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6813967
作者 : 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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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Paradox Live 九头龙智生
标签 乙女向
文集 乙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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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3-2 15:51
01
“……消失十年的传说中的Club Paradox于今夜重新复活!被选中的四支队伍将于Club Paradox角逐冠军!优胜者可获得100亿日元奖金及和挑战传说组合【武雷管】的资格!!!……”
异国的酒吧里,壁挂电视中传来这条紧急插播的新闻里主持人热切得过分的声音,原本还算热闹的酒吧在听完新闻后,全员陷入了沉默,下一秒炸开了一般,此起彼伏全是“不会吧”和“真的假的”之类的惊呼声。
我愣愣地坐在吧台边,听到消息的时候失手打翻了手边的酒水,酒保看到陷入狂热的全场,了然地对我笑笑,开始清理台面。
我低声向他道歉,此刻旁边那个从我坐下来开始就一直在偷瞄我的男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大声对我说:“你听到了吗!看起来你也是武雷管的粉丝对吧!武雷管啊!!!消失了十年的传说终于要复活了!!!妈的老子等这天等了太久了!!!”
我闻言抬起头,有些迟钝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所有人都满脸喜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声讨论武雷管的样子,慢吞吞地回答他说:“……确实。”
“居然是武雷管啊!我可真想去日本看他们的现场演出!”男人仿佛没有听出我的冷淡,激动地幻想着,却在看着我的脸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你看起来是亚洲人?”
“但我还有工作,也没有办法专门为了看比赛回国,我已经……快十年没回去了……”我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笑,回答他。
男人听了沉痛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酒保重新调好的酒,道谢之后低头抿了一口。
男人还在激动地说些什么,好像是在细数武雷管过往的荣耀,但我此刻陷入沉思,已经无心敷衍他了,只是右手下意识不断地摩挲着杯壁。
九头龙智生……
我本来以为十年足够将这段不够成熟的感情磨成回忆,只剩下这个人模糊的影子。但此刻我却发现自己在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能清晰地回想起他乱糟糟翘起的穗黄的头发,那双盈满笑意,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瞳,当初他耍赖挂在我身上不肯撒手的重量,牵着我满大街漫无目的的乱晃时手上传来的温度。
就像边上正滔滔不绝的这个男人一样,我在这十年遇到了不知道多少人或隐晦或直白地向我表达爱意,但每次当我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起某个噩梦惊醒的夜晚。在我正流着泪惶惶不安的时候,边上那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傻子突然翻过身来紧紧抱住我,明明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就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乱亲,胡乱拍拍我的背,三息不到就抱住我自己睡过去了,留下头发乱糟糟的我又好气又好笑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绵长的呼吸渐渐入睡。
下一秒我攥紧了酒杯,迟钝地感觉到酒精的热度从胃部一路烧灼上来,烧得我几欲作呕,捂着嘴干咳了几声,一串眼泪就从眼眶脱出,重重砸落在杯中。
我迅速站起身,从包里掏出钱压在杯下,无视了在背后大声叫我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02
我并没有回去。
十年前那天,我刚刚从学校离开,和之前的每天一样准备去找九头龙智生,没走出多久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去,发现是辰宫晴臣。
“真难得啊,你们居然没在一起?”我记得自己当时笑着对他说。
“他死了。”晴臣只是简单地说。
我完全没有理解这句话的陈述意义,一下笑出声来,对他说:“这可真是过分啊?被智生听到了又要大吵大闹了哦?”
晴臣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声音嘶哑,又重复了一遍:“他死了。”
好像大脑终于接收到信号一样,我一下止住了笑,愣愣站了半天,最后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语调,艰难地开口道:“……谁?”
