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7566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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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咒术回战 虎杖悠仁 , 伏黑惠
标签 虎伏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虎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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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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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9 21:11
- 导读
- 趁熄灭前
#平行世界if线 OOC预警
#私设虎在涉谷战后吸收了体内宿傩的咒力变成不老不死的诅咒 惠短暂地继任了家主
趁熄灭前
#平行世界if线 OOC预警
#私设虎在涉谷战后吸收了体内宿傩的咒力变成不老不死的诅咒 惠短暂地继任了家主
#BGM:关淑怡/李香琴-三千年前
孩子们寻着鸟雀跑进院子里,停在门廊前张望,小动物甫一落地便被惊鹿吓得飞离,他们还不明所以地、好奇地转着眼睛,探索这个误打误撞闯进的僻静院落。
日头高照,他们很快便瞧得花了眼,哎哟一声跌坐在走廊上,身后的和纸门轻轻拉开,一片阴影投下来。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他们听见屋内的人这么说。
能在禅院本家居住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就算还是幼子,但身处世家大族,规矩难免是双亲常挂在嘴边的教训,他们战战兢兢地进了室内,却发现陈设简单得堪称冷清,一个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在室内,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也进来坐下。
落座后很快有下人送上茶水和点心,并询问是否还有什么需要,男人把目光投向孩子们,他们立刻摇摇头表示已经足够了,于是他说,“辛苦你了,今天就先回去吧。”
侍女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是先生,这还不到下午……”
“我打算傍晚就回去。”男人轻轻打断她,“我说过的,我始终住不惯这里。”
“好的,那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不在意她说的“他们”是谁,小孩子却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问道,“您不是禅院家的人吗?”
男人沉吟了一会,才说,“如果你去问禅院家的人,他们或许会说是。”
“但于我而言,我会告诉你们不是。我并不姓禅院。”
还没来得及将剩余的疑问一并提出,对话就被远远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一个孩子听到父亲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他匆匆站起来,鞠躬道,“非常抱歉,我先离开一下!”便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又折回来,带着几个禅院家的中年人,他们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正准备好好呵斥一顿乱跑的孩子们,却在看见主位的人的那一霎那变了脸色。
“伏黑先生!很抱歉我们没管好小孩子,还请您……”
“没事。”在等待的过程里他已经把点心都分装好,一并盛在托盘里,朝家长们推过去,“让他们把这个带走吧。”他说。
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带着孩子走了,远远地,他听见小孩子在问自己父亲,爸爸,那位先生是谁呀?他说他不是禅院家的人,但他为什么住在本家?
