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 囍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本还想继续在被窝里享受慵懒假日的能天使被迫顶着一头乱发被人不情不愿地拖起来，睁大眼睛盯着日历上硕大的符号开始发呆，五秒过后她的大脑如宕机后重启的电脑恢复上线，旋即她弹坐起身忙碌起来。

待到风卷残云般一切准备就绪，萨科塔已是穿着一身礼服，坐在后台的梳妆镜前任人打扮了。

万事俱备，就等德克萨斯来了。

自从大帝不再进行商业性演出活动就此隐退，企鹅物流也随行业竞争遣散了后，能天使有好一阵没见过到德克萨斯了。偶尔能够从报纸上看到她的影子，但是肯定不及娱乐版上当红偶像歌手sora酱那么频繁，实际上有联络的音讯也就是几段逢节过年或是生日时候听了好些次翻来覆去的祝福录音。

回到平和日子的能天使甚至有时候怀疑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不过是一场长梦，不过街头路人耳语中矿石病依旧肆虐侵袭的威胁让她明白这还是原来那个噬人的泰拉大陆。

只不过，只不过她不再像年少时那般稚气用事，芳华内敛，动极思静。原来好端端一成天玩闹的开心果最后也沉鱼落雁般端着美貌并不张扬肆意，最后终有一天嫁为人妇，华装装点，敛入几分活泼刻画上几许刻板笑靥。

可粉扑已经在亲吻颧骨了，作为伴娘的德克萨斯却还没有来。



※ 1. 髪

造型师给能天使盘起长发，萨科塔人没有像以前在战场上嘻嘻哈哈那样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闲久了后也没有简单空落的心思。没有像以前让Tony老师一刀剪除零零落落的烦恼，看着碎如樱雪的酒红发尾在空中垂落洒下，有时候大半思虑也一同掉在地板的头发沉入心湖不卷波澜。

年轻气盛时，烦恼也轻。多是些人微事小的故作深沉：早上吃苹果派还是蓝莓挞，下午茶给德克萨斯带常吃的旧款Pocky，还是超市里顺一包荞麦磨牙饼修一修她最近有些突出的犬齿，晚上不用开车出门是想开一瓶红酒还是小酌几杯威士忌。

她笑过空酱的双马尾是可爱偶像营业的必备要素，可颂留着的一缕发尾就是些小摊小贩留寸艺术性的生活化装饰，而德克萨斯的那头蓝色长发太难收拾了，都不如她自己这样剪短后清爽自在，这般装束战斗起来就连铳弹也不曾卡壳。

当然这些都是她在副驾驶座上高歌猛进时酒后高帽的戏言，而且坐在旁边的也就只有滴酒不沾的规范驾驶员阿德，还有后排两位不胜酒力瘫睡在一起的可颂与空酱。

迷迷糊糊天星满坠如她根本记不得后来还有什么，只有德克萨斯在战场上解闷时复述起这段内容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回答：“你的长发会卡了枪械零件空缺，确实短了好。”

确实短了好。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听到这里能天使拍着胸脯搂着德克萨斯一份深懂我心的表情。待到现在，她蓄下的发丝弯弯绕绕勾起几点毛躁都快垂于腰间了，造型师还得额外为她先多修几番。想到此，她差点脱口而出年轻时所习惯的要求——“最多垂肩，略过耳畔，还好要有能遮左眼的斜刘海”。

当然，听她只言片语的可不是罗德岛上那位粉色头发的维多利亚佩洛理发师，而是战场上成天呼喊着“能天使，掩护我”的亲密搭档。不过德克萨斯的手法可没有此时造型师那么精密细致，她习得的杀人术灵巧果决，但是她手下的剪子倒是优柔寡断。

她下手狠厉无情，面冷拒人千里。倒是小小的推子和剪刀的下手在红丝末了犹豫不决，丝毫没有能天使和她确认是否能帮忙理发时的淡然处之。

“你确定把长发剪了？”

“断了青丝，当得快意江湖。炎国人不是这么说的？”

“行，都依你。”

德克萨斯一剪下去，似是叹息又是遗憾。她轻叹了一声，任由能天使的手伸上来喂了自己一根巧克力棒。错碎的咀嚼声伴随着细密的发尾缀在地上，完毕后德克萨斯揉了揉天使红色的发，她对镜子里的能天使莞尔一笑。

能天使看向镜子里灰狼的长发，秋末膘肥毛顺，德克萨斯的披肩长发打理起来也不是易事。很多次都是能天使帮她梳理打扮，木齿从指间的柔顺间分开清波，勾起几缕尾边的枯糙。鲁珀的嘴角稍微瘪瘪，澄黄色的清亮瞳子如冰穴艰涩泠泠，但彼此熟悉了也没因疼痛出声，反倒是嘴角牵起酒窝安慰能天使继续动手。

现在轮到能天使被造型师摆弄头发，略麻略痒的头皮和随意被摆弄的错觉。以前时候翻手拍拍自己让自己坐在沙发上玩她头发的德克萨斯，当时也是这个感觉么？

从不会迟到约定的德克萨斯已经迟了十多分钟了。



※ 2. 伤

等到能天使装点完一切，最后抿了抿口红，本以为约定的人不会再来了，要是被人说怎么连个伴娘都没请，她都脑袋里草拟好借口和托辞了，也就是少些仪式工序罢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大的残缺，也不碍。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德克萨斯倒是一身工装匆匆赶来。