“智生。”
我当时,是大哭大闹?还是沉默接受?我已经不记得了,之后的一段日子仿佛加速了一样,我浑浑噩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混蛋下一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像之前一样笑嘻嘻地跟我说恶作剧大成功。
连死因都语概不详我怎么可能甘心,更何况我从心底认定他还活着。但当时的我不过是一个学生,没有能力也没有人脉,只能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从何下手。晴臣似乎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没过几天他也消失了。
而我笨拙的调查似乎惊动了幕后的什么人,加上作为“夜叉”女友的身份,他们似乎认定了我还掌握着某些信息,我受到的袭击和骚扰骤然增多。在某天夜里,白日中四处奔走调查的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满室的狼藉,我终于捂着脸疲惫不堪地沿着墙角坐下,发了一晚上的呆。
第二天我从学校退学,逃离了日本,开始满世界流浪。
回忆让我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我用力按了按鼻梁,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扭头看电视里正在转播的Paradox live决赛。
这是两支非常年轻的队伍,跟当时认识他们的时候差不多,能被选中参加比赛应该也是小有名气的队伍,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幻影live界的消息了,所以并不太清楚。
“获胜者是——Cozmez!!!!”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和现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我的手机铃声。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未知号码。我从来不会接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无非是些诈骗及中介罢了。加上这些年仿佛流浪一样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我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但此刻我看到来电地址显示日本,鬼使神差之下,我还是按了接通。
电话传来的是对方的呼吸声,我没有讲话,只是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不久后突然安静了一下,下一秒晴臣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不回来看比赛?”
我突然想起来,当时Club Paradox刚刚复活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内容是【来看看比赛吧】的信息,当时我以为是哪个爱好者的热情宣传直接无视了,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他。
“……最近挺忙的。”我笑了笑,敷衍地回答。
晴臣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毕竟十年没见了,当初的亲近也早就被消磨殆尽,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尴尬,正想结束这段通话,他突然说:“……回来吧,好歹看看。”
我的嗓子干得有些难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好像还在等我的回复,但我突然觉得很无趣,于是把电话挂了。
没过两分钟,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果然是这个号码,我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他发过来的是第二阶段比赛的电子入场券。
眼不见为净,我随手抛到一边,扭头看着电视发呆,在晚间新闻及电视剧都结束之后,我终于缓缓回过神,拿起手机开始查询去日本的机票。
03
新建成的Club Paradox非常气派,甚至找不到一点十年前的影子。周围的人不断快速地超过我,兴奋不已地低声交流,期待着今晚的盛况。
我站在原地看了招牌许久,终于收回视线,在入场接待的工作人员那里出示了电子入场券。
工作人员微笑着看了一眼,看清屏幕的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我心里一紧,忍不住想:晴臣比起我们俩来说一向很靠谱,应该不可能会搞错的,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万一我等会儿进不去的话难道要去说“你认识武雷管的修罗吗他是我好朋友”这种傻话吗?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工作人员重新挂上笑容,温和地对我说:“您好女士,感谢您的到来,将由我来带您入场。”
我松了一口气,礼貌地道过谢之后跟上了工作人员的脚步。然而走了一会儿怎么都不像是往观众席去的样子,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工作人员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左撤一步,微笑着说:“就是这里了,请进。”
我看了看这扇大门,心里猜想应该是后台工作人员的通道,于是再度道谢,毫无防备地开门进去了。
然后室内几十人的视线齐刷刷向我投来。
我:……你妈的辰宫晴臣
这里似乎是选手休息室,并不是之前我看过的那种单间休息室,而是那种从单间出来后所有人都可以在此聚集,方便和其他队伍的成员沟通交流的大厅样式。
但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入场还是什么,虽然不太熟悉新生代,但通过大概认出的几个人可以判断几乎是参赛队伍全员在场。顶着所有人或是疑惑或是好奇的眼光,我默默低下头,尴尬得不知所措。
“请问您是……?”看起来颇为儒雅随和的那位中年男性率先开口,温和地向我发问。
“……不好意思,我……呃……”对不起但我实在很难跟你解释,此刻我内心崩溃,居然忍不住再度开始考虑要不要说“你认识武雷管的修罗吗他是我好朋友”这种蠢话。
“阿姨,走错了就出去,这里是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吗?”目测是全场年纪最小的漂亮的孩子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轻蔑,颇为傲慢地开口。
我一向喜欢小孩子,于是也温柔地对他说:“没礼貌的孩子活该长不高。”
周围隐隐传来憋笑声,那孩子闻言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想要反击我,然而边上一个漂亮女孩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刁难,笑嘻嘻地询问道:“姐姐,难道你是来找人的吗?”