父亲立刻勒令他闭嘴,说那位先生不仅是禅院家的人,还是上一任的家主!絮絮叨叨的训诫随着脚步声远去,他喝掉开始冷却泛苦的茶水,一言不发。
伏黑惠继任家主的时候还太年轻,甚至说是年少都不为过,十七岁,刚拿到自己一级咒术师的评定结果,就被禅院家忙不迭地供上了神坛。
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如何麻木地熬过了整段冗长的仪式,家主的正服繁琐厚重,层层叠叠地压在身上。人群团簇,绕在他身边翻来覆去地讲祝贺的话,旁系的亲属也围过来,御三家最年轻的家主啊!他们奉承道,与生俱来的十种影法式,必然会让禅院家更加光大!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禅院真希穿过人群而来,一板一眼地讲,我们还有事找家主商议,失陪了。
成为家主后伏黑惠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禅院家,一个异姓的家主实在太特立独行,但御三家的式微已经造成难以挽回的颓势,天生的强大术式和一级咒术师评定也就堵上了很多人的嘴。伏黑惠被困在禅院家,处理数不尽的琐事,关注嫡系旁支的动向,前任家主留下的心腹忠心辅佐他,却也在暗处伸出枝蔓,一点点勒上他的脖颈。
如同经历一场缓慢的活埋,沙砾徐徐落下,没过脚背,大腿,腰,胸口,在清晨的问好,日暮的修习,虚与委蛇的斡旋拉锯中日积月累。伏黑惠时常晃神,明明置身禅院家森严建筑,抬起头也只能看见被植物分割得细碎的天空,却仿佛被深渊围困,雪山高悬于顶,亟待一场天崩地裂的坍塌。
转机在伏黑惠二十岁那年出现。禅院真希在某次任务中独自击杀一级咒灵,高层大为震惊,无法再滞压别人为她提交的晋升申请。
禅院家接连拥有两名一级咒术师,一时风光无限,伏黑惠找到禅院真希,询问她是否仍有成为家主的意愿。
“这一直是我的目标。”她说。
“那我希望真希前辈能成为家主。”
于是在禅院真希接任家主的仪式上,伏黑惠正坐在禅院家一众嫡系亲属里,不远处的禅院真依背脊紧绷,看不清表情。他们郑重地行礼,深深叩首,主位上的新任家主朝他们致意,目光经过伏黑惠额发遮掩下终于松懈的嘴角,他抬起头,朝禅院真希轻轻地笑起来,眼神感激。
傍晚伏黑惠离开的时候禅院真希来送他。她也老了,依然戴眼镜,但已不再束马尾,长发盘起来,端起名门家主的架势。
“不吃完饭再走吗。” 她问。
“不了。有点东西放在家里,要回去拿一趟。”
禅院家派车将他送回位于涉谷的家里,伏黑惠在独栋小楼前下车,目送他们远去。
不再当家主后他过了两年可称轻松惬意的日子,但并不是无事可做,他又回到涉谷,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动用各种手段,铺天盖地地寻找不见踪迹的虎杖悠仁。
两年后五条悟只身前来敲开他的大门,把已经努力到近乎偏执的伏黑惠带到东京,说,惠,你不能再这样了。
我知道。伏黑惠回答,他已经开始接受虎杖悠仁消失,甚至可能已经死去的事实,但什么都没有,水中捞月尚且能用虚无倒影填充瞳孔,而他日复一日的等待只换得两手空空,仿佛虎杖悠仁从未诞生于世。
这是幻觉吗?他很徒然地问。五条悟笃定地回答他,不是,但你需要换个方式生活。或许可以考虑来高专当老师,他给出建议。
伏黑惠不说话。他自认为一切正常,出生后从未有过什么清晰明确的目标,顺水推舟一般地活着,在常人所不知道的河流里踽踽独行,直到进入高专,才在命运的推推搡搡下试着自己做出一些决定,譬如脱口而出的私情,譬如当下。
但五条悟很直白地讲,惠,你不能这样,倒让他有些困惑起来,寻找一个生死未卜的同伴难道不是太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只好说,我会考虑您的提议,但我依然会继续住在涉谷。
五条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还是说,好,欢迎你回到高专。
于是伏黑惠重新回到校园,试着当一个老师,接触形形色色的学生,也亲手为其中几个合上眼睛。
做咒术师的,开朗的都是少数,这是大实话。他当老师之后才发现,连愿意多讲几句话的学生都少有,性格阴沉的、脾气暴躁的倒是很多,有点像当年的自己和钉崎。
某次聚会上五条悟本着看热闹的原则把这句话复述给钉崎野蔷薇,话音刚落她就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伏黑惠喊,你什么意思啊!五条悟把她摁回去,伏黑惠也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冷下去。
发泄完情绪的钉崎野蔷薇问伏黑惠,“你还在找虎杖吗?有没有消息?”
