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头来，视线从骑士团的公文上移开。被粗鲁撞开的门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风雪，晶亮亮的雪花被令人精神一振的冰风吹进来，同时砸进来的还有一头洛夫坦山羊的尸体，温热冒着气的血液尚未凝固。你的脸上带着微笑，所以推开门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地板你今早刚拖过。

“今天我想吃羊排”他宣布道，“昨天的炖菜我今天也还想吃！最近考古队挖掘出了一处新的遗迹，是亚拉戈的，他们雇佣我当护卫，你不是一直对那玩意儿的什么科技感兴趣吗，一起来怎么样？”

“不行，我在忙。”你按住快要被风吹走的文件，“把门关上。”

“天天都是这堆破纸！”他抱怨道，去关了门，“你真该把它们当柴烧了，跟我出去冒险！”

“这不是破纸，这是我的工作。”你说。

“是的，休息日还在工作。”他说，“冒险者的收入不比骑士团高？跟我一起冒险有什么不好？很多像你一样的人也成为了冒险者，不可能只有你不行！”

“可能吧。”你不置可否，拢拢文件。

“辞职嘛~我来养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啊，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哦？你是说——”你挑起眉毛，“——任何事？”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你那长长停顿的危险含义。

他大力点头，“任何事！”

“那你愿意为了我跳进时空缝隙吗？”

“没问题！”他想也不想。

“那你愿意为了我与一个蛮神战斗吗？”

“行啊！让它放马过来！”他傲慢地回答。

“真的什么事都愿意？”你板着脸问他。

“当然！”他兴奋起来。

你把他拉过来，按到椅子上，脸慢慢地凑近他，手从他的肩膀向下滑，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把‘战士’这个词写出来，我教过你的。”你把羽毛笔留在他的手里，然后向桌边一靠，“来吧，现在就写。数到十写不出你就是在撒谎！”

“……啊？”犹如脱裤子的时候遭逢晴天霹雳，他抓着笔僵住了。

“一。”你说。

他扑向桌上的白纸，羽毛笔以要戳穿桌面的气势扎了上去。

“二。”你看着他用剖开猎物皮毛的姿势写了一竖，又一横。

“这是抢开！开战前哪有不倒数的！”他抗议道，“而且你连开始都没有说，这太卑鄙了！”

“我只要求你为我写个词，你却推诿我。四！”

“什么？哎哎哎，不要啊！”他一边求饶一边写下一个歪歪扭扭活像魔界花嘴巴的“口”字，然后笔尖便顿住了。

你拿起公文，余光瞥见他的视线正悄悄地往桌底下挪，他贴着大腿的手掌里有几张小纸片。

“我看到了。六！”

他慌忙把小抄塞回口袋，火急火燎地往纸上再加上一竖加一横。

“七。”你朝印章上哈了口气，敲定了公文上的内容。

他抬头看天花板，额头冒出冷汗，空着的手使劲捏住桌角，整个人都在颤抖。

“八。”你把他的手打掉省的弄坏桌子。

“一点提示，就一点……”他从下面小心地看着你，小声讨好道。

“九！”你瞪了他一眼，拿起另外一份公文。

他咆哮着发出战嚎，红着眼又写了一横，因为用力过猛，羽毛笔折在了手里。

“九点五。”你平静的声音避免了他把头撞向桌子，他慌慌张张地把手指戳向墨水瓶，墨水点在白纸上撒得到处都是。

“九点六。”他的眼睛不红了脸还是涨红着，不过算是把最后一个字想起来了。

“十！”他胡乱地把手上的墨水擦在裤子上，满脸紧张，又带点自豪。

你放下公文把脸凑过去，看到了白纸上写着“占十土”三个字。

看到你脸上的神情他就知道不妙，不过他强装镇定，“反正我学到的就是这么写的！”他摆出慷慨赴义的英勇表情。

“好吧，至少你努力过了。”你随便地点点头，“我要继续工作了。你让让位。”

“我写出来了，”这敷衍看起来让他受到了点伤害，“你要陪我去冒险！”

“我们可没这么约定过。”

“陪我去冒险。”

“至少等我把这些文件……”

“冒险。”

“你这可不太讲道理。”

他直接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完全不肯挪。你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

看他满头大汗，你想给他擦一擦，他躲开了。

你从正面盯着他的脸，他哼哼着一扭头，不看你。

你坐到他的腿上，虽然他没有任何表示，但你能感觉出他的肌肉绷紧了。

你亲了亲他，他总算愿意说话了。

“你越来越忙，我老以为你是和骑士团烙印了。”

“对不起。”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要我来解决的问题。”

“是吗？”

他沉默不语。每次面临艰巨的战斗前他都会这样，为接下来的战斗积蓄力量。你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他的攻势。

“我说。”他刚开口就停下，仿佛自己给了自己一拳。他吞了吞口水，“想进骑士团工作要认识多少个字？”他艰难地问完问题。

“成千上万。”你说。

“还得能把它们连起来写？”

“是的。而且还得把字写好看。”

他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时他握紧了拳头。

“我可以学！”他咬牙宣布道。

你忍不住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怎么了？”

他不知所措地涨红了脸。

你笑着靠在了他的胸口，他的体温，让你感到了安心。

“我喜欢你。”

没头没尾的话，却让他的心跳一下子更剧烈了。

“不生气了吧？”

“……嗯。”

“知道我没有因为工作冷落你了吧？”

“嗯……”

“你关于冒险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以后工作的方向也是，我起誓。”

“知道了啦……”

“所以，也对我说一下啊。”

明明都烙印了，每次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会紧张。

“我，我……”

你想在他的腿上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误会了的他吓得抱住了你。

“我爱你！”

“嗯，我知道了。”

你放任自己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怀里，决定这次不笑话他了。

“但是还有一件事。”温存片刻，你忽然说。

“什么？”

你指着满是血迹，水渍与泥土的地板，“去把地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