我沉默片刻,诚恳地对她说:“……也有可能是来打人的。”
“?”
“噗!”
听到笑声我敏锐地转过头去,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边上的两人,所有人都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表情从惊讶转成跃跃欲试的期待,没有人再关心我是来做什么的了,空气立刻变得灼热起来。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他们看。
晴臣……不知道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黑发褪为灰发,下巴上有点点胡茬,当初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居然露出了一点老态,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旧。
而九头龙智生,他却好像一点都没变,此刻看着他,恍惚之间我竟然有种这十年只是一场梦的错觉:我只不过是出了一趟门,而他依然在这里等我。
一样的穗黄头发,一样的紫色眼睛,一样的轻佻笑容,一样的……让人生气。
参赛的队伍里似乎有人一脸热切地想开口说些什么,毕竟在这种场合,前辈们理所当然是为他们而来的,但立刻被自己那察觉到此刻气氛有点凝重过头的队友拉了一把,无声地对他摇了摇头。
前面我说过晴臣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很体贴的人,换作平时的话,此刻他应该已经不甘不愿地开口打圆场了,但今天他似乎铁了心要让我们俩先说点什么,于是后退半步,一脸无所谓地插着兜站在一边。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目光放空,并不打算开口。
半晌,九头龙智生终于若无其事地笑笑,语调欢快地说:“好久不见。”
我感受到周围人交换疑惑的目光,暗骂这两个白痴为什么专门挑这种地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低声回答他:“好久不见。”
周围惊疑的目光更甚,他一向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只是笑嘻嘻地对我说:“想问就问吧。”
我闻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头,对晴臣说:“……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变成大叔了?”
九头龙智生直接笑瘫在沙发上,一边狂笑一边毫不顾及自己在全场后辈心目中的伟大形象,疯狂乱捶沙发。
“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礼貌,”晴臣脸一黑,没好气地说:“人才刚到中年就变成邋遢大叔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察觉到熟悉的杀意,我立刻闭嘴。
“晴臣他啊,那个武雷管的修罗,现在变成了拉面店的拉面大叔哦?”九头龙智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着眼泪对我说。
我闻言大惊失色,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咂舌道:“不会吧?”
“当然是真的!店名叫雷面亭!”
“【武雷管】的雷?那为什么不用【武雷管】的武?”我疑惑道。
“或者管,管面亭?”九头龙智生大笑。
“你们两个有病吧!?都闭嘴!”晴臣青筋暴起,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怒骂。
我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晴臣揉了揉额角,最终还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九头龙智生瘫在沙发上又自顾自笑了一会儿,突然说:“诶,这不是我们最开始说的那样吗?如果后面武雷管中止活动了,晴臣就开一家饭店,我们俩每天去他那里蹭饭。”
我无情地打断他的幻想,说:“不是,我们当时说的是,如果武雷管中止活动了,我就去搞房地产中介,晴臣可以从我这里盘店,然后我们在店门口搭个狗窝养你。”
晴臣点了点头。
“好过分!??”九头龙智生一脸哀怨地大呼小叫。
“等会儿可以来店里吃点东西。”晴臣转过来对我说,语气难得温和。
十年前我和九头龙智生天天扒着晴臣蹭饭,弄得他烦不胜烦,十年后的现在居然会主动邀请我去吃饭,这可真的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所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九头龙智生闻言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开始点菜:“我要吃酱油拉面!还有炸虾天妇罗!煎饺也要!还有海鲜味增汤!”
