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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诡秘之主 白银城造物主 , 白造 , 远古太阳神 , 克莱恩 , 克莱恩·莫雷蒂
标签 诡秘之主 , 白造克 , 造克 , 白银城造物主 , 白造 , 远古太阳神 , 克莱恩 , 克莱恩·莫雷蒂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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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18
2023-1-5 17:02
- 导读
- 白造青春年代的幻影(末日被阻设定)多方面魔改原著慎入标点符号随心所欲选手
原文似乎没有提到这个切尔诺贝利是核泄漏后还是前的,so······
“我无数次地想回想他。”
“先生,我认为你的精神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很多人这么说。”
安娜是研究员们的心理医生之一。
心理医生会定期给研究员们进行心理疏导,监测研究员们的心里状况,并将这些数据上报给相关机构。
你或许认为心理医生在研究院工作是相当奇怪的,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所研究院在切尔诺贝利,那么您的惊疑是不是立刻就缓解了?是的,切尔诺贝利,一切生物的禁区,核泄露中心,任何生物在这里都会俯下身去,跪拜名为有名和无名的伟力。
不同于她外界的同行们,安娜和她的同事们的服务范围很小,只有这里的工作人员,但是她工作格外繁重:在这个不见天日地方,像牛一样大的老鼠脊柱几乎无法承重,三个翅膀的狗发出兔子的尖叫,深沉涌动的液体如同井喷的石油,未知的成分和未知的效果,最大限度地刺激人们心中的恐惧。
亲友们一听到她在这里工作,免不了大惊小怪——天哪,亲爱的,这里可是核辐射的中心。
安娜小姐温柔地笑一笑,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来,所以我才不能走啊。
只是美丽娇艳的安娜小姐从不将真相不诉之于口。尼采说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来源于恐惧的疾病是切尔诺贝利滋养的的痼疾,如影随形,就像走夜路时身后总有阴风跟随。安娜小姐怀疑自己早已生病,但是她一直自我催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使她早就不再踩在现实。
今天是她的一个普通工作日。
“您好,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您好,安娜小姐,久闻大名。”
“您过誉了——是卡列夫主动推荐您来我这里的,哈哈,他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在此我向您专属他的歉意。”
“没关系。”
“那么,或许您可以像我介绍一下您自己?比起他给我的档案,我更想听到您自己的描述。”
“当然可以。”
在面前的男人讲述的时候,安娜默默回想起自己收到的档案。
研究员1034,核物理学家,高级人员,直接参与并研究“石油”,饮酒不酗,轻度烟瘾,无违纪记录。主要亲属有三位:父亲是莫斯科人,某地军官,战死于研究员1034幼年时期;母亲来自列宁格勒,是随军非战斗人员,没有改嫁;祖父来自农民家庭,在‘新石油计划’开始前未死亡,是有援华经历的物理学家,在相关领域有不小的建树,祖母来自贵族家庭,在‘新石油计划’开始前未死亡。
根据对研究员1034亲友的询问以及相关部门的调查,研究员1034没有恋爱经历,对文学和艺术有很大兴趣,社交关系较少且局限于当地,无精神问题迹象,。
她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对自己的陈述进行收尾,却心事重重。“没有发现任何精神问题的迹象。”她想,但是他的话与档案严重不符,问题比想象严重。
“······在这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所里工作了。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与我工作相关的内容。”
“当然——当然,我很理解。但是,卡列夫告诉我,你有一位爱人,是这样的吗?我似乎没有听你提起到她?”
“是的,”研究员说,“我是在工作时认识到他的——与他相关的部分涉及到我的工作。”
“抱歉,他?他是一位男性吗,是你的同性?”
“外表是一位亚裔男性,不过不是同事。”
安娜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本身对同性恋没有什么意见,研究所也不禁止、甚至鼓励人们通过恋爱缓解心理压力,但是她明明清楚记得,研究所里没有任何一位亚裔。鉴于研究员到目前为止、至少是表面上的坦诚,她决定直接询问。
“恭喜您——只是,我不记得研究所里有亚裔人士啊?”
