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深处，是一片混沌。不知来由也不知去处。
作为伊势家族最有天赋的巫女，但她却并非伊势家族的嫡系——她只是被伊势家所救，在发现了她惊人的力量之后才作为伊势家族的女儿被收养。据说她是遭遇了海难被海浪席卷到这片大地上来的。
伊势家这一代本就人丁稀薄唯一的嫡系却没能展现出丝毫神赐的力量——作为古老家族之一，却无法再延续下去……想必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收养她的吧！
对于她这个半路闯出来的继承人，窥探、怀疑、敌视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少过，但好在伊势家虽然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却也因着她的能力而替她解决掉了不少的麻烦……
今后……她该怎么办呢？作为伊势家的巫女一直守卫着这个古老的神社？

“丫头，再这样睡下去可就得感冒了。”戏谑的声音突然间传来，惊得大乔立马睁开了眼睛。
本来尖利的神色在触及到树上的人时，瞬间像水波一样荡漾开去消散得无影无踪。大乔懒懒地靠回了温泉的池壁，半是无奈半是不满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偷看我洗澡——你是真想让我将你封印在树里一辈子都出不来是吧？”
诸葛亮斜倚在树上，扇着他那无论春夏从来不会离手的扇子，调侃地笑道：“我这不是偷看，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要不是你把我栽在这里，谁稀罕看你那平板一样的身材？”
大乔斜睨了他一眼，趁着诸葛亮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缓缓地向他所在的桃树靠近，还有着像是要站立起来的倾向。
“你……你干什么？！”饶是自诩活了上百年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诸葛亮此刻也被大乔的举动给吓得不轻，“丫头！你别不是受刺激了？！”
“你不是说我的身材没什么可看的吗？你怕什么？反正你本体也只是一枝桃树枝——在我眼里和其他的树木没什么区别。”、
原本有些慌张的诸葛亮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间镇定了下来——这小丫头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模样，但鬼主意还是挺多的——她肯定是想戏弄他。
“既然丫头你都不介意，那我就更没什么可介意的了。”诸葛亮也懒散地倚回了他的树枝，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直在大乔身上打转，像是在嘲讽她不敢真的站起来一样。
大乔盯着诸葛亮看了一会儿，突然间笑了起来，“好！那你可别移开眼睛。”
两双眼睛都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互相试探、互相挑衅一般，谁先移开了目光谁就输了。
诸葛亮是真的没想到大乔真的那么大胆——当水面从她的皓颈渐渐下退，露出了纤细的锁骨，洁白的双肩，再往下便是……
诸葛亮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眼：非礼勿视是君子的美德。虽然他不是君子，但他也不是小人……
“真是服了你了……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丫头快把衣服穿上！”诸葛亮本来话语里有着几分无奈的气恼，但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等了半晌，发现身后没有回音，诸葛亮想回头却又不敢回头，只能扬声问：“丫头你好了没有啊？！”
话音还没落便听见了身后之人放肆的笑声——“我说你这个小桃妖还真的跟人一模一样，刚才还害羞得耳朵都红了！我就逗逗你而已——转过来吧，我可没有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的习惯！”
为了防着这只小桃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来这边的温泉池里的时候都会裹一件里褂遮住胸部以下的部位，虽然遇水会贴在身上，但就如他所说的一般，她的身材只能算是腰细腿长……看点实在没有多少。湿水只能勾勒出她的轮廓，但更多的却是无法窥视。
“你那个表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呢？”大乔看见诸葛亮转过身来时一下子放松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开口逗弄他。
“没大没小——你就算不称我为仙人，好歹也叫我的名字吧！小桃妖小桃妖的……要真算起来，我可比你长上几百岁，”诸葛亮瞪了大乔一眼，拾起放在一旁石墩上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肩上，“快把衣服穿上，感冒了没人管你——你这小丫头，平日里看起来乖巧谁知道你这才是一肚子的坏水！”
大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是啊，她本不是一个放任情绪的人，怎么一对上他，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呢？
