身材,紫头发,瞳孔也是紫色的,看谁都是那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以致于以一己之力孤立了其他所有同事。至于他那套审讯手段就更直白:来俊臣问,“怎么办,对方是个硬骨头”,他会说,“那就杀了他”,来俊臣追问,“他不肯供出上线是谁”,他就说,“一起杀了”,来俊臣再追问,“也不知道他的家里人知道多少实情”,他一准摊手,“那就把他全家都杀光”。
丘神纪惯例的行事作风也是四人中最暴戾极端的,斩草除根,不留活口,搞得狗都不想和他组队。只有来俊臣特别乐在其中和他搭档做事,因此也是刑讯处唯一一个对着他动手动脚还不一定会被折断手腕的。当然这里的限定词是『不一定』。事实上我就不止一次见过来俊臣在撩完人后的第二天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继续上班,脸上还挂着点诡异的愉悦微笑,似乎一点没有被同事揍到连夜进急症室的恼怒。
在公用卫生间吐完一波后我打算找个地方和我哥联系。出门时正好遇到丘神纪处理完任务回来,脖颈处沾了道没有擦拭干净的血渍,也不知又去哪儿杀人了。我歪头看他,就见他穿了身修身的风衣套拿着块平板处理公务,模样怪英俊的。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喊住我,“小包?”,声音轻柔平和,没有扎起来的头发垂在肩头晃了晃,整个人温柔到人神共愤。
我“嗯”了一声,被他的美貌靓得差点晕倒。
天杀的,明明早上还发过誓,再因为丘神纪的美貌如此不争气,我就是狗。
然后——汪汪汪。呜呜。汪汪汪。他妈的丘神纪,长这么好看,真是要命。
然而一想到这么张优越脸就要被我亲手送进去吃牢饭,我忽然又有点于心难忍。更让人担忧的是,我其实很怕他会用这种温和的口气在我探监时真诚地忏悔,要重新做人,问我愿不愿意等他——到那时我一定会心软,然后鬼迷心窍和他结婚,领养一只猫一只狗——哎,也不知道父亲有过违法记录的话,给小狗登记当警犬时会不会影响它的政审。
“要去堂口吗?我送你。”
丘神纪收起平板,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一时又让猪油蒙了心,晕乎乎点点头就跟着他走了。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他突然停下来摘掉我头发上粘上的树叶,好看的眉峰挑了一挑,关心道:“T没为难你吧?”
T是早我一年来组织卧底的前辈,黑色短发冷白皮的前警校高材生,耳朵上打满了耳洞,看着特别像个混子。
刚加入组织时我出于避嫌故意和他大打了一架,他也没留手,直接给我揍得一脸鼻涕眼泪瘫痪在地上嗷嗷叫。最后还是丘神纪一手一个把我俩提起来,“友善”地传达了上头让我们仨好好培养感情的意思。所以现在我们三个人一起住在在丘神纪的私人别墅:BOSS暗中吩咐T监督丘神纪的动向,丘神纪则让我盯紧我搭档的一举一动,我和我搭档就狼狈为奸背地里给丘神纪造黄谣,造谣他屁股的形状那么好看可不就是我们这两位同居男朋友的功劳。
我搭档颜狗一个,有事没事总忍不住痛心疾首地感叹,说丘哥长得这么好看,心肠怎么就这么坏,肯定是生活所迫才走上的这条路。我立刻反驳,说他这张脸随便往高档会所门口一站准有富婆争着包养,还能缺钱?他就是单纯黑心肝黑屁眼,天生的一肚子坏水。
丘神纪捻了那片叶子在手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盯着他优秀的侧脸往前走,心想,我搭档才不会为难我,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俩只会凑在一块说你坏话。
上了车,丘神纪探身过来帮我系安全带,长发垂落下来锦缎一样铺洒在我身上。我闻到了他后颈香水的味道,薰衣草气味的。
他开车,左臂悠闲地搭在车窗沿上,任凭车外的风撩动那头漂亮的长发。我让方才的刑讯搞得有点反胃,一路闷闷趴在窗口吹风。等待红灯时他突然抬手撩拨起了我的耳垂。我浑身一震,咽了咽发干的嗓子,脑袋一歪躲开了他。
“丘哥,别撩我了。”我硬着头皮指指下身原地起立的小帐篷,说了实话。
他于是笑着收了手,让我自己从手套箱拿零食吃。里头是一包他手工做的海盐黄油饼干,捏出了let me do it for you那只狗的形象,也不知道是只有我有还是大家都有的吃。咬着香脆浓郁的饼干我忽然有了一瞬的恍惚,错觉那个在外杀伐果断罪案累累的丘神纪并不存在似的:坐在驾驶位上的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上司,会做饭,养了两只狗,脸蛋有那么几个瞬间特别像我的初恋白月光。
没错,十三年前的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十二岁的我对我哥的同期好友、那个叫丘丘或是秋秋的美貌警校生一见钟情。——尽管当事人应该并不知道自己让一个见色起意的小鬼暗恋了十几年。当年的我哥也是有够混,咋咋呼呼莽得简直像个不良,经常给自己弄的一身伤回家来。丘丘就负责给他清理伤口倒消毒水,一边听他抱怨一边帮他上药洗衣服做饭,好好的挚友倒更像是我哥的老婆。
我于是伤心欲绝,满心以为丘丘和我哥是一对。痛定思痛后我还是坚强的选择了尊重祝福并开始存钱,想着等他俩结婚就给包一个大大的份子钱红包。丘丘得知事情的缘由后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他抱着我,耐心地和我拉钩,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和我哥发生出友情以上的关系。我没敢问他对我有没有友情以上的想法,因此最后也只是很没骨气地用存下的钱买了冰淇淋和丘丘一起吃——没给我哥。
当时的我一心想着成年后要把这个问题郑重地问他一遍。然而十年前丘丘从警局辞职后就再没来过我家——时至今日,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他究竟是叫丘丘还是什么同音的名字,就记得他长得特别好看。