等等,外表是亚裔男性,不代表这位“爱人”就是亚裔男性,甚至不代表是人类。长期在切尔诺贝利的她立刻意识到这语法的诡异。安娜面上保持不动声色,手却在一瞬间浸满了汗,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桌边的警报器。
“谢谢,”研究员好像没发现她的紧张,“事实上,他可以变成任何想要变成的样子,只是一般保持着亚裔男性的外表罢了。”
“他平时生活在哪里?没有人发现他吗?”安娜问。
“一般就在我的公寓里,偶尔会跟我去我工作的地方,不过,他不允许除了我之外的人看到他。”
“呃?”安娜愣了一下,按照调查报告,研究员1034的公寓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存在的迹象,社交没有异常行为,生活轨迹、行进路线没有与涉外人员重合的地方,更没有接触外界生物相关的机会。
“其实,他被我看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研究员笑着说,“被我看到后,他立即就消失了,我当时真觉得我疯了,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我当时不知道他就在我身边,看到我这样子,他又出现在了我面前,他说他对我没有恶意,我也没有疯,只是他原本并不想让我看到他。”
“那现在呢?”
“他说我们是一对情人,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可以形容他一下吗?”
“······他······很像我曾经养的猫,那种黑色的猫咪······医生,你知道的,路边随处可见的、有些凶狠但是又很亲人,很干净的猫,行动很灵巧,又秀气又调皮。”
他没有养过猫,安娜看着眼前陷入回忆的研究员,妄想症症状明显,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等一系列问题需要进一步观察。安娜默默松开了握着警报器的手,放了心——只是精神问题罢了,并且明显产生了正面效果······
安娜思绪电转中,嘴上依然说着安抚的话:“恭喜你们······为什么没有向所里报备呢?”
研究员笑而不语,安娜不敢过多刺激,只好接道:“那么,我的疑问解除了,感谢你的回答。”
研究员告别了担忧不已的心理医生,回到自己的公寓。
“克莱恩?”他脱下白色的风衣,“你在哪里?”
室内一片黑暗,他不慌,也没有把灯打开。研究员慢慢向前走着,依次打开一个个房间:他以前与三个人合住,现在他们一个自杀被运尸车拉走、一个跳进了所谓的石油尸骨无存,最后一个跑出了研究所,在第71秒时化作一具枯骨。。
他探查每一个房角。没有,还是没有,他依旧镇定自若,父亲将他训练成优秀的猎手,沉着冷静,从不失手。
到卫生间了——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他叹了一口气,否定了自己在找猫的错觉:猫可不会主动玩水。
他终于打开灯,伴随着心脏的骤然收紧。这只鬼魂横躺在浴缸中,双目紧闭,面上带着不安定的神情,似乎正被噩梦缠身,水龙头开着,不断往浴缸中注入黑色的,不断外溢的液体,水上飘一层灰雾,正随着黑水不断往外流。,几乎与水鬼漆黑的发融为一体。
若是有其他研究员来,就会一眼认出:这液体分明与‘新石油’一模一样。
男人沉默了一下,迈步过去,毫无畏惧地把手伸进这泛着不详光泽的液体里,把这具冰凉的躯体抱了起来,看着鬼魂的面容,他宽容地笑了笑,“克莱恩,你总是这样。”
他没有管浸入衣服的水,抱着不断向下滴水的人形,平稳地走回卧室,
放下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起毛巾,给他擦拭,注意一定要轻,不然他会蹙眉。你看顾他,要像对待最娇贵的花,千万要小心,不要将他的骨血一并揉碎。
研究员仔细地把克莱恩脸上的水擦干,然后是手脚,最后是黑色的短发。正当他准备去换毛巾的时候,床上的公主突然眨了一下眼,像是干瘪的气球被注入星河,他抬手握住了研究员的手。
“回来了?”
克莱恩苍白的脸泛起一点笑容。
我回来了。他说。
“去哪里了?”