“哪来那么多要求,店里剩的食材不多了。”晴臣没好气地打断他。
“那就折中一下,给他喝酱油吧。”我提议。
晴臣立刻赞同道:“可以。”
“太过分了!?这是霸凌吧?这是霸凌吧!为什么你们两个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欺负我!!!”九头龙智生一脸不可置信,大声抗议道。
我和晴臣对视一眼,同样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还真好意思问啊?”我说。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晴臣问。
九头龙智生坐在那里,闻言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下一秒就恢复了最开始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抱歉啦抱歉啦,都怪我当初自说自话地就擅自死掉了嘛!”
在周围一片震惊的吸气声中,我沉默了一下,松了松紧攥着的手,转身对着晴臣诚恳地说:“我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费心费力地搭个狗窝实在是有点浪费。”
晴臣也是半响无言,然后一边向我这边走过来,一边赞同地点点头说:“我回去翻翻仓库里应该还有纸箱,用那个应该就够了。”
我于是转身跟着他往外走,说:“可以看看还有没有之前磕坏的旧碗,装酱油而已。”
“这还不过分吗!!??”九头龙智生哀怨地大喊,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快步跟上我们。
04
“你们就这样跑掉了没关系吗?”我扒拉了一下面前的筷筒,随意问道。
“没事啦没事啦,只是开场秀而已,我们也不需要演出。”九头龙智生坐在我身侧,单手托脸,懒洋洋地说。
我闻言点点头,不再开口。
九头龙智生从一而终地点了酱油拉面,我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在瞄了眼菜单之后还是随意点了一个海鲜炒饭,接受完点单的晴臣一系围裙就开始准备了,剩下我们俩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前看他忙碌。
“你这几年怎么样?”九头龙智生侧头看着我,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道。
“挺好的。”我不知道时至今日还能和他说什么,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说。
他好像丝毫不介意我的冷淡,看着我笑着问道:“那最开始晴臣邀请你来看Paradox Live的时候怎么没来?拖了这么久。”
我却因为他这句话重新回忆起当时在酒吧看到新闻的时候那股从胃部灼烧而上的热度,直烧得我内心恶意翻涌。我转过头看着他,又想大哭着扑过去拥抱他,又想冷笑着用尽最尖锐的语言辱骂他,又想掐着他的脖子亲吻他,又或者狠狠甩他两耳光然后掉头就走。
但最后我一下子温柔地笑出声,仿佛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抚上小腹,语带羞涩,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一样开口道:“我……本来是想回来看看的,但当时刚生完二胎,身体还没调养过来,孩子也还太小,离不开人,最后犹豫再三还是没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有空,孩子他爸也劝我回故国看看,说孩子放心交给他就好,我这才来了。”
然后我就听到厨房里晴臣仿佛撞翻了一柜子锅碗瓢盆,传来瓷器和漆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巨响,刺耳得过分,我下意识皱起了眉。
我扭过头,刚想对九头龙智生说我们去帮帮忙,就看到他脸色苍白,呆愣愣地看着我,那双紫瞳里满是无措,微张着嘴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只感觉这一通瞎话将心头那股恶意舒缓了不少,但在面上还是面露担忧,站起来说:“我去帮晴臣收拾一下。”
“不用了,”晴臣端起两个大碗分别放在我们面前,然后脱下围裙挂在墙上,又端起最后一碗,应该是他自己的,从厨房绕出来。
他把碗放在九头龙智生边上,和我们一起坐在吧台边,有些无奈地说:“最后再一起收拾吧。”
于是我便坐下了,拿起勺子低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低下头开始吃面前的海鲜炒饭。
“你这个玩笑开得不怎么样。”晴臣一边吃一边点评。
我翻了个白眼,扒拉着炒饭说:“看不得我过得幸福美满吗?”
“我是觉得你比起亲力亲为来说,可能更倾向于试图让男方怀孕。”晴臣非常中肯地说。
“妈您真的是我亲妈,太了解我了,来我敬您一杯。”我立刻回击。
晴臣脸都黑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反而问了我一句:“要喝酒吗?”
“不了,”我扯了扯嘴角拒绝了他,“胃不太舒服,早戒了。”
我们俩斗嘴的时候,九头龙智生坐在中间一言不发,半响好像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有些茫然地说:“……玩笑?”
