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睁开眼。

  空气有些闷，房间里光线昏暗，人难免有些犯懒。

  是个阴天，而且看来要下雨。

  

  食物的香气飘进他的卧室——像每个早晨一样，多托雷总在这个点醒来，而斯卡拉姆齐在准备早餐。

  倒也不是他滥用童工——做饭的工作是斯卡拉主动担下的。

  多托雷对饮食没什么追求，他的烹饪水准十分精炼：熟了，能吃——精准命中食物的本质。

  斯卡拉姆齐刚被捡回来的时候，跟着他吃了几天“熟了，能吃”的饭。脸上气色好看了不少、同时又有点难看的小鬼忐忑地看着他，鼓起勇气开口：“要不我来试试做饭吧。”

  多托雷一开始还觉得他是想找点事做彰显一下价值，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对劲——这小鬼不会是受够了白开水煮一切吧？

  这个三天前还在翻垃圾的小鬼……对生活还挺有追求？

  不确定，再看看。

  多托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刚过上人日子没几天的小鬼还没养好，体格瘦小，脑袋大身子轻。多托雷都担心他够不着灶台。

  给他找了一个踏脚凳，确保其坚实稳固；排查了厨房里可能对小鬼造成伤害的风险，教会他安全使用水电燃气后，多托雷就静静看着他操作了。

  别说，他烹饪的天赋简直高超得匪夷所思，一顿饭做得利索又漂亮，口味也好到足够让情绪寡淡的多托雷动容。

  他对饮食是没追求，但既然天降神厨，又有谁会拒绝美食呢？

  于是，做饭的事就落在了斯卡拉姆齐身上。

  后来，多托雷发现，他不只是烹饪天赋高超。

  这个随手捡来的小鬼被幼年流浪生活打磨得极其敏锐，一颗七窍玲珑心。除此之外，他的智力水平也足够俯瞰凡尘了。

  某一天，多托雷闲的没事，把小鬼招过来教他识字，他学得异常快——多托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懂装懂骗自己呢。

  事实证明，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

  或许这就是所谓天才？——哦不，这个称呼多托雷并不滥用。

  他眼里的天才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无可比拟的大脑配得上这个荣耀。

  哦，少了个时态——曾。

  曾无可比拟的大脑。

  战争过后，脑雾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多托雷引以为傲的大脑再也无法做出两步以上的思考。

  ……

  

  但无所谓！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连一步的思考都做不了！他们生活中所经历的一切完全不需经过大脑处理与思考，他们所见的、所闻的即为最终真理！

  他们的大脑到死都是十成新未拆封。

  扯远了，不谈天才和大脑了，还是谈谈聪明小孩儿。

  聪明小孩儿总是招人喜欢。

  太高深的多托雷已经教不了了。但给他灌输些五花八门的知识时，多托雷仍感到一丝久违的快乐——知识总会让他快乐——而当自身不再能与知识共舞的时候，便传承吧。

  

  多托雷起床换衣洗漱完毕来到餐桌边的时候，斯卡拉刚好坐下。 

  斯卡拉叼着面包，手里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

  这台老机器可能出了点小故障，电视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今晚在……举办的慈善晚宴……潘塔罗涅先生……或将出席……”电视里的画面给了一个特写，黑发的东方人风度翩翩，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成熟魅力。

  “喏，你姘头。”斯卡拉姆齐咽下嘴里的面包，朝着电视机努努嘴。

  “斯卡拉，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多托雷拿起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哦～是吗？”斯卡拉嗤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只是靛蓝色的漂亮眼睛里流转着意味深长。

  这个阴险的眯眯眼阔老爷和多托雷没一腿？这话他们家下水道那窝耗子都不信。

  

  斯卡拉是见过潘塔罗涅的。

  那天，一直形单影只的多托雷领着一个黑发的男人回了家。

  ……这莫名的重组家庭相亲感是怎么回事……

  突兀的联想使得斯卡拉姆齐脸色十分难看——他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全无好感。

  多托雷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他其实不常对斯卡拉姆齐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斯卡拉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炸毛的猫被奇异地安抚了。

  多托雷简要地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去泡他毫无诚意的茶，徒留一大一小站在原地干瞪眼。斯卡拉想说你站住，别惦记你那刷锅水速速放着我来，然后男人的声音响起。

  “……斯卡拉姆齐？”潘塔罗涅——斯卡拉姆齐刚得知这个男人的名字——看着他，那副儒雅斯文的笑脸似乎有丝怔忡。

  这就是多托雷交付出了名字的“斯卡拉姆齐”吗？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空缺的第六席、无法在旧世界生存的、脆弱美丽的胆小鬼。

  前第二席、女皇的战士所寄予厚望的，新世界的花？

  精明的银行家很快就找回了状态，亲切地招呼了起来。

  “初次见面，亲爱的斯卡拉，我是多托雷的……旧友。”他在“旧友”前停顿了一下。“我常听多托雷提起你，见到你真高兴。”

  毫无新意的客套话。

  还一开口就叫上了昵称。

  还很高兴见到你咧。

  演得可真好，极为敏锐的斯卡拉竟真的看出几分真心实意来。

  斯卡拉姆齐臭着脸盯着他面具般滴水不漏的笑脸，哼了一声。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说见到我很高兴——见面礼呢？”斯卡拉姆齐毫不客气地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十来岁的孩子肉肉的脸颊上已经渐渐显露出少年的锋芒，斯卡拉姆齐无疑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当然，只有美貌还不够，他的言行举止皆是合度的坦荡与优雅，这想必离不开多托雷的言传身教——所以他做出这个动作毫无孩子的不懂事或市侩气，只让人觉得可亲可爱。

  这小鬼实在通透得过分——对生人警惕不已的猫很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掩盖在完美的微笑假面下的……确实也是真心的示好。

  然后，聪明小鬼别扭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潘塔罗涅脸上的笑更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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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