不告诉你。不用去换毛巾了,你看,我的头发已经干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你看到我还没回来,把我扔在一边就行,我可以立刻收拾好的。
“我愿意做这些事情。”
你一直很顽固。
面前人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轻轻颤动,他的衣襟散乱,头发也因为他的证实的甩头而戴上了慵懒的凌乱美,克莱恩双腿蜷起,坐在床上,宛若蝴蝶收敛翅膀,或是蜘蛛蜷缩肢体,在阴暗的房间里构成了一场光明正大的勾引。研究员看他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凑上去亲他。
十指相扣,耳鬓厮磨,他吻过爱人的眼睛和面颊,最后以舌尖描摹爱人的唇线:克莱恩的唇一如既往地寒凉,来自冬天雪地里白蛇的凉;呼吸轻缓,如同雨后残存的花蕾;他想起瓶中的牡丹,融化中的雪水和啄食新芽的幼鸟,今夜,神灵的含蓄、放浪和欲拒还迎给这位亵渎的罪人构成了一场美丽的梦。
他挽着爱人的腰上半身用力,于是克莱恩顺从地倒进柔软的床铺。他是倾倒的白塔,发丝像被推开的乌云,层层叠得,堆在白色的床单上,研究员粗重的喘息中间歇流淌着笑声,那是倾泻的珠宝,诠释着神秘与高贵。
幼时祖母曾经带他观览沙俄时代破落老旧的华丽,教他欣赏陪葬的花瓶,大块的翡翠,女人的乳房,腰线和臀部,引导他面对含蓄和放浪的举止,使他去吻容颜憔悴的、眼中燃烧火焰的妇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一去做了,学有所成,却无法抵御神秘情人的魅力。
好了,好了——,克莱恩怎么推他的肩膀都不为所动,最后只好用手捂住研究员的嘴,他拖长了声音,不可以再亲我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正事说完以前。
“什么正事?”研究员想了一下,“你说安娜医生?”
你怎么和她解释的?
“还能怎么样?”研究员慢慢摸着克莱恩的后颈,若有所思,“安娜医生看似温柔无害,实际上是经过特殊培训的,我可不认为我能骗过她。”他笑了一下,“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
你不怕被诊断为精神病吗?克莱恩委婉地劝告。
“来到这里的人不可能再离开了,”研究员觉得爱人的脖颈缺少一个项圈,可以让他牢牢握在手心的那种,他觉得自己像贪婪的野狗,探出湿润肮脏的舌头舔碾贵妇的脚踝,“我是这个项目的骨干成员,没有人可以替代我。”言下之意是被认为是精神病也没事。
好吧——
“那你呢,你今天去做什么了?”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给我讲讲你自己吧。”
不告诉你。
“那我猜猜,”研究员的声音慢悠悠的“是跟‘石油’有关系吧?”
克莱恩眨了眨眼睛,不作回应。
男人深深地望进他一双美丽的黑钻石里,他爱怜的把这一怀雪抱紧,眼神中有克莱恩熟悉的笃定和从容。
“我有时候会胡思乱想,”他说,“你总是不告诉我,所以——”克莱恩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于是他不再说出预备的话。男人抱着妻子滚了一下,这下两个人手脚纠缠在一起,躺在厚实的白色棉被上,压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我的日常生活很枯燥,无非就是研究那些,我们称它为‘新石油’的东西。在你出现之前,这东西是相当安静的,安生地呆在井底——至少我们看不出什么异样。”
“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收集到的数据全都出现剧烈的变化:密度、温度、波动幅度、影响范围等等。而且,你不在我的身边,也就是我在岗的时候,这些数值往往处于高峰期。”
“说来奇怪,”研究员一只手按住了他纤弱的妻子的后脑,“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活性’的东西,你说是吗,克莱恩?——它是活的,而且你的目标就是它,而且它因为你,在‘焦虑’。”
“亲爱的,你把头埋到我怀里,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哦。”
我很生气。克莱恩说,但面上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你放开我,我不让你抱了。
“为什么?还有,我是不会放手的,你放弃吧。”
我三令五申地警告你不要再去探求“新石油”了,对你没有好处的,你就不能等我去处理它吗?
“我是一个研究员,研究‘新石油’就是我的本职。——你要怎么处理?”