丘神纪的外貌其实很像他,特别是那一头漂亮的紫色头发,搞的我对这一类男性都很有好感。不过他俩在性格上可谓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天使,会果断替我挡下仇家的子弹,在重伤到几近休克时还微笑着宽慰我别担心,另一个暴戾狠辣、罪罄竹难书,甚至为了灭口能将一家十几口人锁在房里活活烧死,而后面不改色就着凄厉的惨叫和皮肉的焦糊味吃手抓饼。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丘神纪杀人:满目冲天的火光里,老人和女人抓着烧红的铁窗哀嚎着向我求救。我一时间难以接受,吐得涕泗横流胃水都呕了出来。刚缓过一点,丘神纪居然把咬过几口、挤满番茄酱和沙拉酱的手抓饼大方地递到我跟前问我吃不吃。我果然很争气地又吐了。
说个题外话。做潜入搜查的准备工作时我听同期煞有其事宣扬过不少丘神纪的事迹。最开始我并没当回事,然而那之后不久警方就在丘神纪负责的场子里狠狠栽了个大跟头——妈的,整整四个刑警,一个在近战格斗中让他打断三根肋骨,一个被他一脚踢晕过去腹部重伤,一个连中两枪让人废了肩胛骨,最后一个试图丢下同伴逃命,让丘神纪一枪直接崩了头盖骨。
然而就连我哥都不得不承认,丘神纪虽然确实可恶,死在他枪下的警察却或多或少都和犯罪组织有些不清白的关系:就像这次死的这个明确就是个黑的,利用职权之便也不知当了多少黑恶势力的保护伞。我哥正愁没机会下手端了他,啪,干脆利落就这么让人一枪爆了头——丘神纪倒是让人追杀了好一阵,然后他把追杀他的人、那几个我哥常年的心腹大患全给崩了。
有一说一,丘神纪尽管在外树敌无数,对我却比一般属下更加上心。他其实对自己人一直挺好,私底下甚至还有点人妻的气质。他还特别疼爱他那两条狗,外卖油盐重,狗子吃了容易掉毛,他就自己在家做,穿着印着小狗脑袋的围裙,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从后头看,那个腰那个屁股,啧,当真秀色可餐。
我咬碎一块饼干,打算喂丘神纪一个。他扭头很果断地拒绝了,皱了皱眉:“这东西热量太高,吃多了会有小肚子。”
丘神纪的自控力一向优秀,每天雷打不动一趟健身房,身材好得离谱。我觉得他说得有理,但一想到他经常投喂我饼干蛋挞之类,瞬间又气愤起来:“那你还让我吃,打算害我?”
丘神纪潇洒打了一把方向盘,扬起嘴角不置可否。
我顺手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望着窗外快速擦过的行道树坦言,“其实还是胖一点好。你那身肌肉硬邦邦的就跟水泥似的,哪天窝里斗让人投海了都不用绑石头。”
他耸了耸肩膀:“人到中年,一旦发胖就油腻了。”
“谁敢说你油腻!”
闻言我属实是有些生气。这已经不是个人喜好问题了,而是全人类的美学鉴赏问题——任何人都可以质疑丘神纪人品不行行事暴戾,但是绝对不能够质疑他长得不好看。
“刑警队的李饼啊,”他心情愉悦地从鼻腔哼气,“李队前几天接受采访时不是还说了,看到我这张脸就想吐,让我赶紧去死。”
“他胡说八道!”我一下没控制住情绪脱口而出,“你明明好看死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当然话一出口我就懊悔了。嘴快!唉。反应过来丘神纪已经很轻很轻笑了一声。妈的好想死,嗷呜,汪汪汪。
◆◆◆
话说回来,丘神纪虽然长着一张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似的冰山美人脸,真应付起人来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演技,哄得那些个并不好对付的老板被他的honey trap迷得神魂颠倒。和来俊臣那种献媚讨好的手段不同的是,他纯粹靠的那张很有杀伤性的脸,光是坐在那就让人很有征服欲。
想想也是。丘神纪长得端正,高岭之花的性格混着那么点禁欲气质,紫色的长发还跟绸缎似的又稠又密,简直叠满了惹人抹布的buff。我见过很多不要命的冤种没忍住偷摸他的头发,结局可想而知,“咔嚓”一声,无一例外捂着骨折的手腕哭爹喊娘地叫。不过丘神纪倒是挺乐意让我帮他打理头发,梳一梳直,简单扎起个小辫子,我一时兴起给他绑成麻花辫他也不介意,对着镜子女高中生似的左看右看,还作出相当满足的样子夸我,“手艺不错。”
说起来我卧底以来的第一份业绩就是靠着这点特权得来的——大概是刚和丘神纪同居不久后的事。那会儿局里正咬紧了某个人口走私的惯犯却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我哥让我帮着留意点消息,怀疑那人近期会借着组织的势力抓紧跑路。丘神纪被上头临时调派协助那人出境的时候正在洗头,我帮他搓头发,他闭着眼捞过手机开了免提。
我当时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跳直接漏了一拍,而后又得知了十分钟后接应的人就会抵达楼下这件事,一时又慌又急,等不及联系我哥,心一横直接在给丘神纪梳头时往他头发里塞了个窃听器——事发突然,我甚至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哪来的熊心豹子胆。一直到远远望着丘神纪乘坐的黑色马自达驶远,菜鸟如我才终于后怕起来,腿一软,瘫软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
后续就是我哥通过断续的谈话内容带队将接头场所围困了起来,丘神纪很不道德地把人丢下开枪跑路。三天后,我哥给这条产业链上最后一条漏网之鱼成功铐上了铐子。将人押上警车后他给我打电话,接通电话的第一件事却是把我臭骂了一顿:“出息了啊李包,翅膀硬了还学会擅自行动了是吧!这要是让人发现了是你放的窃听器,我看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我让他吼得委屈,赶紧支吾着解释,“除我以外丘神纪从来不让人碰他头发的……所以,呃、我觉得藏在头发里很安全……”
我哥又骂,“你就不怕他被人潜规则,抓散了头发摁倒在沙发上……那人贩子生性警惕手段又辣,那时候窃听器掉下来,你和丘神纪一起完蛋!”
“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潜规则!”我下意识拔高了音量抗议,“你胡说什么呢,要潜规则也是我潜规则他!”
我哥被我吼得一愣,笑了,说这便宜还能轮到你这个连名号都没有的小鬼身上?