大概……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与自己过去相连的人吧！

她醒来的那一天，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家乡、国度……什么都忘了，唯一能在她身上发现的东西便是一枝桃枝——就像她能活下来一样，这只桃枝能漂洋过海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也是一个奇迹。
后来她只是想着能不能让它陪伴她更久一点，便将这枝桃枝插在了这里，谁能想到它的确存活了下来，并且长成了苍天大树——丝毫不逊色于这里土生土长的樱树。
没有人知道她最初在这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陌生的坏境，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连语言，她也都完全陌生。
自她醒来后，她就一直沉默着——不是她想沉默，是她不得不成为沉默。空白的脑海什么都没有，只是偶尔会蹦出这样的念头——会不会死了更好？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再后来便是这个不知道从何处降临的银发男子，在某一天的早晨站在了她房门外的院子里——那也是一个春天，院子里的早樱早就开满了枝头，缀满了的粉色花瓣被风一吹便拥攘着纷纷扬扬的涌向了他。
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的男子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转过了头来。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他额间那个银色的纹路的缘故，他那红色的双眸看起来有些灼人。
“樱花虽好，但却朝生暮死花期短暂，远不及桃花的绚丽多姿。”他伸手接住了一片樱花瓣放在了唇边笑着说。
就像于黑夜之中闯入的一只萤火虫，惊飞了寂静，带来了色彩——不再是沉默，不再是黑白。她终于在这苍茫的世间又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那个突然闯入的人说他是仙人，本来贪懒倚在桃树上休憩，没想到她这小丫头运气竞这么好将他栖身的桃树枝折了下来，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之间随她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陌生的大陆。
漏洞百出的编词，可是他既不想说，她便也没有追问——或许在这个她完全一无所知的世界，他是唯一能和她有着关联的人。

“你不也一直丫头丫头的这样叫我吗？我又不是没有名字——好歹称我一声伊势大人。”
“伊势？”他的声音里似乎有藏着嗤笑，“你确定这是你本来的名字？”
“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能知道？”诸葛亮张了张口，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了头去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大乔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间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漏嘴了——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你知道我的过去。”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问，“那你想知道吗？”
“这不应该是你想不想说的问题吗？”
“的确是这样，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想知道我便说。但你的过去不会比你的现在更好。”
大乔想了想，突然间向前走了两步，适时拂来的风吹散了这让人有些沉闷的氛围，“算了，既然过去我想不起来那便不要再去追究了。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了，这里的语言、习俗我都已经习惯，如果非要追回过去……可能也只是让自己徒增不安而已。我在这里——很好。”
她突然间转过了身来，从身后拂来的风将她碧色的发丝吹向了他就像是在邀请着他上前——或许是到这边伊势家的人一直在教导着她如何去发掘、增强自己的力量，她的发色从本来的褐色变成了碧蓝色，就像是海神之子一般。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的名字，或者其中一个字也好——外人都称我为伊势大人或者巫女大人，可是我希望你也能以名字称呼我，但不是用其他人称呼我的方式。”她这样笑着说。
诸葛亮不由得屏息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经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虽然倔强但最后总会妥协的“孩子”了，她已经成长得如此坚毅，如此璀璨——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那么……阿乔。”