这种程度的套话对我不起作用的。
“我没有套话哦,我在直接问你。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我想想,如果我跳进‘新石油’里,你会救我吗?”
温顺的妻子骤然一把抓住研究员的手,黑色的眼珠迸射出渗人的光芒,你敢,他的声音低低地,你这是在找死。
研究员依旧维持着令克莱恩憎恶的不慌不忙,他带着微笑说:“告诉我一切吧,亲爱的,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他在爱人开口斥责他前吻他的眼睛,于是爱人只能妥协。
我来自未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未来世界毁灭了,你活了下来,成为了“上帝”,自称全知全能的造物主,——这是神秘学概念,不是说你认知中的造物主和上帝。我们经历了很多波折后,一起面对了末日,然后,然后很多人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越来越疯,最后我决定动用我关于“命运”的权柄,想要改变这个发展。
“你等我缓缓,”饶是研究员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呆滞,“所以说,时间线改写在我面前真实上演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别忘了,你才是大家认知中的精神病人。
“那是因为其他人看不到你——还有,这所研究所里大部人都已经不正常了!我这是普遍现象——”
什么意思?
“那些医生大概已经意识到了吧,”研究员说,“现在大部分人,甚至可能是全部的人,都已经出现精神问题了,妄想,精神错乱,人格分裂什么的很多,就算当时你没有出现,我也会考虑假扮成一个精神病人了”
克莱恩眼皮微微一跳,收敛视线,不发一言。
难怪他选择了你,他的眼神有点漂移,不愧是上帝。
“我的日常很枯燥,”研究员说,打断了克莱恩的思绪,“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能有什么故事——?能给你讲的,我都告诉你了。
他挑挑眉毛,“真的吗?”研究员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来,但是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温柔和体贴,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仰卧下去,略带迷茫地看着天花板。这种日子什么是个头呢?研究员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抬起右手,有些昏黄的白炽灯灯光从张开的指间倾泻入研究员浅蓝色的眼睛,这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长风吹过漫漫原野,他不想离开这原始的美丽,但是又期待辽远的未来。
叩问己心,白日入梦。爱人严厉禁止他去探求新石油的真相,于是这样便也没有离开研究院的希望,只是如果保持现状,美丽的情人终究是学者自怨自艾的一场梦幻泡影,炼金师追逐的法力黄金,雪原埋葬的蜈蚣琥珀,只有他自己清醒的梦境,他是精神病吗,是或者不是,这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研究员想到书本上将的成瘾性元素,错觉自己似乎是瘾君子的一员。真实的幸福和虚假的,又有什么分别?幸福是具体的,当下的,情绪的,可是他已经窥见最伟大最鄙陋的真相,余下的幸福和疯狂,都要归终于爱人一双柔荑。
只是他心中火把尚且不能熄灭,他希望将这件稀世珍宝偷渡回家中,带着满面的笑容,对忧郁的母亲、睿智的祖父、慈祥的祖母热情地喊:我回来了!——和我的爱人一起!
他想送给他父亲的勋章、母亲的舞裙、祖父的手稿和祖母的首饰,战场的弹壳,家属院门口的白桦树,画室的笔杆,乡间别墅的月光,小巷的路灯和珍藏的1932年粮票。
送给他自己,自己的肉体、思想和灵魂。
他漫无边境地想,克莱恩会紧张吗?脸红吗?不,不,或许他根本不想跟我回家······我或许应该先问明白这一点,说服他跟我见见家人,不过,既然克莱恩回来了,那么他的家人应该还健在吧!他们对我又是否满意呢?······
甜蜜的海,翻涌着。
他的手还握着一把玉石,研究员沉浸在思绪中,没有注意到这一手暖玉轻轻勾了勾,克莱恩咬着偷来的想法,就如同儿童含着糖果,合上眼帘,隐藏在黑发下面的耳尖悄悄涌上红潮。
如果我们陷入迷茫,我们希望怎样?对切尔诺贝利的研究员1034来说,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再是奋斗吧同志们,而是留在永恒的当下。
普通的安娜小姐定期为普通的研究员检查,给上级发去普通的电报,普通的项目普通地推进。当大家都无知无觉地沉浸在一种虚假的平静中时,未来的诡秘之主正在为过去的人们提供真实的庇护,于是石油虚假的平静,辐射虚假地存在,命运扭成死结,错误变成错误,奇迹就在缄默的海啸后面华丽登场。
研究员今天提前下班。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除了一点:他坐在监测仪器前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都有些躁动不安,总是走神,不仅如此,他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睡:研究员抱着情人纤瘦的腰发呆,爱生忧怖,躁郁化为恐惧,最后这一切都变成失眠。
怎么了。神砥睁开眼睛,克莱恩抬起手抚上丈夫瘦削的脸。
研究员张了张口,他沉浸在黑夜的庇护中思绪万千,用手感知情人,最后只说:“我没事。”
克莱恩藏在黑暗中笑了笑,嘴唇微动。睡吧。他说。
研究员心底的不安被看不见的手轻缓地擦除,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喂?你在听吗?”
