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门被叩响三次，米哈伊尔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脚步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虚按在门把手上，只静静等待他的弟弟按捺不住的下一次叩门。



叩、叩……



门被猛地从里侧拉开，同时他笑着喊到——“Trick or Treat！”

  

可怜门外的孩子，叩门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被哥哥横空出世的恶作剧惊得后退一步，头顶不自主的钻出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它们警惕的竖在蓬乱的卷发中，还有些难以自抑的抖动。



柔软的尾巴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钻了出来，蔫蔫的垂在身后。

  

“哥……哥？”尤里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米哈伊尔，随后视线又落在空空如也的篮子里，表情是令人心软的无措和茫然：“……我没有准备给哥哥的糖。”

  

米哈伊尔半蹲下身，视线与自己的弟弟平齐，笑着调侃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对尤里恶作剧了？”

  

还是小团子的弟弟僵住了，壮士断腕般闭上眼睛，撇开头，咬牙含恨同意了。

  

预想中的恶作剧并未到来，敏感的狼耳只是被轻轻抚弄了一下，他的哥哥并未戏弄他，而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将本就蓬松的头发揉的更加蓬乱。

  

尤里舒服地眯起眼睛，不自觉的追逐哥哥的手，却突然听到米哈伊尔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Treat……唔，大概是杏仁糖吧。”

  

随后口中被塞入一颗甜腻的糖果，带着可可的香味——是巧克力，原本被藏在了米哈伊尔背在身后的手中。

  

巧克力在温热的口中很快融化开来，尤里奇怪的用舌头抵住最后的甜意——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带着些微辛辣的的甜美口感。

  

但是，杏仁在哪？

  

他晕乎乎的跟着米哈伊尔走进卧室，乖乖的坐在床沿，一言不发，仿佛还在回忆“杏仁糖”的美好滋味。

  

米哈伊尔正在翻找为了万圣前夜而提前准备好的服装和道具，同时又免不了想要逗逗自己的弟弟：“我说，尤里……你可以就这样去讨糖吃，完全不需要化妆嘛。”

  

尤里乖乖的应了一声，这迥异于平时的乖巧引起了米哈伊尔的警觉，与此同时他嗅到周遭空气中有一种熟悉，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卧室里的味道。

  

杏仁酒！！

  

电光火石之间，米哈伊尔突然想起自己匆匆从商店选走的巧克力的标签上确实标注了“杏仁”字样，但究竟是杏仁糖还是杏仁酒……看看现在的尤里，他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究竟拿到的是什么。

  

“头疼了……”

  

米哈伊尔盯着自己被一颗酒心巧克力放倒的弟弟，后者适才被惊吓出的兽耳还没有收敛的迹象，软塌塌地垂在头顶。他有些不大确定如果被父母看到这样子的尤里会发生些什么——唯一的好消息是，喝醉的尤里很乖，而且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要呼呼大睡的意思。

  

好奇的蓝眼睛跟着哥哥的身影来回转动，柔软的狼耳不时抖动，尾巴也撒娇似的小幅度摇摆。

  

米哈伊尔克制住自己伸手过去的欲望，不动声色地退后到卧室门口，一个绝妙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大脑中。

  

暮色渐沉，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必须得在父母到家之前溜出去。

  

简单地拾掇了一下自己，绸布衬衫、猩红内衬的黑色斗篷……是从学校话剧社借来的饰演吸血鬼所需要的服饰，可惜另一套稍小号的派不上用场了。

  

他对着镜子做出一个自以为狰狞的表情，两颗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扬起满意的笑，便先听到了尤里咯咯地笑出声，笑得连尾巴都禁不住拍打床铺——大概他以为哥哥是在做鬼脸逗自己笑。

  

小孩子们对于万圣前夜总是有着奇怪的憧憬，即使是米哈伊尔也不例外，他板着脸严肃地对弟弟说：“不要笑，尤里。现在我是吸血鬼了，你是狼人，得严肃一点。”

  

尤里于是乖乖地收起了笑，学着哥哥一样板着一张包子脸。

  

很好。

  

米哈伊尔满意的点点头，抄起一旁的布袋子，用空着的手牵住自己的弟弟，“Trick or Treat！尤里！想吃杏仁糖吗？”

  

尤里下意识的点点头，未免哥哥看不到，又大声地回应道：“想！”

  

“好！我们出发！”面色过于健康的小吸血鬼遂带着耳朵与尾巴过于柔软和真实的狼人弟弟，挨家挨户的敲门讨要糖果了。

  

“Trick or Treat！”

  

举着大大的布口袋的吸血鬼哥哥和竖着尾巴的狼人弟弟齐声喊道。

  

“是阿列克谢家的孩子啊……这模样吓了我一跳，你们要哪种糖呢？”大人们一边笑着答应道，一边摊开了手掌，掌心里零零散散摆放着许多不同种类的糖，对于这个物资贫瘠的小镇来说，这些已经十分稀罕了。

  

尤里准确的扣下了那块他记忆里最好吃的糖果，斩钉截铁道：“这个！”

  

当他们从那户人家的庭院跑出来后，米哈伊尔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弟弟：“尤里拿到的是哪种……？！”

  

醇厚且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散开来，融化后有挥之不去的浓郁的杏仁酒的味道。

  

在夕阳下拖长的两道影子中，稍长的那一道影子在不知不觉中伸展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尾巴的末端轻轻扫过两人交缠的双手。

  

一条——白色的，冷风吹过时会微微抖动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