“嗯！诸葛亮——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最后一句话她突然间压低了声音，带着不属于朋友之间，而只属于一个少女的祈盼。
“……走吧。”诸葛亮越过她，径直向前走去。
大乔有些低落。她不知道诸葛亮为什么会留在她身边两年——他不属于她。他不是她的式神，更不是需要寻求她庇护的小妖——他随时都能离去。
可能对于他而言，只是碰巧路过了她的生命，见她可怜便在这一段的时光中顺手帮了她一下——本应是萍水之交，但她却奢望能够让这样的时日更长、再长一些……
“晚上有庙会——你去吗？”或许是少女太过于急促的相邀，让诸葛亮一时间忽略了她抓着他的手。
她的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神情，那是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神色——她还是个小姑娘，本该天真浪漫这样的神色不应该时常出现在她的脸上。
“我会陪你去——不用这么小心，你是伊势家传人，是高高在上的巫女，你有足够的本事活得肆意潇洒。”诸葛亮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低声说着。
“……好。”

大乔早早地在山下的鸟居等候着诸葛亮——庙会是在伊势山下举行。这里的人笃信高高在上的神明需要和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必须以敬畏之心相待，连带着身为神与人连接者的巫女也应如此——苦修、淡漠、神秘以及遥不可及。因而这样世俗的热闹一向与神社、巫女等字眼毫无关联。
本来她对庙会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能与诸葛亮一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多久没有出过伊势神社，没有下过山，诸葛亮便多久没有来看过这山下的热闹繁华。
一会儿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呢？大乔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裙摆，庙会……他会感兴趣吗？
大乔望着不远处的灯火，第一次觉得等待是如此漫长的一件事。
“这位大人，您是来自大唐吗？您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由我作陪给您讲一讲我们的风土人情。”
“不用。”
“那您……”
熟悉的男声传入了耳中，但却和着一个陌生的女音，让大乔本来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跌入到了谷底。
“不好意思，他已经有约了。”大乔笑着走到了诸葛亮身边，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原来这位大人已经有约了，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你们玩得愉快。”对方也没有继续纠缠行完礼之后便离去。
“……笑得可真假。”诸葛亮的眼睛在大乔面上转了一圈后，嘀咕着说。
大乔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小桃妖，没想到桃花还真的挺多的。”
“那是！毕竟我也算是俊美非凡——要是美貌是一种罪过，那我可能早就已经罪恶滔天了。”诸葛亮的声音有些洋洋自得。
“……不愧是最为婀娜的妖精一族，”大乔扯了扯嘴角，“不是说好在鸟居那里集合的吗？你怎么从集市那边过来？”
“……咳！”诸葛亮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脸去却将一个东西扔在了她的怀里，“虽然今天庙会上也会有路人扮演巫女的角色进行演出，但是还是保险一点——认识你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别出什么乱子。”
大乔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东西——是一个面具。庙会上的面具都是依照鬼神妖的面目雕制的，慈眉善目的总比狰狞的少。
“真丑……”大乔小声嘀咕着。
诸葛亮轻笑一声，迎着大乔不解的目光将她手中的面具抽了出来，“就知道你会嫌弃——这个才是你的。”他将藏在自己身后的一个狐面花纹的面具拿了出来递给她。将之前那个狰狞的面具套到了自己的脸上。
大乔看着自己手中的面具，拼命想要抿住上翘的嘴角让自己看上去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礼物而如此开心——这样显得太过于幼稚了。
“想笑就笑，憋得那么辛苦干什么。”诸葛亮又转过了头去。
“桃妖先生，你的耳朵又红了啊！”大乔看着他不自在的神情，忍不住又开始调侃他。
“好了，把面具带上吧——我们去庙会逛逛——我想要什么你出钱。”说着他便朝着集市的灯火走了过去。
大乔急忙将面具覆在面上，小步赶了过去。

“你穿着大唐的服饰会不会显得有些突兀？”大乔看着路过的人都时不时地转头看向他们，想来应该是诸葛亮身着异族服饰的原因吧！