研究员打了个机灵,他重新坐直身子,下意识甩了甩头,看到面容担忧的同事,
“你怎么了?”这个红头发的小伙子问他,“你这几天都不太对劲,我想负责人会答应你的休息请求,或者你需要医生?”
“我没事,”研究员反应过来,梦中的心悸正使他留下冷汗,“只是没有休息好。”
“不,不。”同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说,“你的状态真的很差,我现在就去和负责人说——”
“诶,诶?等下——”研究员被同事按在椅子上,一下没站起来,没拦住热心的好友,他有些无措,只好低下头翻了翻桌面的纸张,纸张上写着研究所新命名的,也是克莱恩告诉他的,新石油的名字:
混沌海。他的字迹混着一些颤抖,一些烟灰和一点茶叶渣子。
研究员拎起纸张,随意地抖了一抖,不算复杂的词组在他眼中慢慢扭曲成意味不明的符号,传达全知全能的诱惑。
他不为所动地将草稿纸塞进碎纸机,却依旧默默咀嚼这个蛰伏已久的词组,像牛的反刍,突然无由想到当年上大学时他的老师在台上讲的宗教学理论,还有传说中的预言:
“当群星归为时,伟大的存在将会苏醒。”
于是,在上司“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同志,我们要努力工作,但是并不是以自身为代价。”的劝诫中,研究员获得了罕见地休息机会。
整理桌面,穿上外套,婉拒医生的毛遂自荐,微笑着挥手与同伴们告别,研究员深深扫过每一个同事,腋下夹着一本材料和几张草稿纸,头也不回地走向空挡的宿舍区。
这时正是工作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研究院没有窗户,一切的光都来自人造的冷白色。他又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
一步,两步,
男人沉默地走在冷白色的走廊里,他的影子被头顶的灯光缩成蠕动的圆圈,眉骨为眼眶留下银影,此刻他像密林中伺机而动的老虎。
三步,四步,
人声都远去了,走廊失去了开始与结果,他走在莫比乌斯环上,穿越时空的尽头,打破维度的限制,他是主宰也是奴隶,他看不见一切,但是一切都会臣服下来。
不,还有他,
研究员稍稍偏头,他说:“出来吧。”
于是一双素白的手从腰的两侧伸出,合拢,环抱住他。低缓的呼吸和牙齿间的笑容都凑上来吻他,克莱恩黑色的头发缠上来,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为什么知道你在?”研究员不再向前方做无意义的位移,“我猜的。”
他不给诡秘之主说话的机会,问:“怎么了?”他想回过身去,克莱恩却死死顶住他,不教他回头。男人心中翻涌多日得到不安又回来了。
“克莱恩?”他握住克莱恩放在他腰间的手,这双手不像平日里那样苍白,今天的克莱恩似乎被注入了大量的兴奋剂,整个人充满了莫名的亢奋,手掌也恢复了正常人应该有的红润,甚至可能有些过度红润。
他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软体动物在走廊上摩擦,他低下头,看到原本模糊的椭圆形影子化作了挥舞着许多触手的银影,一只手轻轻摸上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此同时研究员清晰地感受到有蛇一样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腿。克莱恩整个人都试图扭曲地攀在他身上。
克莱恩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他摩挲着抽出研究员携带着的文件,直接在走廊摄像头底下打开,一页一页翻过去,他的个头比研究员矮,在男人的遮挡下,明明是看不到文件的,传来的声音却从容有度,节奏分明:
······与此同时,经研究表明,‘新石油’分布面积比先前预测广许多,可能在大陆架大面积分布(甚至可能形成了圈层)。否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们现有技术无法探测出分布边界。
经上级批示,切尔诺贝利‘新石油’发现区正式更名为‘混沌海’,相应的,‘新石油’对应了‘混沌海海水’。
“是的,”研究员说,“现在他它真正叫混沌海了。我猜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吧?”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想你也知道,这两天你的反常有我的手笔?