伏黑惠点点头,然后说,没有。
又是沉默,一直沉默到钉崎野蔷薇再也忍不下去,对五条悟大声讲,“所以说你到底要瞒着他到什么时候啊,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伏黑惠立刻警惕起来,狩猎的猫科动物一样瞳孔收缩,五条悟被看得受不了,只好坦白,“惠,我已经提交了悠仁的死亡报告。”
伏黑惠平静得出人意料,神游天外般长久地静默,许久才缓缓说,我知道了。五条悟和钉崎野蔷薇难得迟疑起来,反复确认他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丧失思考能力。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伏黑惠解释道。虽然也不是全然的不痛苦,但三年又两年过去,他已经完全接受这一场事成定局的分离。
又一周后伏黑惠找到五条悟,希望接手由高层下达的晋升决议,他们——他和钉崎野蔷薇,各有写着自己名字的一份,但另有一份写有他们三人名字的总函,交由作为教师的五条悟保管。五条悟很快找到了,没问伏黑惠为什么突然索要这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哪怕是最强的咒术师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死生情爱,致哀扼腕,诸此种种,他不可避免地见过太多。
拿到文件后回到家中,伏黑惠在门口的信箱里取出新的调查报告,禅院家交给他差遣的人里,始终有一部分用于寻找虎杖悠仁的下落,并定期给他发来回复,但往往都是一些很捕风捉影的判断,看过就罢了,没什么追下去的价值。他草草读完,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丢,关上了门。
直到确认禅院家的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伏黑惠才推门而入,撇了一眼门口的信箱,里面空空如也。他还是住在涉谷,偶尔往返东京与京都,陪禅院真希喝茶下棋,钉崎野蔷薇不久前因为旧伤复发进了医院,他也去看过几次。
咒术师大多活得比普通人更长些,衰老得也缓慢,伏黑惠在哗哗流逝的时间里把自己熬出只有大事才能请得动的地位,如同汹涌河道中一尊逆流而置的雕像,路过的人惊异于他的庄严和伫立之地,但他知道自己只有无法长出根系的双腿深埋于淤泥之下,动弹不得,被一点一点地冲刷,也并不比随波逐流的浮萍更体面。
打开门进入玄关,右转,再上楼左转,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伏黑惠像西方幻想故事里的巨龙一样收集一些自己都已经无法确信的证据,高专制服,从隔壁宿舍搜出来的一些海报,碟片,漫画。他把它们都罗列摆放好,锁起来,像寄希望于真空能更好地保存食物一样,盼望不见天日的昏暗能把时间也停下,变成永不老去的纪念或者证明。
他从抽屉里把单薄纸张拿出来,透过阳光看见端正的毛笔字,因为封存多年,油墨味早散得干净,空白处并排写着三个名字,钉崎野蔷薇、伏黑惠、虎杖悠仁。
最后的那个汉字看起来颜色更浅一些,伏黑惠知道那是因为总被摩挲的缘故,用指腹划来划去,总会带走一些墨水的痕迹。近些年他越来越少打开这扇房门,执念太深的人会在死后变成怨灵徘徊不去,他见过太多也祓除了太多,难免觉得模样可悲,不愿沦落至此。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不再有调查报告投递进他的信箱,也能在打扫时心态平和地打开闲置的空盒子,清理落叶与灰尘,再轻轻地合上。一开一关间过去多少年,他似乎失去对时间的概念。
在逐渐下沉的太阳里他体悟到一种无声的预言,死亡像迷路后久经辗转才抵达的信件一样躺在信箱里,没有寄件人也没有邮戳,也如同被锁在柜子里保存多年的晋升决议,收件人写着伏黑惠的名字。年岁的增长和与之伴生的衰竭,迟钝,力不从心已经近在咫尺,少眠而多梦时常来打扰,伏黑惠总在惊醒的时刻感受到凝滞的沉重,一种环绕不去的,死生交隔的肃穆。
直到门被叩响,伏黑惠打开门看见虎杖悠仁的脸,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就只是这一刻,他甚至为此推迟了死亡*。
伏黑惠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将门推得大开,退后两步,虎杖悠仁顺着他的脚步进来。一片暖黄从后往前扑,伏黑惠逆着光看清虎杖悠仁的脸,和第一次见面、和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任何差别。