我郁闷地还嘴,在我哥劈头盖脸的教训中逐渐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我发起狠来和他说,等组织覆灭后丘神纪去坐牢,我就去他那个单间威胁他当我男朋友,顺便警告他我哥哥是刑侦队队长,不想死就赶紧从了我。
我哥闻言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一声很缺德的笑:“毛都没长全的小家伙,做你的宝可梦。”
我好生气,觉得我哥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之前丘丘住在家里时他就时常表现出这种很屑的气质,跟个巨型犬似的学我要蹭要抱要枕大腿——但这明明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权。丘丘给我做便当,他也要,放着警校免费的食堂不吃非和我抢吃的,还故意气我,把丘丘切好的西瓜每一个尖尖都咬掉。
“护卫长”对于我的擅自行动倒是表达了赞赏——当然也认真提醒了我这样做可能造成的后果,让我下次在行事前应该优先考虑保全自己才是,直给我感动得眼泪汪汪哭出狗叫。那之后我在他的安排下成功通过了成员资质考测,权限一路开到情报组小干部的等级,终于也有资格跟着丘神纪外出谈事了。
丘神纪谈判时的气场阴狠又冷漠。多数他和来俊臣搭档设的局都是些黑吃黑的活计:来俊臣在拿到情报后暗杀掉头目,他就负责解决门外闻讯警戒起来的喽啰。在组织里,他俩的关系从来就不算太清白,至少情报组一半的人坚信这两人开过房,另一半的人则收到过他俩互相在对方的枪支和车辆上动手脚、试图搞死对方的报告。
我当然相信后者。一个原因是丘神纪的xp从来只是忠心的狗而不是狡猾的狐狸,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丘神纪的美色毕竟是我在这地方卧底的一大动力,如果他和来俊臣睡过是会让我失去很大一部分性冲动的。
有一次他俩联合应酬了个有点特殊癖好的大老板——这死老头子干着足够枪毙一百次的事却意外热衷于警官play,xp是走后门和强迫人塞着警棍给他口。在交易现场他还让他的几个情人装扮成女警的样子,甚至提前送了警服和检察院制服过来,要丘神纪和来俊臣穿上制服和他谈事。
有一说一,丘神纪穿上正装是真的帅气,身量笔挺,面目俊朗又刚毅,看着就跟正儿八经警校毕业似的正气。我和我搭档被要求负责现场的警戒,隔着老远就见到丘神纪鹤立鸡群般坐在一群穿着警服却搔首弄姿的女人中间,腰背笔挺,手枪相当标准地别在腰后,见面还知道先出示警官证。我感觉我的眼睛都快粘在他身上了,情不自禁地偷看了一眼又一眼,一边小口抿酒,一边打字和我搭档吐糟:『妈的,这他妈也太帅了,好想潜规则他』
我搭档瞬间一口红酒喷出来,坐在沙发另一头发信息给我:『是这样的,很多言情小说里卧底不法组织的女主角都会被设定成日久生情爱上黑老大的人设。但是啊包哥我得提醒你,这是七型的爱。』
我立刻敲着屏幕回复:『驳回,你说的话不成立。首先,我是男的。其次,丘神纪只是二把手,还够不上老大的程度。最后,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丘神纪让我送进局子那一天我要给他定制一副贴满水钻的紫色手铐。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申请调岗去当狱警,和丘神纪在牢房谈恋爱。』
“有病没病?”
我搭档隔空对着我比口型,而后果断翻了个白眼竖起一根中指。不等他多嘲讽我两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猝然惊得我俩腾一下站了起来——酒精上头后那老头突然变得色迷迷的,伸手就要扯来俊臣某个下属的裤子。被对方相当不识抬举地躲了一躲,他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叫唤起来,“一群披着警服的狗,还真当自己是警察了?”
我和搭档默契地对视一眼,双双阴暗地笑了。死老头应该怎么也想不到现场还真有警察,还是唯二穿着普通西装的那两个。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丘神纪在幸灾乐祸。他这人就是这样,总是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还特别爱看人倒霉。在那种明明应该主动出面调停的场合,他却只是事不关己地坐着,还故意阴阳怪气说话,“陈老板眼光不错。这一个很软很干净的,您可以亲自上手检查一下。”
来俊臣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迅速换上那张滴水不漏的笑脸陪着笑。一点和丘神纪心照不宣的默契让我几乎第一时间回想到出发前来哥往那人屁股里塞进去录音笔的情形,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来。
“丘神纪好缺德啊。”我听到我搭档嘀咕了一句,同样拼命憋着笑。
一通出气后老头嚣张地从鼻孔哼气,明里暗里点明要个人“招待”他做些签下合同的准备。来哥立刻笑眯眯应了,坐近去暧昧地用嘴唇擦着他的下巴给属下求情,甚至很识相地自备好了套。
老头果然迅速上钩了。一切就和计划的那样,死老头搂着人进去休息室没多久,里头就传出了一声惨叫——来俊臣割了他那根肮脏的东西把玩着出来的时候,丘神纪正好解决掉外头最后一个保镖。这里说句五官带跑三观的话:丘神纪杀人的样子是真的帅气,鲜血溅在脸上,他无动于衷,有个贪生的喽啰作讨好状去给他舔鞋子,他笑笑,举枪直接把人一枪爆头。
我和我搭档被分配了事后清理:擦地板,处理现场的指纹和毛发,把断掉的手指从沙发下扫出来装袋扔掉——顺便暗中履行警方卧底的职责,藏起些DNA样本用作日后指控组织犯罪的物证。丘神纪和来俊臣并排坐在沙发上和上头汇报成果,两个人共用一块平板脑袋挨得很近,看着亲吻不像亲吻的样子。来俊臣还暧昧地上手,用指腹轻轻擦掉丘神纪脸上沾上的血迹。
我瞬间就不开心了,怀疑他俩是不是真的睡过。我搭档就在这时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幽幽凑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别臭个脸了。他俩就是互相演戏,实际上巴不得对方早点去死。”
我赶紧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在空中比划了两个字,“专业”,随后坦白在组织的酒会上见过醉酒的来俊臣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切齿,扬言要把丘神纪那个看不起他的狗东西挑断手脚做成玩具。至于丘神纪就更恐怖了:一年前组织因为内斗在码头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当时他作为行动二组的组长前往调停,在一地尸体间正巧目睹丘神纪掐着来俊臣的脖子压在汽油桶上——直到见到其它组织成员到来才不情不愿收手,解释说他俩是在闹着玩。
“鬼才信他。”我搭档眨眨眼吐了吐舌头,“当时来俊臣已经让他掐得白眼都翻了起来,下身失禁流得一地都是尿液,在丘神纪松手后愣是瘫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不过我是没料到他最后居然原谅了那个家伙,在家修养三天后又继续和丘神纪搭档了。”
说到这他忽然正色起来,“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丘神纪身上有种很微妙的违和感。枪法那么好,遇上警察却经常变成人体描边大师,近身格斗也从来不攻击要害……总之他浑身都透着一股矛盾的气质,让我感觉…… ”
我立刻怨气十足瞪着他,他赶紧澄清,“别误会,我对他没那方面意思。我可是直男。”
这时候丘神纪刚好结束了他那边的收尾工作过来给我俩安排后续任务,一路走一路脱掉身上的警装换回到日常那套长身的风衣,头发扎起个马尾,整个人光彩熠熠像个男明星。走近后他递过来两罐冰镇汽水,顺手用易拉罐在我搭档脸上贴了一下。
“辛苦。”
我等着他也贴我脸一下。但是没有。这个逼男的一碗水不端平,直接走了。
再然后我就见着我那个号称直男的搭档握着易拉罐嘿嘿笑了半天。
“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直男,满嘴谎言”,我这么骂他,他也不还嘴,一整个擦地板就跟牛耕地似的干劲十足,真是气死人了。
◆◆◆
今天刑讯处又送进来一批人。我被安排前往现场交接情报,差点因为一路上的惨叫和皮肉的焦糊味道在待命处呕吐出来。
说起来我哥安排我潜入组织卧底也算是无奈之举了。警局里出了内鬼,早前安排卧底的搜查官不少遭到了清算。眼见武周集团吞并掉又一股敌对势力,不愿失去主动权的警方还是决定派遣新一批搜查官潜入进去——千想万想,刚从警校毕业、身份信息尚未录入警局系统的警校生就成了最优的卧底替补人选。
然而风险还是太大了。这是警方高层的一致结论。会议期间我哥没有说话,只是锁起门看着受害者录像抽了一整晚的烟。天快破晓的时候他敲响了我的房门,嘴唇颤抖了一阵,声音沙哑地问我,“包儿,如果哥哥想要你辞职,你愿意吗?”
