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两个人高专的时候在后山捡到了一只小猫，脏兮兮的，小得可以呆呆地坐在五条悟的手掌心打滚。
把小猫抱回高专，一年级的三人组脑袋挨在一起围着这个小生命七嘴八舌地讨论。
“你们怎么把它抱回来了，万一猫妈妈回到原地发现找不到小猫怎么办？”家入硝子想抽烟，看了一眼抱着五条悟手指头乱啃的小家伙，又把烟盒塞回课桌肚。
这个问题不用过多纠结，五条悟解释他们守着小猫等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等来猫妈妈，天色慢慢暗下去，就怕小奶猫在外面冻死就抱了回来。
夏油杰以前家里也养过猫，看出来它还没断奶，不知从哪变出一袋羊奶粉冲了喂给小猫。
“杰好像它的妈！”五条悟兴冲冲起哄，被狠狠踩了一脚。
“不能给它起名字。”夏油杰平静地说，把试图顺着他的袖管爬上肩膀的猫咪扯下来，“起了名字它就是我们的猫了，会永远被束缚在高专。”
好可惜，小家伙明明很喜欢杰的样子。五条悟撅起嘴。
永远属于这里不好吗？温暖的房间，录音机里放着安逸的歌，杰都手掌拢在猫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从被捡回来的那一刻起，它不就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猫了吗？




02
最后夏油杰也没有拗过五条悟，小猫蹦蹦跳跳地追逐着地上翻滚的樱花瓣，疑惑地把通透的粉色精灵一口吞进嘴里。
“就叫它sukura吧！因为是早春樱花盛开之时捡回来的嘛。”五条悟一锤定音，夏油杰抱着小樱扭头，两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他，五条悟大喊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那么激动干嘛啊？”
“因为小樱它的眼睛，是杰的两倍大啊！”五条悟呆呆地坐在地上扶着歪掉的墨镜，用手掌遮住自己通红的脸，欲盖弥彰地大喊大叫。
小樱，这只不幸又幸运的小猫有一个春天的名字。



03
小樱喜欢在后山乱转，干脆就在那里给它搭了一个窝，在后山背阴处的一处天然岩洞旁边，漆上了蓝白的颜色，在五条悟的强烈要求下三个人又立了一个木牌，各自签字斜斜地插在猫窝旁边。
“我对你好吧？”五条悟给这只随地捡的乡村杂色小野猫端上一盆进口羊奶粉，盆还是他家管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意大利知名手工师傅的绝唱之作，“这个猫窝可是我和杰亲手做的，当然还是我出力比较多啦！”
小樱歪头咪了一声，专心致志地舔着奶，后脚一蹬，把凑过来想摸它的碍手碍脚的五条悟踢开。
夏油杰看着两只猫咪大眼瞪小眼，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早春的樱花从枝头纷纷扬扬落下，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旋转着的，漫天的樱花雨。
樱树的眼泪，轻轻的，慢慢的降临人间。
……
“这样悟总满意了吧？”夏油杰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脸上浅淡的笑容慢慢消失，幻化成一个黑色的漩涡。





03
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事情。五条悟坐在树上，一条长长的腿晃晃悠悠地挂下来，不远处悠仁他们在一边打闹一边练习体术。居然睡着了，难得的安闲日子啊。
石洞已经被堵上了，给小樱做的猫窝变得破破烂烂，木板上三个人的签名褪色模糊不清，只剩家入硝子的名字还能隐隐约约地看清。
小樱现在在哪？明明已经取了名字，为什么还是跑走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属于他？
“悟在思念小樱吗？”树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五条悟猛地坐起来，本来就不堪重负的树枝应声而断，他连同怀里的喜久福一起掉在地上。
大名鼎鼎的特级咒术师，自诩宇宙最强的五条悟结结实实地以屁股着地的姿势摔下树来。但是他甚至没有找补地站起来，而是在漫天飞舞的树叶和阳光里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他亲手杀死的挚友穿着久违的学校制服，双手背在身后歪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夏油杰……不会认错的，夏油杰……从外表到灵魂，夏油杰……笑得一如那个小巷里般的灿烂。
“杰……？”
“我在，悟是在撒娇吗？”