他听见虎杖悠仁说,好久不见,伏黑。
伏黑惠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连声音也没有改变的。
他们对坐到夜幕四合,一直是虎杖悠仁在说,伏黑惠在听,他说得断断续续的,讲自己如何阴差阳错地吸收了体内两面宿傩的咒力,却又因为遗忘了的契阔而命悬一线。虎杖悠仁被不存在的记忆桎梏,在两面宿傩残余的领域内浮沉,浑浑噩噩醒来时,人间已经连年号都更改了。
领域内不分昼夜,不辨四季,虎杖悠仁睁开眼,如同诞生于用福尔马林置换了羊水的子宫,细胞都停滞,不再衰老也不再分化。人潮向前走时间向前走,万事万物皆循着轨迹永不回头,而他被钉死在二零一八年的涉谷,从此不再拥有人生轴线的其中一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眼尾下垂,仍旧是十五岁时候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子,而伏黑惠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像怀揣铁石心肠,他想问却无法开口,如果能再年轻哪怕二十岁,他或许都能将那些折磨他半生之久的问题宣之于口。
那些问题,你为什么走,为什么不再回来,你经历了什么,是否痛苦,是否领悟。伏黑惠在心里问过很多遍,也无数次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是虎杖悠仁,他会怎么做,然后一个声音熟稔地告诉他答案,他会离开,他不会再回来。这就是虎杖悠仁一定会做的抉择。
是以当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真实发生时,伏黑惠竟发不出疑问的音节,他活了太多年,一些情感也难免像健康一样无法挽留地溜走。
在伏黑惠的沉默中虎杖悠仁伸出手,覆在他轻轻蜷起的手上,皮肤干燥,因为水分流失而显得有些粗糙,虎杖悠仁用温热掌心一寸寸地熨过那些干涸纹理,像试图用叶子给一株枯木浇水。
最后他只说,虎杖,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次日他们去探望钉崎野蔷薇,护士将他们带到病房门口,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已经收拾整齐的床。医护人员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一封写着“伏黑亲启”的信压在枕头底下。
他们都没有要求再查下去,虎杖悠仁跟着医生一起退出病房,留伏黑惠一个人静静地读完信,很快也走了出来。他没有说信上写了什么,虎杖悠仁也就没有问。
“回家吧。”伏黑惠说。
虎杖悠仁自觉地负责了午饭,和伏黑惠相顾无言地占据桌子的两端,他假装不经意地端详伏黑惠的脸,看伏黑惠被生老病死拉扯后留下的痕迹,和送别了太多人后也开始逐渐变得浑浊的绿眼睛。
“虎杖,我不会问。”伏黑惠突然说,“我不会问你经历了什么,你也不用这么耿耿于怀。”
虎杖悠仁拿筷子的手顿时僵住,过了一会才开口,“可我想说。我想告诉伏黑我经历了什么,我也并不是,”他开始轻微地,自己都难以察觉地颤抖,“我也并不是真的能够忍受分离,但如果我不走,可能会害死更多人,甚至是……”
“我知道。”伏黑惠打断他,“你一直都比我想得更多。”这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伏黑惠很早就想明白这一点,在一封又一封调查报告里他体会到虎杖悠仁无足鸟般永远也无法落地的惊惶,因为他人的生死总和自己的命运牵扯不清。
“我很难认可你的做法,但你什么也没有做错,这不是你的问题。”
不过才十几岁,就已经死过一次,失去心脏,又再次被剥夺成长的资格,最后沦为无法死去也不真实存在的诅咒。虎杖悠仁为此奔波良久,从九州到北海道,又因一句随口的谈资便扎进青木原森林,随即被萦绕不去的亡灵围困,千万不息的魂灵久久地盘踞于此,形成稚嫩却庞大的领域,虎杖悠仁在其中无数次重复迷路,寻路,又迷路的过程。直至某天再一次精疲力竭地睡去后,竟梦见二零一八年的涉谷,伏黑惠穿着高专制服,从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抽离,向他走来,语气森冷地问,虎杖,你要去哪里。
梦里的虎杖悠仁哑口无言,于是伏黑惠继续很直接地,命令似地对他说,跟我回高专,我有事情要去做,你来帮我。