她没换上伴娘的礼裙，甚至身上还带着新鲜绽开的伤口，大喜庆的日子就这般见血也不好。好在德克萨斯打开她随身带的手提箱，裹得严严实实的染血源石剑正在其中，好在礼服套裙在包装袋里也没染上深邃的红意，一边也有急救箱可以处理伤口。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路上遇到了老对手，处理完之后过来的。”

“那你还记得你和我约定的时间吗？”

“抱歉……”

“先处理伤口吧。”

能天使没管周围人奇怪的脸色，距离婚礼开始都快进入倒计时了，身为主角的能天使还在这里认真给德克萨斯包扎伤口。她取出急救箱里的纱布，给德克萨斯的手臂喷些消毒药剂涂上消炎药膏再裹上厚厚一圈。

但她的手法明显不如以前战线上紧急处理时镇定安稳，哪几次意外伤不比这个更重？法术感染，取出弹片，剖胸开腹都比这复杂多了。现在的她哪怕处理简单的外伤，手都在抖，额上出汗涔涔，糊了些妆还好没有花了脸。

“你的手太抖了。”德克萨斯按住能天使的手，示意自己来。最后做给另一边手做了类似的包扎固定，“这样一会儿就看不出来了。”

鲁珀干净利落地换上了那身缀着红粉的抹胸礼裙，喜庆的颜色与能天使的发色也很配。过去的德克萨斯是战场上显眼的标靶，挑染红发的叙拉古鲁珀挥舞染血的源石剑不坠于敌手之前，掩护她的能天使在高处为她除尽冒头的敌人。不过今天她只是搭档的配角，在身后微微一笑看着天使步入下段人生殿堂。

“还记得我们作战完成后的搭档手势嘛？”

“应该还记得。”

右上握拳轻对指窝，松拳成掌一拍两笑。

能天使露出没有出糗的短吁，对面的淡妆美人却轻拢她玉颈，贴面落吻蜻蜓点水，琥珀坚凝薄雾不起。能天使朱唇方启，短呼意外，但也没伸手推开拒绝这涟漪清波，只不过德克萨斯见她疑惑倒是狼耳耷拉，薄樱轻抿，似委屈又不忍。

“你忘了，最后还有一个贴面吻。”

能天使眼波轻动，正想回上这落下的遗漏，却被德克萨斯食指轻竖停拢动作。

“但不用还我了，因为我知道，你这样不适合。”

“你只要记得下次我请你的时候要来。”德克萨斯摇了摇头，扶着能天使的肩转了一圈，在她背后向门口一推，“快去吧。”

德克萨斯站在她身后，帘卷红绿映袖，不语谁人瘦。



※ 3. 逃

晚宴开席，鱼龙灯火。

觥筹持箸，夜以落喜。

能天使按着流程走上台，但见落座的宾客里不少现在的熟人，也有众多眼熟却记不起的陌生人，也不知持了谁的请帖前来。不过远道而来亦是客，携礼送福登门拜喜当是善意。

只不过能天使的手被身边人牵起，轻盈细腻不见颤抖踟躇，但萨科塔却无喜笑颜开，心底古井无波、如镜如玉，了无半分喜乐。

驻足对眼，但见对方亦是天使，却描摹不清容颜，只得一双温柔熟悉的眸子对她对视。凝脂玉手被端庄执起，一枚钻戒套入指间。

是为幸福，是为约定。

但她眸子无喜无悲，似是入佛般安静。在宾客的呼声里终是莞尔一笑，如千古画卷佳人回眸媚生，身后的伴娘鲁珀只见这一眼，而能天使亦是这笑做给她看。

欢声起，宴轮转。萨科塔仪式尽数前后礼毕，各种族的好友也欢笑饮醉。

待到能天使于未婚新人间要抛花球时，鲁珀人却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依旧明眸对上，含露不语。能天使把花球向她掷去，鲁珀人没伸手也没接，花束在空中惹起众人跳跃争抢。但落寞美人却提起箱子向门外走去，没有回头。

狼耳与尾巴也没有精神地萎靡耷拉着，鲁珀把武器收于腰间款款离去，没留一点犹豫。

只有那束花落在中间地上，沉闷的低声让一切安静，刚才还往来的嘈杂宾客如墨般化作云烟。喜庆的花瓣落了几片在地上，渗出血来，连同血迹一路延伸至德克萨斯离去的方向。

能天使翻下舞台向门外跑去，可走着离开的灰狼越行越远，只留下能天使一人摔在血污里，伸手却够不着半星发尾。

血落桜雪，灰狼斜影迤如魑魅消无。



※ ∞. 归

突然在床上坐起身的能天使口中轻吐着惊余后的薄雾，冬日维多利亚港淋着雨露让雾都的名号更贴切了几分。

依旧是个晴朗未开，天使讨厌的薄雨天。可再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能天使她这次旅途的意义不在过程，而是要个结果。

黑色信封的烫金封面是莱塔尼亚工厂的特产，牛皮纸上娟秀的字体确实是德克萨斯的手笔，除却了末尾那个歪斜的日期。是了，这是她最后该履行的约定。

德克萨斯的骨灰寄放在拉特兰在维多利亚的一处教堂所保管的神龛里，以前她们在罗德岛出勤时结识的叙拉古老乡奥斯塔正巧在这带帮忙的时候，顺便照顾了下德克萨斯临走前的最后一程。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喊你来，我只是不想让你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知道，只要我请你的话，你一定会来。”

能天使驻足在拉特兰与叙拉古边境的森林树屋边，旁边的土丘是她每天醒来于日出时合手祈祷的寄托。如此虔诚，如此纯粹。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不分离。”

To My Best Love,
TEX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