04
“所以说我已经死了啊，因为咒灵吗？”夏油杰的表情有点无所谓，似乎莫名其妙死掉也不算什么大事，“既然死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悟又在研发新的术式？”
五条悟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少年时期的夏油杰。他的挚友的鬼魂，在阳光下微笑地看着他，脸颊上似乎还留有昨天晚上枕头褶皱的压痕。
“是被我杀死的。”五条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帮夏油杰把碎发别到耳后，“杰后来叛逃，发动了一场很恐怖的百鬼夜行，最后被我杀死了。”
“啊。”夏油杰惊诧而短促地发出了一个音节，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那我现在出现是不是给悟添麻烦了。”
“还好吧。”五条悟耸耸肩，“毕竟杰也不是咒灵，只是一簇鬼魂罢了。”
“那么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五条悟还没摘下自己的眼罩，这让夏油杰有些许不习惯，于是赌气不愿意先开口。最后是五条悟率先打破沉默。
水滴落入池塘的瞬息，夏油杰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了帮悟实现一个愿望。”
五条悟惊讶地挑起眉毛，他挠挠后脑勺：“我有什么愿望吗？”这是实话，除了肃清咒术界这种一看就知道小小鬼魂无法完成的事情，五条悟什么都不缺，五条悟可以做成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所以想必也没什么愿望需要实现。
“有的，一定有的。”夏油杰斩钉截铁地说，细长的眉毛微微拧在一起，让五条悟想起以前两个人熬夜打游戏，侧头就能看到夏油杰这般认真的神色。
于是不得不认真地想。
吃限量甜点？夏油杰押着五条悟去了甜点森林，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吃。但是愿望没有实现。
捉弄一次夜蛾老师，不，夜蛾校长？夏油杰在他的晚餐盒里加了芥末，最终导致五条悟被狠狠地骂了一顿。但是愿望没有实现。
睡一觉做个好梦？五条悟躺在他以前的寝室里枕着柔软的枕头，夏油杰坐在床头看着他沉沉的安静的睡颜。但是愿望没有实现。
打小钢珠？去银座吃豪华寿司？深海潜泳？去非洲旅游骑着长颈鹿乱跑？出道成为明星？竞选美国总统？去外太空漫步？两个人通通都试了一遍，累得气喘吁吁倒在重逢的地方。
“还有，还有什么愿望……”夏油杰望着天抬起手，樱花枝在指尖摇摇曳曳，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的手上，脸上，身上。五条悟撑着身体眯眼看向夏油杰，神情慵懒，像只犯困的大猫。
他懒洋洋地接话：“说不定是什么想和杰永远在一起的愿望呢？那杰岂不是永远都不能走了？”
“不是这样的愿望。悟，你也知道的，我不属于，不再属于你了，这样是留不住我的。”夏油杰的表情柔和起来，“就像，悟最后也没有留住小樱吧。”
“夏油杰！”五条悟急匆匆地打断他，这是两个人相熟之后夏油杰第一次听五条悟叫他大名，不由一愣，继而苦笑一声。
被他说中心事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五条悟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窗台上的一枝樱花，也许是小樱离开之前送给自己的。
“想看杰再笑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一次。”五条悟艰难地说，“喜欢杰，想和杰在一起，但是杰真的好痛苦，只有在最后杀死杰的时候看到了漂亮的笑。可是如果再让杰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那么杰不是又要离开了吗？”
“是这样吗？悟那么喜欢我吗？”夏油杰愣怔地看向五条悟，风吹来泥土散发着春天的芬芳，八重樱后再无樱花，残春将尽。




05
眼泪不知为何顺着脸庞滑落，汇聚在下颔处一滴一滴地流下，掉进黑色的泥土里。
“杰，结果最后哭出来了呢。”五条悟摘下黑色的眼罩攥在手里，眼不错珠地看着夏油杰有些单薄的身影。
他说出来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低头安静地看着夏油杰。
“悟、悟……我不想走了，不想离开……”可是眼泪一旦流下来就停不住了，夏油杰用自己的袖子藏住蓄满泪水的眼睛，一直到衣袖都变成深色的，“为什么任性一次的时间那么短，还想和悟一起去找小樱，去石洞里听雨声，坐着虹龙数星星，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和悟在一起做……我也喜欢你，对不起现在才说出来，我不想走，五条悟……”
“杰，还会再相遇的。”五条悟抱了一下夏油杰，没有任何情色意味，而是安静地把年少的挚友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放在头顶，“在未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未来……？”
“对，一个新世界，可以让杰一直真心笑出来的世界。”
夏油杰抽了一下鼻子，突然露出了一个如樱花般灿烂的笑：“我相信如果是悟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悟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相信他了吧？
“既然这样，那再见了。”夏油杰挥挥手，阳光刺穿他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以同样灿烂的微笑再一次离开了五条悟。
“再见。”樱花飘散，五条悟的眼底闪烁一下，滚出一滴晶莹的液体。






END
标题neta了《未闻花名》的主题曲《secret base~君がくれたもの~》