“然后梦就醒了。”虎杖悠仁说。醒来之后他继续跋涉,将近两天后终于从森林里走出来,回到东京。或许是梦中伏黑惠的笃定给了他信心,也让他在那一瞬间轻轻落地,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
“我没想到你搬来了涉谷。那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也回过仙台和东京,但唯独再也没到过涉谷。它变了好多。”
伏黑惠点头,商场变了,道路也变了,那场惨烈的战斗结束后涉谷连咒灵都少了很多,帐也不再大范围地落下,甚至那场劫难的亲历者也渐渐消失了,到最后还能记得它的或许就只剩下虎杖悠仁。
诅咒不老不死,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正因为诅咒与咒灵的存在,咒术师才应运而生。
我很抱歉,伏黑。虎杖悠仁再一次地道歉,“虽然确实梦见了你,但那其实只是借口。所以我很抱歉过了这么多年才来见你,刚见面就要说再见。”
这实在很残忍,他必须逼迫自己才能把话说出口,“伏黑,我希望你能将我祓除。”
“我不同意。”伏黑惠听见自己的声音,语气音调都熟悉,却仿佛虚空造物一般突兀地响起。“对于你来说,这不是正确的死亡。”
原来那么多毫无由来的晃神,一霎那的晕眩,断断续续的午夜梦回,都因为虎杖悠仁落在房门上清脆的敲打而变得清晰,伏黑惠终于意识到那些晦暗不明的时刻都如同钉崎野蔷薇在信里所形容的,是突如其来的死亡的感召。等待让他变得太迟钝,在巨大镰刀的阴影下游走,竟能够阴差阳错躲开下落,也让他知道一封不容置疑的信件已经在他面前静静摊开。
虎杖悠仁猜到他的拒绝,反而如释重负一般松懈下来,改口道,“好吧,那我会努力活下去。”
伏黑惠嗯了一声,岔开话题,“要看看以前的东西吗,或许你会觉得有意思。”
他们一前一后地上楼,和在高专出任务的时候一样,伏黑惠习惯性地走在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前面半步,精准得像用尺子测量过。虎杖悠仁一开始总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后来他们开始学着牵手,拥抱,他也就自然而然地上前半步,有点得意地伸手捏住伏黑惠的指尖。
虎杖悠仁低下头,看见伏黑惠宽松家居裤下薄薄的脚腕,脚步很自然地抬起,跨多一级台阶,另一只脚落下,手臂擦过伏黑惠的肩膀。
伏黑惠默不作声,带着虎杖悠仁打开他从不向别人展示的房间,他往后退一步,像早上虎杖悠仁关上病房的门一样把整个空间交给他。虎杖悠仁在门口迟疑了一会,然后径直走向角落里最不起眼的立柜,打开第一层抽屉。
“我已经开始忘记很多东西,比如少年院那晚有没有下雨。”身后传来伏黑惠的声音,“但这些东西不会忘,它们比人的记忆力更好。”
“有。”虎杖悠仁回答,“下了很大的雨。”
伏黑惠倚在门框上,看虎杖悠仁找出那张一级咒术师的评定结果,“我也有这个,在仙台老家,当时收到的时候好开心。”
虎杖悠仁花了将近一整个下午来参观曾经的回忆,发现很多事情他仍然记得很清楚,细节都不模糊,像又回到十几岁的日子,命运坎坷波折,他依旧抬着头,规划明天的一日三餐,然后跳下床敲敲隔壁房门,伏黑惠很不耐烦地探出头来,他兴致勃勃地对伏黑惠讲,伏黑,我们明天出去吃饭好不好!
虎杖悠仁郑重地将纸张叠好,放回去,打开一格又一格抽屉,接受过去如海水般倒灌,要把他淹没在这个房间里。
重新回到客厅时,伏黑惠已经把桌椅都收拾好,坐在沙发上看夕阳,有些困倦地昏昏欲睡。他在伏黑惠身边坐下,牵起他的手放在掌心,轻得像鸟类中空的骨骼,却被沉沉地拉扯,再也抬不起翅膀。
离开涉谷后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过夕阳,但夕阳远比生命更加永恒,烧不完的火焰撕开蓝色天幕,在人间划一道广袤无垠的裂痕,也顺着没关好的窗户落在伏黑惠身上。虎杖悠仁握紧了他的手,在这样狰狞的燃烧里,竟然还是捂不热的。
他一直端坐到看完整场日落,伏黑惠依旧安静地靠在他肩上,就像他们曾经窝在高专树荫下打盹,睡醒也曾看见这样沸腾的夕阳,像一场迟到亿万年的宇宙元素爆炸,迸发出好多他们还没办法理解的情绪,也借着余温在胸口轻轻翻滚。
直到第二天的太阳都升起,他才想起来大概是应该通知一下禅院家,或者至少是通知一下禅院真希。
于是虎杖悠仁麻木地起身,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发现鬓发竟然已经泛白了。
*:改自博胡米尔·赫拉巴尔《过于喧嚣的孤独》,原句为“我为写这本书而活着,并为写它而推迟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