语气并不算太好。
我突然冷笑起来,转身看着他,反问道:“不好笑?”
九头龙智生终于不再假笑,他忍不住皱起眉,似乎正压抑着怒气般对我说:“你为……”
我根本就不想听,一把将勺子扔回盘里,铁勺和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确实没有你死遁十年来得好笑。”我今天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完,推开店门就走了。
05
刚才那碗海鲜炒饭根本没吃几口,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胃开始隐隐作痛。老毛病了,我并不打算管,只是躺在酒店的床上,两眼无神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我第一次见到九头龙智生,是在舞台上。那时他和晴臣两人作为【武雷管】已经相当出名了,我其实不太常听这类型的音乐,所以对他们知之甚少,但架不住我当时有一个Hiphop狂热爱好者的朋友。
在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那一个最悠闲的假期,我确实有些无所事事,所以在朋友的拜托之下陪她去看了一场幻影live,电话里同意后对方欢呼雀跃,不断嘱咐我关于live的相关注意事项,还提醒我别忘了应援物,我嗯嗯啊啊地应了之后转头就忘,直到晚上赴约,走到Club外看到真的有人系着“武雷管命”的应援头带才想起来。
但那天刚好是情人节,于是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三秒,从街边卖花人那里买了一支玫瑰。
然后就在朋友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下,拿着玫瑰强装镇定地入场,和所有人一起等待演出的开始。
作为陪同亲友,我对接下来的演出的了解和期待程度都远远低于全场平均值,就在我百无聊赖地拿着玫瑰花,在手里转了不知道几圈之后,一道强光打在了舞台中央。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的心神完全被夺走,刺眼的灯光,绚丽的舞台,两人的幻影更是华丽得过分,更别说作为主角的音乐,鼓点渐渐与心跳共振,让人只想狂热地挥舞着双臂追随他们。我此刻终于理解了朋友平时在我耳边对台上这两人冗长的鼓吹之词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
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呐喊着,拼尽全力向台上伸手,不知道是想挽留他们还是想触碰他们,我被周围几近癫狂的人撞得向前踉跄,狼狈地抬头,正好和那双满是傲气的紫色眼睛对视,我当时可能也不太清醒,只不过是看了他一眼,竟然将手里的玫瑰就这么用力向他递过去。
他好像吃了一惊,随即大笑出声,弯下腰一把将玫瑰从我手中捞走,接过玫瑰的时候他的手指在我的指腹划了过去,明明是处理好的鲜花,我却感觉玫瑰的刺狠狠扎了我一下。
他接过玫瑰后不再看我,只是随意挥了挥就和同伴一起回后台去了,下一秒舞台的灯就随之暗了下去,周围的观众终于渐渐恢复了理智,也陆陆续续地退场了,我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听到远处朋友在叫我,于是最后看了一眼台上,转身向她走去。
那天之后我也开始关注【武雷管】的消息,定时抢票来观看演出。抱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隐秘心思,我每次都带着一支玫瑰去,有时候运气好让他看到了,他就会和第一次一样笑着收下,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被挤到人群后边根本够不到舞台,或是他没注意到这支孤零零的花,我就只能原样把玫瑰带回去。
大概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在晚上有课,时间比较匆忙,偏偏在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天出行不便导致道路有些堵塞,但眼看已经迟到了,我急得要命,不断催促司机快一点,最后堵在club前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扔下车钱就一路跑过去。
结果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有赶上,观众也已经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了。我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出club,看了看外边阴沉的天色和大雨,最终还是停在了檐下。
我没带伞一路跑过来,浑身被淋得湿透,路上还摔了一跤,这支玫瑰直接被压散了,只剩下最后两三片花瓣险险挂在上边,实在是惨不忍睹。我试着转了转花茎,最后的三片花瓣不负所望地悠悠飘落而下。
湿衣黏在皮肤上的感觉非常难受,冷得牙齿都忍不住打颤,我的膝盖也疼得不行。但看着手里光秃秃的花茎我还是忍不住傻笑了一会,随即又感到有些难过。
没意思。我看着花茎,出神地想。