我愣了一下,脑子浑浑噩噩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羞愤难当,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是给了我一个男子汉的拥抱。其实我是理解他的:六哥这家伙,平日里对我这个亲弟弟虽然装的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孔,实际上担心得不得了。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抬高音量安慰他:“少看不起人了李饼!除我之外,难不成还会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他闻言定定望着我,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狗。在那之后每每和他通上电话,他还要垂下脑袋丧气地咒我,说是潜入搜查官的工作根本不适合我,我的正义感和天真迟早会害死我的。
我于是隔着电话和他调侃:“别忘了再加上一项色心。若不是我意志足够坚定,这会儿怕是早就被我上司的美貌策反了。”
我哥笑着骂我,送我离开时郑重承诺,“留在那小半年,等有了更合适的人哥哥就让你回来。”后来又变成,“等局势稳定下来就让你回来。”再后来就成了一年、两年、“抱歉”。
坏就坏在最开始我是真信了我哥的承诺,到了约定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特别难过,坐在丘神纪的副驾上一路无言。他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他告别。
丘神纪淡淡扫了我一眼,突然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瞬间吓得毛孔都抖了一抖,用咳嗽掩饰下慌乱后故作镇定地回他,“昂,猜对了,我和你的死对头李饼睡了。你要是也想和我开房……得去警局批条子才行。”
“……你,和李饼?”
丘神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时间伏在方向盘上笑得肩膀乱抖。“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不是处。”
我让他笑得发臊,气急败坏拍开他搭在我肩头的手,耳朵迅速烧了起来。
路口的红灯很快转成了黄色。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突然有了情绪,没好气顶了他的嘴,“我管你介意不介意,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然而他只是笑着哼了哼气,手臂搭在车窗半撑着头,一直到在目的地停下车都没有再说什么。下车时他脱下外套递给我,提醒我入夜后会降温,我一时气恼,态度很差地把衣服甩回到他身上。他这才咳嗽一声,认真回答了我的问题:“什么关系啊……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亲密关系,不是吗?”
我瞬间哑了,抓着他的外套落荒而逃。
关于丘神纪我是真的有点难受。单就替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组织做事,光是连带责任就……唉。我搭档说按照他做过的事判,十年以上准没跑。这样想想等他出来都四十五了,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他到那个时候。
而且现在摆在我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在馋丘神纪皮囊的同时,我似乎精神出轨了那位同样在潜伏在组织、代号“护卫长”的警方卧底。“护卫长”也很像丘丘,性格和行事作风方面。尽管并未和他见过面,但从他下达指令的口吻和对菜鸟属下的人文主义关怀中可以感受得到,“护卫长”绝对是个很可靠很正直的男人。
话说回来,我哥应该是当前警局中唯一一个知道护卫长真实身份的人。我之前有问过他“护卫长”长的什么样,他想了想,说:又矮又丑,秃头,夏天穿十个脚趾露出来的那种老年拖鞋。
那一刻我的青春期幻想都破碎了。我一时伤心过度,当晚便买了一打啤酒在阳台灌酒吹风,给自己喝得涕泗横流以祭奠我的痴心错付。丘神纪听着响动来给我收拾呕吐物,见我被风吹得哆嗦,皱眉将他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了我身上。我一抬头见着丘神纪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于是更伤心了:这么个大帅哥怎么就是黑方阵营的?那么完美的护卫长为什么偏偏是个秃头大叔?
再后来我重回警队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我哥找我喝酒,一边吐一边哭着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叫xx的人,和我一样同是潜入组织的卧底。那个人是他的同期好友,前些天因为身份暴露让人装在旅行袋里丢在了警局后门——这事我是知道的,来俊臣负责审的人,折磨到最后就剩下一口气,却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一个月前我跟着哥哥去探望他,重伤残疾,重度ptsd,每周三次痛苦的心理干预治疗,被迫躺在床上靠人造器官排泄。从医院出来后我哥和我道歉,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我问是不是丘丘,他不说话。
我又问:“是因为你让丘丘当不成警察的事吗?他是因为你才辞职的吧。”
这狗男人瞬间恼羞成怒:“你对谁都是那么口无遮拦的吗?”
我在心里叹气,心想我哥的心思未免太好猜了。从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表达亲近的方式是故意找茬,展现关心的方式是大吼大叫,担心身边要紧的人时就强迫自己超负荷连轴工作——而他在面对和丘丘有关的事时又会变得格外应激,像是条让人踩了一脚的狗。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这男人一如往常迅速恢复了正常,咳嗽一声,端出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结巴着问我,“你也,额,我是说,你很想他吗?”
