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那天的篝火有多温暖，有多明亮。

“我当然说不出那些惊人的句子。”风吹过他的金发，他金色的睫毛也随着微微颤抖，那阵绵长的风像是一段叹息，让布拉金斯基不由地心慌。可是美国人牵起他的手，阿尔弗雷德的嘴唇很轻地在他的手指上碰了一下，很痒。

“我只想和你接吻。”

没有什么比那双蓝眼睛更惊艳了，伊万想。

是的，他与阿尔弗雷德有过一段微妙的关系，并且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长到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了。

那时阿尔弗雷德的头发长到肩膀，布拉金斯基第一次见到是在伦敦的会议上。阿尔弗雷德用一根皮筋把头发松松垮垮地束在后脑勺。伊万看到时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尔弗雷德，转过头对上弗朗西斯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耸了耸肩，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会议开始不久后，伊万注意到阿尔弗雷德把皮筋从头上扯了下来，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脸，伊万看见阿尔弗雷德立起一只笔，在纸上不知道写着什么，他的目光往下移，衬衣隐隐勾勒出阿尔弗雷德的腰身，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些什么。阿尔德雷德突然转头，那双蓝眼睛注视着伊万的眼睛，又很快地回过头。

当天下午，会议已经结束了，伊万到伦敦的一座公园里散步，不巧遇到了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躺在一块草坪上，金发散在绿色中。伊万思考了一下，走了过去，走近时看见阿尔弗雷德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五角星纹身。伊万断定阿尔弗雷德是想耍帅。

还没等伊万说出一句话，伦敦的天气说变就变，雨倾洒下来，阿尔弗雷德跳起来抓住的布拉金斯基的手腕就跑，伊万被他拉着踉跄了几步。

“挺好看的，”伊万终于和阿尔弗雷德说上一句话，“你的发型。”

阿尔弗雷德明显愣了一下，“哦。”伊万请阿尔弗雷德喝了一杯咖啡，阿尔弗雷德没有拒绝。他们随意地聊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就陷入长久的沉默。伊万看着阿尔弗雷德下垂的眼睛，金色的睫毛把蓝色分割成几份。窗外的雨声小了下来，直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咖啡厅的桌子上，照到他们身上时，阿尔弗雷德抬起头，对上伊万的眼睛时他忍不住笑了，不过他很快就把笑容收回去了。

“我要走了，再见。”阿尔弗雷德说。伊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在往后漫长的交往中，伊万和阿尔弗雷德再也没有以这种方式相处过。

下次见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剪短了，那张脸直接地沐浴在阳光下，有点晃眼。伊万想过他手上的纹身是否洗了，但很快他就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奇怪了。

直到他们在易北河会面伊万才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概因为战争，阿尔弗雷德没有什么时间去打理他的头发，那头金发长到了脖子中间。他们见面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不像之前一样拘谨了，伊万看到他的头发就想起曾经的那个问题，于是他问了出来。阿尔弗雷德听了，笑了一下，将军装袖子撩起来，露出一截小腕，伊万看到那颗黑色的五角星。

四月，山坡上已是一片绿，阿尔弗雷德直挺挺地站在山坡上。伊万走了过去，站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后。不知怎么的，他伸手拨动了一下阿尔弗雷德的头发，又走到了他的旁边。阿尔弗雷德转过头，“哦，是你。”伊万浅浅地笑了一下，他比阿尔弗雷德高一点，阿尔弗雷德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但什么也不说。伊万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于是他把头偏了过去。

“噫？”布拉金斯基转过头看他，阿尔弗雷德笑着，“你之前也是这样看着我，我以为你不在意呢。”伊万的眼睛微微瞪大了，阿尔弗雷德还是笑着，眉眼弯起来，露出一半的眼睛。

伊万不知道怎么答话，阿尔弗雷德随意地笼了笼他的头发，然后站到了伊万的面前，注视他的眼睛。风将他的金发撩起，“布拉金斯基。”他叫了他的名字，伊万心跳如雷，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紧张。

阿尔弗雷德像是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等他说完，他们的嘴唇就贴在一起了。等这个吻结束后，阿尔弗雷德才把那句话说完，“……早就想这样做了？”伊万咬了咬牙没有回答他的话。

伊万躺在草地上，阿尔弗雷德的头发扎得他的脖子有点痒，不知是阿尔弗雷德的体温高还是怎么样，明明四月并不是特别热的时候，可他却汗流浃背。

他们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降到地平线下了，他抬头看阿尔弗雷德，夕阳在他的脸上染上一片暗红色。他的睫毛在他的脸上印上重影，伊万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并肩走着，在快要分别时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勾了一下伊万的手心，然后阿尔弗雷德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美军的基地。

战争结束时，阿尔弗雷德的头发又剪短了。那天会议上，他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大概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阿尔弗雷德把脸扭过来，冲伊万笑了一下，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

伊万和阿尔弗雷德走上了对立面，他们之间总是有无止境的争吵。连亲吻都是唇枪舌战，口腔中不可避免地充斥着血味。

在1991年过去后的几年里，他见过几次阿尔弗雷德。他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尔弗雷德相处了，他只好把自己的目光地板上，放在文件上，他尽量避免去看那颗金色的脑袋。

伊万叹了口气，这个病态悲伤的世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