诸葛亮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不会——大唐和瀛洲早有往来，唐人在这里并不罕见，就连刚才也路过了好几个唐装的人——他们看的是你。”
“我？”大乔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我今天……很奇怪吗？”
“……”诸葛亮往她的身边靠了靠，试图掩盖那些飘来的视线，“下次别穿这么短的裙子。”
一身巫女服的狐面少女，露出了纤长洁白的双腿——一身傲骨又隐约透露出来几分魅惑——怎么能让这些人不与狐仙联系在一起？
“短裙方便啊……又不是正式场合为什么我要穿长袴？”当然私心也是有的，听她的好友花见说短裙女孩子穿上更漂亮。
“下次你再约我就穿唐装吧——好看又保……咳！”最后那个字快要吐出来的时候诸葛亮适时地住了嘴。好在大乔似乎没有发现。
“那我将你方才的那番话当做是你的邀请了——下一次再一起出来。”
“下次……”诸葛亮突然间沉默了。
虽然隔着一层面具，但是大乔也能感到他的神色似乎沉重了起来。
耳边的喧嚣声像是突然间被一层屏障隔开变得不真切起来。
“阿乔，我可能会离……”
像气泡被戳破，空气和声音全数涌了进来，嘈杂得令人窒息。
“那边有皮影戏！走！过去看看！”大乔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虽然她也知道有些事不是用打断就能改变的。
大乔拉着他蹿进了人群，刚好上一场的皮影戏结束——介于皮影戏太贵，所以许多人只是在一旁观望，并没有多少人坐在那个黑乎乎的大盒子面前。
“大小姐，看皮影戏吗？”
“看！”大乔放开了诸葛亮的手，坐在了箱子前将眼睛凑上去。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隆冬，有一位猎人打猎的时候碰见了一只受伤的仙鹤——他当时觉得很为难，家里的存粮已经没有多少了。之后的风雪只会越来越大，如果他今天再打不到猎物，那么这个冬天他可能就挨不过去。”老人拖着嗓音开始讲述这一个古老的故事，箱子里的剪纸小人也随着故事的内容而动。
“但猎人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救了仙鹤，将它带到自己的家里，用自己家中仅存的东西来给仙鹤治伤。仙鹤的伤好了之后他将他放回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雪越下越大，几乎将整座山都封锁了。
或许接下来他就只能等死了吧！猎人这样想着。可是第二天，有一位貌美的女子敲响了猎人的家门——
‘这位大人，妾身能在您家借住吗？雪太大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走了很久才只发现了您的屋子。’
‘啊！借住倒是没问题，但是我家中已经没有存粮了——我现在也只是在等死而已。’
‘啊啦！这样的话，如果大人您不介意，粮食妾身会想办法只不过还请大人不要询问妾身粮食的来路——妾身能保证绝对不是偷来抢来的。’
当时猎人以为那名美貌的女子只是为了在他家住下来而找的借口，便也就应下了。但没想到自此家中每日都有新鲜的粮食——每日他醒来的时候，灶上便已经做好了饭食，有些时候是几尾鲜鱼，有些时候是难得一寻的冬笋，虽然简陋但能够果腹。
猎人遵守着承诺没有去询问她这些食物的来历。在长时间的相处中猎人爱上了这位少女，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在冰雪消融，树木抽出嫩芽的第一天，美貌的少女来向他辞行。
‘这样啊……你要走了，’猎人有些低落，‘这个冬天谢谢你了——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
美貌的少女大惊——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其实就是那日被猎人所救的仙鹤，为了报恩前来帮他度过这一个冬天。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留不住你的，你的世界不在这里而是在更广阔的的地方。’
‘您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还是没能藏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一天晚上我假装睡着了，然后看着你起身偷偷跟在你的身后，发现你变成了仙鹤飞向了树林之中……’
‘真的很谢谢您，是您救了我我才能够活到现在。’女子向着猎人行了一个大礼。
‘去吧。’猎人说。
女子又幻化成了仙鹤，向着远处飞去。
直到最后猎人也没能表达他的爱意——他知道仙鹤无法在他的生命里停留，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很久很久之后，在猎人变成了老猎人在他快要死亡的时候他看见了昔日美貌的女子跪坐在了他的榻旁。
她还是那么美丽，而他却早已老态龙钟。”
话音落下的时候，箱子里的剪纸也慢慢地退了场。
“大小姐，我的故事讲得可好？”
大乔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好——好的故事不应该是猎人救了仙鹤，仙鹤以身相许然后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这世上圆满幸福哪有那么多，多的可都是求不得罢了。”
“诸葛——”大乔回过了头去，却发现一直在身后站着的诸葛亮早已没了身影。
“求不得……多的是求不得……”大乔将钱放在了老人的手里，有些恍惚地走出了人群。