我一边感叹他的职业素养,一边坦诚地摊手,“想啊。但是无所谓,我可以吃代餐。”
他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逞强”。然而这话其实完全没有在逞强。对我来说,丘丘的代餐就是丘神纪的皮囊和“护卫长”内在的结合体。当然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虽然可恶,但他俩一个是我名义上的上司,一个是我真实的上线,手心手背都是肉,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在这个问题上很早之前我搭档就有问过我,如果能选择,你会选丘神纪这种美丽的坏蛋,还是“护卫长”这类精神伴侣。痛定思痛后对于这方面我其实是很坚定的:皮囊会老去,过日子还是得找合适的——虽然我哥说“护卫长”长得不太好看,没他高,头发也少,但是我不在乎。所以比起丘神纪,我觉得还是“护卫长”更符合我对理想伴侣的标准。丘神纪这种靠美貌狡猾地蛊惑我的男人,我李包压根看不上眼。
Anyway,待命期间我不知为何一直回想着和我哥的对话,想着我哥因为酒精吐成狗的样子。走神间丘神纪负责的刑讯室突然探了颗头出来:“来个人,丘哥有事找。”
没等他说完,所有待命中的情报组成员都无比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除了我这种因为同居和上下级关系受到特别优待的,没人会情愿和丘神纪共处一室——尤其是在临近饭点的时候。
丘神纪揍人是真的狠。一拳头下去,血花四溅,刑架上的人瞬间就跟脱水的鱼似的痉挛干呕。但这人其实有个很可爱的地方:他脏话词库有限,骂人的时候从来都是量词混用,显得特别不专业。有一次明明是个很严肃的刑讯,他手提鞭子冷起一张脸逼迫敌对势力的三把手交代上线身份,“你也不过是一条奴才而已,没必要这样护着……”
一条奴才,哈哈。
我实在没忍住笑了,让丘神纪瞪了一眼,当晚就在通宵盯梢的时候梦到自己被他五花大绑摁在了床上。我屈辱地流着眼泪说不要不要,他就用他结实的腹肌贴在我手上羞辱我。一时间我让他折磨得眼泪都从嘴里流出来了,一整个笑得浑身发抖,最后只能够拼命反抗,用手在丘哥胸肌上摸来摸去……正到兴头时我搭档突然一巴掌把我拍醒,“醒醒,包哥,我们还在蹲点。你他妈做春梦好歹考虑一下场合啊!”
“躲什么,赶紧出来个活人啊!丘哥还等着呢。”
见没人回应,负责喊人的那人怒了。最后也不知是哪个鳖孙一把把我推了出来,腆着脸皮让我去和丘神纪交接口供。我于是平等地恨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怂货,在丘神纪部下怒意渐起的眼神中无奈认命。
有一说一,丘神纪并不是绝对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偶尔也会态度很好心平气和地和人谈条件,不平等的那种——当然一旦谈判破裂,结果一准是一坨烂肉挂在刑架上。丘神纪就坐在边上吃泡面,要不就是用小锅煮螺蛳粉,然后夹着块吸饱汤汁、跟对面血肉模糊的躯体有的一拼的红艳艳的炸蛋在人跟前晃,每次都让我特别没出息的跪在地上狂吐。
隔着刑讯室的大门我突然心生厌恶,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警察坚持程序正义的天性,咬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在这次并没有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对面也还有个人样——只是那人被打了吐真剂,精神状态已经相当糟糕。丘神纪坐在那很没形象地啃着一根大骨头,和条狼狗一样熟练地嘬掉骨髓,舌头配合牙齿灵活剔下筋骨相连的肉,紫色的长发在脑后绑起一根细细的马尾,没有全部扎起,很休闲地留了两缕垂落在肩头上,上身是件淡紫色的衬衫,袖口挽起至手肘以上,任凭武装带勾勒出胸腹紧实的肌肉线条。
说起来丘神纪好像一直很喜欢吃这种没什么肉的大骨头,故意啃得不很干净,啃满一盘就丢出去喂他的狗——这次突然喊人进来也是因为手弄脏了签不了口供的负责人一栏,一见我进门,下巴冲着口供一挑,示意我帮他签。
我顿感无语。签了字刚想问他还有事吗,他忽然叫住我,“你要一起吃吗?”
拜托,这种嗟来之食。我好歹是个正经警校毕业的警察,有尊严有底线,会吃这种东西?
不过转念我又觉得搞笑:丘神纪这么个恶贯满盈的坏家伙,这会儿居然满脸油花一本正经地拿着大骨头问我吃不吃。这就让我怀疑真到了组织覆灭的那一天、恢复警察身份的我被同事追问卧底时期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时,脑子里没准第一时间呈现出丘神纪啃着大骨头嘬螺蛳粉的样子——真是想想就好好笑,堂堂一个警察,居然会对黑恶势力的二把手如此念念不忘。
但这只能说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丘神纪他娘的实在美丽,并且美得相当可恶,让人心生邪念。而且他不是那种很肤浅的美,五官锐利却又带着点女性气质,用帅哥或是男性美女来形容都不太确切,只能说他那张脸就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每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比上一眼更漂亮。总之丘神纪就是好看又耐看,帅得自成一派,整容都不敢整成他那样。
哎,说起来在遇到丘神纪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正经人,就连我哥那种警草级别的长相在我眼中姑且都只能算是“还可以”。但我对丘神纪是真的有点招架不住。
有几次他收拾完叛徒在路灯下抽烟,青白色的烟灰从唇间溢出盘踞在头顶。他就那么安静地、疲惫地站在鹅黄色的灯光下,像是一朵黑莲花盛开在阴影里。我看呆了,余光总也忍不住地黏上去,唇舌发干,一时间小腹亦涨得发痛,脑子里该死的塞满了把他拖进小巷里直接办了的念头。
还有一次他穿得一身人模狗样带我去和人谈生意。借着放水的名义我溜去卫生间给我哥报信,从隔间出来时就见到他趴在水槽狂吐,背部的肌肉线条颤栗着,低声痛骂着死老头给他下药。我走过去轻拍他的后背,他已经再一次把手指抠进了喉咙里,一阵干呕后,眼泪伴随着喉头黏腻的声响迅速流了出来。
我盯着镜子里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的丘神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时竟生出趁人之危的冲动,一股隐秘的热流直往胯下某个部位蹿——好在自制力及时点醒了处在疯狂想法中的我,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扒掉他裤子的冲动,抬手将他散落在肩头的凌乱长发撩到耳后。那个时候我忽然惊觉,丘神纪好像也只在我面前表现出这样真实的一面——这个被外界叫做杀神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回到住处后我搭档一直追问我有没有吃到丘神纪连锅端去办公地的大骨头。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是:当然吃了,还啃了三块。我还在丘神纪的指导下超级不顾形象地吸了骨髓,把手都弄脏了。伸手抓第四块的时候丘神纪突然大叫:“不好,报告书还有个地方没签字呢!”