“这是当然的。克莱恩,你为什么不让我动,让我回头看看你——”
克莱恩捏出一个头来,探出蠕动的脖颈,偏过腐烂的脸颊,轻轻贴在男人肩膀上,这是他贴近千百次的温度和肩线。
既定的未来在今日改写。克莱恩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得意,上帝将会继续沉睡,直到这一场人类的文明自然覆灭
从今以后,混沌海将会回到应有的位置——逐渐枯涸,不再喷涌。同时,我许愿,切尔诺贝利计划也将会停止,这里将会变成真正的人类禁区。你,和你的同事们,将会调离这里,走上你们真正的人声轨迹。
还有······研究所里有很多人已经被上帝选中了,我也不能完全抹除上帝对他们的影响······心理暗示已经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生根发芽,如果他们想要引动非凡,你要记得去阻止他们。
克莱恩恋恋不舍地放弃了研究员的肩膀,转而在他的耳后吻了一下,就像烙上烙印。
研究员的背上猛然传来一股推力,似乎是许多双手一齐凑上来推搡他,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触手竟然一时间被他挣开。他在慌乱中挣扎着回头,只看到翻涌的蛆虫,飞舞的触手,闪烁的灯光和层层的腐肉。
研究员的双眼瞬间爆开,血液从五官流下来,他晕了过去。
啊,他听到情人的声音,怎么办。
情人自问自答,这是本体的失误!······现在好了,我们还要先给他祛除污染。
停,不要整阿蒙那套。情人又说。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克莱恩面对他坐在窗台上,微微抬头,眼神空洞,嘴唇紧闭,喉中不断传出自问自答的声音,见到他醒来,所有的讨论都停止了,克莱恩的眼神重新注入灵动,祂低下头看他,脑后一轮圆月悬挂,佛像垂首,观音落泪,发冠如嶂,圣环莹莹,撒了无穷的白浪。
他滚下床,踉跄冲到神灵的面前,他抬起手,握住情人的指间,“你要去哪,”他的头还在剧痛,他还在天旋地转,研究员恐惧生命光火的离开,却又不敢将他握疼。虽然他知道神灵早已失去感知这些苦楚的能力。
你还记得,我的尊名吗?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灵界之上的伟大主宰,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是的,那你还记得我的称号吗?