“这是今天的吗?”有些轻佻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外退了几步。
“别出去!还在下雨。”九头龙智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将我向檐下扯,我被他往自己那带了几步,终于站定,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满是促狭的笑意,一伸手将玫瑰花茎从我手中抽走了。他晃了晃光秃秃的花茎,颇为遗憾地说:“今天的花有点小啊……”
我一下满脸通红,尴尬地看着他,揪着湿哒哒的衣角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不在意,笑嘻嘻地伸手撸了一把我的头,说:“好啦我很喜欢,别难过。”
“智生,你又在干什么?”我听到他身后传来一道非常不耐烦的声音,他刚好侧过身偏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我才看清说话的人正是辰宫晴臣,他当时一脸阴沉,看上去打算无视我到底的样子,我于是再度全身紧绷起来。
“我?我送小姑娘回家。”九头龙智生一把按住我湿哒哒往下滴水的脑袋,一边晃了晃那支花茎,对晴臣笑嘻嘻地说。
晴臣终于屈尊撇了我一眼,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搭档的话不置可否,却在九头龙智生慢悠悠地跑去拦车的时候,沉默着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一旁冷得开始发僵的我。
然后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熟悉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是九头龙智生每次演出的时候都会准确无误地锁定我然后拿走我手上的玫瑰,后来在我稀里糊涂地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这两人就开始为我留票,再后来就是让我每次演出都提前来后台找他们。到这时我们似乎已经可以称为朋友了。
再然后……就是某次我被九头龙智生气得龇牙咧嘴,正揪着他的头发不放的时候,他演技浮夸地呼痛,笑得两眼弯弯,抓住我的手故作难过地叹息道:“对男朋友真过分啊!”
他的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我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我们不知道第几回死皮赖脸的蹭饭把晴臣气得跳脚,大骂我们这对狗男女然后怒气冲冲地去做饭的时候,我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骂我们狗男女诶?”我瘫在晴臣家的沙发上,一脸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看向九头龙智生。
“那怎么办?”九头龙智生此刻正从身后环抱着我,脑袋懒洋洋地搭在我的肩上,闻言抬起头亲了亲我的嘴唇,笑嘻嘻地反问道。
“嗯……要不就这样吧?”我有些舍不得身后的人肉沙发,于是换个姿势窝在他怀里,迟疑地说。
九头龙智生大笑,将我抱得更紧。
“滚出去!”听完全程对话的晴臣难掩杀意。
06
想得越多胃疼得越难受,看来分散注意力并不怎么管用,我的额头开始隐隐冒汗,于是挣扎着起身,从放在床边的行李中翻找胃药。
“该死……明明……”我痛得开始发抖,手上的动作渐渐粗暴起来,衣服,鞋子,洗漱用品……行李箱里的东西全被我一股脑地扯出来扔在地上,就算这样也还是没看到胃药。
可能真的是走太急忘了。我蹲坐在地上,慢慢缩成一团,试图舒缓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一点,没一开始那么要命了。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拔出房卡向外走去。
和我记忆中一样,附近确实有药店,我买完胃药就准备径直回酒店,然而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一个拿着手机晃晃悠悠的家伙。
是九头龙智生。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先是下意识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迅速收敛了笑容,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看我的样子,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走到他面前,冷淡地说:“你跟着我?”
他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嘀咕道:“我们之前吵架也不会拖到第二天的……你会更生气……”
“……我有时候……是真的想掐死你。”我闻言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咬牙切齿地说。
可能是情绪过激,我按住腹部,隐隐感觉胃疼又有加重的趋势,正犹豫着该不该就这样直接走掉时,九头龙智生终于发现我不对劲,他急忙扶住我的手臂,紧张地问:“你不舒服?是肚子疼?”