我于是震惊地看他,他也愣愣看着我,两只油腻腻的右手刚好抓在同一块大骨头上——他赶紧叫了另外的人进来。那人一边签字一边盯着我俩啃骨头,馋得一直在吞口水。我赌丘神纪不会分给他,果然没有,嘻。
◆◆◆
丘神纪有时候特别喜欢管我,像个监护人。在这一点上他真的很像丘丘。
丘丘也特别喜欢管人:我哥通宵查案时他会一遍遍催人去睡觉,我让人揍得一身脏兮兮地回家,就算藏起伤口他也能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会在撩起衣袖帮我处理好伤口后牵着我去找对方讨要说法——道理讲不清的话,他就把那人全家挨个揍一顿。丘丘从来都是不准我和我哥吃外卖的。他做饭好吃,放假时总是准点做好一日三餐喊我吃饭,临睡前还有一杯热过的鲜牛奶——哼,我哥只有纸盒包装的常温奶。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丘丘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他洗衣服时会放那种很香的凝香珠,不像我哥,内衣裤和衣服一起倒进洗衣机里。他功课也好,会帮我改作业,替我哥去开家长会时总能记下满满好几页笔记,会往我的课桌肚里塞满小零食、然后贴上一张画满颜文字的猫咪便利帖。
但我哥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在家很少叫丘丘的名字,不是“喂”,就是对视解决一切,显得他俩多心有灵犀似的。这就导致最开始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总是警察哥哥、警察哥哥的叫——好在还有丘丘给我的家长签字,漂亮劲秀的一个QIU,所以后来我就直接叫他丘丘。我哥跟着我叫,我气得眼泪乱冒,警告他这是我的专属称呼,不准他用。丘丘就在边上批改着我的家庭作业笑。
然而丘神纪不是丘丘。丘神纪管我管多了我会变得很不耐烦。
之所以会有这种心态,一是因为我俩本就处在对立的立场,我并不觉得和他建立更亲密的关系是一件好事。此外我也实在不乐意被恶势力代表说教——被他影响得多了,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在未来做到完全不徇私。
然而某几个瞬间我又特别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动摇了:想要不管不顾地坦白身份,想要和他在一起,想和他私奔,或者再阴暗一点,想要囚禁他,锁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在丘神纪面前我好像很容易没有原则。
我搭档在得知我的真实想法后被吓了一跳,吸了口凉气缓缓开口,“非法囚禁什么的,这……”顿了顿,他又说,“你囚禁他的时候能不能顾念一下我们的战友情,让我也艹艹。”
我呸了他一口,入夜后还是没忍住和“护卫长”聊了这件事。在被耐心开导了一个晚上后,豁然开朗的我直觉自己大概是个智性恋。
抛开长相不谈,“护卫长”在我心里真的是个特别完美的男人,沉稳理性,而且耐心谨慎。当然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只有文字沟通,阅后即删除。我没有见过他在组织里的样子,只知道他身处高层,是组织里人人忌惮的存在。实不相瞒,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脑补手机那头给我发讯息指点行动的精英卧底是个美少年,都怪我哥说他本人秃顶还有痔疮,我哥简直破坏了我的梦想!
天色刚蒙蒙亮我忽然被短信的提示音吵醒。丘神纪喊我上去阳台,括号自愿。挣扎了一下后,我还是很没骨气地披了件外套上去。
丘神纪正在喂狗,肉干撕碎了和鱼肉拌在一起。他看着狗进食,眼里是很温柔的神色。我一愣,没忍住又开始盯他,从喉结、到锁骨,头发散开覆盖在后腰上。他果然又没有好好穿衣服,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十个脚趾头赤裸着踩在地板上。
好吧,其实我根本不是智性恋。在选择伴侣这件事上,我绝对做不到撇开美貌。至少我看着丘神纪这张脸就撇不开眼。
丘神纪听到我进门的响动没有转头,只是揉着宠物狗的脑袋淡淡问了我一句,“你最近状态不好?”
我赌气回他,坦白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了。
他忽然笑了,“这世界上哪里存在不该爱这种事,不过是说不说得出口的差别罢了。”
我于是大着胆子和他表白,要他和我开房。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又往下接了一句,“你能和来俊臣那种人瞎混,怎么就不能分我一口?他吃肉,我喝汤总行了吧!”
然而他只是平静看着我,问,“你能给我什么?”
干!我他妈给你一副白金手铐你要不要!!!
这下我是真生气了,不想再理他。丘神纪还是一如既往沉默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我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认输了,没好气地问他找我过来干嘛。
他于是指了指桌上的包裹,言下之意是让我给他送个东西,地址稍后会发送到我手机上——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包裹上违禁药物的标记,心脏瞬间狂跳起来。说起来我哥最近似乎正竭力追查着某条非法药物的供应链,然而查了很久一直没有突破口,如果能借此抓到几条大鱼——
我面无表情从丘神纪手中接过包裹,在手里掂了掂,撕下外包装上的标记和样品塞进口袋中。丘神纪静静看着我,比紫水晶更漂亮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让我几乎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我能相信你吧?”他问。
我看着他,真诚地点了点头,然后拐过长廊将交易地址发到了我哥手机上。两个小时后,大鱼连同鱼饵一起让我哥带队一网打尽,人赃并获。
事发后丘神纪把所有责任都揽了下来,一整个被罚得不轻。失联三天再回家时他那件衬衫已经快被血浸透了,大发雷霆的boss还故意让医生不打麻醉给他缝合。我愧疚难当,沉默着拿了药箱去给他上药——归根结底,运送任务失败的直接负责人就是我——然而他只是面色惨白虚弱地扯起一个笑,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眼泪就快掉下来。给丘神纪注射完镇定剂后我没忍住找了个角落给检察院的徐叔打电话,问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减刑。隔着电话徐有才问我要不要考虑娶了他,如果丘神纪是我家属的话,那就只要拘留十五天。
我大喜过望:“还有这好事?!”
他说是啊,这世上能有这好事?
我搭档进去浴室收拾丘神纪换下的绷带,让boss的心狠和出血量吓了一条。和局里汇报完情况后他忍不住挨着我坐下,嘴里啧啧啧的直叹气,“你说丘哥要是知道你是警察会是什么反应?”
我心虚地抠衣角,试图靠说诨话以掩盖沉重的心情:“没准会因爱生恨给我锁在地下室,把我变成再也离不开他的狗。”
他皱了皱眉:“能不能不要这么晦气?”