诡秘之主,时空之王,命运道标,源堡化身,灵界支配者。
对啦!亲爱的,他俯下身去吻他的丈夫,却又残忍的寄生他使他不能动弹,我是门的表征,我是命运主宰,我是时间和错误,我是降临每时每刻的奇迹。你学过因果论的,对吧?有因必有果,当我们种下因,果已经自然地生发,一切都是命运的既定。只可惜——
克莱恩对他笑一笑,说,亲爱的,我不在因果之中。
这一刻研究员就明白什么叫苍天不仁。
命运既定给他孤独求索的剧情。
研究员是这个时代独特却平凡的一份子。他从遥远的北方来,遥远寒冷的列宁格勒颠簸到莫斯科,握着万卷经书,授勋光辉殿堂中心,接受隐秘伟大的任命,最后南下直至切尔诺贝利——这是他的过去。未来,他还要独自闯荡,建立功业,讲只有一个人懂的笑话,遭受背叛,违背人伦,被迫与爱人历经生离,最终迎来死别。
现在深情的神砥倒转沙漏,远渡时间之海,风尘仆仆跃入他的怀抱;当他决心放下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远离现实,窥见危险的真相,走入神秘和虚妄,接受这愚昧却幸福的现实,;就在他一位两个人会这样生生世世,爱人微笑着松开手。
他说,我的业已经尽了,从此我不再停留。
“求求你······”研究员无法控制身体,他抖着嘴唇张口,却几欲吐不出一枚字句。他凝望着月光中的情人,他想说威胁,也想说不在乎,可惜泪水不受控制,缓缓从研究员天蓝色的眼睛中溢出来。这一刻他太沉默也太痛苦,就像从没有人观测到十亿光年外的恒星会这样心碎地破碎,就像北极的冰山都未曾这样缄默的融化,“求求你,克莱恩——”
爱人伸出手来,轻轻捂住他的口,神明凑过来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停留在捂着斯拉夫人嘴唇的手上。这双手是研究员反复把玩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看似脆若薄瓷,如今确实人鬼阴阳两隔,神人间隔天堑的铁证。
轻轻的······睫毛忧伤地颤动,瞳孔一转不转,他们的呼吸都交融,像西伯利亚高原上冻碎的蝴蝶
他叹气,后面的话是心照不宣的,他们曾经在未来经历无数遍的,他们在日日夜夜反复咀嚼的,如鲠在喉的:
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别走。
他说,其实······我还有一句话对你说,
月光从克莱恩身后洒下,这一刻他仿若融化在这如水的月光里。研究员睁大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把美丽的爱人永远刻在心底。
克莱恩凝视跪在地上显得卑微无比的研究员,双手轻轻前推,他借力向后方飘去,头发飘扬,衣袍飞舞。带走一切冷和热,留下窗外飞舞的银白和凄凉的雪地。温情与残忍,都在此化作相思和记忆。
研究员不能看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叹息。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于是只剩一地狼藉。
他躺在一片虚空中,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虚空,一切远方都是星子。
奇迹的化身仰起头,做出望天的动作,观测已知的未知。
左前方的灰雾突然翻腾,他似乎嗅到什么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他迟钝的大脑转了几圈,没有什么头绪,只是他似乎已经死去几千年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起来。
——不,不止心脏,还有头发、血液、牙齿、骨骼,每一部分肢体,每一条灵之虫时之虫星之虫,都战栗起来,似乎在迎接又似乎在恐惧。
天尊?克莱恩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彻底杀死了福生玄黄天尊,亦或者说已经完全与祂融为了一体。他不能确切地分辨自己的情绪,只能知道灵性直觉疯狂地响。现在不过是末日之后的第68年,只是在造物主死后,他长时间在梦中挣扎,在不同时间线穿梭,在理智与疯狂间起伏,作为人的部分已经太过陌生。
克莱恩保持着原本平展自身的动作,静静地凝视着那片波动。这种情绪的起伏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所以他也不介意与来客见见面。
那片灰雾慢慢平静下来,克莱恩分明感到有人来了,他有些疑惑,正在这时,一只手伸了出来。
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一只明显属于人类男性的手伸了出来。
那只手上,每一根枝头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似乎这只手的主人曾经把手伸到灌木从中,狠狠绞了几圈。
紧随其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金头发,蓝眼睛,高鼻深目,皮肤苍白,身材高大。英俊的男人一头一脸的血,像是刚刚被人打爆了头骨,嘴角有淤青,眼神不再澄澈如水洗过的天空,那片海化作沼泽和森林,阴郁混杂偏执。
······造物主。
克莱恩慢慢叹息一声,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得复杂一些——至少来者知道造物主最早的时候相貌,知道这的人可不多。是黄涛还是阿曼尼?他想,或者是上帝?是福生玄黄天尊的回光返照?
男人一步步走出,直面着克莱恩的方向。
他死死地盯着这位至高无上的神灵,然后伸出手,在克莱恩惊诧的目光中握住了不告而别的旧情人的手腕。
克莱恩僵住了,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体温、骨骼——
男人咧咧嘴,带着脸上的伤和血,一起扬起了一个近乎恐怖的笑容。
他说:“找到你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