不等我说话,他直接将我拦腰抱起,低声说:“我送你上去。”然后拔腿往酒店里走去。
我靠在他怀里,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眶一阵一阵发热,恨不得干脆这样疼死算了。
他从我的手中接过房卡,开门后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床上,又跑去接热水,仔细看过说明书取了药一同递到我手里,坐在床边紧张地看我将药一口吞下。
“现在怎么样?”看着我吃了药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抬起手,似乎是想给我揉肚子,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以往吊儿郎当的家伙此刻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
明明吃了药胃疼应该会得到舒缓,但我看着他熟悉的脸,只觉得十年的痛都在此刻全部叠加在我的身上。可能疼痛真的会让人软弱,之前我可以装作不在意,跟他们一起缅怀过往,或是强撑着不低头,对他出言讽刺。但不论我怎么嘴硬,怎么否认,我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十年来是怎么无可救药地思念着他。
所以此刻面对这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忧和爱意,我终于溃不成军,流着泪靠上他的肩,哽咽道:“……我好痛。”
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僵硬了起来,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着该不该拥抱我。
“智生……我好痛啊……”
我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无理取闹,就像耍赖要糖的小孩,但我就是忍不住,紧紧抱着他,缩在他怀里抽泣着,一声声喊痛。
他身体微微颤抖,终于用力抱住我,将吻印在我的发顶,手足无措地哄我。这家伙明明以前惹我生气的时候也总是嬉皮笑脸的,什么不害臊的话都敢往外说,现在反而颠三倒四,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语带湿意,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我不知道把这十年的爱憎发泄出来需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了多少句痛,但在我哭得声音嘶哑,终于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他轻轻抚上我的后颈,吻了上来。
先是落在额头上,我哭得头脑发热,有些迟钝地抬着一双泪眼看向他,他便又温柔地吻上我的眼睑,将尚余的泪珠吻开,然后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鼻梁,脸颊,最后落在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薄,和记忆中一样柔软,一遍遍仔细地描摹着我的唇瓣,然后轻轻撬开唇齿,吮吸着我的舌,慢条斯理地开始攻城略地。我被亲得有些晕乎乎,眼泪倒是控制不住地再度落下,他分心替我擦去眼泪,又再度加深了这个吻。
脑袋里一团浆糊,我只感觉自己好像被智生慢慢压在身下,他掐着我的腰不断亲吻着我,嘴唇被吮得发麻,我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推他,他顺势用指腹划过我的掌心,十指顺着指缝根根紧扣,将我箍在床上,同时嘴唇急切地顺着侧脸向下,在脖颈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痕迹。
我们好像是急切地想要弥补这十年的缺失,我轻轻喘息着,渐渐恢复清醒,相拥时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让我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样,我将脸埋入他的胸口。
智生紧紧搂住我,逐字斟酌着,低声把他这十年的经历都告诉了我,然而下一秒又恢复了一如既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声抱怨道:“太麻烦了!赶紧让我退休吧!反正晴臣都去做拉面了!”
我本来很难过,闻言实在是压不住嘴角,一下笑出声来,说:“反正原定的退休计划里,我和晴臣的部分早就完成了,你得抓紧了,就在这次比赛结束的时候如何。”
“是我们俩,目前为止不是只有晴臣成功开饭店了吗?”智生伸手掐我的脸,懒洋洋地说。
“那倒不是,”我看着他,残忍地开口道:“我刚才查过了,那条街的产权都是我的,所以晴臣确实是从我手里盘的店,现在每月在向我交房租,所以,只差你了。”
智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被背叛的茫然,我看着在他脸上难得一见的震惊,心里终于痛快了,笑嘻嘻地说:“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在亚马逊上下单哦?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狗窝?”
“对男朋友还真是过分啊……”智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看着我得意洋洋的表情,委屈又哀怨地长叹一口气,眼里却满是笑意。
“过分的是你,”我靠在他身上不满地哼哼唧唧道:“我还在生气哦?”
于是智生立刻作投降状,笑嘻嘻地向我讨饶,我有些好笑地晲了他一眼,他便再度将我压在身下,温柔地俯身吻住我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