“或者我换个说法,”我于是故作出决然赴死的样子,盯着丘神纪卧室的门作愤慨状,“我宁死不从,怎么侵犯都不肯屈服,最后在他的八块腹肌下流下屈辱的眼泪。”
“靠,我让你想后路,没让你做梦!”
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在胡说八道,胳膊一捞一整个给我掀翻在沙发上,作势要掐我。我赶紧举起双手求饶,骂他发癫也要注意场合,别等下给丘神纪闹起来了一人一个糖炒爆栗。
“李包。”
他停下动作,忽然直呼我的名字。我困惑地歪头等他接着说下去,他却笑起来,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
“我们都是不存在于档案记录上的人。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也希望你能带着所有人的愿望坚持下去。”
◆◆◆
其实我挺不能理解我搭档和我哥时不时的悲观心态的。至少在我看来这份卧底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险境四伏,就算偶遇危机也总能惊险地度过:丘神纪几乎没怎么怀疑过我,甚至每当有人质疑是我泄漏消息给警方时他还会护短,让我多少有些心存愧疚。
然而该给他定的罪一样都不能落下。我希望他被逮捕,却也隐秘地期望着他能被从轻处置。至于判决结果下来后,我想我大概率是要徇私的——至少在他蹲局子的那几年得尽可能让他过得好受些。我都想好了,丘神纪那么爱干净,到时候我一定每周都给他送换洗衣服,给他买最昂贵的洗发水,让他就算是坐牢也是监狱里最靓丽的崽。
丘神纪的确不是坏人。但也仅仅只对少数自己人而言。
每每生出包庇他的念头时我就强迫自己去想那些并肩共战过的战友们的下场。折断手脚,药物注射,让那群比下水道老鼠更恶心的男人轮x到精神错乱,甚至在受尽摧残榨出最后一丝情报价值后直接被送进地下拍卖会。死在丘神纪刑讯室里的警察同样不少——经由他手审讯的条子,死亡率甚至比另外三人加起来都要高——尽管这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件坏事。组织报复心极强,每每任务受挫或是让警方端了窝点后更是和疯了一样,他妈的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
我搭档曾在醉酒后和我坦言:倘若有一天身份暴露,他一定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尽。“护卫长”也说过,他知道的情报太多,若是某一天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一定会带着所有秘密逃到地狱去,绝不会连累任何人。
丘神纪在家养伤期间我假装和他开玩笑:“十年前警方安排了四个卧底混入组织,一年不到的时间,一个身份暴露后折磨致死,一个自知难逃在安全屋饮弹自尽,另一个则在逃亡途中让人一枪打死。那个打死警方卧底的人就是你吧?”
他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四个人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是不是就是‘护卫长’?我想他的内心一定很强大,才能带着战友们的意志坚持下去。”
“你和我说警察的事?”丘神纪面露出不悦,语气也带上了嘲讽的笑意,“怎么,我是有给过你我对条子有好感的讯号吗?”
“不听算了!”
我瞬间懊丧起来。每次我试图拯救丘神纪时,他总是这样毫不留情地给我一个“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信号,真是讨厌至极!生硬结束掉对话后我抱膝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丘神纪招呼我一起吃点心,我也没什么心情。
“好吧。”他认输了,主动挪了挪屁股挨近我坐下来,晃动着手上新烤的黄油饼干,“你继续说,我听。你刚才说…… 护卫长怎么了?”
我咽了咽口水,很没骨气地张嘴咬下一口饼干咀嚼起来。
“如果护卫长翻车让你们逮着了,会怎么处置?”
“一定让他生不如死。”丘神纪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我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心脏抽搐的同时突然联想到护卫长秃头痔疮这件事,多少还是好受了一些:护卫长如果真和我哥说的那样丑得离经叛道,至少不至于沦落成让人折辱的玩物。
我又问他,“你会当叛徒吗?”
这话其实是给我自己留个底:倘若真到了举枪相向的时候,或许我会因为丘神纪的回答让枪口偏离一点要害。然而很快我又沮丧起来:丘神纪无论是近战射击还是定点狙击都是顶级水平,我连警校的射击考试都是擦边通过的,真要偏袒还轮得到我?
丘神纪却轻轻笑了一声,让我以后别再问这种危险的问题,容易惹祸上身。
有一说一,丘神纪这些年属实让我折腾得挺惨。因为我的出卖,他好几次差点让警方包抄送进局子里。挂彩、贯穿伤、甚至断掉一条腿都是小事,更要命的还是任务失败后被上头处罚,伤重的时候一连几天都起不来。
丘神纪其实很讨厌叛徒,但同时又特别相信直觉:属下一旦让他觉察到异心,清算起来从来不留情面。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查不到我头上。有一次他带我去和军火老板接头,期间去了趟厕所,平板就那么放在洗手台上,15秒的锁屏时间刚好够我拍了照片传送出去。
没一会整个场所就让我哥带队包围了起来,军火老板负伤被捕。丘神纪在脱身后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胳膊恨得咬牙切齿,扬言要是让他知道谁走漏了情报,一定将他剁碎了喂狗。转头他却又无比认真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很复杂的情绪,而后微微一笑,郑重感谢了我拼死掩护他撤退的行径。
我心里一阵发慌,垂着头不敢回应。他宽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很快因为失血过多靠着我的肩头睡了过去。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阵心绞痛,最终还是用他开给我的权限查看了定位,咬咬牙将供应商的撤退路线传送了出去。
那一次组织简直损失惨重,又因为供应商的集体被捕而信誉大减没了好几个大业务。丘神纪被押送到总部打得就剩下一口气,右手断了,脾脏破裂出血,整个背部都是鞭打过的痕迹。我奉命去接他回家,在路上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惨状实在没忍住哭了——他那会儿意识不清却还知道抬手给我擦掉眼泪,摇着头轻轻握了我的手,艰难吞咽着口水安慰我,“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我于是哭得更凶了,在心里狂骂他混蛋。
由于重创了组织,我哥喜提业绩,给我转了好大一笔账。见面的时候他问我有什么想要的,我咬着吸管没说话。
他突然笑了,很狡猾地眨了眨眼睛,“给丘神纪申请减刑怎么样?”