到处都没有看到诸葛亮的身影。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大乔沿着河岸走着，她取下了覆在面上的狐脸面具，放在手中摩擦着。
她早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就像猎人留不住仙鹤，她也留不住诸葛亮一般……只是痴妄罢了。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的花灯，被风轻轻一吹便摇摇晃晃地荡开了水面的涟漪——就像倒映在她的眼中荡漾开了她眼底的泪。
“你还笑！”大乔看着自己手中笑着的狐面，泪珠一颗一颗地砸在了上面却又顺着滚落。大乔想将手中的面具扔出去，但却又瞬间住了手，将它牢牢地锁进怀里。
“混蛋！”

“阿乔？”诸葛亮对皮影戏没有什么兴趣本想着去给她买一些苹果糖，但转一圈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大乔早就不在原地，找了一圈才发现她在河边——瘦瘦小小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孤寂。
大乔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眼泪就这样随着明灭不定的河灯撞进了他的眼中——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猛地缩紧。
诸葛亮急忙跑过去，扶住她的肩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
“……诸葛亮？”大乔再次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觉之后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让诸葛亮有些措手不及。
“丫头？”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大乔抱紧了他，脑中却想着方才那个故事——猎人到死都没有说出他对仙鹤的爱意……
她推开了他，退到了一个能让他看清她神色的距离，无比郑重地说：“诸葛亮——我喜欢你！”
似乎一切声音都停止了——除了她心跳的声音。
没有回应。
大乔抿了抿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回答，可以拒绝，都没关系。我只是……我只是想说出来。我不是想要勉强你留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如果你以后要离开的时候……能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喜欢你的人，能让我来为你送行就好了。
我只是……我只是……”
大乔抓紧了自己的裙角，努力让自己眼泪掉下来的样子不要那么狼狈。
大乔没有注意到诸葛亮的靠近，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拥入了怀里——一个冰冷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明明入眼的是狰狞的面具，却奇迹般地止住了她的眼泪。
“别哭了——我心疼。”诸葛亮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会走了……其实我一直都在犹豫着，犹豫了两年。但哪儿有什么可犹豫的——早在两年前，我送你桃花枝、让它随你漂洋过海的时候我便早已下定了决心……往后的犹豫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两年前……海难发生之前？”
“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倾心于我——或许想过，但却总在逃避——我的生命漫长无涯，我该用什么样的心境和勇气去面对着你的的衰老和死亡……
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还不如从来没有得到过。
但看到你的眼泪……我果然还是奢望着能拥抱你，能够站在你的身边成为唯一一个有资格拭去你眼泪的人。”
“你就因为‘死亡’而想要逃离我？”
“或许死亡对于人类来说只是生命的覆灭，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妖来说——那意味着长时间的思念与煎熬，无数日夜的辗转——悲伤随着时间的酝酿越发苦不堪言。
或许是能够去寻找你的转世——但那真的还是你吗？我带着对你的思念去接近一个或许仅仅只是与你长的一样的人，到最后我爱着的是你还是她——这样对你和她都不公平。”
“……不要去想那么多，我们——拥有现在这一世就好。”
大乔揭开了他的面具，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抹去你有关我所有的记忆。”
“不……”
大乔踮起脚，用唇封缄了他的话。
河面上的花灯载着它在水中的倒影晃晃悠悠地向着远处流去——没有人能逆转时间，就像没有人能逆转河流一样。但无论是花灯还是花灯的倒影，总会有一天碰见河岸和它的倒影。
“如果我们有缘——总有一天神会指引转世的我和毫无记忆的你再相遇。”
在那没有交叉的时光。
或许，那又是一个灼灼的春日，在盛开的桃花树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