我瞬间激动得大叫,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快乐地扑到我哥怀里,搂着这个坏男人甜甜喊了好几声“好好好”。
回去的路上我哼着歌买了点蔬菜和伤药,刚一开门就见到丘神纪打着石膏吸溜着一碗泡面、他的狗还殷勤围在脚边等着喝汤,一下又乐了。那件事后他这位二把手就被扣了一年工资,存款用来补贴死去兄弟的丧葬费差不多也见了底,因此穷到天天吃泡面。
我厨艺稀烂,做给丘神纪补身体的营养餐只有两样,白水煮蔬菜和不加调味料的炒鸡蛋。好在他很容易满足,每次都把我做的饭狂炫个干净,还教了我不少诸如酱油油条汤泡饭之类便宜又省事的料理。顺便一提,为了少洗两个碗我俩经常一人一边直接就着锅吃饭,偶尔还会吸溜到同一根方便面——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可爱。
也就是从某个时刻起,我忽然意识到每次我做出些蠢事在身份暴露的边缘大鹏展翅,事后倒霉的似乎总是丘神纪。
还记得刚和他同居的第一个月,他登陆电脑查看一份任务清单,我正巧在帮他吹头发,余光捉到他用两只狗子的生日当了权限密码。当时我将情报工作实在想的太简单,想要立功的情绪一上头,竟然直接挑了个他不在家的日子查看了几份机要文件。东窗事发后浏览记录中的IP地址全部遭到定位,丘神纪被直接拷走、让周兴问话问到几近崩溃。我在家吓得一夜无眠,早起就看到丘神纪一脸倦意仰躺在沙发上,一手搂着两只小狗,一手拍拍胸膛,示意我靠过去让他吸一口。
“要死了、垃圾工作……吸一口小包补充能量。”
那时候他好像真的让高强度的审讯审坏脑子了,把头埋在我颈窝蹭来蹭去,吸狗一样狠狠吸了一口。至于浏览记录的事倒是一点没打算质问我几句,一个人在那里嘟嘟囔囔,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醉酒误事不经意浏览过。
所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丘神纪虽然美丽又能打,但智商是真的不太行——盲目相信下属,还护短——幸好我是个正人君子,不然他这样的笨蛋美人其实是很容易被侵犯的。
眼下警方和组织的斗争就要进入第一次的正面交锋。警察端了几个盘口,组织也不甘示弱,直接绑了某位要员的家属秘密锁在地下室——我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只知道每天都有闪着寒光的药物送下去,而后是一盘盘贴着标签的录像带让人寄到不知何处。
局里的内鬼似乎又开始行动了。我搭档负责调查这件事,这几日为了避嫌换掉了手机号完全不见人影。丘神纪伤好后便立刻官复原职专负责处理暗中骚动的敌对势力。“护卫长”给我下了指令,让我暂避风头,不要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了。
我在组织的一轮审查中幸存了下来,这些天陆续被分配了些不轻不重的任务。
在家等待行动指令的时候我撑不住睡了过去,做了个梦,梦到护卫长失手被捕,让一群恶狼似的组织成员围着羞辱。隔着老远我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辨出那具泥泞不堪颤抖着的身体,前后塞满了,屁股和腰上都是手印。我跌跌撞撞冲过去想要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护卫长痛苦地歪过头,瞬间又变成丘神纪的脸,惊得我冷汗涔涔一下就醒了。
“做噩梦了?”丘神纪递过来一杯蜂蜜水,手头不停继续在平板上处理着工作。
看着他的脸我又开始动摇,犹豫片刻后试探着问,“能不能让我抱一抱你?”
不知为何,那一刻的我忽然很想抱抱丘神纪——不带任何情绪,不站在对立面,单纯作为互相有好感的两个人。
丘神纪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迟疑着张开了怀抱。这是一个心存怀疑但愿意接受的信号。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我忍不住把头埋进去肩窝的位置——那儿新出了点薄汗,闻着潮呼呼的。
时钟的声音回响在此刻空旷的客厅里。我忽然毫无缘由地想到某个我俩都休假的下午,我和丘神纪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色戒:电影的最后,为爱背叛信仰的王佳芝咬牙低声吐出了一句,“快走”。那一刻我莫名感觉很难过:面对丘神纪交付给我的信任,我居然连一刹那包庇的念头都没有过。
丘神纪不太喜欢这种剧情。他不喜欢谍战片,也不喜欢大英雄主义。他就喜欢看忠犬八公这种狗狗题材的片子,每次都被感动得面无表情吧嗒吧嗒掉眼泪,然后一把抓过见状跑过来安慰他的狗沉默着狂亲。电影结束后他吸着鼻子去做饭,我抱臂站在他身后,打趣着问他:“丘哥,有喜欢的人吗?”
酸溜溜的口气,以至于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混了几分真心。
他沉默了一会,答,“有。”
我试探着问:“部下?”
思考片刻后他回答了个“是。”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很快我们就不在一起工作了。再见面……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
这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这么长的日子相处下来,我早就猜到他其实一直在拿我当他白月光的代餐:丘神纪对我的无条件信任和偏袒,大概也是出于我和他那位初恋过分相似的缘故。
嫉妒吗?是有一点。虽然他很少提及自己的私事,但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那位拥有月亮一样美好坚强品质的初恋确实很像警校时期的我——而我正是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一次次出卖他让他身处险境。只是扪心自问,即使清楚地明白双方的身份和立场,我真的从未对他这个作恶多端的罪犯心动过吗?
爱意到底是有的。然而这点爱意在他和他隶属的组织所犯下的罪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有几次我的搭档甚至调侃,丘神纪心里的那个白月光会不会就是我,只是他脸皮薄没好意思直说——但我知道不是。某次醉酒后他说漏过嘴,他对初恋的心动源于“很久之前他考上和我同样的大学,我看着他站在阳光下光彩照人的样子,莫名就生出拼上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冲动”——在这一点上,丘神纪读的私立,而我伪造的履历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公立学校。早前我也曾破过他的手机,里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一有点人情味的只有一个十年前创建的加了密的文件夹,密码是dearb,但是内容是空的。
恍神间我忽然后知后觉我也快十年没有再见我的白月光了。丘丘辞掉警察工作搬走后只打来过一个电话,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我害怕他挂断电话,只能够一遍遍大声告诉他我好想见他,还因为太想他偷偷留了录音。我哥参加完同事的追悼会回来一整个暴跳如雷差点没骂死我,警告我下次再不准随便接起电话了。
我觉得我哥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十年了,丘丘根本一个电话都没再打过来。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啼。我从回忆中惊醒,发觉出任务的时间就快到了。
丘神纪的怀抱宽阔极了,很温暖。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在心里和他说。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有些事既然做了,就必须去承担它。
天光从窗户外漏进来。我松开了这个似乎有些久了的怀抱,准备出门处理几个小叛徒。他叫住我,让我一路小心。
我点点头,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我和他的住所。
外头已经没在下雨。天快要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